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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魂掌关龙慨应道:“如此甚好!”说罢,一脱长衫,就待动手,正在此时,那中年汉子却伸手拦道:“关师伯,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等狂生,待小侄代劳便是。”
关龙闻言,正中下怀,他知道这位比自己低了一辈的罗钦飞,却是“辣手仙猿”首座弟子,如今“烟斗老人”座下首席香主,武功跟自己在伯仲之间,借机看看这韩剑秋的武功深浅再说。
此时空气顿形紧张,众人皆屏息一旁,默不出声,守魂掌关龙叮嘱道:“罗贤侄,小心了!”
韩剑秋却冷冷道:“你们这群废料,干脆一起上来算了,何苦推推拉拉的,多耗时间!”
狂傲之气,溢于言表。
此言一出,不由使众人齐皆变色,罗钦飞狂吼一声道:“你还说大话,待罗大爷先打发你这个小子上西天吧!”
语声一住,一阵凄冷的笑声出自“催命使者”口中,这笑声仿佛一千万只小毛虫爬在人们心上,令人难受极了,而就在笑声尚在空气中缭绕的时候,一阵突起的狂风已猛然拂向韩剑秋身上。
“朋大哥,护住梅儿!”
话声中,脚尖一点,人已滑出五步之外,一个大回旋,有如流星倏掠,暴起十六腿踢向催命使者罗钦飞,双臂一圈猝挥,分劈“银枪将”韩冲及“定魂掌”关龙。
罗钦飞发难未果,这时已在连续闪躲敌人,反击之下,毫不避疑的扑上,银枪将韩冲飘然移出,冷冷的道:“姓韩的,你太狂了,以一敌三,只怕阁下的道行还不够吧!”
韩剑秋目光一闪,复出九掌攻向避至右侧的关龙,一边满不在乎的一笑道:“我的长辈,你怎么这样脓包啊?”
关龙连连大吼,滴溜溜连旋七转,掌腿狂猛如风,疾势环起,声威惊人的冲扑而上。
韩剑秋背脊微弓,人已倒射而出,催命使者罗钦飞只冷冷一笑,两掌已悠悠挥来,这两掌迥势不急,但却迅捷无匹,待到近前,刹那又幻为掌影千百,迷迷蒙蒙,纵横交错,像是天网罩坠,强韧的劲风亦似绵密的网绳一样穿织包围,奇诡至极。
韩剑秋身形像电光一样,左右两偏,两手成为刁罗之状,滚旋绞缠,像蛇一般的缘攀向对方的掌势,他的双手,因为出招太快,已根本看不清什么形状了。
空气中的气流起了一阵波荡,罗钦飞已哼了一声,倏而撒手退后。
定魂掌关龙乘机而进,二人一言不发,即迅速的如电光石火般互相攻拒了七招,罗钦飞面色冷凄的再度揉进,飘忽不定的连连递出九腿十一掌,在韩剑秋的盘旋反击中,银枪将韩冲及时跟进,将其师门真传之“百绝十三枪”连绵使出。
定魂掌关龙沉着脸,目不稍瞬的注意着场上的变化,他此刻已在脑海中浮起一个狠毒的念头,是的,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万万估不到,在他心目中认为充其量只能列为高手的韩剑秋,武功竟高得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大刺刺的以一敌三,而且,更丝毫未露败相。
韩剑秋在一次惊险至极的闪挪中,一连串的缠手涌上,同时逼退了韩冲与罗钦飞两人,他露齿一笑道:“各位,现在该是见彩的时候了。”
罗钦飞脚尖一点,倒射而回,反手就是三掌、七肘、十六腿,韩冲像一只出柙猛虎般扑到,倏然而飞舞的银枪,似落英缤纷,朵朵回旋。
像一支愤怒冲天的利矢,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盘旋,那件白色儒衫,已“唰”的一声脱下,衫随手丢,像片铁般向“伏龙堡”诸人头上飞去,其中一个头目,自恃练几年铁臂功,竟向那飞来的白衫一撩,但闻“咔嚓”一声,跟着一闷哼,那名头目已自折臂倒地,哀叫不已。
韩剑秋此时身在空中,迥翔数折,长啸一声,众人只见一道游龙似的白光一闪,已有三名“伏龙堡”舵主,洞胸倒地而死,连叫都来不及。
定魂掌关龙见多识广,不由得惊叫道:“大家注意!这是‘残龙七式’。”
光声未住,韩剑秋已转向围攻朋三省、梅儿两人的江北绿林的七位舵主,白光闪动中,又跟着两声惨号,又有两名江北绿林道的舵主陨命。
银枪将韩冲暴袭而上,黄衫飞舞,一道白色闪光,直攻韩剑秋。
于是这道白色的闪光甫始展现,已与自空中掠起的一片银芒撞个正着,一声巨大的金属响声中,两条人影分由两个不同的角度错开。
韩剑秋在空中一个翻折,冷笑着猛扑罗钦飞,在催命使者的喝骂避让中,袖中刀的锋刃已斩到银枪将韩冲天灵盖。
银枪将韩冲急忙闪身斜步,如行去流水,泻出七步,便他见机虽快,却仍不免被这奇速无匹的刀势,在左臂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血口子。
催命使者罗钦飞,虽仗着那柄细窄弯曲,前端分叉如蛇信的短剑躲过一刀之厄,但头顶发髻仍实被削落地上。
罗钦飞此刻披头散发,厉啸一声,手上白光辉辉,摇晃不定的刺向韩剑秋。
韩剑秋哈哈一笑,迅速的道:“姓罗的,披着长发的冤鬼会来寻你作伴!”
