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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斗场至大门外的木牌之间,少说点也在十丈以上,一拳能击碎十丈以外的木牌,这情形,除了青衣老妪戴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表情之外,其余群豪,包括东方逸在内,无不悚然动容。
柏长青一面指掌拳脚兼施地展开一阵抢攻,一面朗声笑问道;“白前辈,方才那一拳,是否有点像贵门的‘百步神拳’?”
白云飞一面见招拆招,一面答道:“很像。”
柏长青又道:“前辈该不致认为晚辈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吧?”
白云飞敞声笑道:“娃儿的是可人,老夫要反攻了”
柏长青也立即还以颜色,以“空前三式”中的一招“雷厉风行”将对方追回原位,接着,一面以博杂的奇异招式,展开抢攻,一面以真气传音说道:“老人家,请维持现状,再听晚辈说几句话。”
白云飞一面攻守兼施地奇招迭出,一面也以真气传音笑道:“娃儿有话快说。”
柏长青传音接道:“老人家,是友非敌,详情请去‘白马寺’问铁板令主。”
白云飞讶问道:“铁板令主已来洛阳?”
柏长青道:“是的,老人家,这一战咱们最好维持平局。”
白云飞道:“好,老夫同意”
白云飞的传音未毕,东方逸已一声沉喝:“八十五,还有十五招。”
柏长青震声大喝:“白前辈,试试这几招!”
话声中,连展“空前三式”中绝艺,将白去飞迫退五尺。
白云飞敞声大笑道:“娃儿委实了得,老夫算是服了你了”
话声中,也连施杀手,将柏长青迫回原位。
东方逸接着扬声说道:“九十四,还有六招!”
这时,激战中的两人,各展绝学,一时之间,但见人影交错,劲风激荡,似乎正在各尽全力,争取最后胜利,不但看得旁观群豪眼花撩乱,目瞪口呆地叹为观止,即连青衣老妪与东方逸二人,也没瞧出两人这虚应故事的一点破绽来。
六招时间,眨眼就过。
东方逸大喝一声:“一百招!”
“嘶”地一声,人影分处,但见白云飞手中拈住柏长青的一节衣袖,柏长青却撕下对方一幅长衫下摆,两人苦笑着互相注视。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秋色平分,白大侠同意否?”
白云飞显得十分沮丧地面现苦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耄矣!不同意行么?”
扭头一声沉喝:“杰儿,婷儿,咱们走!”
说着,当先向大厅外走去。
那与他同来的年轻男女,双双向柏长青投过一瞥异样神情的深注之后,也相随离去。
东方逸扬声说道:“白大侠,有关镖局之事,一俟本局总局主启关之后,自会有合理解决办法。”
白云飞头也不回地扬声答道:“好,届时老夫再来。”
东方逸道:“恕东方逸不送了”
青衣老妪目注柏长青笑道:“娃儿委实要得!”
接着,目光移注东方逸笑道:“白老儿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老运实在太坏,栽了这一个斤斗,怕不气得他三天不能入睡哩!”
柏长青心中暗笑:“你要是知道真象之后,怕不气炸你这老妖婆的肚皮才怪”
他,念转未毕,青衣老妪已目注他讶问道:“咦!娃儿为何还不回座?”
柏长青含笑一指那“燕赵双矮”道:“老太君,还有两位贵客哩!”
青衣老妪笑道:“娃儿真是可人!”
目光移注宇文兄弟笑问道:“你们二位怎么说?”
宇文黄漠然地道:“咱们兄弟也想援白大侠的例子。”
宇文白也同时点点头道:“对”
青衣老妪笑道:“贤昆仲之意,也是要跟咱们这位柏总督察斗上一百招?”
宇文兄弟同时点首道:“不错!”
青衣老妪语声一寒道:“贤昆仲自信还强过白老儿?”
宇文黄冷然答道:“论单打独斗,咱们兄弟不能与白大侠相提并论,但咱们兄弟练就成了一种分道合击的打法,联手施展起来,却并不比白大侠差。”
青衣老妪道:“如果你这‘并不比白大侠差’之语不是自谦,那么,比划结果,顶多也是平局,我看还是省了的好。”
东方逸也微笑着接道:“宇文朋友,请恕老夫说句放肆的话,纵然两位联手,也决不致于强过白大侠去,依东方逸之见,贤昆仲也不妨等本局总局主启关之后,再商合理解决的办法。”
宇文黄哈哈大笑道:“尊驾所说,也许是一番善意,但咱们兄弟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声的人物,如果未见真章,就被人家吓了回去,这消息传出去,咱们兄弟还有脸见人么!”
东方逸点点头道:“宇文朋友说的是,看来东方逸不便再说甚么了。”
宇文兄弟互望一眼!起身缓步走入场中,分左右取八尺距离,在柏长青两侧站定,然后,宇文黄向柏长青正容说道:“柏少侠请!”
青衣老妪适时喝道:“慢着!”
宇文黄注目讶问道:“老夫人还有何吩咐?”
青衣老妪道:“条件还没说清,怎可贸然动手!”
宇文白笑道:“咱们不是早已说过,一切援白大侠的例了么!”
青衣老妪冷笑道:“那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话,老身可没同意!”
宇文黄蹙眉问道:“那么,宇文黄敬聆老夫人高见?”
青衣老妪道:“其他条件都可援白老儿的例,只是其中‘百招之限’”
宇文黄淡笑问道:“老夫人准备怎么修正?”
青衣老妪沉声接道:“招数不加限制,一直到双方之一躺下为止。”宇文黄脸色一整道:“那是说,这是生死之搏?”
青衣老妪抬手揭去面纱,声容俱严地答道:“不错!如果两位不同意,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宇文兄弟同时仰首发出一串声震屋瓦的哈哈狂笑,厉久不绝,这情形,显然是被激怒到了极点。说来也难怪,那青衣老妪的话,也委实太以轻视人,别说是“燕赵双矮”这种响当当的成名人物,换上任何一个武林人也受不了。
东方逸一蹙霜眉,摆手制止对方的狂笑道:“贤昆仲请稍安勿躁,东方逸还有话说。”
不等对方开口,立即目光移注青衣老妪道;“老太君,这有点不妥。”
青衣老妪漠然地道:“有何不妥?”
东方逸道:“双方都没深仇大恨,何苦做生死之搏。”
“依你之见呢?”
“一切照旧,百招为限,点到为止”
宇文黄插口接道:“尊驾是在替咱个兄弟讨情?”
东方逸苦笑道:“宇文兄弟请莫误解,东方逸是为了避免伤了双方和气。”
青衣老妪冷笑一声道:“既然动上手,还能不伤和气!”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东方老儿,我看你是越活越窝囊了!婆婆妈妈的,那里还有一点当年的豪气。”
东方逸苦笑道:“老太君,如今咱们开的是镖局,虽然还是一样的刀尖舔血,剑底惊魂,但却也算是半个生意人啊!”青衣老妪微微楞了一楞,东方逸又轻轻一叹地接道:“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所以,除非是万不得已,咱们绝对不开罪任何朋友。”
青衣老妪被说服了,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好,就依你的吧!”
东方逸微笑道:“谢谢老太君!”
目光移注宇文兄弟歉笑道:“咱们老太君还是当年武林人物作风,却并非专对贤昆仲如此,贤昆仲尚请多多包涵。”宇文兄弟淡淡一笑却没答话。
东方逸接道:“贤昆仲如别无意见,那么,一切援方才白大侠前例,开始!”
