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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珊听完项小芸所说,嫣然笑道:“我从虞相公所说以内,听出你与‘氤氲教’之间,根本无甚重大事节,所谓‘新仇旧恨’,都可以一笔勾销!”
项小芸默默不语,把两道神威炯炯的目光,死盯在宇文珊的脸上。
宇文珊笑道:“虞相公,你这样看我则甚?”
项小芸冷然说道:“宇文姑娘,你不要忘了你适才允诺之语,如今该你答覆我,你与‘氤氲教’有何关系?”
宇文珊目光一闪,扬眉笑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光棍眼中,莫揉砂子,宇文珊不敢瞒骗虞相公,我与‘氤氲教’的关系,相当密切。”
项小芸眉峰微聚,不放松地,接口问道:“密切到甚么程度?”
宇文珊笑道:“密切到可以代表‘氤氲教’教主,做得三分主意!”
项小芸目闪精芒,狂笑说道:“妙极,妙极,字文姑娘既然与‘氤氲教’教主的关系,如此密切,虞小刚便相请你答复我几个问题!”
宇文珊点头笑道:“虞相公尽管请问,我在‘氤氲教’中算得是特殊人物,别人凛于教规,讳莫如深之事,我都可以直言无隐!”
项小芸精神一振,注目问道:“贵教掳掠我好友‘酒糟扁鹊’庄七先生则甚?”
宇文珊娇笑答道:“不是掳掠,而是延医,只因庄七先生,性情古怪,致使延医方法,略嫌霸道失礼!”
项小芸道:“延医为谁疗疾?所治疗的又是甚么病呢?”
宇文珊笑道:“是为‘氤氲教’教主疗疾,但关于是何病证一节,却恐连号称当代第一‘神医’的‘酒糟扁鹊’庄七先生,都迄今尚未看出。”
项小芸“哦”了一声,扬眉又道:“庄七先生如今何在?”
宇文珊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他在‘销魂堡’中,贵为上宾!”
项小芸绕了半天圈子,如今才自自然然地,问到本题说道:“销魂堡何在?”
谁知宇文珊先前不仅有问必答,并答得直爽异常!但如今项小芸问到主题,她竟绕了个小小圈子,不答反问地,含笑说道:“虞相公询问‘销魂堡’何在之意,是否想前往一行?”
项小芸傲然答道:“宇文姑娘猜得不错,虞小刚正是此意!”
宇文珊柳眉一挑,娇笑说道:“既然如此,虞相公便不必问了,只要你想去‘销魂堡’,敢去‘销魂堡’,少时酒饭之后,宇文珊愿作向导,奉陪一游。”
项小芸拊掌狂笑说道:“多谢宇文姑娘,慢说小小‘销魂堡’,就是布满刀山剑树,油锅炮烙的十八层地狱之中,虞小刚也敢一层一层地,闯它一闯!”
她说这几句话之际,霸王豪情,霍然呈露,那股英风,那身傲骨,那份爽朗神仪直把位“小迷楼主人”宇文珊,看得芳心突突,惊为生平仅见的第一人品!
等她话完,宇文珊立即风情万种,妙目流波地,含笑点头道:“难怪‘铁心孔雀’尹堂主,要把虞相公邀来一会,虞相公英风傲骨,果是罕世奇才,真所谓两间灵秀,钟毓一身的了!”
项小芸听出她言外之意,轩眉问道:“听宇文姑娘这样说话,难道尹鹏飞约我‘潼关’一会之举,竟还别有用心?”
宇文珊点头答道:“氤氲教主立愿把天下英才,一齐网罗于‘氤氲教’下,尹堂主与虞相公定约之意,也就在此!”
项小芸秀眉轩处“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氤氲教主虽然有意网罗天下英才,但既称‘英才’,必具傲骨,谁又会甘心他人网罗?”
宇文珊微笑说道:“我若站在虞相公的立场,也会有如此想法,但也就是我要陪虞相公,同往‘销魂堡’中一游的用意所在!”
项上芸双目一翻,看着宇文珊,晒然笑道:“我听得懂宇文姑娘的弦外之音,你是说只要虞小刚一游‘销魂堡’后,便会甘心情愿,俯首归诚!”
