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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吕正英、路青萍等人的处境,已大致可以用“岌岌可危”四字去形容了,但他们却都是一个个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着。
水湘云一挫银牙,飘身逼近斗场,看情形,她是不顾一切地,准备豁出去了。
就当此情况即将有重大变化之间,那青衫老人忽然舌绽春雷,振声大喝道:“住手!”
紧接着,他又拈须微笑道:“谁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我老人家先赏他一顿板子!”
事实上,不用他加以补充,恶斗中的双方,都已在他那有若春雷陡发似的喝声中,自动停了下来了。当然,对吕正英、路青萍等人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不论这青衫老者是敌是友,能够先停下来,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总是好的。
恶斗一经停止,申文炳首先一声惊叹道:“是你?”
水湘云都同时向申文炳问道:“三师兄,这是什么人啊?”
申文炳苦笑道:“就是那打坏我们大门口匾额的什么‘黄山逸叟’。”
这答案,自然使得水湘云暗中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因为“黄山逸叟’与“无敌堡”是处于敌对地位的,不论其是否与吕正英认识,但由于其徒弟田斌,是与吕正英同在“七杀令主”手下效力,因而他站在吕正英那边,那是毋庸置疑的。
水湘云内心之中,虽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她表面上,却是故意一蹙秀眉道:“那么,是吕正英的援兵到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趁这机会,先斗斗他也好。”
这时:“黄山逸叟”却向吕正英笑问道:“你这娃儿,就是最近几天,曾经大出风头的吕正英是吗?”
吕正英点首正容答道:“小可正是吕正英一一老前辈是否已见过令徒田兄了?”
“黄山逸叟”一怔道:“没有啊!他不是同你一起替‘七杀令主’效力的吗?”
吕正英道:“可是,田兄已同令主去‘夏口’了。”
申文炳目注“黄山逸叟”哼了一声道:“你是准备替这姓吕的撑腰?”
“黄山逸叟”道:“他与小徒,也算是同殿之臣,我老人家既然碰上了,好意思不扶他一把!”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咱们之间的事,提早解决也好。”
紧接着,震声大喝道:“布剑阵,剥了这老匹夫!”
“黄山逸叟”拈须微笑道:“年轻人,你一定要逼我动手,对你对我,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就这说话之间,暗影中已奔出十八个劲装大汉,和四个灰衫老者。
那十八个劲装大汉,立即布成一个奇形剑阵,将“黄山逸叟”包围,四个灰衫老者,则静立一旁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黄山逸叟”漫应道:“你,不是号称淳于坤五个徒弟中,成就最高的一个吗?如果竟然败在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手中,对你又有何光彩可言?至于对我自己来说,那就更毋须解释!”
申文炳冷笑道:“少废话了,今宵,你我之间,怎么说也得见个真章才行。”
“黄山逸叟”苦笑道:“既然如此,我老人家只好自己委屈一点,成全你的心头了。”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雕鸣。
吕正英闻声心动地仰首搜视,申文炳则禁不住脱口欢呼道:“是戈前辈!”
一片“乌云”挟着一阵劲风,由七八丈的高空,疾掠而过,激荡得河滩上沙飞石走,使得群豪们都有目难睁。
少顷之后,当他们睁开双目时,现场中已多出一位外表看来年约三十上下,却是绝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青衣美妇。
吕正英目注之下,连忙向前,躬身施礼道:“吕正英参见令主。”
原来是‘七杀令主’朱四娘,亲自赶来了。
由于朱四娘是乘青雕而来,申文炳可能还不知道那位“大漠神雕”戈永平,在“天心谷”中的遭遇,以为是戈永平赶了来,才欢呼出声。
也由于眼前的情况,大出申文炳的意外,因而使他一时之间,怔在那儿,出声不得。
朱四娘目光环扫现场之后,才凝注吕正英,沉声问道:“这些,都是‘无敌堡’的人?”