宇文兄弟同时微微地点首,柏长青却心中冷笑:“你们两个打得好算盘!百招为限,点到为止,哼”就当他心念暗转间,宇文黄已正容说道:“柏少侠请!”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贤昆仲远来是客,理当贤昆仲先发招。”
宇文白目注乃兄,一挑双眉道:“老大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上!”
双双一点头,随即活开步眼,绕着柏长青迅疾游走起来。
这两兄弟,本是出名的矮子,这一绕场疾走,在越转越快的情况之下,浑如一黄一白两个圆球在地面滚动,显得颇为滑稽。
柏长青脸含微笑,脚下不丁不八,沉稳如山地卓立着,显然地他是以不变应万变。
陡地,宇文白一声暴喝“呼”地一掌击向柏长青的腹部。
柏长青冷笑一声,对宇文白的那一掌视若无睹地不做理会,身形微侧,左臂反手击出一掌。
这侧身反手的动作,不但妙到毫巅地避过了宇文白的一掌,也恰好迎着宇文黄由侧背击来的一招“惊涛拍岸”
但听“蓬”然一声,宇文黄被震得倒退三步,柏长青也未占到便宜地退后三步。
宇文黄一退之后,因感到柏长青的真功夫并不如想像中的高绝,心头一宽之下,立即和身飞扑。
而柏长青那一退之势,却正好迎上宇文白的第三招攻势,刹时之间,柏长青竟陷入对方的夹击之中。
这本来是一刹那之间的事。
就当旁观群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间“砰砰”两声裂帛爆响过处,三道人影乍分倏合,立即以更快速更激烈的动作,斗在一起。
在罡风激荡,拳掌翻飞中,传出柏长青的清朗语声道:“二位,快点将最拿手的使出来,柏长青可要开始回敬啦。”宇文白始声道:“没人限制你!”
柏长青笑道:“说得是!咦!贤昆仲不肯施展看家本领,莫非认为我柏长青不堪承教么?”
真够人气煞!宇文兄弟几乎是连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了,柏长青却偏说他们还藏了私。
这期间,柏长青仅仅以“中原四异”和当今九大门派中的博杂武功来,东一招西一式地化解对方那如火如荼的攻势,不但他那睥睨当代的“空前三式”并未施展,而且,也根本没有还击过。
宇文兄弟闷声不响,各展绝艺,配合得恰到好处地拼命抢攻。
片刻之间,二十招已过。
柏长青朗声笑道:“二位,这样打下去,柏长青有把握在三十招之内结束这一场比划”
东方逸扬声叫道:“第二十五招。”
同时,宇文白冷笑一声道:“当心闪了舌头”
话没说完,柏长青一声龙吟长笑,身形电旋,痛呼连声中,宇文兄弟已双双抑腕而退!
柏长青气定神闲地向东方逸扬声问道:“副座,多少招?”
东方逸扬声答道:“二七招。”
在旁观群豪如雷掌声叫好声中,柏长青目注犹自抱着右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宇文兄弟,淡淡一笑道:“二位,柏长青没吹牛吧!”
宇文兄弟互望一眼,默然垂首。
柏长青歉笑接道:“很抱歉!在下一时收手不及,致伤及了贤昆仲的右腕,但休养个三两天就会好的”
宇文黄目光一扫青衣老妪和东方逸二人,然后凝注柏长青微微一哂道:“柏少侠毋须致歉,咱们兄弟输得心服口服。”
一顿话锋又自语地接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之期,当不在远。”
扭头向乃弟一声沉喝道:“老二,咱们走!”
说完,老兄弟二人相偕向大门外大步而去。
柏长青扬声说道:“二位好走,恕柏长青不送了”
当柏长青安详地步向首席,重行入座时,大厅中重行响起一阵春雷似的掌声和疯狂的叫好声:“啊!真过瘾,真痛快”
“敬总督察一杯”
“敬副总局主一杯”
“敬老太君-杯”
这一个洗尘宴,除开半途被白云飞和“燕赵双矮”所打扰的时间不计外,足足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尽欢而散。
平常不善饮酒的柏长青,在盛情难却之情况下,也喝了个八成醉意。
东方逸对柏长青是特别优礼有加,竟亲自同季东平送柏长青回到宿舍,向绿珠特别交待好好伺候之后,才告辞而去。
东方逸一走,俏婢绿珠向柏长青殷勤地笑问道:“爷,奴家给您做点醒酒汤去,可好?”
季东平抢着答道:“好,姑娘”
绿珠含笑截口道:“老爷子,叫我绿珠吧,这姑娘二字”
季东平含笑接道:“好,绿珠,以后我不再叫你姑娘就是。”
绿珠方自掩口一笑,季东平又淡笑地接道:“绿珠,先沏两杯浓茶来,再去煮醒酒汤,记着,茶是越浓越好,最好是在火上多熬熬。”
绿珠连连点首道:“好的,奴家立刻去做。”
望着绿珠迈着春风俏步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之后,季东平向柏长青低声笑问道:“主人,您没醉吧?”
柏长青笑了笑道:“季老您说呢?”
说着,由本来斜倚床栏的半睡姿态,坐了起来。
季东平接道:“主人这醉态,恐怕也瞒不过东方逸的法眼。”
柏长青道:“这倒毋关紧要,装醉,总不能说是心怀叵测吧!”
季东平神色一整沉思着问道:“主人,您瞧出那位老太君的来历么?”
柏长青也沉思着道;“没有,不过,由于她一听到白前辈到来,立即蒙上面纱一节上判断,可能与白前辈乃是素识?”
季东平微微点首道:“是的!”
柏长青接问道:“季老,方才我与白前辈动手时,曾以真气传音与其交谈,季老没发现破绽吧?”
季东平微楞地道;“没有。”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主人是否请白前辈前往‘白马寺’联络?”
柏长青禁不住笑道:“季老真吾子房也!
季东平谦笑道:“主人请莫过奖,有几件事情,老奴要提醒您。”
柏长青一楞道:“甚么事?”
季东平道:“就是有关那位老太君的来历。”
柏长青目光一亮道:“难道季老有甚发现?”
季东平注目道:“主人是否觉得那老太君的招式,有甚奇特之处?”
柏长青剑眉微蹙道:“不错!当时我觉得她那招式有点像申老的‘天狼八式’,不过却远较申老的‘天狼八式’神奇。”
季东平点点头道:“老奴也正是这种感觉。”
柏长青接问道:“季老莫非认为她与申老有甚渊源?”
季东平沉思着道:“老奴正是有这种联想,不过这联想是否正确,那就非申老儿亲自解答不可了。”
柏长青沉思间,季东平又注目接道:“还有主人曾注意到那‘燕赵双矮’临去时向东方逸及那老太君所投的异样神情的一瞥么?”
柏长青一楞道:“这个我倒不曾注意。”
季东平正容接道:“关于这一点,老奴也有一个联想。”
微顿话锋,注目接问道:“主人,那老太君与东方逸二人对‘燕赵双矮’一个做歹,一个做好的态度,是否觉得可疑?”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如果再证以‘燕赵双矮’临去时向那两人所投奇异的目光,那就更加可疑了,很可能那‘燕赵双矮’本来就是他们的人!”
