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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们虽然着急,但,在刘据面前还是掩饰的很好的。
王宣长身拜道:“臣闻这张子重,敬献陛下一本粗鄙不堪的文书,上面说什么‘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是没有限制的’简直罔顾人伦道德!”
“孟子说: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如今这张子重以妖言惑上,臣担心长孙为其所惑,误入歧途,望家上明察之……”
刘据听了略有犹豫,他是一个仁德宽厚的人。
就连宫里面的宫女和宦官也舍不得责罚。
他受命监国时,就曾经一次性释放和赦免了数千囚犯——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会被他父皇痛骂,他也义无反顾。
如今,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刘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道:“果真如此吗?”
“回禀家上,正是如此……”一个近臣说道:“此事建章宫内外,人尽皆知……”
“或许是有人以讹传讹了吧……”刘据说道:“孤知道,进儿的性格,若那张子重果真如此,进儿一定不会与之往来!”
对于自己的长子,刘据还是很了解的。
刘进从小就是在他膝下长大,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
这个长子聪明而伶俐,连他父亲也很喜欢。
更难得的是,此子从小就身秉正气,他的老师、侍从都是交口称赞。
刘据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这点基本判断能力都没有。
“家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建章宫打听打听,也可以招长孙与那张子重当面对质!”王宣拜道:“臣以性命担保,此事绝对千真万确!”
刘据看着王宣的神色,顿时犹豫起来。
王宣此人,素来正直,不会构陷和诋毁他人。
他既然如此保证,那这事情是真的?
刘据有些不懂了。
见着太子的神色,周围人都知道,是时候加把火了。
一个白衣老者,上前拜道:“家上可知,因这张子重之故,连丞相之孙公孙柔,如今也被陛下投入了执金吾大狱之中,丞相父子都被陛下斥责……”
“公孙丞相,家上之亲族,犹如左膀右臂,这张子重一来,却使得丞相受责而太仆被斥,太仆长子公孙柔甚至被投入诏狱……”
“仲尼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曲中矣!而这张子重一出仕,就令家上亲族入狱,使丞相太仆被斥!”
“以老臣看来,恐怕当年桀纣身边的奸佞,也不如此子阴险狡诈之万一……”
刘据听了,终于动容,对那老者拜道:“那依老师之见,孤当如何?”
这老者正是刘据的授业老师,谷梁学派的巨头,瑕丘人江升。
世人号为江公,在汉家文坛地位与已故的董仲舒是相差无几的。
更重要的是,这位老者的出生显赫!
他的授业恩师乃是鼎鼎大名的鲁儒系精神领袖,建元新政的招牌——鲁申公。
其治《谷梁》与《鲁诗》造诣相当艰深,是目前天下公认的大儒。
可惜,受到当年狄山的牵连,这位大儒不得入仕。
又受到董仲舒的镇压——董仲舒在世时,曾三与江升辩论,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所以在名声和影响力方面远逊当年建元新政的精神领袖申公。
但刘据对这位老师却是无比尊崇的。
江升沉吟片刻,说道:“家上,依老臣之见,这南陵张子重自得陛下幸重以来,先是献暴虐之言,以惑君父之心,又使丞相一家身陷困境,更让陛下受命其辅佐长孙……以老臣观之,此子步步为营,可谓野心勃勃也!家上当当机立断,召见长孙,命长孙除其辅佐之命……”
江升说完,其他儒生纷纷道:“臣等皆以为江公所言正是,家上当当机立断!”
但私底下,许多人都是蠢蠢欲动,心痒难耐了。
长孙刘进忽然被天子受命食邑新丰。
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意味着当今天子很可能在未来直接指定这位长孙为隔代继承人。
但受命辅佐之人,却根本不是博望苑中的儒生。
只是一个南陵来的寒门士子……
众人没有一个能忍得下这口气的。
尤其是谷梁诸生,他们辛辛苦苦的在长孙身上投资十几年,一点一滴的将长孙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培养和熏陶。
眼看着这桃子就要熟了。
莫名的却冒出一个南陵人张子重,不由分说,就要把这果实摘走?
这谁能接受?
谷梁学派可没有做慈善家的打算。
刘据却是犹豫不决,喃喃的道:“这可行吗?若让父皇知道,恐怕孤会被训斥吧……”
对于自己老爹的脾气,刘据算是深有体会的。
无论是谁,只要敢与他对着干。
那就等死吧!
这些年他本就已经让这位天子很不喜欢了,现在若是公开的忤逆他的意愿,与他的想法相悖。
刘据很清楚,这事情只要传到自己父亲耳朵中。
恐怕马上就是雷霆震怒!
说不定,还要连累母后,也遭到斥责。
但诸生的想法与刘据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王宣拜道:“家上,陛下只是一时为奸佞蛊惑,他日必定会知晓这张子重的真面目,就如当年栾大、乐成之属一般……而家上身为陛下亲长子,知其奸佞本性,却不指正,臣担心万一未来陛下知晓,会迁怒家上啊……”
对王宣来说,他对于那个叫张毅的泥腿子的仇恨值,是超过谷梁诸生的。
因为,正是这个人,给公羊学派送上了《二十八义》,使得公羊学派极有可能补全自己的短板!
而左传与公羊学派的恩仇,就如同墨家和儒家,法家与杂家的仇恨一样是永恒固定为max的。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所以,王宣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尽其所有与可能的诋毁和抹黑那个与公羊学派走的很近的侍中。
刘据听了王宣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但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做出那样刚直的回应。
想了片刻后,刘据说道:“不如孤遣人去将那张子重诏来博望苑,孤亲自看其为人,问其心性,诸生皆可在旁旁听,与之辩论……如何?”
众人听了,互相看了看,然后拜道:“家上圣明!”
虽然,这与大家心中诉求的理想,相去甚远,但至少,也得到了一个机会不是吗?
而且,在场诸生数十人。
哪一个不是地方名士,饱读诗书之辈?
区区一个泥腿子,寒门出生的幸臣,如何是大家的对手?
恐怕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令其哑口无言,唯唯诺诺。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