罗钦飞状似疯狂,不要命地冲上来,蛇形剑舞得风雨不透“山摇地动”、“海天一色”、“风云际会”一连三招,招招指向韩剑秋要害,端的凌厉至极。
银枪将韩冲却闷声不响的,将手中银枪斜斜左举,满脸凌厉之色,双眼如铃地瞪着韩剑秋。
韩剑秋此时身子刚落地上,一见罗钦飞蛇形剑排山倒海攻来,不由冷笑一声,身躯如风车般转了出去,尚未还手,那一旁的韩冲厉笑一声,手中银枪闪电般刺向他的太阳穴。
韩剑秋骤觉脑后劲风龚来,此时闪躲已来不及,心念一动,袖中刀以疾速之势撩向袭来之物,脚下同时踏出“流星步”形似鬼魅般闪向一旁。
韩冲眼看自己兵器已刺向对方,心中方自一喜,不料白光一闪,手中银枪疾然一震,竟险些把持不住,他大惊之下,拚命向外一闪,同时手中暗自用力一挤,藏于枪管之中的“百雀摧心汁”已无声息的疾然射出,就在这毒汁喷出的一刹那,他骤感手中一阵奇痛,握枪的右手食、中二指,已被对方袖中刀连根削掉。
韩剑秋方自奏捷,忽见对方兵器在目光下,有一丝银线射出,便知不妙,他急一低头,虽然躲过了喷来的毒汁,但头发上却被这“百雀摧心汁”烧焦了一大片,他大怒之下,双目煞气顿射,袖中刀疾然化成了一片刀芒,如闪电般扫向那正踉跄后退的“银枪将”韩冲。
韩冲蓦觉眼前银光暴涨,闪避已来不及,心中一叹,正待闭目受死“摧命使者”罗钦飞却不要命的将手中蛇形短剑,用尽全力向韩剑秋刀上剁来,只听得“当啷”一声,火星四溅,罗钦飞被震得踉跄后退。
韩冲藉这一挡的机会,纵跃丈外,虽是如此,头顶心一块油皮,已连着头发被削下一大片来。
韩剑秋见状,冷哼了一声,双臂一振,又“嗖”的拔升空中。只见他在半空鸢翻鹰转,袖中刀连绵使出,幻成十数圈的银色光华来,自空中猛扑而下,这正是“残龙七式”之中的第三式“十殿迥轮”
十圈银光中皆带有丝丝强劲真气,以无比的威力罩向“催命使者”罗钦飞及“银枪将”韩冲。
罗、韩二人,莫说手中现在已无兵器,即使有,也无法挡过此招。
但他们两人到底是绿林有头有脸的角色,决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罗钦飞眼见刀芒临顶,双掌疾推,以全身力量推出,并借着掌力的后挫之力,拚命向外翻身滚出,但他未免想得太妙,名震武林的“残龙七式”岂是如此容易躲开!
两股凌厉的掌风仅稍稍阻潜了一下来势,仍然快逾闪电般向他们当头劈下。
此时“催命使者”罗钦飞的身形仅翻出去不及三尺,眼看就得毙命。
韩冲虽觉得那满身刀气向自己压到,却察出来势是袭向罗钦飞,虽然这空间是如此急促与短暂,但在高手来说,仍是避敌自保的一线机会。
韩冲深知自己和“催命使者”之力也无法挡住这雷霆万钧“残龙七式”一击之威。
他暗一忖量,不由一横心,滚地葫芦倒翻出去,此刻,只听得“催命使者”罗钦飞惨厉呼叫,半颗脑袋加上一条臂膀已齐根斩断。
韩剑秋眼看“银枪将”韩冲亡命般飞窜而逃,他没有追赶,口中冷冷一笑,面容悲愤的喝道:“关龙,‘银枪将’韩冲已自顾逃生去了,这就是你们之间的江湖义气么?本少爷今天也叫你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话刚完,蓦然听得四周一阵“机括”声响,无数强弓硬箭,自广场四周中的小土堡中射至。
此时“定魂掌”关龙已不知何时走得无影无踪,韩剑秋俊眼泛煞,长身拔起四丈多高,第一阵箭雨虽已躲过,无奈四周弓箭手太多,况且用的又都是“连珠弩”威力极强,他身在空中,突然伸手往背后一探,取出了那柄铁骨伞“铮”
的一声响起,铁锌张开,似飞蝗的箭雨“叮叮当当”的完全被铁骨伞击落。
只见他在空中大喝道:“朋大哥,速带梅儿避开,以防流矢!”