吕正英恭应答道:“回令主,有一部分不是的。”
朱四娘截口说道:“好!将目前情况,以及‘恶虎沟’之行的经过,都详细报来。”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随即将“恶虎沟”之行,一直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而且,紧接着他又将水湘云对他暗中示警的事,以真气传音,加以补充说明。
朱四娘静静听完之后,那两道冷厉的目光,在申文炳、闻人玉、水湘云等三人脸上一扫,尤其是对水湘云,更是深深地盯了一眼,然后,却发出一声冷峻的哼声。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有什么神气的!由你这个手下人差劲的情形来说,谅你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的。”
话声一落,紧接着却是两声“噼啪”脆响,申文炳的俊脸上,立即现出十道清晰指痕。
朱四娘的身手,委实是太高明了,使得这片刻之前,还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申文炳,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但觉眼前人影一晃而已。
这情形,使得“黄山逸叟”不由精目中异彩连闪地哈哈笑道:“见面更胜闻名,‘七杀令主’果然算得上是绝代高人!”
接着,向朱四娘抱拳遥遥一拱道:“朱令主,在下欧阳泰这厢有礼了。”
直到这时,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才纷纷向朱四娘见礼,并一个个自报姓氏。朱四娘微笑道:“不敢当!诸位请稍安勿躁,且等我打发走这批‘无敌堡’的高人后,咱们再好好叙叙。”
一顿话锋,目光凝注那被她两记耳光揍得呆了半响,刚刚回过神来,呈现着满脸杀气的申文炳,冷哼一声道:“申文炳,按你方才顶撞我的情形来说,我本该一掌劈了你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揍你二记耳光,而不杀你的原因吗?”
申文炳气得浑身颤抖,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如非是闻人玉与水湘云两人,左右挟持着不让他拚命,很可能他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水湘云的行动很神秘,人也很乖巧,闻言之后,连忙抢先笑道:“令主乃前辈高人,自不肯同后生晚辈们过不去呀!”
朱四娘心中苦笑道:“要不是为了你这丫头,我才不会放他们活着回去呢。”
目前,朱四娘这种想法,是有其原因的。按她那偏激而近于变态的个性,今宵,‘无敌堡’的这些人,恐怕全部难逃一死,但由于吕正英曾向她施以真气传音说明,她必须留下水湘云以为已用,但如果独留下水湘云,必将引起淳于坤的怀疑,所以他才不得不将目前这师兄妹三人,全部放过。
她心中在苦笑着,但口中却冷笑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前辈晚辈的,现在,我老实告诉你们,我留下你们师妹三人的性命,是要你们给我带个口信,给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好好地准备后事!”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你瞧不起我这个手下,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吕正英不是我的正式手下,也不算我的徒弟,他,目前还在我的考验之中,所以,你能打败他,并不表示你高明,除非你能打败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佩服你。”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好,你叫你女儿来吧!”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之后,提声叹道:“胜男,你还不过来。”
“来啦!”随着这一娇应,眼前红影一闪,香风轻拂,全身火红的朱胜男,已俏立朱四娘面前,向着乃母笑了笑道:“娘!这外围,一共有十五个暗卡。”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已全部料理了?”
朱胜男点点头道:“是的。”
十几个手下,被人家无声无息地处死了,这情形,对申文炳而言,可并不比方才挨了朱四娘的两记耳光时,会显得轻松。
申文炳对那朱胜男“全部料理了”的十五个暗卡,其身手如何,他自己最是明白不过,尽管目前他是因“黄山逸叟”欧阳泰与朱四娘的先后出现,而吸住了他的注意力,但朱胜男能有此种干净利落的表现,其身手之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朱胜男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是的”二字时,申文炳那张本已被朱四娘两记耳光揍得不太好的俊脸,刹那之间,变得更加难看啦!
朱四娘目注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不用怕,我已说过,今宵不杀你们师兄妹三人,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个女儿,这其余的二十二个男人,我都可以饶他们不死的啦!”
听这话气,她连那已布成剑阵的十八个劲装汉子,以及旁立的四个灰衫老者,都没打算放过。
申文炳脸色阴晴不安之间,朱胜男却向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还等什么?”此情此景,申文炳除了不计下切后果,舍命一拚之外,已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他一挫钢牙,沉声说道:“好!你进招!”
朱胜男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恕我有僭了。”
话落手起:“刷”地一剑,径行刺向申文炳的前胸。
她可能是过于轻敌,这起手一剑,用的居然是最平凡的一招“卞庄刺虎”尽管是这种平凡招式,在像她这样的高手使来,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但她所遇的对方,并非弱者,因而不但很轻易地避过了,而且是制敌先机,立还颜色“咻,咻,咻”一连三刀,居然迫得朱胜男退了一大步,才化解掉对方这连环三招。
朱胜男一招受挫之后,已收拾起轻敌之心,立即以“天心谷”绝艺加以反击,口中并冷笑道:“申文炳,多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须知你这一战,可连结着另外的二十二条人命呢!”