季东平连连点首道:“老奴也正是这种想法。”
柏长青淡笑道:“如果他们如此安排,是为了想由我的招式中探查我的师门来历,那就算是完全失败了。”
季东平神色凝重地道:“话是不错,但今后主人可得提高警觉,时时当心才好。”
柏长青点点头道:“谢谢季老,我会当心的。”
季东平微一沉思道:“还有,那叫甚么玉环,飞燕的两个妖姬,对主人似有某种野心,主人可要小心一点。”
柏长青一楞道:“甚么野心啊?”
季东平笑道:“在宴会进行时,她们两个的媚眼,一直盯在您的脸上,那情形,好像是饥荒已极,恨不得一口将您吞下肚中去似的?”
柏长青禁不住俊脸一红道;“我倒没曾注意到。”
季东平道:“就是因主人不会注意到,所以老奴才提醒您以后要对她们两个,特别当心!”
柏长青讪讪地一笑道:“季老请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儿就是。”
季东平接道:“最后一件事,就是绿珠这丫头,表面柔眉,骨子里却鬼得很,她之所以被派到这里来,显然是负有暗中监视主人的任务”
柏长青以真气传音截口道;“绿珠回来了。”
说着,他重行斜倚床栏,装成不胜酒力的模样。
一阵细碎步履声,由远而近!
接着,一阵香风过处俏婢绿珠已手捧茶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未语先笑地道:“老爷子,等急了吧?”
季东平微笑道:“可不是,你再不来,我可要下楼去叫你了哩!”
绿珠娇笑着将手中茶盘放在茶几上,道:“老爷子,怪只怪您要喝浓茶,而且还要在火上熬过,要不然,奴家早就送来了哩。”接着,目注闭目养神的柏长青,口中却向季东平说道:“老爷子,浓茶与醒酒汤,都是两份,你自己随意用吧!”
季东平点点头道:“好的,我回我的房间去,你好好伺候柏爷吧!”
说着,将醒酒汤与浓茶各取下一份放在茶几上,他自己的一份,却连茶盘端着向室外走去,临行还向绿珠扮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绿珠姗姗地走近床前,俯身在柏长青耳边吹气如兰,娇声问道:“爷,您是先喝浓茶,还是先喝醒酒汤?”
柏长青漫应道:“还是先喝醒酒汤。”
说着,故装挣扎着要坐起来。
绿珠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娇声道:“爷,您别起来奴家喂给您喝。”
这下子,柏长青可真急了,顾不得再装醉态,一下子坐了起来道:“不不,我自己来。”
绿珠禁不住“格格”地媚笑道;“爷,您好像没醉嘛!”
柏长青连忙否认道:“谁说的?我的头还在天旋地转哩。”
绿珠媚笑如故地道:“那么就别硬充英雄了,还是让奴家来伺候您服用吧!”
柏长青摇头道:“不!你快点拿过来,我自己喝!”
绿珠掩口媚笑道:“快别摇头了,爷,您再摇几下,奴家也要天旋地转了哩。”说着,已取过醒酒汤,双手递上道:“爷,这醒酒汤奴家已用扇子扇凉过了,您可以一口喝下去。”
柏长青接过醒酒汤,一口喝下之后,重行斜倚床栏,挥了挥手道:“绿珠,我要好好歇一会,你也该回去了。”
绿珠媚笑道:“爷,您要赶我走?”
柏长青张目笑道:“我怎会赶你走,我是说你也该去休息一会嘛!”
绿珠摇摇头道:“不!奴家一点也不累。”
柏长青剑眉一蹙道:“可是我要休息啊!”绿珠微笑地道:“爷,您尽管休息,奴家坐在这儿陪您,有甚么事叫起奴家来,也方便一点。”
柏长青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只好闭目养神,不再理她。
他,真的是在养神?
其实才不哩!他的身躯虽然静卧没动,但他的脑海中,却有如飓风中的海洋,狂涛起伏,汹涌澎湃着
首先他想到,自去年八月中秋夜,洱海中惨变发生之后已整整半年有余,在这半年之中,他由一个身世不明,默默无闻的毛头小伙子,一跃而成为武林共仰,寰宇同钦的铁板令主,尽管他这铁板令主的身份尚未公开,但事实上,他已是货真价实的铁板令主了,这种异遇,一如他所学的“空前三式”纵然不是后无来者,却也算得是前无古人的了。
而且,尽管他这铁板令主的身份尚未公开,但柏长青这三个字,却业已轰动整个江湖,成了武林中人既羡慕又嫉妒的特殊人物。
但这些,并不能使他感到自豪,更不能使他满足。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一个身世不明的人。
尽管“不老双仙”所交代他的任务,经他误打误闯的,似乎找对了目标,如今更是打入了自以为是敌人的核心,而同时对自己的身世之获,也是若有所积,但仔细想想,他却甚么也不曾获得。
尤其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神拳无敌”白云飞所发生那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至今仍感困惑莫名,而白云飞慈祥恺悌的音容笑貌,也仍然不时浮现在他的脑际,这究竟是甚么原因呢?
还有,那有人贴出招贴,招领那油布包消息,尽管他明知那是敌人所布的陷阱,也尽管他将设法通知徐丹凤化装成他前往代取,但因那是有关他身世之谜的大事,他是多么希望能亲自前往,但此时此地,他又怎能分身有术呢?”
还有,如今,他已算是深入虎穴了,面对老奸巨滑的东方逸和那甚么老太君,以及那错综复杂的敌情,又如何展开工作?
想着想着他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竟不自觉地深深地蹙了起来。
陡地,他感到一丝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而鼻端也似乎有一个温而软的东西在轻轻地揉着。
这情形,不由使他悚然一惊地张开了双目。
目光一触之下,不由微愠地低声喝道:“绿珠,你”“你”甚么呢?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原来俏婢绿珠正斜倚床栏,俯身以最近的距离,在向他端详着。
当然,那一丝淡淡幽香,是发自绿珠身上,至于在他鼻端轻轻地揉着的温而软的东西,却正是绿珠的鼻尖。
此情此景,试想怎能教柏长青不光火呢?
但俏婢绿珠却“格格”地媚笑道,岔开话题道:“爷,您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嘛!”
柏长青心中暗凛,表面上却脸色一沉道:“胡说!我有甚么心事!”微微一顿,又沉声低喝道:“还不坐好来!”
原来绿珠的娇躯,已索性半压半偎地腻在柏长青的胸前。
绿珠的娇躯,依然腻着没动,却是不胜幽怨地道:“爷,您好像讨厌我?”
柏长青-蹙剑眉道:“我怎会讨厌你呢!起来,将灯燃上。”
原来此时夜幕已垂,房间内已相当幽暗了。
绿珠仍然赖着不动道:“爷,您既然不讨厌我,就这么亲热一点,有甚么要紧哩?而且副总局主派我到这儿来伺候您,本来就是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您了啊!”柏长青不由身躯一震道:“一切都交给我?”
绿珠应声媚笑道:“是啊!一切都交给你,我现在就是您的人,只要您高兴,要如何便如何,您懂么?”
