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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好坐在窗前,脑子里全是齐雨的话:“如果四少奶奶要谢,应该谢谢韩少爷。”
她记得那次她因为染布的事谢齐雨的时候,临走时齐雨不知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难道就是这个?是韩澈让齐雨来告诉她染布的秘诀,是他让齐雨来找容少白的吗?
蒸房和祠堂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眯着眼睛哼歌,他满身是伤还朝她微笑,那笑容隐忍、淡然,竟然让她的心莫名的难受。他有没有事?现在好一点了吗?她思绪纷乱,托着腮怔怔的坐着。
桃心见她一直发呆,担忧的望着她,却又不敢说话。直到奶妈来了桃苑,方静好才回过神来,奶妈是来转达柳氏的意思的,大概就是方静好今天也累了,若没什么胃口,便叫小厨房另烧一些清淡点的,不用去大厅吃晚饭了。
方静好正不想去见那些人,只想好好静一静,便让奶妈去谢谢太太。奶妈点点头,走到门槛边的时候,却又回过头来,动了动嘴道:“四少奶奶,齐雨那孩子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
“啊?”方静好愣了愣,立刻想到了那抹写着血字的衣角,轻轻摇头,又问道“怎么了,齐雨有事要跟我说吗?”
“嗳”奶妈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还要去向太太回报,四少奶奶早点歇着吧。”便出了院子。
桃心见奶妈走了,便问道:“四少奶奶想吃点什么?婢子这就叫他们做去。”
“你看着办吧,我不挑食的。”方静好笑一下。
桃心匆匆出去了,方静好又重新坐回窗前,不用去吃饭了,晚上的时间变得空闲起来,对于她来说,晚上的那顿饭每次都要打起精神,一顿饭下来,比跑了几百米还累。她目光无意识的在屋子里来回晃着,忽然看到窗梁上的那瓶金疮药,那次葛氏“好心”的给了她,被她随手一放,也不没注意。她看了那瓶药许久,忽然站起来唤道:“桃莲!”
一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见桃莲的身影,她打开门又叫:“桃玉!”过了片刻,桃玉匆匆忙忙的从后院跑了出来:“四少奶奶唤婢子?”
“就你一个人吗?”方静好望了望四周“桃莲呢?”
桃玉的脸色有片刻的怔忡,才道:“四少奶奶找桃莲么?她她”桃玉“她”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一急道“婢子这就去叫她!”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方静好反而被她弄得怔住了,这丫头怎么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桃玉听了她的话,明显的松了口气,小声道:“那四少奶奶有何吩咐?”
方静好背对着她,把那瓶金疮药放入怀中,转过身道:“我想出去走走,若桃心回来了,就说我很快会回来。”
桃玉道:“四少奶奶可要婢子陪着?”
方静好摇摇头:“不必了,桃心和桃莲都不在,院子里总要留个人的。”
桃玉点点头:“夜凉雾重,四少奶奶快些回来。”
初春的天乍暖还凉,还是暗的很早。走出桃苑的时候,天空灰蒙蒙一片,刮着很大的风,真如桃玉说的一般,起了雾,容家空旷的花园里没有一个人,现在这个时候,容家的人都聚在大厅吃饭。
方静好绕过假山一直朝西走,她下意识的把脚步放得很慢,这不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容府花园里,可在夜色中,她忽然觉得整个容府像一座巨大的城堡,在黑暗中可以把一切都吞噬掉,和白天那个撒满阳光、鸟语花香的院子完全判若两地。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原来她以为只要低调做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以安静度日,可是现在想来是错了,有一些事,不是你一味的退让就能避免的。
就像今天,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下场会如何?受刑?被休?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头一抬,竟然已经到了竹苑小径的路口。
穿过那片竹林,方静好尽量小声的走着,竹林尽头,有一片淡淡的灯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缺了一角。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才看清那片被遮住的黑影,居然是一个人影,身材矮小,微微欠着身子,仿佛趴在窗口往里面看着什么。她微微一滞,刚想离开,那个人影忽然猛地转过头来!