话声方住,倏然一支蛇形剑,似流星般从一土堡中疾然射向韩剑秋心窝。
韩剑秋怒叱一声,倏然运出“六弥真气”护身,他得到“折手残龙”毕生精力相输,有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元之气。
更何况“六弥真气”是佛家至高无上的绝学,有震撼山河之威,呼风唤雨之技,扭转乾坤之能,吞吐天下之志。
于是,那支蛇形剑离地尚有五尺远,便反弹了回去。
韩剑秋一声大喊“呼”的在空中一个盘旋,倏然向一间土堡顶上落下,双脚暗中用力一震,那土堡“轰”然一声塌了下去,顿时满天尘土飞扬,他又跃至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一连串下去,皆如法泡制,一干躲在土堡内放箭的喽罗门,不由叫苦连天,自其中狼狈窜出。
韩剑秋长声一笑,将右手刀“嗡”的一抖,身刀合一“嗖”的一声,向众人的头上飞去。
只听得一连串的呼叫惨厉声中,伏龙堡人众头颇纷飞顷刻间,便倒下了二十多人。
他杀得性起,一声厉啸起处,身形陡然拔升空中,伞打刀斩,两般兵器,带着凌厉的劲气,又向各人罩下。可怜那些强徒,平时只练过几招花拳绣腿,在外作威作福,如何敌得住如此厉害的名家真功夫,眨眼又有十余人毙命,韩剑秋一身雪白衣衫上,已溅满了腥红的血迹。
此时,他心中不由闪电般泛起怜悯之心,他想道:“何苦多杀无辜,不如找一个武功较高的头目,问出关龙匿身之处,了断此间之事。”
他心念一动,蓦然停了追杀,身形拔起空中“鹰回九转”倏然使出,只见他一连四个盘旋,人也拔高十多丈,双目四扫之下,已瞥见西南方有十多条人影正在作亡命急奔。
韩剑秋不由面色一冷,身形一掠,人已飞出八九丈,向那十多条人影追去。
那十几个正是伏龙堡的舵主“多手金刚”方虎、“三头毒蛟”武少青,及手下头目等人,还有两个,就是前来谒见“定魂掌”关龙,而侥幸逃生的江北绿林盟主旗下的两名舵主“铁沙掌”卜芳、“金钱豹”吕才。
他们一见自己这边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也不管他人死活,要紧的是,自己先逃命,但哪里知道煞星高照,仍被韩剑秋发觉。
众人一见韩剑秋以不可思议的超绝身法,自天而降,早已吓得双腿禁不住颤栗,竟再也移不动一步。韩剑秋自空中落下后,见他们如此脓包相,心中不禁十分憎恶,冷然道:“你们自行了结吧!本少爷也懒得动手!”
众人闻听此言,宛如焦雷轰顶,浑身冰冷,都木楞楞的站在那里。
少顷,方闻“金钱豹”吕才嘴角一阵抽搐,张口道:“姓韩的,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但韩剑秋却冷冷喝道:“你们这般无义无信的江湖鼠辈,竟不顾自己弟兄的死活,私自逃走,如此卑鄙小人,留在世上何用?”
他话刚说完“三头毒蛟”武少青,眼中蓦然闪过一抹凶光,暗自将手中的“三棱两刃刀”握紧,一声惨笑,蓦运全力,将手中兵器脱手飞出,刺向韩剑秋胸前。
韩剑秋根本看都不看,那沉重而来势凌厉的“三棱两刃刀”隔着他尚有数尺之远,就似碰到一堵无形的铜壁似的反弹回去。
最奇怪的是,竟直取武少青,贯胸而过,血溅当场。
韩剑秋跟着怒叱一声,袖中刀随着他的身形在空中一转,方见白光一闪,转眼间,横尸满地,只有“多手金刚”方虎得以残喘苟命。
韩剑秋怒叱一声,道:“方虎,本少爷并非不杀你,希望你用事实来保全你自己的贱命!”
方虎注视着韩剑秋,默然不言。
韩剑秋道:“告诉我,关龙藏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说实话,本少爷决不取你的性命!”
方虎哆嗦的道:“你你你没有骗我?”
韩剑秋道:“本少爷用信誉保证。”
方虎这才回过神来,道:“此去二十里的白马寨,有一个‘殷氏祖墓’,我们就是得到这个指示向那边撤退的。”
韩剑秋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下次若再让我遇上你,就没有今天这样幸运了。”
韩剑秋果然没有杀他,踅回“伏龙堡”与朋三省、梅儿会合,梅儿目睹斗场,激凌凌打了个寒栗,仿佛才从一个凄怖的梦魇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哥韩哥哥你杀了他们”
韩剑秋淡淡一笑道:“太残忍,是么?”