继之又是一阵撩人情思的“格格”媚笑.一张宜嗔宜喜,吹弹得破的粉脸又向柏长青脸上偎去。
这阵仗,对柏长青来说,可算是破天荒第一遭。
他,禁不住全身百脉偾张,血流加速,同时,也心头间凛地一侧身躯,准备避过对方的纠缠,坐将起来。
但他的身躯才动,绿珠的双臂已将他的脖子搂住,并在他的耳边促声说道:“别动,我有机密奉告。”
柏长青一楞道:“有甚么话,可以坐起来说。”
又是一阵媚笑道:“爷,原来你也怕痒”
柏长青方自蹙眉苦笑间绿珠又低声说道:“爷!必须这样,才不致使人动疑。”
柏长青这时已相信绿珠的这番做作,必有深意,但却是眉峰一蹙道:“我已默察过,这附近没人窥伺,又何必”
绿珠接口截道:“爷,这房间有特殊设备,窥伺的人远在箭远之外,可以察觉此间一切动静。”
柏长青方自心中一惊地暗叫一声“糟了”绿珠又继之以一阵令人蚀骨消魂的媚笑,然后才低声说道;“所以,咱们必须这样,才不致使人动疑。”
这时的柏长青,可被绿珠那一句“这房间中有特殊设备”吓住了。
原因是,方才他曾与季东平在这儿密谈过,如果绿珠的话可靠的话,那后果不是非常严重么?
但他表面上却镇静地问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绿珠媚笑道:“我就是绿珠呀!”
柏长青语声一沉道:“绿珠,玩笑总该适可而止!”
“是!爷。”
“那你还不放开我?”
“爷,您不要听机密了?”
“有甚机密,你该向副总局主报告去!
绿珠微微一楞道;“您这是”
柏长青接道:“我还刚到差不了解,所以,你这机密的消息,还是迳行去报告副总局主比较”
柏长青话没说完,俏绿珠又及出一串花枝乱颤的媚笑!
柏青蹙眉问道:“有甚么可笑的?”
绿珠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爷,年纪轻轻,处事倒是老练得很嘛!”
吹气如兰,语声柔媚,加上她那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胸脯,又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前,此情此景,饶是柏长青定力与警觉性都高,也不免为之心头激荡不已。
他猛吸一口清气,强抑心头的绮念,冷冷地答道;“多承夸奖!”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爷,您怀疑我是副总局主派来试探您的?”
柏长青心中暗忖:“好精灵的妮子,居然连我心中的疑问,也一猜就着”
但他口中却讶问道:“试探我?这是甚么话?”
绿珠笑道:“因为您有心事。”
柏长青道:“我有甚么心事?”
绿珠道;“爷!据我所知,您今天并没有喝醉,您那醉态是故意装扮的,而且,您方才闭目养神时,两道剑眉蹙得好紧好紧,这些,不但表示您有严重的心事,而且也显然有很大的秘密,爷您说是么?”
当绿珠娓娓说着时,柏长青心中暗凛地,一面凝功准备应变,一面一只右掌已轻轻地按上绿珠背后的“青台”要穴位置。
通常情形之下,当女的腻在男的怀中时,男的手臂绕过女的纤腰轻抚对方背部,这该是极自然的动作。
但对于一个熟谙的的人,尤其是于双方都互相有所怀疑的人而言。
可是,使柏长青对绿珠对他这动作,似乎毫无警惕的反应,而且他也可领会得到,一直到目前为止,尽管绿珠的言词闪烁,难辨敌友,态度轻狂,有若荡妇,但她那手脚动作之间,却并无丝毫敌意的可疑之处
绿珠的话声一落,柏长青淡淡一笑道:“绿珠,你好像聪明得过份了一点!”
绿珠也模仿着他方才的语气道:“多承夸奖!”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我如果不够聪明,又怎能以双重身份来伺候您这位年轻而功力奇高的少侠呢?”
柏长青讶问道:“双重身份?”
“是的。”
“此话怎讲?”
绿珠漫应道:“爷,您方才说对了,我的身份之一正是奉副总局主之命,前来暗中考察您的。”
柏长青接问道:“那么,你另一种身份呢?”
“爷,您何必问那么多,就凭这一种身份,还不值得您吐出右掌中暗凝的真力么?”
柏长青心中暗骂道:“好一个小狐狸精,我不怕你飞去上天”
心中想着,口中却歉笑道:“绿珠,敌友未明,我不能不多多警惕一点。”
说着,已将贴在对方“灵台”要穴的右掌移开。
绿珠笑问道:“爷,您怀疑我是那一方面的敌人?”
柏长青道:“我怀疑你是通天教派在本局中的奸细。”
绿珠微抬螓首,目光深注地微笑道:“可是,我已说过,我是奉东方副总局主之命,来暗中考察您的。”
那明如秋水的双眸,黑夜中看来,有若天上星星,闪闪发光。
柏长青心中暗忖:“这丫头内功方面,肯定相当深厚的基础”
但她口中却语声微沉道:“绿珠,该说你的另一种身份了?”
绿珠重行偎伏在他的怀中,忽然答非所问地低声说道:“爷,我肚子有点痛。”
柏长青楞了一楞,才试探着接道:“莫非是不小心受凉了?”
绿珠媚应道:“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那你还不快点去看看大夫?”
“我想不用了,待会就会好的。”
柏长青腾出一只手来托起绿珠的下颏,注目问道:“绿珠,你是?”
绿珠嫣然一笑道:“令主,我那另一重身份,是琴姑娘的代表。”
柏长青心中一喜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原来这绿珠竟也是袁玉琴的心腹,而方才她与柏长青之间的这一段对话,是柏长青与袁玉琴分手之前所商妥的联络暗语。
绿珠“格格”地媚笑道:“少侠,我总不能一见面就说肚子痛呀!”
柏长青道:“绿珠,现在你该起来点灯了。”
绿珠道:“少侠,您如果有甚么指示,还是这样,说起来比较方便一点。”
柏长青对绿珠方才所说,这房间中有特殊设备的话,似乎特别存有警惕,当下,眉峰一蹙道:“绿珠,这房间中的特殊设备,当真有那么神奇?”
绿珠紧紧地偎在他的胸前笑道:“爷,那是我故意说来吓唬您的。”
这俏丫头始终像扭糖似地腻在柏长青胸前,口中却是一忽儿“令主”一忽儿“少侠”一忽儿又是“爷”的叫个不停,弄得柏长青气又不是,恼也不是地再度蹙眉苦笑道:“那是说,这房间中根本没甚么特殊设备?”
绿珠媚笑道:“是的,也不是。”
柏长青一呆道:“这话怎么说?”
绿珠媚笑如故道:“那是说,这房间中虽然并没甚么能使人于箭远外察觉动静的特殊设备,但严格说起来,却有比那种设备更厉害的安排。”
柏长青刚刚放下的心,不由立即又为之一提道:“那是些甚么安排呢?”
绿珠漫应道:“爷!你忘了我的另一重身份?”
柏长青禁不住哑然失笑道;“那只要你不向东方逸说实话,不就得了!”
绿珠道;“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爷,您将怎样打发我呢?”
柏长青毅然地道:“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事情,决不使你失望。”
绿珠不禁心中一喜道:“爷,您真好,那我先行谢过了!”
