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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没有问,沈绾蔷也没有说,为什么在她遇见人的时候没有把他丢弃甚至直接杀了他,她如果那样做了,不是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吗?真是愚蠢的女人……
炽罹这样想着,也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注意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的浅薄微笑。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沈绾蔷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之后,沈绾蔷先是抬头看了看外面依然昏暗的天空,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想看一看炽罹。但是她刚刚转身还没有来得及看,就听见了炽罹的声音。
“醒了?”炽罹仍闭着眼睛。其实刚才沈绾蔷抬头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长久的警觉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另一种本能。
沈绾蔷没想到炽罹竟然已经醒了,直接下意识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我吵醒你了?”
炽罹没有再回答,只是缓慢的坐起来,毕竟是身上两处重伤,他想不缓慢也不行,“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我们现在就离开。”
黑黑的眸子望着炽罹完成起身这一过程,沈绾蔷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问,“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吗?我们难道不和主人说一声?”
“能少些麻烦就不要自找麻烦。”炽罹如此回答。
听着炽罹和昨天半夜一点儿没有相似的冷酷声音,沈绾蔷莫名的有些失望,也没再说什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和炽罹一起推开门走到了外面。
但是两个人刚刚迈过门槛,却又站住了。虽然现在还很昏暗,但还是能看清院子里站了一个人,正是小怀的哥哥。
陈姓男子此时正负手站在院子中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绾蔷不是炽罹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几乎立刻就被这股气息震慑得动弹不得,僵立在原地。
完全没有收到影响的炽罹瞥了沈绾蔷一眼,佯作无意的挡在了她前面,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丝毫不比对方逊色,反而更甚一筹。
虽然沈绾蔷什么都不知道,但仍能感觉到这是两个人之间无声的较量。想到炽罹身上的伤,沈绾蔷忍不住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对方先开口,看来刚才那场较量的胜者还是炽罹。
“二位就想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吗?”
听着这个冷漠堪比炽罹的声音,沈绾蔷很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太过惧意,也不知道是平时已经听惯了炽罹的声音,还是因为炽罹挡在前面,归根结底总是因为炽罹。
“已经麻烦了贵兄妹一天,实在不好再有所叨扰。”炽罹从容的回答,声音清冽料峭。
对方好像在犹豫什么,听了他的话之后好一会儿没有再开口。
黎明的风还是很凉的,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沈绾蔷就觉得遍体生寒,情不自禁的向炽罹凑了凑。
与此同时,对方终于又开口了,“希望贵伉俪能忘记这里的事情,尤其是鄙人和鄙人的妹妹。”
听着这句话,沈绾蔷忽然就想到了之前他的眼神,这对兄妹果然不是普通百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来此隐居的。
“需要我做什么保证吗?”还在沈绾蔷胡思乱想的时候,炽罹已经开口回答了。
依旧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像是在衡量,最后松口,“我相信阁下,请便。”
这样……就完了?
沈绾蔷显然还有点儿不能接受,在炽罹已经快走出院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追上去。
不过沈绾蔷显然没有像炽罹一样好的心理素质,即使顺利的走出了小怀家的院子依然很不放心,时不时还要悄悄的回头看上一眼。
反观炽罹,却是连眼神都吝惜回一个,只是淡定的看着前路。
直到彻底的走出这个小山村,沈绾蔷才终于放心下来,转而开始关心另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距离营帐是不是很远?”紧走了两步与炽罹并肩,沈绾蔷好奇的问。
村子外面又是密林,炽罹停下来看了看,心情似乎还不错的回答:“如果不行的话,估计有个两三天也能回去。”
沈绾蔷顿时哑然,惊惧的看着炽罹,生怕他真的决定步行回去。这倒不能怪沈绾蔷,毕竟这具身体从小也是长在皇宫里的,即使是奴婢之身,也没走过多少路,要是真的步行两三天,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的表情显然愉悦了炽罹,让他似乎要露出微笑,但最后还是收敛下来,继续淡淡的说:“穿过这附近的林子,就能达到一个镇子。”
在镇子里就能买到马车或者其他代步的工具了!沈绾蔷自动脑补了炽罹没有说的话,并没有在意炽罹说话的简练,毕竟能让他解释沈绾蔷觉得就已经很难得了。
两个人于是进入密林。
白天的林子里依然很安静,只偶尔能听见一些虫鸣或者鸟叫。因为之前遇狼的遭遇,沈绾蔷对森林很有惧意,因此始终紧紧的跟随着炽罹,最远也不会离开他两步以上。
不知道是不是沈绾蔷的错觉,炽罹似乎也发现这一点,故而脚步慢了许多。
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天生体弱,一个又身受众伤(这个“众”真不是笔误--),因此直到过了正午才终于走出密林。
迈出林子的瞬间,沈绾蔷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一直提起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沈绾蔷一眼,炽罹最后还是很厚道的没有说话。
走过林子,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只要一直沿着眼前的官道,就可以很轻松的走到炽罹所说的镇子上了。