梅儿的心神这时已大半恢复过来,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低哑着声音道:“在无边岛,师父只教我武功,教我如何防身,如何在遭遇困难时自救,如何躲开那些不怀好心的歹徒,他老人家是那么呵护我,爱我,好像好像这世界上没有血腥与无礼,他给了我很多,教我了很多。但是,这许多年来,他老人家却没有教我如何去杀人,更没有教我如何去承受目睹一个人在失去生命时的感觉啊,这太可怕了”
韩剑秋眼角微挑,语气却极温柔的道:“你说得对,梅儿,使一个生命毁灭,不论这条生命是美好或是丑恶,都算是一件残酷的事,但是,你须想一想,假如你不去毁灭他,而他却要毁灭你时,你是否仍应该静待受戮,毫无反抗?对方已不怜悯你,你还照样去怜悯他么?对方已没有仁义之心待你,你却仍应以慈悲之心去待他么?梅儿,当对付一个嗜杀者,当对付一个喜欢血腥的恶徒,只有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否则,那就是愚蠢了”
顿了一顿,韩剑秋又道:“梅儿,当我毅然离开断肠山时,我就决定了‘快意亲仇’,你必须明白,生在江湖上,就要做江湖传统事,江湖有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就像官场里的圆滑拍捧,八面玲珑乃是为了升官发财,商人以本求利,童叟无欺是为了利禄盈余,农夫的辛苦耕耘,秋收春播是为了有一个丰收,安度岁月”
舐了舐嘴唇,又道:“行行有行行的途径,行行有行行的惯性,在江湖上闯也是一样,我虽是‘快意亲仇’,但抱着一个‘义’字,虽然刀尖舐血,剑林打滚,为的也是与他们同一个目的,在迥异的生活环境里,寻求我们自己的理想与生活。或者彼此的手段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人活着,就该去做些事情”
说到这里,回顾了一下朋三省,续道:“与‘义’并论的,是一个‘忠’字,古人有句名言‘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其能忠君爱国者,基先天之孕育与平时的表现,就是说,能孝顺父母和爱护家庭的人,就能尽忠,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忠’就是一种奉献。在古代时候,有轰轰烈烈的事迹表现的,每一朝代颇不乏人,‘为张睢阳齿,为顾常山舌,为严将军头’,我们习武的人学的便是这个道理,因为行侠方式的迥异,便有各种微妙而复杂的思想,因而武林便难以平静了,但是,总括来说,这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作为,只是人活着要做些事的表现。”梅儿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毫不瞬眨的瞪视着韩剑秋,她虽然了解韩剑秋的过去,目睹这一场打斗,还以为韩剑秋嗜杀,现在,她开始了解对方虽然并不完全,但是,已经明白了他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
朋三省打着哈哈道:“梅姑娘,韩兄弟的话,可以用八个字来包括‘义之所在,身无反顾。’这原是江湖人的本色。”
韩剑秋无声的喝了一下,缓缓的道:“这本色,却太易令人伤感,还有疲乏”
三个人结束了谈话,返回猎户家中取回马匹,继续未完的旅程,进行另一次的复仇行动。
这“白马寨”名曰“寨”其实却是一座古雅而小巧的小城,快接近城外的当儿,有一堵石砌的城楼子,但却没有高大的墙垣环绕。那座城楼子亦相当古老苍剥了,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像征性的守望味道——意示这里是一个聚集着人家的地方,或者多少年前有过一段光辉的日子。
有执戈的寨丁在上面警戒了望,背着红绸环把大砍刀的庄家汉子,在那里监视着一干草匪的动静,但却总该是很长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恐怕除了一些顽皮孩子在上面戏耍之外,就仅有乌鸦在城楼子角隅做窝啦,它显得那么灰涩颤巍,就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
经过石砌的城楼子,便是一条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街道洁静又清雅,两边大多是些店铺菜馆。
这条街道的尽头,是一条狭窄的长街,横街上差不多都是住家,而有些房屋便倚着山麓的起伏形势鳞次栉比建成“白马寨”便由这两条街道组合而为大略的“丁”字形。不管铺面也好,住家也好,建筑的材料颇为坚实考究,而且式样颇为雅致,这证明了一点,此地的居民都有着淳朴的传统,苦甘的美德,以及崇高的生活艺术修养。这在一般荒村野镇,山城小集,却是十分罕见的呢!
这座小山城里,洋溢着一种平和又安详的气氛,街道上人们是那么悠闲的来往着,菜馆酒楼中灯火通明,此刻已是入夜时分了。
店铺里外热热闹闹,好像哪一种生意行当买卖都满有做头,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它隐藏在黑暗中的丑恶.
韩剑秋、朋三省和梅儿放缓了坐骑,开始让马匹以散步的姿态进入街道,他们虽是陌生的外客,但却没有人以好奇与戒备的目光投注。
偶尔有人望向他们,却也仅仅那么闲的一瞥而已。
仿佛这座小山城的住民业已见惯了——也好像他们自来便不知道什么叫做“陌生”与“好奇”
韩剑秋四周打量着,不觉微笑着:“这里的人们全像是日子过得挺惬意?”
朋三省点点头,道:“老弟,这你就少见闻了,此地居民大多富有,至差的也是小康,这里没有贫困。”
梅儿迷惑的道:“为什么?”
朋三省笑了笑,道:“梅姑娘,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马寨’后面的山脉即是‘吕梁山’嘛!”