申文炳也冷笑道:“多谢提醒,我会当心的。”
他口中说得轻松,但行动上,却被对方那既辛辣,又神奇的剑招迫得采取了守势。
本来,申文炳的刀法与掌法,也如同朱胜男的剑法一样,即辛辣与神奇于一炉的,但两相比较之下,申文炳的招式,却略逊一筹,而真力方面,也显然要差一点,因而,朱胜男一经改变剑法,申文炳立即落了下风。
但尽管如此,一旁的朱四娘,却在直皱眉头。当然,朱四娘之意,可能是认为申文炳的身手,比她所想像的高明太多了,同时她也有点担心,目前的申文炳,是否还藏了私?
因为,万一她所担心,竟然成为事实,则一时的胜败,固然算不了什么,但对她这位七杀令主的威信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总算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当双方激战超过百招之后,申文炳已被迫得连连后退了。
朱胜男一面杀手连施,一面连声冷笑道:“姓申的,你还不弃刀认输!”
申文炳忽然大喝一声“停”
朱胜男跃身纵出战圈,冷然问道:“你已服输了?”
申文炳长叹一声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面对高明,我不能服输,不过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朱胜男冷笑一声:“你很有志气,好,我等着你来讨还,但我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下次遇上时方才我娘所说的,不杀你的诺言,就不适用了。”
申文炳也冷笑道:“未来的事,别说得太满,以后,是谁不饶谁,还很难说呢!”
朱四娘沉声叱道:“别废话了!你们师兄妹,和那已削去一臂的祝至刚,现在就可以滚回去!”
一顿话锋,冷厉的目光,一扫那十八劲装大汉和四位灰衫老人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一线生机了,是你们的主子不争气,可怨不了谁,现在,你们二十二个,立即排好阵式领死,同时,我还再给你们一次便宜,只要十招之后,谁还活着的,我就不再杀他。”
这话气,仔细想想,足够使人活活气死。
但是水湘云比较胆子大,当其余诸人,在听到朱四娘的话后,噤若寒蝉时,她却目注朱四娘,娇声笑问道:“这位夫人”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叫令主!”
“是!”水湘云连忙改口道:“令主既然放过了我们四个,却为何还要杀我们这些手下人呢?”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放过你们,不过是要你们替我带信,才让你们多活几天而已。”
水湘云蹙眉问道:“令主为何如此嗜杀?”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的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向我问这些问题。”
水湘云笑了笑道:“令主,一个人如果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活,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凝视少顷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冲着你这份胆识,我可以同你多说几句话。不是我喜欢杀人,而是你们这些人都该杀,该死!”
水湘云笑问道:“为什么我们都该杀该死的呢?”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因为,你们都是‘无敌堡’的人!”
水湘云正容接道:“令主与‘无敌堡’有仇?”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水湘云正容如故地接道:“令主‘无敌堡’的人,绝对不会每一个人都同您‘仇深似海,恨比天高’吧?”
这二问,可使得朱四娘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但水湘云却是毫不放松地接道:“令主,既然‘无敌堡’的人,并非每一个人都同您有仇,那么,晚辈斗胆,敬请令主高抬贵手,也放过他们这一遭好吗?”
说着,并抬手向她那二十二位手下人一指。
朱四娘禁不住娇笑一声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还要替手下人求情免死?”
水湘云打蛇随棍上她娇笑道:“令主已经答应了?”
朱四娘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水湘云却连忙扭头向那些手下人娇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滚回去!”
水湘云冰雪聪明,善于制造机会,也能适时把握住机会。
而她那些手下人,也并不笨,而且,江湖阅历丰富,眼前的情况,他们都看得很透彻,连他们主子最得意的徒弟,也在对方女儿的手中,被作弄得灰头土脸,凭他们又怎能与对方的正主儿抗衡!
因此,水湘云话声一落,那些人已一齐呼啸着,抱头鼠窜而去。
朱四娘对水湘云那超人的机智,显然非常激赏,因而对于对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动,不仅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小丫头,希望你下次莫再碰上我。”
水湘云娇憨地一笑道:“令主今宵没有杀我,我想,下次遇上时,也不忍心加害于我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下次碰上我,你是准死无疑!”接着,脸色与语气同时一沉道:“还不给我滚。”
“是!”水湘云娇应一声,扭头向木然呆立一旁的申文炳等其余三人说道:“三师兄,咱们走。”
一行四人,默默地转身,疾奔而去。
朱四娘却扬声说道:“我再说一遍,寄语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准备后事!”