在这样的路上,沈绾蔷自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这样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沈绾蔷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炽罹,惊讶的发现虽然他的脚步一点儿不见蹒跚,事实上额角却已经能看出细密的汗迹。
沈绾蔷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伤员,不过见他的样子也知道是不想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得想一个主意休息一下。
自然的放缓了脚步又走了大概几十米,沈绾蔷终于停下来,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炽罹,“我真的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刚才一直都是强撑着走的,这会儿真的走不动了。”
听见她说话,炽罹微垂下眼睑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仿佛直接看进了她的灵魂中。
就在沈绾蔷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无疑的时候,炽罹却转移了目光淡淡说:“去前面那棵树下做一会儿。”
沈绾蔷还有些反应不良,但炽罹已经率先走了过去,甚至还旁若无人的在树底下坐了下来,很放松的背靠着树干。
歪着头盯着炽罹看了片刻,沈绾蔷终于像是想明白了,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也走了过去,挨着炽罹坐在他旁边。
树底下很清凉,完全没有被太阳炙烤的感觉,沈绾蔷靠着树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感觉很不错,于是不经意的闭上了眼睛,打算先闭目养神一会儿。
不过沈绾蔷没有想到,她本来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的,然而却不小心直接睡着了。
不意外的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炽罹转过头,看到睡得香甜的沈绾蔷之后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个单纯没有杂意的微笑。
沈绾蔷睡得很安静,唇似乎是习惯般轻轻抿着,看起来有一些孩子气。有风吹过的时候,斜向一侧的额发就会微微飘扬起来,有种别样的轻盈柔弱。
静静的端详了一会儿,炽罹唇上掀起了一个奇异的温暖弧度,伸出手轻轻把沈绾蔷揽过来,让她靠在了自己没有受伤的肩上。
想到刚才沈绾蔷的说辞和动作,炽罹脸上更多了一分笑意。这个女子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吗?不过……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很温暖,连心都软了下来,到底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真心对他了?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又垂首看了看沈绾蔷的睡颜,炽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脸颊上,几乎不用半点儿力气的轻轻拂过。
暮色四合,连天空都染上了别样的绯红。
被一阵微凉清幽的风拂过,沈绾蔷终于清醒过来,缓慢的张大眼睛,一瞬间有种迷失的感觉。但是身边的凛冽气息,让她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记忆。
“终于舍得醒了?”感觉到身边不一样的气息,炽罹转过头看着她,声音并没有平素的冷意,反而有种调笑的感觉。
垂下眸子咬了咬唇,沈绾蔷懊恼又犹疑的说:“你可以把我叫醒的,也不至于要耽误到现在。”
“难道你还想我堂堂一国太子做丫鬟应该做的事情?”炽罹不苟同的挑了挑眉尾。
沈绾蔷接不上话,只好转而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能赶到镇上吗?”说实在的,她是不想再在野外过夜了。
炽罹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站了起来。
不过沈绾蔷也不笨,立刻知道了他的回答,于是跟着站起来追随在他身后。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再放慢脚步,终于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来到了镇子上。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炽罹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向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沈绾蔷毫无疑义的跟着他。
许是习惯了,在炽罹对掌柜说只要一个房间的时候沈绾蔷也没有反驳,好像这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随后,炽罹又让掌柜一会儿送一些食物和纱布白药等物品到房间。
作为一个能经营一家客栈的掌柜,这点儿识人之能还是有的,虽然炽罹和沈绾蔷都是一身狼狈,但气度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对炽罹说的话,掌管没有任何异议的全盘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又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二为他们带路去房间。
自从走进客栈之后,沈绾蔷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就像任何一个纯良女子一样只是沉默的跟随在炽罹身边,像一个无声的影子。这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本来这个时候的女子也没有什么自主权。
两个人跟着小二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随后就关门遣退了小二。
沈绾蔷进门之后依然很安静,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子旁边,直到听着外面小二的脚步声远离这里,才终于一脸担忧的站起来。
炽罹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怎么了?”
沈绾蔷站起来之后双手拢在身前绞了绞,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听了沈绾蔷的话,炽罹又一次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眯着眼睛打量她,然后饶有兴趣的问:“如果我回答‘没有’,你预备怎么办?”很显然,沈绾蔷刚才的问话再次愉悦了他。
沈绾蔷却没有想到炽罹会反问自己,愣了一下才咬着唇一脸为难的回答:“那我们明天就得想办法偷偷逃走啊!”