“啊——”一瞬间,方静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呼,连忙用手捂住了嘴,这个转过来的人不,不知道是不是人,一头披散的头发,空洞的双眼,长长的伸在外头的舌头,一切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个人。
那“人影”一看到方静好,飞快的转身朝前跑去,一转眼便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方静好惊魂未定,跟前的门却突然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也正惊愕的望着她,这个人,居然是五小姐容紫嫣。
“四嫂?”她明显也是怔了怔“你怎么在这儿?”
方静好还未说话,就见韩澈从容紫嫣身后走了出来,见到她,他的神情微微一动,启唇道:“四少奶奶。”
“四嫂刚才怎么了?那么大声的叫。”容紫嫣疑惑的望着她。
“刚才这里好像有个人往那边走了,我没看清,不知道”方静好说了一大段话,却发现自己真的语无伦次,容紫嫣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病了一般。
韩澈漆黑的眼睛却仿佛度了一层水汽,猛地颤了颤,不说一句话便朝着方静好指着的方向去了。
“韩大哥”容紫嫣神情一变“你伤还没好”方静好也怔住了,呆呆的站着没动。
过了一会,容紫嫣才由韩澈消失的方向转过头来,像是解释一般的低声道:“四嫂,娘说白天的事是误会了韩大哥,所以让我送些炖品来给韩大哥补补身子。”
“你娘只说误会了韩少爷吗?”方静好唇边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四嫂”容紫嫣咬了咬唇“我知道四嫂和韩大哥都不是这样的人,是娘错怪你们了,四嫂你千万别生气,我我代我娘向你道歉。”
她皱着眉,紧紧咬着唇,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方静好心一软,暗自叹口气,算了,这个家里,容紫嫣算是对她态度比较好的,何况虽然她是葛氏所生,但和葛氏完全不一样,想到这里,她放柔了语气道:“韩少爷看过大夫了?”
容紫嫣这才点点头:“刚才钱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虽然严重,幸好没伤及筋骨,吃几贴药再调理一段日子便会慢慢好的。”
方静好吐了口气,容紫嫣却没有在意她的神情,只是望着那片竹林道:“只是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万一又牵动伤口”她像是自言自语,眉宇间的担忧掩饰不住,说到一半也发现方静好正凝视着她,连忙不安的笑笑“从小到大,二哥对我最好,以前二哥在世的时候,他和韩大哥经常会一起教我写字,画画,还会带我、表姐和秀杏姐姐出去”
“秀杏姐姐?”方静好怔了怔,容紫嫣说的表姐应该就是葛熙然了,看来这几个人感情不错。不过也是,在容府的少爷小姐中,也只有这四个人还算正常了。可是,秀杏姐姐又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容紫嫣下意识的捂住嘴,低着头道:“四嫂,我先走了,若是韩大哥回来,叫他记得喝药。”说罢便匆匆的走了。
方静好满腹疑惑站了会,决定回去的时候转身却看到韩澈回来了。
“你看到什么了吗?”方静好迟疑了一下,问道。
韩澈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只是顿了顿轻笑一声道:“看到了,只是个小丫鬟而已。”
“是吗?”方静好迷惑的皱皱眉,刚才她看到的那张脸,怎么会是一个正常人的脸?
韩澈淡淡一笑:“四少奶奶是被那张脸吓了一跳吧?那其实是张面具而已。”
“面具?”