韩剑秋“哦”了一声,悄然道:“是了,那吕梁山出产高贵的檀香木,闻说近年来,还掘出一座翠矿。”
朋三省道:“这正是‘白马寨’的居民们世代居住此处,非但占了地利之便,一个个更有祖传的檀木林子,这几年又开出了翠矿,利益均分,久而久之,自然家家户户都存下几文来了。”
韩剑秋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道:“他们对于外地来的陌生人似是不太惊异,往往一般较为荒僻的小地方居民,见了陌生客都会不大习惯的”
朋三省揉揉面颊,道:“有了钱的人大多不爱管闲事,希望能平安度日,多享受几年美好时光。再者,由于平日与外头生意来往上颇勤,经常各地跑,世面见多了,也就不会大惊小怪啦!不似寻常的山村野镇,闯进个生面孔来便指指点点,鬼鬼祟祟的惹得人好不厌烦呢!”
韩剑秋笑道:“不错,很有道理。”
朋三省领着韩剑秋、梅儿往前走,在横街头上一家客栈落了马,这家客栈名叫“太平”平瓦房,不大,但却干干净净招待亲切。
三人开了两间上房,叫了酒食进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别洗个热水澡,滚汤洗涤,净去肌肤上的灰尘汗腻,非但令人爽快舒适,精神抖擞,连心情也开朗多了。
“殷氏祖墓”不难打听,韩剑秋向店小二打听,这位店伙便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殷府”是当地豪门首富。
不过,这话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殷府”的主人,不但家世没落,就是人丁也不见得兴旺。
古人说:“财无三世传,势难两代得。”
殷府如今的主人殷世俊,除了有个好名姓外,真可以说是到了穷途末路,贫无立锥之地步。
殷府虽然已经败了家,却还保留着城外那片广大的祖茔地,殷家历代先祖的灵骨,都安厝在这块地上。
以殷世俊那份不务正业的习性来说,这片祖坟地早就应该改名换姓,被殷世俊换成银子送进花街柳巷了。
但殷家祖坟的地契,却留在官府手中,原来殷世俊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将这片祖坟地拨出了二十亩做为“义地”遗书不得买卖。
所幸有此措施,今天殷世俊才有栖身之地!
百亩祖坟地,就住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俗语说得好:“除死无大灾,要饭再不穷。”所以,殷世俊住在这鬼魂尸骨窝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殷世俊今年四十了,在他廿岁那年,多少还有一点骨气,为了要重振家声,恢复祖业,一跺脚离开了白马寨。
三十五岁那年,他回来了,虽非乘肥马,衣轻绸,一身一着还过得去,但依然将那守墓的石屋当作家。
几年来,时而到外地逗留一个时期,在家的时候,把乃祖拨出为义地的地界上,大兴土木,筑起了一道高有数丈的围墙。
但自己祖坟地上,杂草荆棘,却懒得清除。
杂草既深可没人,尘土更是积有尺厚,任由鼠、狐作巢,他一概不管,但却对外宣布,殷家祖坟茔地,不许别人踏入一步。
清明时节,家家上坟祭祖扫墓,也都避开殷家祖坟前面的路,谁都不愿招惹是非,夹缠不清。
是夜,殷氏祖墓来了三人,两男一女,正是韩剑秋、朋三省与梅儿。
三人进入墓地后,即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只见东一堆、西一堆黑压压的坟墓,他们一段一段的逐步前进,不久,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他们发现一座极为高大的坟墓,有如古代帝王陵寝,可是由于夜色太浓,再加上墓碑上字迹模糊,看不清是由谁写的,也看不出是哪一朝哪一代,何年何月营造的。
梅儿忍不住刚诧异地叫了一声:“韩哥哥!”
韩剑秋忙以指压唇,轻嘘一声,然后手指那座大坟,低声道:“大概就是这儿。”
梅儿呆了呆,低声问道:“在这坟墓里?”
韩剑秋道:“梅儿,你看这像是一座普通坟墓么?它方圆一百多丈,假如底下是空的,足以容纳数百人众,若再辅以机关消息,那就更增加其神秘与凶险了。”
梅儿道:“韩哥哥,你是说‘定魂掌’关龙就躲在这坟墓里?”
韩剑秋道:“可以这么说,假如认真的追究,应该就是躲在坟墓底下。”
这座坟墓的确是够大,走了一百多步,才算绕到坟墓的背后。
墓后一片深达半人高的野草杂树丛林,且紧挨着一块山壁,墓诠附近草有些偃倒,倒的方向指向巨诠。
韩剑秋逐步的拨草搜寻,蓦地,发现了一块五尺见方的石板,石板附近有几行清晰的脚印。
他手指那些脚印对梅儿道:“你来看,这些脚印是不是能够证明有人从这儿进出?”
有脚印自然能证明有人在这儿走动过,朋三省连连颔首,表示同意韩剑秋的看法。
韩剑秋见二人已同意,继续又道:“这地方紧挨着一片山壁,自然表示这地方有一处秘密的进出口”
有秘密的进出口,又有脚印,合可以证实有人经常从此地进出,更进一步确定此处就是墓诠的进出口!
朋三省没有说话,伸出蒲扇似的手掌,弯着腰在石板的周围缓缓摸索,终于有了发现,在石板的另一端有一枚铁环,他轻轻往上一提,整个石板应手而起。
韩剑秋目注洞口,凝视良久,从那洞口向下望去,黑黝黝的一片,但隐隐可以看见一道石梯蜿蜒下伸。
下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朋三省将石板旋转边缘,低声问道:“老弟,这个洞有多深?”