宇文珊含笑说道:“虞相公方才说得极对,凡是‘英才’必具‘傲骨’!但也应该知道,凡是‘俊杰’,必识‘时务’,任何人遨游‘销魂堡’后,便知武林霸业,非此莫属,顺之则荣逆之则辱,除却冥顽若石愚拙不堪者外,只要稍为灵性,必会在荣辱之间,作一聪明选择。”
项小芸听完话后,向宇文珊看了两眼,忍不住秀眉双挑,仰天狂笑!
宇文珊被他笑得有些怙掇起来,惶然问道:“虞相公为何如此狂笑?莫非我说错了甚么话儿?”
项小芸摇头笑笑道:“宇文姑娘那里会说错话儿,我之所以发笑,是佩服你口若悬河,舌如利刃,唇角间更朵朵生莲,端的是女中张仪苏秦的一流角色!”
宇文珊失笑说道:“虞相公太会讽刺我了,须知我并非信口开河”
项小芸不等对方话了,便接口问道:“宇文姑娘既非信口开河,难道还有甚么事实根据?”
宇文珊微笑说道:“那位钟少强的根骨风神,虽然尚非虞相公之比,但是位相当高傲的铮铮铁汉!”
项小芸点头笑道:“宇文姑娘说得不错,我觉得他似乎比我还要骄暴一些!”
宇文珊在眉宇之间,微露得意神色地,嫣然笑道:“钟少强来时,也根本不把‘氤氲教’看在眼内,但由我陪他同游‘销魂堡’后却立即改变原意,不仅自己领受法印、血誓归诚,并回转‘东海’他父亲‘东剑’钟强,也担任本教护法。”
项小芸听得钟少强已受“氤氲教”拢落,不禁暗吃一惊,目中微闪神光,向宇文珊淡然笑道:“宇文姑娘,钟少强与我不同,他肯俯首归诚,我也许会使宇文姑娘失望。”
宇文珊讶然问道:“虞相公此话怎讲?”
项小芸傲然笑道:“我认为钟少强纵然不游‘销魂堡’,也会对氤氲教拜手称臣!”
宇文珊越发诧异问道:“虞相公方才不是还说他相当骄暴高傲,不肯轻易服人的么?”
项小芸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钟少强既遇见宇文姑娘如此风华绝代之人,他也只好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
宇文珊听出项小芸的语意,柳眉双扬,含笑问道:“虞相公认为宇文珊的姿色不俗?”
项小芸点头笑道:“修短适中,身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人,谁不爱美?尤其是美人,更爱受人言词得当地,加以赞美!故而项小芸话犹未了,宇文珊便得意笑道:“虞相公太过奖了,你或具子建之才,我却决不敢当洛水神仙之誉。”
说到此处,忽又妙目流波,用两道美极媚极眼神,盯在项小芸脸上,情意绵绵地,柔声笑道:“虞相公,你呢?你会不会像那位钟少强一样,与我缔交于这小楼之中,把百炼金钢化为绕指柔呢?”
项小芸摇头笑道:“我和钟少强有些不同!”
宇文珊愕然问道:“不同之处何在?”
项小芸答道:“虞小刚不解风情,钟少强风流倜傥,故而有些不同,我是:书生原本心如铁,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宇文珊听了项小芸这几句话儿,又见对方脸上,果未流露出丝毫情思欲念,不禁又是佩服,又是不服!
她佩服的是对方如此人品,如此风神,居然能够淡于色欲,老成持重。
她不服的是自己向以容光自负,为何今日对于虞小刚,便失去了引诱之力?
所谓“长处”无非“内才”“外貌”两者,宇文珊见项小芸未为她“外貌”所诱,遂想表现“内才”加强魅力!
所谓“内才”自然又可分为“文才”“武才”宇文珊善于阅人,看出项小芸英气勃勃,遂想在“武才”方面,博得对方的惊奇心折!
她主意既定,向项小芸摇头笑道:“虞相公有所不知,那钟少强起初也颇鄙视‘氤氲教’,但与我略作较量之后,方大感惊奇,自动要去‘销魂堡’,瞻仰瞻仰到底是甚么藏龙卧虎之地?”
项小芸闻言,确实略感惊奇地,扬眉问道:“宇文姑娘也和钟少强交过手么?你们所较量的,是甚么功夫?”
宇文珊娇笑答道:“挽弓挽强,用箭用长,我是和他较量几招剑法!”
项小芸秀眉忽扬,微笑说道:“宇文姑娘,我来猜猜你们这场斗剑的结果如何好么?”
宇文珊点头笑道:“虞相公请猜,但你却未必猜得对呢?”