柏长青道:“绿珠,这房间中既然并无甚么特殊设备,你该起来点上灯,慢慢谈”
忽然,楼下有人扬声叫道;“绿珠姑娘,还不下来给柏爷端晚餐去。”
柏长青低声吩咐道:“告诉他,我还在睡觉”
绿珠立即扬声答道:“柏爷酒未醒,晚餐不用啦。”
楼下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绿珠却扭了扭紧偎在柏长青怀中的娇躯,低声媚笑道:“爷,这也算是报酬之一啊!”柏长青蹙眉道:“这成何体统!”
绿珠笑道:“爷,您又忘了,我是东方逸派来伺候您的人,而且是该毫无保留地”
柏长青截口接道:“绿珠,你既然是我袁姊姊的心腹就该”
绿珠飞快地接道:“这也是我自己所企求而乐意的。”
柏长青伸手将她的娇躯推开,但绿珠双臂一抱,反而紧紧地将他搂住,不胜幽怨地道:“爷,你讨厌我?”
“不”
“那么,您是瞧不起我?”
“绿珠,不许说这种话!”
“既不讨厌,也不轻视,那您为何对我如此避之若浼呢?”
柏长青不禁讷讷地道:“绿珠你你不能使我为难。”
绿珠凄然一笑道:“爷,我不会使您为难的。”
微抬螓首,目光深注地接道:“爷,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可好?”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绿珠重行偎伏在他那健壮的胸脯上,悠悠地接道:“我本来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原本跟一个江湖卖艺的马戏班跑码头,因薄具几分姿色,才被东方逸看中而卖了回来,目前我与袁姑娘二人,尽管在身份上是侍姬与使女之分,但同为东方逸的玩物,却并无二致,而且,我与袁姑娘虽然名为主仆,但私下里却情如姊妹,无所不谈,否则,像少侠您这种机密大事,袁姑娘也不会向我说了,是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想像得到。”
绿珠悠悠地接道:“目前这工作,虽冒险,但我却乐于效命,因为这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堕溷落花来说,也算是唯一的自救之道”
听到这里,柏长青不禁发出一声轻轻长叹。
绿珠微抬螓首,凄凉地一笑道:“我不知道少侠这一声长叹是同情我的处境?还是自己感到为难?但有一点我必须特别声明。”
话锋微顿,又幽幽地一叹道:“像我这种败柳残花,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纵然撇开您已有两位天仙化人似的师姊不论,即以侍婢的身份来说,终身伺候您也实在太不配了”
柏长青禁不住截口轻叹道:“绿珠,你”绿珠也截口接道:“少侠,我知道您想说些甚么,但我求您不要打岔,让我把要说的一口气说完。”
“但是,当您在四海镖局的这一段时间中,又自当别论,少侠,我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可怜虫,在您的面前,不配谈甚么为武林苍生的大道理,我只想利用我这污秽的残余生命,为您和琴姑娘尽一份力量,同时也为我自己这灰色的生命史上,抹上一点有生气的彩色,至于您一旦离开这儿以后,如果到时候我还能活着的话,也不致使您为难,我会为我自己安排的。”
柏长青被激动得鼻端一酸,不自觉地紧搂伊人纤腰,低声安慰道:“绿珠,不要再说了,我同情你的处境,也了解你心中的痛苦,将来我一定为您做一个妥善的安排。”
绿珠昵声道:“少侠,将来打算怎样安排我呢?”
柏长青沉思着道:“这个且等我们都离开这儿之后,我会同琴姊姊商量”
绿珠截口接道:“少侠,有您这几句话,我已感到莫大的安慰,死也瞑目的了。”
再度抬起螓首,泪眼模糊地注视着柏长青,凄凉地一笑道:“可是,我所企求的,不是您的同情和了解,更不敢希望将来”
柏长青眉峰一蹙道:“绿珠,年纪轻轻怎可如此悲观?”
绿珠长叹一声道:“命运之神,已给我铺好了我必须走的路,又怎能乐观得起来!少侠,我所求的只是眼前,您能答应我么?”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答应你甚么啊?”
绿珠扭了扭她的娇躯道:“答应我,给我光和热,而且就是眼前。”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绿珠,你不能冲动,目前咱们是同舟共的时候。”
绿珠接道:“我不懂甚么同舟共济,我要的只是光和热,少侠,才您曾答应过,这是您能力之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柏长青苦笑道:“绿珠,眼前,咱们该谈的正经事正多,这些女私情,留待以后再谈吧!”
绿珠凄然地笑道:“我还有甚么以后,今生已无望,来世更难,我如果不能把握眼前这段时间,那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柏长青苦笑道;“绿珠,你我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他年休咎毋需问,君须怜取眼前人,少侠方才我已说过,对于未来,我不敢想,也不配想。”
柏长青情不自禁吻了吻她的香腮道:“绿珠请尽管放心,只是你我都能活着,我不会辜负你这一番情意的。”
绿珠抬起头来,向柏长青深深地注视着,半晌,才凄然一笑道:“少侠,有您这一吻和这几句话,纵然您的出发点不是爱而出于可怜我,我也该感到心满意足了。”
说着,也报以温馨的一吻,随即自动坐了起来。
柏长青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也立即坐起道:“绿珠,时间不早,帮我燃上灯,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绿珠默默地点好灯,然后抿唇微笑道:“回去?爷,您要我那儿去?”
她的俏脸上泪痕未干,这一笑,有如带雨梨花,尤其是在灯光下瞧来,更别具一番撩人的韵味。
柏长青想起方才在黑暗中彼此相拥抱着互诉衷情,不由怦然心动的俊脸一红,讷讷地道:“绿珠,你真美”
绿珠媚笑道:“爷,原来您也不老实。”
接着,又妙目深注地问道:“您要我回那儿去?”
柏长青讪讪地笑道:“当然是回你的住处去啊!”绿珠“格格”点头媚笑道:“爷!副总局主已经把我全部交您了,我还能另有住处么?”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这怎么可以!”
绿珠的媚笑凝住了,半响才轻轻一叹道:“爷,别把我看得那么轻贱”
柏长青讪笑截口道:“绿珠,你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绿珠悠悠地问道:“那么,爷是甚么意思呢?”
柏长青讷讷地道:“我我的意思是,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能不畏人言?”
绿珠脸色一整道:“爷,你忘了这是甚么所在?也忘了我是副总局主拨来伺候您的?”
接着,又幽幽一叹地压低语声道:“爷,别为难了,我不会使您惹厌的,在瞒上不瞒下的原则下,咱们分房而睡,您睡外间,我睡里间,如何?”
柏长青微一沉吟,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绿珠这才转忧为喜地嫣然一笑道;“爷,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您”
柏长青截口接道:“不必了,我不饿。”
接着,又正容说道:“绿珠,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并拍了拍他身旁的床沿。
绿珠温驯地偎着他坐下之后,才娇声说道:“爷,请吩咐”
两人以最低的语声交谈了片刻之后,绿珠才点点头道:“好的,我一定尽快跟琴姑娘联络。”
柏长青沉思着道:“绿珠,你去请季老爷子过来一下。”
绿珠娇声应是,姗姗地离去。
少顷之后,季东平与绿珠相偕而入,就坐之后季东平首先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柏长青首先将方才与绿珠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其中那旖旎缠绵的一段。
季东平目注静坐一旁,垂首玩弄着自己衣带的绿珠,正容低声说道:“出污泥而不染,姑娘你教老朽好生钦佩!”
绿珠嫣然一笑道:“老爷子过奖,绿珠愧不敢当!”