韩剑秋道:“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无法判断。”沉吟了一阵,毅然道:“朋大哥,你留在此守住洞口,为我们保住这退路,我跟梅儿下去一探虚实。”
不等朋三省回答,抢先踏上那蜿蜒下伸的石梯,梅儿紧随身后。越十数步,便有伸手难见五指的感觉,再往下走,寒意袭人。
两人唯恐惊动墓诠里的人,不敢交谈,只凭敏锐的听觉搜索,前后保持不足五步的距离,逐步深入。
底下更黑,但难不倒内外双修的韩剑秋,由于有梅儿一路就缓慢得多了。估计路程,深入约有十丈,韩剑秋忽然停了下来,现在,他已能适应了,恢复了夜视的功力,这里,他又开始感谢假“折手残龙”了。
梅儿手抚石壁,凭触觉的肯定,似是用一块块青石砌成的甬道,不但洁静,而且还异常干燥,一点潮湿的感觉也没有。
二人继续深入,竟一直走了廿多丈,甬道深处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点声响。
顺着甬道的蜿蜒之势前进约七八丈远,忽然一分为二,黑黝黝的一片,无法瞧出哪一条甬道有多深,哪一条甬道是否有凶险。
梅儿紧走两步,低声道:“哥,看来这墓诠下面的甬道异常复杂哩!”
韩剑秋没有说话,轻轻一握梅儿玉手代表回答,但他心中却在不停的盘算,心想:“所经之处并没有什么惊险之处,也未发现机关消息,只要能熟记走过的路,退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更何况,出口有朋三省把守,凭他一身功力加上丰富的江湖经验,决不可能将自己两人困在墓诠里面。”
他这种估计是不错,但他忽略了敌方的实力,这墓诠既然是邪魔的隐秘巢穴,岂是如此不设防备的城堡。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韩剑秋由于知己,而不知彼,几乎使他情天难补,恨海难填。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深入,刚拐过一个弯道,突然微风起处,紧接着梅儿一声惊呼。韩剑秋顾不得暴露身形,迅速的向后一扑,口中喊道:“梅儿!”
甬道传音,除了韩剑秋的余音在回响,一扫归于沉寂,什么也没有。
韩剑秋心知梅儿定遭不测,心里那份焦急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愤怒也到了顶点.
但是,他表面上却依然保持平静,审视了一下方位,觉得左边的一条似是通往幕诠中心的通路,立即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朋三省下来了,先是一怔,继而问道:“老弟,梅儿怎么了?”
韩剑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朋三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他沉吟不语。
韩剑秋当机立断的道:“朋大哥,咱们往里闯,好歹也要弄个明白。”
朋三省犹豫了一会,道:“老弟,咱们老朝左走,万一梅姑娘被人劫持往右边去了怎么办?”
韩剑秋道:“不能说没有可能,咱们现在像是赌徒上了赌台,牌面还没有亮出来之前,各占五五之数,尤其是目前处境,只好作如此决定,万变不离宗,以这墓诠的方位推测,往左边进入墓诠中心的可能性较大。”
朋三省道:“老弟,你确认他们会把梅姑娘送到墓诠中心?”
韩剑秋道:“我不敢肯定,但依情势分析,此地并无退路,以常情推测,这里既然是匪徒巢穴,发令中枢应该在墓诠中心,而劫持的人质,也应该送到中枢才对,但狡免三窟,是否另有退路,看来只好碰运气了。”
说着话,两人毫无惊险的又走出了十几丈,忽然眼前情景一变,依稀看出,眼前是一个方形石室,中间有个石几,上面停放一具石棺。
别的再也没有什么了。
韩剑秋虽然出道时浅,但以他聪明机智弥补了这缺憾,朋三省也是老江湖了。
两个人不躁进,屏息凝神,竭尽目力把石室扫视了一遍,看不出什么,也没有什么可疑事物。
朋三省不愧是老江湖,他不叫韩剑秋,只用胳膊肘碰碰韩剑秋,然后向着停放在石几的那具石棺努了努嘴。
韩剑秋明白,缓步靠近。
朋三省紧挨身旁。
两人凝目打量石棺,只见那石棺形式颇古,两边还雕有花纹,依稀可以看出,那些花纹是些人、车、马组成的仪仗队伍。
石棺的两头,各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是什么?一时看不出来。
两个人绕着石棺转了一圈,看见石棺的盖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缝隙,也看不出石棺盖上有抓摸过的痕迹。
韩剑秋朋三省交换了一瞥,然后两个人隔着石棺对立,韩剑秋上前一步,逼近石棺,朋三省则暗运功力,蓄势待发。
韩剑秋功凝双臂,暗道:“如果石棺里有人,还请恕我冒渎!”
双手搭上石棺盖,猛往上一掀。
石棺盖掀开了,石棺里丝亮没有动静。
朋三省跨步上前,一看之下,他跟韩剑秋一样,都为之一怔。
敢情是具空棺,里头干干净净的。
韩剑秋定了定神,将石棺轻轻搁置一旁。
朋三省靠了过来,低声道:“老弟!”