“嗯。”韩澈点点头“少澜生病的时候,府里请过法师来作法,面具是那位法师留下的,大概是哪个丫头拿了去,觉得好玩才戴着的吧。”
原来是这样,方静好舒了口气,觉得还是有些蹊跷,可是想到那些丫鬟总是偷偷躲在竹林里听韩澈吹笛,便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说不定又是哪个把韩澈当“偶像”的小丫鬟听到他受了伤才忍不住来竹苑看看,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偷了面具戴出来。
想到这,她觉得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自己变得胆小了,刚才居然连人家脸上是个面具都没看出来。
“四少奶奶。”韩澈唤了声。
“嗯?”她抬起头。
韩澈笑一下,脸色有些苍白,笑容却依旧淡然:“四少奶奶有事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顿了一下,从怀里拿出那瓶金疮药道:“这药,是二姨娘给我的,没想到会派上用场。”说到这,她的脸上浮起一抹讽刺,笑一下道“就当是她给你的吧。”
韩澈凝视了她一会,忽然扬起唇,轻轻接过药瓶:“谢谢。”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方静好淡淡一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韩少爷也不会受伤。”
“四少奶奶可以叫我韩澈。”韩澈道。
方静好怔了怔,低下头道:“你的伤要吃好几天的药,别忘了。”她转过身,又加了一句“是五妹让我对你说的。”
韩澈握着药瓶,望着方静好的背影慢慢离去,一动不动的站着。
方静好飞快的穿过竹林和假山,心还在微微跳着,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韩澈她总有些无措,就像看见容少白就来气一般,无法冷静,完全不像是她原来的性格。
回到桃苑,桃心把厨房做的粥又热了热,她吃过便上c花ng去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竟然出奇的平静,自从那天蒸房的事之后,方静好以为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柳氏没有再提起关于喜帕的事,而葛氏这几天也很反常,变得特别关心起韩澈的身体来,天天叫人往竹苑里送补品,而送补品去的便是容紫嫣了。韩澈有伤在身,柳氏吩咐他好好休息,所以锦绣织突然没了掌柜,吃饭的时候,葛氏也提过,让容少弘暂时帮着韩澈管理锦绣织,虽说嘴上说着“暂时”但方静好觉得她是恨不得永远。只是,柳氏却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方静好觉得有些奇怪,葛氏既然那么想让容少弘掌权,韩澈病了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巴巴的送药和补品过去?她不觉得葛氏是歉疚,那么是做给柳氏看的吗?好像也不太可能。
而容少白自从那天离开之后便好像又失踪了,柳氏也没提起他,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有把握他总会回来一般。无风无浪的,方静好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她也没有再去看韩澈,毕竟容紫嫣总是在,所以闲下来,她就一个人去假山的洞里坐坐,那一天,她坐在溶洞里,居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一听便知道是葛氏和宋氏。
“娘,那件事你怎么不追究下去了?”那是宋氏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明显带着不满。
葛氏道:“哼,还追究什么?我们那位太太明显护着她的儿媳妇,我再追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那娘不是白忙了”宋氏小声道。
方静好心一沉,果然没有猜错,那是葛氏的鬼把戏。只听葛氏喝道:“小声点!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不成!”随后又哼笑一声“不过也好,居然让我知道那女人还是个处子之身。”
“什么?”宋氏错愕。
“没想到吧?”葛氏道“我们那位四少爷倒也不是什么食都吃的,只要他不上那个女人的床,生不出个一儿半女的,有什么用?早晚有一天会被赶出去,别忘了容家的家规。”
宋氏怔了半响,笑道:“对对对。”
“对个屁!”葛氏打断道“要不是你这肚子进门几年连个屁也不放,我用得着做那么多事吗?”
宋氏大概自知理亏,不响了,不一会,便没了声音,估计已经走远了。
容家的家规?方静好冷笑一声,她就想过,蒸房的钥匙应该只有韩澈和几位去锦绣织的少爷有,韩澈是不可能的,容少白根本不会去,容少青更不会做这样的事,剩下的便只有容少弘了,不管他是参与了这件事,还是被葛氏要去了钥匙,总之,这件事葛氏是主谋不会错了。方静好想起那日在祠堂里葛氏脸上的那抹窃喜和态度变化,终于明白,葛氏那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她,无非是怕她先怀上容家的孩子,后来知道了她跟容少白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便暗喜起来,也范不着和太太过不去了。方静好根本懒得跟她争什么,这样更好,只要她不要再盯着她便好。
只是平静的日子也只过了几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