接着又正容说道:“老爷子,以后还得请您多多维护。”
季东平拈须微笑道:“那是当然!不过,事实上今后咱们主仆两人,仰仗姑娘之处正多哩!”
柏长青含笑接道:“两位别客气了,季老,我还有正经事请教哩!”
季东平神色一整道;“主人请吩咐。”
柏长青沉思着道:“有关三天后,宓妃祠前赎取那油布包之事,虽然方才我已请绿珠尽速通知我师姊届时代我前往,但以事关我自己的身世,而且也明知是敌人故布的陷阱,不能让师姊涉险,所以,我熟思之后,觉得有亲自前往的必要。”
季东平接问道:“主人是不放心徐姑娘单独前往冒险?”
柏长青点点头道:“不错。”
季东平道:“主人,徐姑娘身边,高手如云,老奴想徐姑娘不致单独前往冒险的。”
柏长青道:“季老说的固然不错,但敌人是志在必得,其凶险程度当可想见,我这当事人,岂可反而置身事外,何况,我也委实急需揭开我的身世之谜。”
微顿话锋,目光在对方两人脸上一扫,才低声接道:“所以,三天之后的夜晚,两位务必请帮我掩饰一下。”
季东平沉思未语,绿珠却正容说道:“爷,要我帮您掩饰,自无问题,只是,此间无异龙潭虎穴,爷的功力再高,出去时也难免会被人察觉,而且,届时如果东方逸亲自前来探视,则奴家也就没法给您掩饰了。”
这丫头说的也委实是实情,柏长青剑眉深蹙地目注季东平问道:“季老何以教我?”
季东平正容答道:“主人,老奴办法倒是想起一个,只是多月未施展过,不知还灵不灵?”
柏长青不禁精神一振道:“甚么办法?季老请快说。”
季东平道:“老奴说出这办法之前,先要问主人一个不礼貌的问题。”
柏长青道:“季老请尽管问,我不介意就是。”
季东平注目接问道:“主人,到目前为止,您是否还是童身?”
柏长青不禁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点点头道:“是的。”
季东平神色一弛道:“那就好办”
柏长青不禁好奇地问道:“如果我已不是童身,季老这办法就行不通了?”
绿珠也掩口笑道:“老爷子这办法真是邪门得很!”
季东平笑了笑道:“姑娘,老朽出身南方的排教,主人很清楚。排教中有些玩艺,虽然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有时候却也委实是邪得不可思议!”
柏长青这才恍然大悟地道:“季老是准备施展排教中的法术?”
季东平正容点首道:“是的,不过严格说来,这还不能算为法术,排教中答之为‘隐身术’和‘借物代形’”
绿珠不禁大喜地截口道:“‘隐身术’这办法可真好玩,季老您能不能”
她,本来也想请季东平将‘隐身术’教给她,但话未出口,猛然想起自己已非童身,不由神色微变地一叹住口。
季东平自然明白对方未说出的语意,但他却只好伪装不觉地接过原来的话锋道:“不过,这两种小玩艺,受术的人,都必须童身才行,一经破身就不灵了,而且,老朽多年未经施展,成不成还很难说哩?”
柏长青不禁悠然神往地喃喃自语道:“隐身,借物代形,只要这两项玩艺真灵,那么,三天之后,我亲自前往宓妃祠,就没有问题了。”
季东平答道:“是的。”
柏长青接道:“而且,今后在侦察敌情方面,也方便不少。
季东平点点头道:“不过,这玩艺的有效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如果连续施展,或者碰上行家,就不灵了。”
柏长青笑道:“只要能偶然有助于我的行动就行了,季老请快点将办法告诉我吧!”
季东平苦笑道:“主人,这是急不来的,凡是类似法术的玩法都离不了咒语和符录,咒语不成问题,但符录却必须有道具才行。”
一顿话锋,目注绿珠接道:“姑娘,明天请设法秘密弄点朱纸净笔,和黄纸来行么?”
绿珠点点头道:“好的,我将请琴姑娘赶快设法。”
季东平注目接道“必须在明后两天之内弄来。”
绿珠恭应道:“是,老爷子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东平笑道:“你这一提起,我倒真有点饿了,好,快去快”
翌日午后绿珠已将季东平所需要的东西悄悄地弄了回来。
柏长青不由微笑地问道:“绿珠,是谁去买的?”
绿珠嫣然一笑道:“是琴姑娘请‘关中三鬼’中的老大刁英买的。”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是刁英,那倒真是奇迹!”
绿珠媚笑道:“这就是女人办事比男人强的地方,在似水柔情之下,百炼钢也可化成绕指柔呢。”
柏长青笑了笑又神色一整道:“白马寺的信送去没有?”
绿珠答道:“送去了,也是刁英干的。”
柏长青接问道:“有关那番和尚的住址呢?”
绿珠歉笑道:“爷!只有这一件事情还没办通,不过琴姑娘说过,她一定全力以赴,但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进行太急了,反而足以误事。”
柏长青方自点了点头,门外传来东方逸的苍劲语声道:“柏老弟在么?”
柏长青连忙示意绿珠将季东平需要用的东西收起,一面起身扬声答道:“在,副座请!”话声才落,东方逸已进入房中,精目在柏长青和绿珠二人的脸上一扫,神秘地笑道:“老弟,这丫头还不错吧?”
柏长青微笑道:“很好,很好,谢谢副座!”东方逸笑道:“我想这丫头也错不了,不过,老弟,年轻人血气方刚,可得节制一点。”
柏长青似乎还没领会这节制一点的弦外之音,但绿珠却忍不住俏脸一红,顿足娇嗔地白了东方逸一眼道:“副座,您”
东方逸哈哈大笑道:“我,怎样呀?”
绿珠抿唇笑道:“您,为老不尊。”
东方逸道:“好,绿珠,老人家好容易给你找到这么一位如意郎君,你不好好谢我,却反而编排的不是,以后,看我老人家还帮你忙才怪。”
柏长青含笑接道:“副座请坐啊!”东方逸神秘地笑道:“这场合,我该识相一点,还是不坐的好,绿珠你说是么?”
柏长青方自尴尬地一笑,绿珠却瑶鼻一耸道:“副座,您再要疯言疯语,当心我在夫人面前告状。”
东方逸连连摇手道:“绿珠,使不得使不得,好,我马上走,这该行了吧?”
真是说走就走,但他走到房门口,又扭头向随后相送的柏长青笑道:“老弟,我是随便走走,经过这儿,顺便进来瞧瞧你,也顺便告诉你,不妨要绿珠陪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这儿环境,如果游兴未尽,也不妨要她陪你游览一下洛阳城中还没游过的名胜古迹。”
柏长青笑道:“好的,多谢副座”
以后的两天,都平静地过去。
这是第三天的深夜,地点则是前此柏长青与冷寒梅相遇的宓妃祠前。
那荒芜的祠前空地中央,端坐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黑纱幛面的夜行怪客,他,纹风不动地坐着,有如一具幽灵。
远处,传来清晰的长鼓声,正是三更三点。
那黑衣蒙面人静坐的身躯微微挪动了一下,那透过幛面纱巾精目向四周扫了一扫,然后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该来的也该来了吧”
虽然是自语,但语声却不低,静夜中至少可传出箭远之外。
这情形,似乎是有两种作用,其一是通知前来赴约的人,时间已经到了。
其次就是提醒他自己的人,敌人就要来了,可得各自当心。
果然,他的话声才落,一道人影,似天马行空般疾射当场,卓立黑衣蒙面人身前丈远处,赫然正是不久之前在这儿出现过的小明。
当然这小明,应该不是真正的柏长青,而是柏长青请的替身,也就是另一位铁板令主徐丹凤所伪装。
那黑衣蒙面人徐徐起立,双目深深地凝注他面前的徐丹凤,淡淡地一笑道:“老弟倒真是准时。”
徐丹凤冷然问道:“东西带来没有?”