项小芸好似成竹在胸地,缓缓笑道:“我猜你们是约莫斗到一百招左右,仍告秋色平分,未见胜负,遂一笑罢手!”
宇文珊惊奇欲绝地,讶然问道:“虞相公这桩事儿,除了我与钟少强外却根本无人知晓,你你,怎会猜测得如此准确?”
项小芸微笑答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因为钟少强乃‘东剑’钟强之子,对于‘剑法’一技,是渊源必深的传家武学,决不会轻易败在宇文姑娘手下!”
宇文珊点了点头,项小芸继续说道:“至于宇文姑娘也决未败在钟少强手下,否则你不但不会主动提起此事,眉宇之间,也不会现出一种怡然自得神色!”
宇文珊笑道:“虞相公心思敏捷,猜得真高,但你却怎样知道我与钟少强所斗招数?”
项小芸道:“这是由于常识,因为你们的一身武学,相当高明,也必相当好胜,决不肯在十招八招之下就承认无法压倒对方。”
宇文珊叹息一声说道:“好胜争名,好像并不限于宇文珊,及钟少强,业已成了武林人物的一般通病。”
项小芸微笑说道:“但你们又非甚么大敌深仇,非拚个你死我活不可,故而战到百招左右,定会相当知难地,含笑住手!”
宇文珊对于项小芸判断得如此精确敏锐,好生惊佩地,秀眉微扬,含笑说道:“虞相公,上次钟少强是逼着我不得不从地,和他比剑百招,如今我却想向你竭诚求教!”
项小芸摇头笑道:“他是名父虎子,家学渊源,尚未能胜得姑娘,我这不见经传的武林末学后进,何必还要献丑?”
宇文珊娇笑说道:“满瓶不动半瓶摇,就从这深藏若虚的一端看来,虞相公也比那钟少强,强得多了。”
项小芸一面目光微注身边的“蓝皮恶煞”向毕胜青征求意见,一面向宇文珊含笑问道:“宇文姑娘,你当真要我显露薄技?”
宇文珊点头笑道:“因所愿也,才敢请耳!”
毕胜青所扮苍头也微微颔首,表示对于宇文珊要求切磋之事,可以答应!
项小芸见状之下,扬眉笑道:“既然宇文姑娘有此雅兴,虞小刚只好奉陪,但对于过招方式,我却有桩建议!”
宇文珊笑道:“虞相公有何高见?”
项小芸微笑说道:“我们是否可以身不离席,用箸代剑?”
宇文珊闻言之下,先是愕了一愕,旋即点头笑道:“好主意!虞相公这‘身不离席,用箸代剑’的法儿,想得着实高明可佩!”
她边自说话,边自取了一双牙箸,向项小芸含笑递过。
这时,毕胜青佯做举杯饮酒,却在遮蔽了嘴唇动作以后,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项小芸耳畔说道:“虞老弟,不必顾忌,胜之无妨!”
项小芸随意取了一根牙箸,心中正为或胜或负,或是保持和局之事,暗暗盘算,忽然听得毕胜青这样说法,主意遂定,向宇文珊扬眉笑道:“宇文姑娘,常言道得好:‘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姑娘千万莫存客气。只管放手施为,对我多加指教!但虞小刚倘若有所得罪之时,也请宇文姑娘,莫加怪罪才好。”
宇文珊听出项小芸的语气,似谦实傲,遂粉面含笑地点了点头,持箸斜举胸前,凝神壹志。
俗语云:“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项小芸见了宇文珊这份神情,立即知道此女果然不俗,是罕见内家高手!
她不敢过份傲慢,也自抱元守一,纳气凝神并扬眉朗笑叫道:“宇文姑娘请进招,虞小刚恭领教益!”
宇文珊知道对方决不肯先行进手,遂嫣然一笑,玉腕微振,挺着手中牙箸,向项小芸迎面点去!
她出手时似甚缓慢,但那根小小牙箸,微一颤动之下,居然幻起了无数光圈,向项小芸飞旋而至。
项小芸扬眉笑道:“好手法,这是‘越女剑法’中的‘万花齐放’,我只好用招‘独占鳌头’,试加消解的了!”
一面发话,一面挺起手中牙箸,略凝内力,向那迎面飞旋而来的无数光圈中央,轻轻点去!
