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全面改革

无根的蓬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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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全面改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然而其他人却没有张思晨这样的定力, 比如说被任命为从三品海西省布政使的谢正卿的嫡长子谢存正。

    谢存正虽然年纪已经三十多了, 但是这个年纪上就能做到从三品这样高位的官员也是凤毛麟角了, 他对自己的才能自信且自负, 十分为自己的能力、才学和家世自傲。在他初到海西省的时候, 就被海西省很多世家大族的糖衣炮弹所击中了, 被人奉承得找不着北, 简直丑态百出, 成了海西省的笑柄了。

    便是不在官场的粤秀书院山长的眉山先生都听说过谢存正的一些不光彩的事迹, 恐怕其他人口中的传言更加露骨而恶毒。

    在收到蔡思瑾寄过来的书信之后, 眉山先生松了口气,为自己弟子能够顺利推行新政改革而高兴。对于是否要到应天府拜会许相, 眉山先生是认真思索过的,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与许相的相交,忍不住叹了口气。现下许相已经年过八十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寿数,既然他老人家想要与自己一会,自己自当前往才是。

    而且眉山先生虽然不入官场、不玩心计手段,但是不代表他不聪明、看不出来什么。他对海西省的改革前景十分的不看好,同时也知道谢正卿推行改革的决心有多大,觉得海西省日后必有大的动荡,此时找个理由离开海西省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 眉山先生在粤秀书院将师生都召集起来, 称他家中有事需要离开粤秀书院半年, 这半年里学生们可以在学校里面闭门念书, 也可以回乡去闭门念书,等到半年之后再回来。但是有一条,要将粤秀书院的大门封起来,等闲外人不能进入书院,留在书院里自学的学生也不能外出惹事。

    能到粤秀书院求学的学生,要么家中富足、要么就是聪明绝顶、惊才绝艳之辈,他们自然知道最近海西省的情况不明,现下连山长眉山先生都要远离书院去避一避,识趣的学生们也自是回家自学了,免得遇到祸事被殃及池鱼。

    只是自然也有那么几个愣头青不明情况,还要留在书院里面自学,留守书院的先生们也不好说破,自然是对他们多有照应。幸而这样的学生一般来说都是比较乖觉的,自然会听从沈山长和留守的先生们的吩咐,在粤秀书院内闭门不出,绝不惹事。

    果然,沈眉山将粤秀书院的学生疏散、带着自己的妻子踏上背上的船不久,谢存正就看到了朝廷关于表彰蔡思瑾在应天府推行改革得力的《邸报》。

    当初在谢正卿书房之中开小会的人只有四个,谢存正也知道其他地方推行起改革来还算容易,只有自己四人啃的是硬骨头,所以看到《邸报》中表彰别处的新政改革如何推行得好一点儿都不会着急,因为那些地方都比他所在的海西省容易推行改革嘛!

    可是关于蔡思瑾和应天府的这份《邸报》出来之后,谢存正的心就有些慌了。虽然他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但是心眼并不少,他自然也敏锐地察觉了谢正卿对他们四人赋予重任其中的考教之意,自己作为谢正卿的嫡长子,怎能落于人后呢?

    于是他前期先是被人用糖衣炮弹糊弄,没有能摸清楚海西省的真实情况,后期又因为蔡思瑾的成功而心慌意乱,仓促地推行改革,自然是弄得整个海西省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民怨沸腾。这样一来,海西省的改革自然是推行不下去,效果也不好,把谢存正急得团团转。

    恰在此时,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份《邸报》,说的是他的庶弟谢存元在安庆省济元府推行改革的事情。

    谢存元到了安庆省济元府任知府之后,自然也被人各种奉承收买。但是他乃是庶子出身,在谢府成长过程之中受过不知多少刁难或者捧杀,还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自然也不是容易被蒙蔽的人,对那些计策自然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且他在深入调查之后敏锐地发现了当地大世家吴家绝不可能成为他改革的助力,只会是阻力的时候,也十分的杀伐果断,立即就与当地的将军联手,将吴家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谢存元这样的做法简直让当地的其他世家闻风丧胆,得了“杀神”“煞星”等等好多不雅的名号,他的名字在济元府甚至比妖怪还要能止小儿夜啼。但是谢存元对此浑然不惧,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要的是父亲的新政改革能够顺利推行下去,要的是世家毒瘤能够被连根铲除,其余的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是在让整个吴家都覆灭之后,谢存元看到了《邸报》,知晓了蔡思瑾在应天府如此平和地推进改革,也并未面露异色。谢存元甚至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每个人的做法也不一样,蔡思瑾的方法适合应天府,却不会适合济元府。至于他自己的方法是否适合应天府,他也并未多想,因为他并未去过应天府,并不知道当地情况。

    现下从《邸报》上看,蔡思瑾在应天府推行新政改革挺顺利的,那就挺好。谢存元完全不在乎过程是什么,他只看重结果。

    但是谢存正这个他嫡亲的哥哥却没有他这么强的定力。蔡思瑾的事情让谢存正心中一慌,在没有时机成熟的情况下就慌忙在海西省推行改革,弄得改革推行不下去。待到听说了谢存元在安庆省济元府将吴家杀个片甲不留、顺利推行新政改革之后,他又慌得一匹,匆忙联系了海西省的将军,在海西省也找了一些小刺头开刀。