黑衣蒙面人道:“老弟问的,就是那洱海中发现的油布包?”
徐丹凤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黑衣蒙面人笑道:“是是,老弟既然准时到这儿,当然是有心人,也当然是那油布包的主人。”
徐丹凤冷冷一笑道:“废话!”
“是是”
“我问你东西带来了没有?”
黑衣蒙面人连连点首道:“当然带来了,只是,老弟,在下那告示中所开的价钱,却是分文不能少。”
徐丹凤冷然反问道:“谁说过少你分文!”
黑衣蒙面人笑道:“在下不过是提醒老弟你一声而已。”
徐丹凤探怀取出一张钱庄本票,将票面亮向对方,淡淡一笑道:“以阁下功力之深,当不致看不清楚吧?”
黑衣蒙面人目光深注地道:“老弟过奖,不过,这点距离,在下还能看清楚。”
徐丹凤道:“那么,这玩艺行不行?”
黑衣蒙面人道:“这是洛最城中最大的德记钱庄千两黄金的本票,行,行!”
徐丹凤道:“那么,阁下先将油布包给我瞧瞧,验明无误之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黑衣蒙面人一楞道:“这”徐丹凤微哂道:“怎么?难道这不公平?”
黑衣蒙面人道:“公平,公平,当然公平。”
“那你还有甚么为难的?”
“只是那油布包目前并不在在下身边。”
徐丹凤不由脸色一变道:“原来你这是一个骗局!”
黑衣蒙面人连连摇手道:“不不老弟请莫误会,绝对不是骗局。”
徐丹凤冷笑一声道:“不是骗局,你为何不把那油布包带在身边?”
黑衣蒙面人苦笑道:“老弟,在下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徐丹风漫应道:“唔!你说说看,值不值得我谅解?”
黑衣蒙面人道:“老弟,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这油布包既然有关一段江湖恩怨,也有关一宗武林秘辛,在下自然不能不格外小心一点。”
徐丹凤道:“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那么,你原来打算怎样的一个小心法呢?”
黑衣蒙面人道:“在下原来的打算,是千两黄金,份量不轻,任何人都将是带钱庄本票前来,所以,在下的计划是,赎取人先交出本票,然后在下告诉他埋藏那油布包的地点,在此同时,赎取人可派人通知钱庄,必须等他本人到达之后,那本票才可兑付,如此则赎取人于查验那油布包若不真实之后,这交易仍可作罢。”
徐丹凤冷笑道:“你的计划算是很周密,可是,如果那赎取人于看过那油布包的秘密之后,因秘密已得,故意不承认那是真品,你岂非白忙一场?”
黑衣蒙面人笑道:“这个,我有把握,他不会这么做。”
徐丹凤道:“可是,我不同意这办法。”
“为什么?”
“太麻烦!”
黑衣蒙面人注目道:“那么,尊意是?”
徐丹凤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立刻去将那油布包取来,当场打开让我瞧瞧,只要货色不假,咱们立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黑衣蒙面人沉思着道:“这办法固然简单,只是有点有欠妥当。”
徐丹风笑道:“不妥当?难道你还怕我硬行抢走不成?”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不错,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丹凤截口冷笑道:“姑且撇开你那埋伏在这四周的数十位高手不论,凭你这一身超绝的武功,难道还怕我这一个黄口孺子不成!”
徐丹凤一口道破对方在四周埋伏有数十位高手,似乎使那黑衣蒙面人楞住了,半晌之后,才哑然失笑道:“老弟,你真高明得可以。”
徐丹凤披唇一哂道:“别打哈哈了,说正经的吧,这笔交易如何做法?”
黑衣蒙面人道:“老弟,且让我考虑一下如何?”
徐丹风道:“可以,不要耽搁太久就是。”
“那是当然!”
黑衣蒙面人也许是真的考虑,也许是在暗中以真气传音去跟他的上司联络,默默半晌之后,才向徐丹凤扬声说道:“好,老弟我同意你的办法。”
徐丹风道:“那么,快点去将油布包取来吧!”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好的,老弟请稍待,盏茶工夫之内,我必然回来。”
说完,长身而起,向宓妃祠的后面疾射而去。
不错,还不到盏茶工夫,那黑衣蒙面人又回到原地,向徐丹凤笑了笑道:“老弟,东西己取来,你是怎样一个察看法?”
徐丹凤沉思着道:“把它打开来,告诉我,里面有些甚么东西?”
黑衣蒙面人如言将油布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向徐丹凤亮了亮道:“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中原四异’武功的手抄本。”
徐丹凤双目中异彩一闪道:“信是给谁的?写信的人又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信是给一名叫白天虹的孤儿,不!照信上所写说来白天虹似乎还不能算是孤儿,至于写信的人,具名为宋超然”
黑衣蒙面人话没说完,忽有所警觉地陡然将油布包一收,但眼前人影已闪,同时一声劲喝:“撒手!”
黑衣蒙面人心中“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手中的油布包已到了徐丹凤手中。
黑衣蒙面人虽然心中惊凛至极,但表面上却阴阴地一笑道:“白老弟为何如此性急?”
徐丹凤目光电似地凝住对方,连连冷笑不已。
黑衣蒙面人右掌一伸道:“老弟,拿来!”
徐丹凤道;“千两黄金的本票自然会给你,不过,我要弄清楚你是甚么东西变的,配不配接受这千两黄金?”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白老弟,武林人物讲究的是轻生死,重然诺,咱们事先的协定中,可并没”
徐丹凤微晒着截口道:“轻生死,重然诺,那要看对甚么人,阁下,好好答我所问,我不为难你。”
话锋微顿,沉声接道:“说!你是通天教中的甚么人?”
黑衣蒙面人注目反问道:“你就是白天虹本人么?”
徐丹凤漫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道:“是么,这一千两黄金我不要了”
徐丹凤冷笑-声道:“匹夫,你这是承认你是通天教的教徒了”
黑衣蒙面人冷笑连连道:“本来就是,有甚么承认不承认的。”
话声中,冷不防一拳向徐丹凤兜胸捣来!
徐丹凤右手迅速地将那油布包揣入怀中,一面左手一式“横架金梁”硬接硬架同时口中怒叱一声:“匹夫找死!”
不料黑衣蒙面人这一拳,竟是以进为退的虚招,拳出一半,猛然足下使劲一蹬,一面倒翻,已飞纵三丈之外。
徐丹凤殊感意外地冷笑一声:“匹夫,你还跑得了么!”
话声中,身形有若怒矢离弦,跟踪疾射。
那黑衣蒙面人的身手固然不弱,又是大出徐丹凤意外地领先三丈以上的距离,但徐丹凤是何等身手,这区区三丈距离,可以说是伸手可及,又怎能难得住她?