似乎对沈绾蔷的回答很意外,炽罹依然看着她,却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许是做贼心虚的原因,沈绾蔷继续是立刻弹跳起来,惴惴不安的盯着屋门。
炽罹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很是从容担心的走过去把门打开,让来送东西的小二走了进来。
依然是刚才领着他们上楼的小二进来,笑嘻嘻的脸非常讨喜,把一些看起来还不错的食物和另外放在一个木匣子里应该的纱布和药粉的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对炽罹和沈绾蔷恭恭敬敬的作揖,“二位客官请慢用。”
沈绾蔷的脸色一眼不大好看,只是尴尬的对他点了点头,连一句客气的话也没说。
不过这个小二也还算知道分寸,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情就打算退出去,没有想象中那样多嘴多舌的讨要赏钱。
眼前着小二已经走到门口就要走出去了,沈绾蔷刚才松口气,却听见炽罹的声音传来。
“等一等。”炽罹看也不看沈绾蔷,直接叫住了小二。
沈绾蔷的心再次提起来,很是埋怨的看着炽罹,不知道他在这个节骨眼又要生出什么事情。
被叫住的小二虽然脸上也流露出一点儿惊讶,但还是笑嘻嘻的看着炽罹,“客官还有吩咐?”
炽罹轻轻瞥了沈绾蔷一眼,然后伸手探进怀中,很是自然的取出了一块大概一钱左右的碎银子递到小二面前,很有富家公子哥气度的问:“辛苦了。”
没有料到对方专程叫住自己却是为了打赏,小二立刻眉开眼笑,连连对炽罹道谢,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走出去。
炽罹重新关好门转过身来,却看见沈绾蔷的脸色早已经因为愤怒而染上了一片绯红,不由得又让笑意攀上了眼底。
“你刚才是故意骗我耍我?”强压着怒气,沈绾蔷咬牙质问。
“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炽罹很轻松的回答,随后又讥诮的反问,“你难道真当我是从未离开过皇宫的玩宠?”
玩宠?听到这个形容词,沈绾蔷有些意外,瞪圆眼睛重新打量着炽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内容。
显然炽罹也没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说:“吃完饭你替我包扎上药。”
经炽罹这么一说,沈绾蔷才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也不再多言,安安分分的吃起了桌子简单的食物。
炽罹也坐在她旁边,平静的吃着东西。沈绾蔷原以为像他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对这些粗简的食物怎么也会有些不习惯,然而事实上在她悄悄偷看的时候却发现炽罹吃得根本比她还习惯。
这样露骨的偷窥很快就被炽罹发现了。他放下筷子看了看沈绾蔷,不以为然的问:“怎么?吃不惯这些东西?”
呃……这句话难道不该是自己问他吗?沈绾蔷哑然,只好摇摇头收回目光。
饭后,炽罹又在沈绾蔷惊讶的目光下三下五除二的收拾掉了桌子上的狼藉,把刚才随饭菜一起拿上来的纱布和外伤药粉一起摆了出来。
一直处于震惊的沈绾蔷这才猛然想起来炽罹还是一个伤患,立刻站起来接过来他的工作。
炽罹又看了沈绾蔷一眼,也没有勉强,放手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很自觉的退掉了外裳,露出里面损坏得很严重的白色中衣。
沈绾蔷倒了一些白色的药粉在一块扯下来的纱布上,随后转身看着炽罹,见他上身还穿着中衣,便有些窘迫尴尬的说:“你得把中衣也脱了,不然我没办法好好上药。”
半垂着眼睛眼神的炽罹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好像在说她说了多么可笑的话似的,“以前你又不是没服侍过我,现在还在我面前遮掩什么?”
沈绾蔷气结的瞪着眼前这个气质容貌佳绝的男子,很想扔了手里的东西不再管他。但是看着他在灯光下更显憔悴苍白的脸色,再想到他会受伤这么严重的原因又忍不住心软。
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沈绾蔷还是认命的走过来给他脱掉了中衣。
素白凌乱的中衣下,是炽罹结实的身体,以及遍布在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伤痕新旧不一,显然并不是同一时间受到的外伤。
在此之前,沈绾蔷并不心理准备,所以冷不丁看见这样的画面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手指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见她这样表情和反应,炽罹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嘲讽的说:“怎么?就这么大的能耐吗?”
被他的话惊醒,沈绾蔷又偷偷的剜了他一眼,随后绕到他受箭伤的肩膀一侧,小心的弯下身。
之前沈绾蔷虽然也知道他受了伤,但是也只是知道而已,和亲眼看见是完全不同的。
此时此刻,亲眼目视着炽罹肩胛上方那一处嫣红甚至微微向上翻起的伤口,沈绾蔷真的被震住了,还来不及思考,某种莫名的情绪就侵占了她的大脑,让她鼻尖有一点儿泛酸。
炽罹很耐心的等了半天任不见沈绾蔷有任何动静,于是狐疑的转过头,正好看见了她站在自己身后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灯光的作用,沈绾蔷本来只有三四分的姿色现在仿佛增加到了九分甚至十分,让炽罹一时间无法转移视线。
“这箭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用不了太久就能彻底愈合。”讥讽不屑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