韩剑秋道:“朋大哥,只有两种可能,巨诠之下,到此为止,没有通路,要不然,就是我们判断错误,通道可能在右边。”
朋三省道:“我也这么想,他们既然利用这么一座巨诠作为秘密巢穴,绝不可能只为了摆这么一具空石棺。”
韩剑秋道:“我就是这意思。”
“那么咱们”
“找找看,反正出不了这间石室。”
“对!”
两个人分头来找,一个由左往右,一个由右往左,石壁上仔细观察抚摸。
石壁并不光滑,有些粗糙,是用普通的青石砌建的。
一块块的石块间,有缝隙,但都抹死了。
两个人在中间碰了头,谁都没有发现什么。
韩剑秋道:“照情形看来,一定另有秘密通道,只是恐怕跟上面出入口一样,摸不着窍门,只怕是难以找出通道的门户来。”
朋三省道:“如今姑娘陷在他们手里,又找不出门户,真是急死人”
“朋大哥,我比你还急,他们师徒对我真是情深义重,恩比天高,即使把地皮翻了,好歹我也要救出梅儿。”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韩剑秋也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的气得用脚在石棺头一踢,怪事出现了,只听得一阵“轧轧”机簧响起,忽然眼前一亮,两扇门出现在两人面前,而那具石棺一下就沉向地底。
门楣上,嵌着一颗珠子,灿烂夺目,照得石室周遭纤毫毕露。
朋三省用手一指,道:“老弟,你看!”
韩剑秋早在石门出现在珠光下便已看见了,只是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下被怔住了,想不到自己这一脚,竟然歪打正着。
但见两扇石门关闭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门上一对铁门环,有着很厚一层锈渍,显然很久没有开启过,但门楣上的明珠,却是滴尘不沾。
看了一阵,韩剑秋望着朋三省道:“从外形看,这两扇石门似乎很久没有开启过,但除此门户之外,却又没有其他的通道。”
朋三省道:“老弟,是不是个中关键在那具石棺上?”
韩剑秋道:“也有可能。”
朋三省沉思片刻,又道:“老弟,这一路上除了梅姑娘遇险失踪,并没有发现其他凶险事物也没有什么东西切断咱们退路,是不是咱们走错了方向”
韩剑秋道:“不无可能,或许咱们运气好,误打误撞的避开了机关消息。”
朋三省道:“老弟,咱们是否要退回去,走右边那条通道试试?”
韩剑秋道:“不忙,咱们既然深入,这两扇石门是唯一通道,好歹我要看看究竟,朋大哥,你一旁替我掠阵。”
朋三省退向一旁。
韩剑秋双臂倏伸,虚飘飘的向那两扇石门按了一下。
两扇石门应掌动了一下,缓缓的开启了一条几寸宽的隙缝,缝儿不怎宽,虽然有珠光照射,却不能聚光远处,因此,无法看到门里面的情形。
不过,有一点使他们略为放心的是,石门开启后,未见任何动静,既无机关消息一类突如其来的凶险暗器,亦无人为的猝袭。
韩剑秋静候片刻,见无异状,继续拍出一掌,石门经过两次的推动,虽未全开,已可容许两人并肩而入,在珠光的照射下,一览无遗,这是一间相当大的石室。
两人又静候少许,才举步进入,略一打量,石室相当的宽大,圆形平顶,连身后这扇门算上,一共有八个门肩,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座石砌的高台,近丈高,台上放着另一具石棺,石棺两旁各有四尊石翁仲,石棺的两头,各放一盏石雕的灯台,里面贮满了油,发出荧荧的火焰,其他一无所有。
韩剑秋四下扫视了一遍,道:“朋大哥,‘白马寨’的居民受骗了,这座墓诠压根就不是殷家的祖茔地!”
朋三省微微一怔,道:“老弟,你怎么知道?”