目送那批人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吕正英才算是完全放下悬着的心,禁不住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这时,朱四娘才目注“黄山逸叟”欧阳泰,淡笑着问道:“欧阳大侠此行是隅经此地?还是别有原因?”
欧阳泰含笑答道:“老朽此行,本来是专程前往‘雪锋”拜会令主,并看看小徒。”
朱四娘笑道:“拜会二字,是不敢当,阁下这位‘黄山派’的太上掌门人,对贵派的筹备事宜,是否已完全就绪?”
欧阳泰正容接道:“筹备工作早已完全,但劣徒的阅历还不够,所以,老朽准备让他们随令主,多多阅练一番之后,再定期公告同道。”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欧阳大侠不愧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人了“哪里,哪里!”欧阳泰连声谦笑道:“令主过奖啦!”
朱四娘笑道:“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接着,又注目问道:“欧阳大侠是否还要看看令徒?”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道:“令徒已偕同小女等人,首途前往夏口,只好有劳欧阳大侠,跑一趟夏口了!”
欧阳泰笑道:“老朽反正没事,多跑跑也是好的。”
朱四娘沉思着问道:“方才,那个申文炳与小女交手的情形,欧阳大侠已全部看到了。”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都看到了。”
朱四娘注目接问道:“欧阳大侠对那申文炳所使的刀法和掌法,不知有何观感。”
欧阳泰微微一怔道:“算得上是既奇诡,又辛辣,但与令嫒的武功比较起来,却显然还差了一大截。”
朱四娘接问道:“欧阳大侠会看出申文炳的武功路数吗?”
欧阳泰苦笑道:“老朽很惭愧,竟然看不出那小子的武功,究竟来自何处,不过,可以断言的是那决非‘无敌堡’原有的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欧阳泰笑道:“我想,还这一点,令主也必然会有同感的。”
朱四娘笑问道:“是哪一点啊?”
欧阳泰不答反问道:“令主看过小徒所使的发刀法吗?
“看过。”朱四娘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阁下之意,是认为申文炳所使的刀法,与令徒所使的刀法,有点近似?”
欧阳泰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不但有点近似,而且算得上是大同小异。”
朱四娘点首表示同意,欧阳泰却接问道:“令主知道此中原因吗?”
朱四娘笑了笑道:“阁下这一问,算得上是问到了闭门不闻窗外事的人了!”
但她心中却在冷笑道:“我知道此原因,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啊!。”
欧阳泰轻叹一声道:“武林中的事,很多都是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这些,咱们不谈也罢!”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令主如无别的指教,老朽就此告辞。”
“阁下太客气了!”朱四娘含笑接道:“那么,咱们夏口再见!”
“好的,夏口再见!”欧阳泰说完之后,向着朱四娘和伍秀芸、路青萍等人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飞身射落江边,依然是踏波疾驰而去。
朱四娘这才目注路青萍,笑了笑道:“路姑娘,令师声望,武功,都不在淳于坤那老贼之下,所谓名师出高徒,路姑娘的武功造诣,想必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路青萍苦笑道:“令主请莫见笑,晚辈资质迟钝,成就有限得很。”
朱四娘目光在路青萍与上官素文二人周身上下,一阵打量,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路青萍含笑接道:“令主好像有什么指示。”
朱四娘笑了笑道:“且等见到令师时,再作详谈吧!”
又含笑接道:“见到令师时,请代我问候,并欢迎前往夏口一游。”
这已经是等于下逐客令了,路青萍冰雪聪明,自然能领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当下恭应道:“晚辈记下了!”
接着,向伍秀芸、上官素文两人点点头道:“义母,阿文,我们先回客栈去吧!”
三人同时向着朱四娘施礼之后,转身向客栈疾奔而去。
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沉思有顷,才正容说道:“吕正英,我同大小姐乘青雕先走,你照预定计划独自东下,记着:不许同路青萍等人一起走,同时,要改装易容,避免同‘无敌堡’的人,再发生冲突,懂吗?”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属下懂得。”
朱胜男冷然问道:“你懂?你且说说看,我娘为什么不让你同‘无敌堡’的人发生冲突?”