说也奇怪,分明宇文珊运用内功,已将手中牙箸由一化十,由十化百地,旋成大片光圈,但却被项小芸这看来漫不经意地,挺箸一点,把箸尖点个正着!
两根牙箸箸尖,虽然略合即分,但宇文珊的持看的右臂,已承受了极强内力,微有酸麻感觉。
这位小迷楼主人,不禁大吃一惊,柳肩轩处,再度凝足内劲,挺箸猛点。
这次,宇文珊未曾把牙箸幻成炫人眼目的无数光圈,她是老老实实地,挺腕点来,但在牙箸之上,却贯注了十一成的内家真力。
但项小芸艺高胆大,故意炫技,这次她却把手中牙箸,幻成无数光圈,布满正面。
宇文珊的所持牙看,刚刚点入光圈,便觉出有种奇强吸力,吸得与项小芸所持牙箸在一处粘。
这种情况,令宇文姗好不羞赧,她知道对方只要略加内力,一引一震,自己所持牙箸,便将脱手飞去!
她惊羞交迸之下,目光一闪,扬眉叫道:“虞相公功力太高,宇文珊自知不敌之下,只好稍弄狡猾,虞相公当心一二!”
语音方了,右手五指突然松却,改夺为送地,向外猛力一推。
如此一来,那根牙箸便疾如电掣地,向项小芸的面门飞去。
两人持箸代剑,不仅身未离席,连站都不曾站起,全是坐在椅上。距离更近在咫尺,对于这等意料之外的猝然袭击,自然极难闪避!
但项小芸却毫不慌忙,微一张口,便用齿尖噙住箸尖,使那根牙箸,在她两唇之间,只剩下一些微微颤动。
宇文珊虽知项小芸身手极高,但却想不到功力已臻如此境地,睹状之下,不禁花容失色!
项小芸张口一喷,牙箸化为一线白光,凌空电闪“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墙内。
他“哈哈”一笑,尚未发话,宇文珊却已向身边侍婢,扬眉说道:“吩咐备轿。”
项小芸笑道:“宇文姑娘备轿则甚,是要送我进入‘销魂堡’么?”
宇文珊以一种惊佩万分的神色,陪笑答道:“虞相公功力通神,宇文珊那里还敢不知进退地,弄斧班门?自然立即恭送相公去往‘销魂堡’,与我家教主,互相见面的了!”
说到此处,向毕胜青看了一眼,含笑问道:“虞相公,尊仆是随你同去‘销魂堡’?还是在我这琼花谷等待?”
项小芸欲擒故纵地,目注毕胜青,扬眉笑笑道:“老皮,你虽也功力不弱,但毕竟年纪已老,不必再争胜图强,还是在这琼花谷中”
毕胜青不等项小芸说完,便自接口说道:“相公,我老皮奉了老夫人嘱咐,随侍相公游侠江湖,无论是刀山剑树,虎穴龙潭,何曾离开半步?尤其如今蒙宇文姑娘接引,有机会进入举世武林人物均视为神秘圣地的‘销魂堡’,自然更应该追随相公,前去见识见识。”
项小芸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禁心中暗暗好笑地,向宇文珊皱眉说道:“皮仁是我家三代老仆,固然对我忠心耿耿,但脾气却着实倔强!他既要同去观光,宇文姑娘可否请多赐一乘小轿?”
宇文珊点了点头,含笑吩咐侍婢准备三乘小轿。
展眼间,小轿已备,轿夫则每轿两人,全是体态妖娆的年轻美女。
项小芸心内暗觉高兴,因来时以为必会在所谓“小迷楼”中,消受不少风流阵仗,谁知宇文珊居然颇为识相地,并来施展甚么令人头痛的勾魂伎俩。
宇文珊见轿已备妥,遂向项小芸含笑说道:“虞相公,我们这就前往‘销魂堡’,但宇文珊却有桩不情之请!”
项小芸笑道:“宇文姑娘有话尽管请讲,不必如此客气!”
宇文珊娇笑说道:“国有国法,教有教规,氤氲教有桩规定,就是带领外人进入‘销魂堡’无妨,但却绝对不许泄漏进出路径。”
项小芸闻言,向那三乘小轿,看了一眼,见轿制作特异,密密低垂,便自会意笑道:“我懂得宇文姑娘的言外之意,虞小刚负责保证,在到达地头之前,决不自揭轿帘如何?”
宇文珊点头微笑,便即裣衽躬身,请项小芸主仆,上轿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