韩剑秋一指石台,道:“你看,朋大哥,这八尊石翁仲,每一尊形象都有古意,绝不是近代的雕琢品,从那古雅形象观察,其营造时间至少有百年以上了,殷家祖坟的建造我曾向掌柜打听过,也不过三十多年,所以我说‘白马寨’的居民受骗了。”
朋三省狠狠一咬牙,愤怒的道:“好狡猾的东西”
正说着,突然嗅到一丝异味,不知道这种异味是从哪儿来的,只闻出它是一种淡淡的香味。
接着,就觉得微有困意。
朋三省伸手就要拔兵器,韩剑秋赶忙摇手制止,一使眼色,朋三省明白了,连忙屏住呼吸,暗用“龟息大法”
约有半盏热茶之久,听见“格格”两声,有人进来了。
韩剑秋连忙闭上眼“睡着了”
人被抬起来,走两步,搁在一个地方,硬而冰凉,手碰得到,是石板。
接着,像溜滑梯似的往下落。
人被抬了出来,搁置在地上,抬他的人走开了,韩剑秋把眼睁开微微一条缝。
看见了,是间石室,相当大的石室,亦是一块块石板砌成的,眼前的光,是绿光,显得阴森森的,可是就看不出光是从那儿来的。
再看,又看见一块从上而下的石板光滑如镜,底下堆着一大堆棉花,而旁一具棺木里面,赫然是朋三省。
原来,刚才是从上面滑下来的。
眼前有两上黑衣人走了过来,一个手里拿块方巾,看上去湿湿的。
这两个黑衣人肤色苍白,眼珠子也发绿。
韩剑秋赶紧闭上了眼。
刚刚闭上眼,湿湿的方巾蒙上了脸,在他鼻子上蹭了一蹭,然后,方巾就拿开了。
韩剑秋明白,是该醒的时候了。
他睁开了眼,就在这时候,一个阴森森的冰冷的话声,传来石室:“抬他们进见。”
两个黑衣人说话,伸手推了推韩剑秋与朋三省,微一躬身,并肩往前行去。
韩剑秋与朋三省也连忙站起,下石板跟了过去,往对面的石壁走。
不用说,石壁上一定有暗门。
错了,到了石壁前,脚底下踩的那块石板,突然下陷,就像现代的电梯一样,缓缓往下降去。
又降到一间石室里,比上头那间石室略小,对面挂着层层的丝幔,丝幔后透出绿光,绿光中可以看见,摆着一把搁着软垫的椅子。
绿光一暗,眼前漆黑,等绿光再现的时候,椅子上已坐下一个人,两旁边各站一个,看上去,都是黑衣人,可就是难看见真面目。
带着他们前来的黑衣人躬下了身,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说了话,语声沙哑,但语气冰冷,道:“他们两人可是中了‘凝香雾’?”
带韩剑秋他们来到此地的两个黑衣人中一人道:“是的!”
椅子上那人端详了一阵,道:“你可曾检查过?”
黑衣人道:“属下已经检查过了。”
椅子上那人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好,我会呈报总坛,你的功劳不小,把他们送往‘天’字牢房!”
黑衣人忙道:“谢护法提拔!”
绿光灭了,一灭又亮后,椅子上那人跟两旁站的人都不见了。
带领的两个黑衣人转身从他身边往后行去,韩剑秋和朋三省当然跟上。
同样的机关,同样的情形,可却是又往下降了一层。
眼前是一条甬道,笔直而长的甬道,落到底,不见有什么异样,看上去是一间小石室,有床,有几椅,凡是卧室里头该有的,这里都有。
韩剑秋被送进了靠左边的头一间,暗门一关,简直就像被囚禁起来,朋三省则被带到另外一间去了。
他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石室,石室里有光亮,光亮来自顶上一盏琉璃灯,灯光也是淡淡的绿色。
在琉璃灯旁,有两个碗口大小的洞,罩以铁网,可能那是透气用的。
他不明白自己伪装被俘虏进来,难道这儿就是牢房,每一个俘虏都会有如此享受?
凝神静听,静得死寂,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简直就像置身另一个世界。
至此,韩剑秋简直有点后悔了,混是混进来了,等于什么也没有见着,又困在这儿动也不能动,混进来了又能如何?
不过,旋即他又安慰自己,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他只不过是刚混进来。
正想着,暗门突然开了,进来个黑衣人,看上去身材十分细小,而且跟所见的黑衣人不同,从头到脚都蒙在一个黑布罩里,只有眼睛部位挖了两个洞。
这黑衣人两眼黑白分明,不带一丝绿光。
石门开而复合,望着韩剑秋一动不动。
那黑衣人两眼之中流露出怪异神色,缓步走到韩剑秋面前不动了,仍不说话。
韩剑秋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反应很快,也恍然大悟,这黑衣人是个女的。
他心里一连跳了好几跳,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正感不知该怎么办,突然,顶上的琉璃灯灭了,刹时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一只手摸到他的领口,他感觉得出来,那只手光滑细嫩,但却有点凉,那只手,开始轻解他的衣扣。
马上,他又明白了,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很自然的反应,他抬手握住了那只手的手碗,即使隔着衣裳,仍可感觉出相当滑腻。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解衣扭的手停了停。
韩剑秋趁势把她的手挪开了,他感觉得出,那只手立即泛起了轻微的颤抖,接着一个轻若蚊蚋,带着微颤的话声起自耳边:“求你告诉我,你究竟中了‘凝香雾’的毒没有?”
韩剑秋一怔,道:“你”“轻声,慎防隔墙有耳!”
韩剑秋一时间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只手又伸向他的领口,韩剑秋拉着那只手,让那女子坐下,坐在他身边,他凑近她的耳边,想说话。
许是她误会了,带着颤抖的一句:“我感激!”整个人倒向韩剑秋的怀里。
韩剑秋忙扶着,虽然隔着农裳,但感觉得出衣裳里头光滑细腻,显然,她身上只穿一袭黑巾罩而已,拿掉黑布罩,恐怕就什么也没有了。
韩剑秋为之心神震动,就在这时候,他的衣扣已被解开了几个,他忙道:“你听我说”
那女子的手停住了。
韩剑秋接着道:“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遭遇?”
“你是说”
“我不能污辱了你的清白。”
“你你”那只手无力的滑下去,接着又轻颤。
韩剑秋温柔的道:“你可以过一会再走,他们不会知道的。”
“不,他知道。”
话声突然平静,而且显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