吕正英正容说道:“那是属下的武功才刚刚入门,目前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能再给令主丢人。”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你的领悟力很高,希望你好自为之。”
不等吕正英接腔,又立即接道:“本来,你的武功,已过得去了,但‘无敌堡’的人,高明得大出我意料,所以,我于半途上听到他们派人要对你实行截击时,立即偕同大小姐乘青雕赶来给你接应。”
吕正英恭应道:“多谢令主德意!”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那自封的‘追魂使者”很合我的意思,从现在起,你同田斌两个人,都有了正式职称,即分别为本令本座的“追魂使者”和“夺命使者”吕正英算得是入乡随俗,这些日子来,他也圆通多了,闻言之后,连忙躬身致谢道!“多谢令主栽培!”
朱胜男沉声冷然接道:“可是,你不能再使这个职称冲突,万一不能避免时,你应该立即自杀以谢!”
吕正英漠然地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目前,你同田斌的身手,还不能相提并论,此番回到夏口之前,还必须痛下功夫。”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又心头一动地,注目问道:“令主,田斌的武功,是否高过方才那个申文炳?”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看情形,他们该是在伯仲之间。”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
“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此去东下途中,尽量隐秘行踪,避免与‘无敌堡’的人员冲突。”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仰首发出一声清啸,那只硕大无比的青雕,俯冲而下,朱四娘母女却同时腾射而起,在五丈余的高空跨上雕背,冲霄而去。这个算得上是热闹了好一阵子的河滨,刹那之间,又变得冷清清的,只剩下吕正英一个人。也不知他心头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呆立江滨,不言不动,如非是那强劲江风,扬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可真像是一尊塑像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忽然,一个冰冷的话语,划空传来道:“真没出息!”
话声不知来自何处,一如他八个月之前的逃离途中,在“雪锋山”山区,所听到的朱四娘母女的话声一样。
但目前的环境,却同八个月以前,大不相同。
因为,以往是在“雪锋山”的万山丛中,又是大雪迷蒙之际,隐藏身形,可方便之至,但目前这江滨的沙滩上,却是空荡荡地一览无遗,而江面的渔舟,与后面的客栈,都相距至少也在箭远距离之上。
可是,目前这话声,却是那么清晰,就如同在他耳边一样。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不由问道:“方才,阁不是在骂我?”
那冰冷话声道:“这沙滩之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不骂你骂谁?”
吕正好只好苦笑道:“阁下且说个明白,我究竟是哪一点没出息?”
那冰冷话声道:“堂堂七尺之躯,却受制于一个妇人的女子,难道你感到很光荣!”
吕正英不由冷笑着叹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又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的!”
吕正英苦笑道:“阁不是一个局外人,自然可以乐得说风凉话。”
那冰冷语声道:“我说你没出息,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正容说道:“阁下,我不是不服气,也承认你骂得有道理,可是,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可能或多或少地有点难言之隐”
那冰冷语声接道:“只要你肯在我老人家门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真的吗?”吕正英含糊地道:“那么请问阁不是谁?”
那冰冷语声道:“不管我是谁?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吕正英点点头道:“好!你问吧。”
那冰冷语声道:“你知道你所习武功的来历吗?”
吕正英道:“我知道:那是出自劫余生前辈的‘万博真诠’。”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那‘万博真诠”还另有两本分别以刀法和掌法为和体的副册?”
吕正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劫余生曾经收过徒弟吗?”
吕正英一怔道:“不知道啊!”那冰冷语声道:“你是聪明人,听过我这些话,再回想一下方才申文炳师兄妹所使的武功招式,心头是否有什么联想吗?”
吕正英心中一动地:“哦”了一声道:“莫非‘无敌堡’的武功,就是源出劫余生的那位徒弟的了?”
那冰冷语声道:“如果他们的武功,不是出自劫余生的那位徒弟,又怎会同时懂得那三种神奇的武学呢?”
吕正英道:“这些,阁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冰冷语气道:“真是一头大笨牛,说了这么老半天,你竟连我是谁都联想不起来!”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莫非阁不就是劫余生前辈的徒弟?”
那冰冷语声笑道:“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啦!”
吕正英一怔道:“那么,阁下也是淳于坤的师父?”
那冰冷语声道:“多此一问。”
他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跪下磕头!”
吕正英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向你磕头?”
那冰冷语声笑道:“拜我作师父呀!”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拜你作师父,除非日从西起!”