    但是谢存正完全没有谢存元的杀伐果断,反而是有些优柔寡断,有些大世家给他送送钱讲讲情,他就把人家轻轻放过,反而对那些隐匿土地并不太严重的小世家痛下杀手。世间之事多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那些小世家就纳闷了——明明大世家隐匿的土地更多,我也只是有样学样而已,怎的你谢存我正不杀人家要来杀我?你简直是贪官污吏!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时之间整个海西省不仅怨声载道、差点儿反了!这家要跑上京城去告御状、那个要拿刀奋起砍杀谢贼的,弄得谢存正只能到处灭火、焦头烂额。

    没过几天,谢正卿由内阁发出的文书就抵达海西了,将谢存正就地免职,送回京城待审起失职失察之罪,同时换了另外一个改革颇有成效的费子坤以正四品的职位暂代其从三品海西省布政使之位,继续推行海西省的改革。

    谢存正在接到内阁文书的时候简直要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父亲竟然这么一点儿情面不留就把自己就地免职了!他明明写回京城的信是一封求助信啊!盼着父亲给自己送来一个得力的助手平息海西之事,怎地这个“助手”却暂代了他的位置,而他要回京受审了呢?

    不行,绝不行!他才是谢府的嫡长子!可不能让他庶出的弟弟压了一头!

    哎,不得不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谢存正心中想得最多的还是后宅斗争这种事情,现在的结局也不算冤枉。甚至谢正卿还对自己这个志大才疏的儿子手下留情了。若非此人是他是嫡长子,换了其他人谢正卿恐怕都是要杀一儆百的。

    推行新政改革是他一辈子的夙愿,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儿子就停下脚步的。本来他就对自己这个长子最好,让他去的海西省虽然经济发达,但却是商业气氛浓厚、田地最少,比起江南省来说好得很了,简直是投入最小、产出最大的省份,也是最容易获得改革成效和功劳的省份了,甚至不能算是一根“硬骨头”。

    当时他就知晓自己这个嫡长子有些志大才疏,不敢真的让他去啃什么“硬骨头”,于是找了海西省这种地方让他去,临行前的“小会”上却还是将海西省的难度与其余三处相提并论,实则对这个嫡长子多有照顾。没有想到他却是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将海西省弄得乱七八糟,险些坏了他的改革大计!

    谢正卿看着张思晨的奏折,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思晨明明才二十几岁,比自己的嫡长子小了十多岁,可是你看看人家把事儿办得多么漂亮?对那些世家大族分化瓦解、连消带打的,既推行了改革,又将盘踞江南的大世家分化成几个小世家,或者是让某些大世家损失惨重,沦落为小世家。

    他的手段既有怀柔的,也有见血的,刚柔并济,将整个江南全部肃清。那可是江南省啊!大晏朝最繁华的江南省啊!大晏朝良田最多!世家最多的江南省啊!

    张思晨所去地方的难度比谢存正不知高了多少倍,而他的手段也比谢存正不知高了多少倍。

    谢正卿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之前真是太狭隘了,以为自己这个嫡长子虽然在聪明才智上比不得张思晨,但也算是一个能做事的人。哪不知他竟然如此不堪大用,竟然在身居高位之后出了这样打的纰漏,日后是不能用了。

    自己之前竟是猪油蒙了心,觉得这样的嫡长子还能抢救一下,还动了些心思想让他和张思晨比一比,挑选一下日后推荐入阁的人选。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自己想太多了,便是不推荐张思晨入阁,也不可能推荐谢存正啊!

    再审视一下蔡思瑾和谢存元的所作所为,谢正卿点了点头,不管这两个人是用什么方法把新政改革推行下去的,他只看结果便好,这两个人都是难得的良才美玉,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其他人或者在改革的速度和效果上也能和他们两个人比肩,但是他们两个啃的可是不一般的硬骨头啊!

    这两个人都是可以好好培养的人才,他老谢家也不都是出的朽木。虽然嫡长子不行,但是这个庶子还算是可以的。

    只是他心底深处仍然还是暗暗觉得还是张思晨的行事风格更合他的心意。而且庶子在谢正卿的心中并未占据太大的分量,与张思晨这个爱徒相比是一点儿都不占优势的。

    不然怎么说谢正卿与张思晨是师徒呢?他们二人确实是同一类人,想法也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均觉得谢存元这样的霹雳手段过于严厉,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却得了不好的名声,日后有碍官声,算不得上策。

    而蔡思瑾这样的行事作风虽然能得了“仁厚”的名声,但是始终没有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也算不得是真正的成功,自然还是张思晨这样连消带打、怀柔手段与霹雳手段并用的效果要好。

    只是蔡思瑾的师傅眉山先生却并不这么认为。

    此时眉山先生已经与夫人一同抵达了应天府,看着应天府政通人和的新政模样忍不住心喜。同时他们与蔡思瑾、许相等人聊起新政来自然也不会少了对于谢存元、张思晨等人的评价。

    不同于谢正卿,沈家正最欣赏的自然是自家徒弟的做法,他笑着说道:“凡事改革都少不得要流血牺牲,但那是在不得不做出牺牲的情况下才为之的,致知你能找到这样平和的手段推行改革、不扰民、不动荡,乃是大善!”

    许相和蔡思瑾也点了点头,他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要为改革做好流血的准备,但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是血流得越少越好!

    所以为什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自古以来的老话说的都是些真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