可是,更出她意料之外的事,又接踵而来。
就当她长身飞射,凌空扬掌一抓,眼看那黑衣蒙面人已将被她抓中的瞬间。
陡地,弓弦连响,密如飞蝗的强弓劲矢,以及飞镖,飞刀,鹅卵石,甚至毒针,毒汁之类的歹毒暗器,竟集中向两入射来。首当其冲的黑衣蒙面人,一声惨号,竟惨死在他自己人的暗器之下。
当此变出意外,也可说是早在徐丹凤意料之中的偷袭猝发的瞬间,徐丹凤凌空探出的右掌改抓为拍,拍向独自向前,凌空激射的黑衣蒙面人的尸体,人却借这一拍之势,猛然升高三丈,以毫发之差,险煞人地避过向她集中射来的箭雨和暗器。
紧接着,一声龙吟清啸,一道青虹,如游龙夭矫似地环空一匝,穿过密集的箭雨和暗器疾如电掣地一个俯衡飞射而下。
惨号震耳,血雨横飞,头颅滚滚,人影交错中,传出于姥姥的-声大喝:“留下一个活口!”
原来就在这刹那之间,暗中潜伏不远处的于姥姥,冷寒梅、申天讨,邱尚文等群侠,也已纷纷出手。
试想,在这一群当代武林中顶尖高人之下,纵然通天教所埋伏的都是身手卓绝的一流好手,也不够他们打发啦!
徐丹凤一面疾若飘风地追杀那些独自抱头鼠窜的漏网敌人,一面扬声答道:“不必啦!姥姥,杀恶即是行善”
于姥姥怒声道:“臭小子,我老婆子才没这一份慈悲心肠哩!可是你不留下一个活口来问问口供么?”
徐丹凤扬声答道:“姥姥,不必问了,我已知道是谁”
就这说话的工夫,有若滚汤泼云似地,那通天教中事先埋伏的三十多个高手,业已悉数被歼。
邱尚文似乎兴犹未尽,殊感失望地苦笑道:“怎会如此不济事?”
申天讨也浓眉一蹙道;“奇怪,敌人的主力为何不见?”
徐丹凤娇笑道:“敌人的部署尚未完成自然不会以主力硬拼啊!”这说话的才是真正的,而且也是一身女儿家本色的徐丹凤。
原来方才那位以为他就是柏长青的替身的徐丹凤,事实上就是柏长青本人。
因为柏长青已获得季东平所传的“隐身术”和“借物代形”术,很轻易地离开四海镖局,及时赶到白马寺中,坚持不肯让徐丹凤冒险而将原定计划变更
这些就此表过,柏长青也点点头道:“凤姊说得不错,同时他们还有一个原因”
徐丹凤飞快地接道:“还有甚么原因?”
柏长青道:“他们本来的目的,仅仅在以这油布包证明我是不是白天虹,如今目的已达,牺牲这些个微不足道的手下人,又算得了甚么”
柏长青的话没说完,百丈外传来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够聪明,也够幸运哈哈哈”徐丹凤方自黛眉一挑地即飞身追赶间,柏长青却连忙摇手制止道:“凤姊,此人功力似乎没有在你我之下,追不上的”
徐丹凤愠声道:“难道就此算了!”
柏长青苦笑道:“暂时只好算了,凤姊,以后机会多着哩!”
于姥姥注目问道:“小子,你好像已知道那厮是准?”
柏长青道:“是的,姥姥,那厮可能是通天教的教主,也可能是曾在会宾酒楼上与您对过一掌的甚么太上护法。”
徐丹凤接道:“那么,咱们今宵岂非白忙一场?”
柏长青笑道:“凤姊,咱们今宵的收获可大哩!”
徐丹风讶问道:“这话怎么说?”
柏长青特别压低语声道:“第-,今夜,我在魔巢中的地位将更形稳固,地位稳固,当然也更便于我的暗中活动。”
徐丹风也压低嗓音道:“你这是说,他们已证实你就是他们所要找的白天虹,同时由于季东平的帮助,也证明白天虹与你那另-重身份无关,他们就可以对你完全放心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不过,今后还得凤姊冒点风险,不时以小弟目前的面貌在洛阳各地出现,那将更便于小弟另一重身份的活动。”
徐丹凤微微点首道:“好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那第二项收获,是否就是指那油布包?”
柏长青道:“是的”
冷寒梅接问道:“小明,那油布包不会假么?”
柏长青道:“绝对是真。”
冷寒梅道:“你怎能如此肯定?”
柏长青神色一黯道:“师叔,我认识贾伯伯的笔迹,方才,我将油布包夺过来时,虽然是那么匆匆一瞥,却已看得非常清楚。”
微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师叔,如非这-封贾伯伯的遗书勾起我的满腔悲愤,方才我不会杀那么多人。”
冷寒梅也神色一黯道:“小明,别难过了,先拿出来瞧瞧吧!”
柏长青道:“是的,时间不早,我必须赶快看完,乘天亮之前赶回四海镖局去。”
徐丹凤忽然一声惊呼道:“咦!明弟,你那油布包快要掉下来了哩”
柏长青俯首一瞧,果然,他那揣在怀中的油布包已脱颖而出,那油布包的周围衣衫竟像被火烧焦似地,腐蚀成一个大洞,只要他再稍为震动一下,那油布包即将掉下来了!
这情形,很显然,这油布包上,涂有强烈的剧毒,如非柏长青曾服过千年金斑白鳝的鲜血,终身不畏剧毒,此刻怕不早已遭了毒手?
旁立群侠入目之下,不禁一齐脸色大变,冷寒梅并促声问道:“小明,你没事么?”
柏长青淡笑道;“多谢师叔关注,明儿不是很好么?”
冷寒梅定过神来,才哑然失笑地“哦”了一声道:“我倒忘了你那特殊的体质”
柏长青已从容地伸手取下那即将掉落的油布包,满脸杀气蒸腾地一挫钢牙,恨声说道:“好贼!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一并收回的!”
说着,已蹲在地下,将手中的油布包打了开来。
虽然是黑夜,但在场群豪,个个都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都可藉着微弱的星光,一目了然!
映入群豪眼帘的,是一本封面上写着“中原四异武功手抄本”的薄薄绢质小册子,和一个颜色呈淡黄,封面上写着;“白天虹(小明)亲启”的信封,不过那密封的信封,却早已被人撕开。
柏长青微瞌双目,强行抑平激动的心情,然后,以微颤的双手,抽出信笺。
其余群豪,尤其是徐丹凤,都不约而同地围拢俯身,以期看得更清楚一点?但于姥姥却挥手沉声喝道:“大家都闪开,这上面的毒性很烈,你们都沾惹不得!”
群豪闻言之后,只好退回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正在看那封遗书的柏长青。
只见柏长青那持着信笺的手,竟像捧着万钧巨石,不胜负荷似的,强烈地颤抖着。
脸上是一脸悲容,星目中清泪双流,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封信很长,写得密密麻麻的,足有七八张之多。
好容易柏长青已将那封长信看完,再度瞌上双目,挤落一串晶莹的泪珠,然后,仰首发出一声既悲壮,又苍凉,有若瀚海龙吟,足以穿云裂石的清啸。
啸声直逼长空,震得周围落叶纷飞,宿鸟惊惶四逸,但刚刚飞起,又告纷纷下堕。
而且,啸声越来越高,历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