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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思瑾周水静 第一章 愿望成真
蔡思瑾死的时候八十岁, 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他一辈子虽然书念得不算最好,但也不怎么差,好歹考上了举人啊;官做得虽然不算最大,但也不小, 到了从三品, 也算是有点儿实权。作为一个只考上举人补缺的官儿来说, 能混到这个品阶算是混得很好了,多少进士出身的人都越不过五品那个坎儿呢!
当然, 大家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命好, 有个当朝首辅张思晨做自己的妹夫,官途上自然是顺顺当当了。
人人都羡慕他家庭和睦、子女孝顺,得以颐养天年,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还有那么一桩不痛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蔡雨桐在首辅大人的后院过得不痛快!他自己作为一个要靠着首辅大人提拔才能有点儿位置的人,想帮自己的妹妹也帮不上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 心中怎么能痛快呢?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闺名唤作蔡雨桐。这蔡雨桐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珠圆玉润, 让蔡思瑾疼到了心里,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选妹夫亦如是, 最后确实也给妹妹选到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的妹夫, 可是结局却让他傻眼了——妹夫比自己厉害太多, 自己想管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蔡思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渐渐失宠, 无奈地从那些嚼耳根子的人口中听说首辅大人又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妾, 生了几个庶子, 哪个庶子念书厉害,比嫡出的儿子厉害多了......
幸而到了妹妹、妹夫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那年,喜闻妹夫在朝堂之上因为太过激动亡故了。那之后,蔡雨桐终于扬眉吐气了,还发狠发卖了几房一直和她作对的小妾,将看不顺眼的庶子也都分家出去了,自己当上了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那个时候的蔡雨桐日子才过得顺遂了些,和蔡思瑾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只是让蔡思瑾郁闷的是,满京城的人都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好好地把一个显赫的前首辅府邸弄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孙辈们的亲事都不好说了。
蔡思瑾只想吐口吐沫到那些人的脸上!
妹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强撑着不致仕,熬死在任上了,他又是寒门出身,家族一点儿底蕴都没有,他一死当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张家的败落只在转眼间,和妹妹的做法有毛的关系?凭什么脏水都往妹妹身上泼?还不是欺负他们蔡家也无人!
事实上,就算妹妹度量大,愿意哑巴吃黄连,你们这些长舌妇也不会因为她做得好就和她家的孙辈结亲啊!真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呢!
幸好妹妹那个时候已经看得很开了,带着儿子孙子们卖了京城的房子回乡养老——不卖也不行啊,当京官儿的丈夫死了,儿子孙子里面没有一个当京官的,皇上也不允许张家再留在京城了——有着蔡氏族人的照看,日子过得顺心多了。
自己在晚年的时候能得以和妹妹重聚,每天见面唠唠嗑,说说那些回忆以前美好时光的话,倒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可是妹妹到底是在张思晨的后院里受了苦,熬坏了身子,比自己先去了,又留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唉,这辈子就这么过完了,真希望能回到以前,阻止自己的妹妹嫁给张思晨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让自己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一觉醒来,蔡思瑾发现自己睡在老家那张硬木床上!他赶紧跳起来一照镜子——自己还年轻了不少,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莫非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话,真的让自己来阻止妹妹的婚事呢?
他急匆匆地跳起来,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鞋子随意一穿,脚后跟都还没塞进鞋里呢,立马就往爹妈的房里奔过去。
走到爹娘屋子外面,蔡思瑾急匆匆停住脚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就扑到门上了。念及自己父亲蔡仲迩那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屁股,赶紧急匆匆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父母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蔡仲迩:“妇人之见!我那学生张思晨可不是池中物......聪颖......现在才十五岁就......日后中举、中进士也指日可待,我家桐儿嫁过去就是当官夫人的命!......若是雨桐嫁了他,他定会对我们孝敬!日后还可以帮衬着思瑾一些,我们思瑾不是念书的料......你怎么能目光这么短浅呢?”
周琴音:“你们男人就是自私!从来不站在女人这边想问题!你可知道张家家贫如洗,我看他母亲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点儿不似普通农妇憨厚忠良,一看就是那种掐尖要强、苛待媳妇儿的人,日后桐儿还好的了?我们是选女婿,不是选你的入室弟子!你怎么欣赏张思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坚决不愿意让桐儿嫁到张家去受苦!”
蔡仲迩:“你选的那个李永富简直是个榆木疙瘩!除了家里有点儿钱,是个小地主......一辈子都不会在科举上有建树的......嫌贫爱富!”
周琴音:“李永富怎么了?我看着那个孩子挺老实!最重要是人家喜欢我们桐儿,和桐儿也般配,简直一对儿金童玉女!嫌贫爱富怎么了?我才不愿意让桐儿去吃糠咽菜收人磋磨!”
蔡思瑾一愣,母亲平日里柔顺万分,声音温柔,没有想到和父亲争吵起来却是这么大的嗓门。父亲的话还听得断断续续,母亲的话却是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是啊,自己和父亲上辈子就是自私,就是傻,从来没有站在娘亲、站在妹妹的角度想问题,当时母亲和妹妹都想选父亲的另外一个学生李永富,但是自己和父亲却觉得李永富这个人不堪大用,执意将妹妹嫁给了更有前途的张思晨。
可是这世上女子求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丈夫多疼爱自己一些!张思晨倒是混到了当朝首辅,自己和爹爹在才能上倒是没有看错他,可是选他做女婿却是大错特错啊!
远的不说,就比一比那个李永富!自己日后好歹能考上个举人,他就是一个小秀才,虽然家中很有钱,在乡间能横着走,但是到了自己面前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要是他敢对妹妹不好,自己就敢带着人拿着大棒子把他狠狠收拾一顿,看他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更不用说纳妾了,要是他敢有这种心思,自己就敢带人捆了那女妖精远远发卖,再不济废了他那祸根,看他以后还想不想纳妾!
想清楚之后,蔡思瑾敲了敲门,屋内的争吵声停了。
不一会儿,周琴音打开了门,一看是蔡思瑾,惊奇地问道:“瑾哥儿,今日是桐儿的及笄礼,我不是给你做了新衣吗?你怎么不穿啊?”
蔡思瑾一愣,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那一件衣服的小事儿啊!他急切地对父亲蔡仲迩说道:“父亲,我也觉得桐儿嫁给张思晨不合适,我看李永富倒是不错!”
蔡仲迩气得涨红了脸,伸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碗就狠狠扔向蔡思瑾,怒斥到:“尔等都是一群呆子!嫌贫爱富!鼠目寸光!”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