那冰冷语声讶问道:“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因为你是淳于坤的师父,而淳于坤却是我的杀父仇人。”
那冰冷语声“哦”了一声道:“那有什么关系,等你在我这儿学好了武功,再杀淳于坤,复仇雪恨,不也一样吗!”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同那老贼共是一位师父了那冰冷语声道:“你小子,可真是傲得可以。”
他话声一顿之后,又沉声问道:“你小于.将我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就这么跟定那两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仰承她们的鼻息?”
吕正英漠然地道:“这与你不相干!”
那冰冷语声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马屁拍在马腿上,算得上是自讨没趣,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放弃这个机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用这种‘六合传音’的最上乘功夫说话,也不觉得累?”
那冷冰语声怒叱道:“混账,你小子居然嫌我老人家-嗦!”
一顿话锋,又哼了一声道:“好!我老人家懒得管你的闲事,告辞!”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由于情况有了变化,吕正英预定偕同路青萍等人,在“白水镇”雇船直放“衡州”的计划,不能不有所更改。
专船还是雇了一艘,但顺流东下的,仅只路青萍等三人,吕正英却是改装易容,单骑走陆路。
此行,他改扮的是一位中年官差,单身单剑,驰骋于官道之上,既能避免江湖中的注意,同时也显得消遥自在。
第四天的黄昏,吕正英满面风尘地进入了衡山县城。
衡山位于湘江左岸,是以县境的“南岳衡山”而得名,由于水陆交通方便,市面是很繁华。
当吕正英进入一家名为“萧湘别馆”的豪华客栈时,客栈内走出一名兵勇装束的人,向着他躬身施礼道:“爷,你的房间已经开好了。”
吕正英“唔”了一声,在那兵勇的前导之下,进入一间颇为讲究的上房,然后才低声说道:“多谢你!路姑娘。”
原来这位兵勇,竟然是路青萍所乔装。
当然,他们此行,虽然是水陆异途,但彼此之间的行动计划,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由于水路上的路青萍等三人,顺风顺水,行程较快,所以才先替吕正英在这儿开好房间。
路青萍低声笑道:“吕公子,怎么客气起来了。”
接着,才改以真气传音问道:“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吕正英接问道:“这儿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这儿也没什么新的情况,但有关你在‘恶虎沟’大显神威,以及‘七杀令’的风风雨雨,却是宣染得更加厉害了,这短短几天之中,你已成为江湖上谈论最多的风云人物了。”
吕正英禁不住苦笑道:“这些,一路上我也听到不少。”
路青萍笑道:“这一路上,你算是出尽了风头。”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在‘白水镇’上,也丢尽了面子。”
路青萍摇首接道:“那不是你的错,连你们令主都没责备你,你还有什么难过的?”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这是铁的事实,我自己还差劲得很。”
路青萍笑道:“照你这样说来,像我这样的功夫,就该早点自己吊死算啦!”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说正经的,见到令师没有?”
这两人,一直都是以真气传音交谈着的,这时,路青萍忽然向吕正英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改以普通话声说道:“是的,是的,敝上也很想见见你”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止于门口,只听一声苍劲语声问道:“就是这一间吧!”
店小二的话声歉笑道:“老爷子,很抱歉!这一间已住了一位公爷。”
那苍劲语声苦笑道:“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嫌晚了一步。”
话声一顿之后,又接问道:“这隔壁的一间呢?”
店小二的话声道:“这一间还空着。”
那苍劲语声道:“好,那么,只好将就一点,就是这一间吧!”
路青萍传音说道:“吕公子,这个老头,可能不简单,”
吕正英传音讶问道:“何以见得?”
路青萍撇唇笑道:“信不信,且等着瞧吧!”
吕正英蹙眉传音问道:“路姑娘,看你这神秘的情形,可能是早已有所发现了吧?”
路青萍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我与义母、阿文等人,在这儿弃舟登陆时,在码头上就听到有人用黑话在说你的事情。”
吕正英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路青萍道:“他们说,你忽然失踪了,但他们很有把握似的,不论你如何改装易容,都有办法能把你找到。”
吕正英接问道:“以后呢?
路青萍苦笑道:“以后,那两个人的谈话,被另一个人厉声制止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当时,你们三位,也是改装易容的?”
路青萍点点头道:“是的”
传音至此,隔壁房间突然传来苍劲语声道:“真是少不更事,小两口儿,一见面就-嗦个没完。”
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却使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同时都感到一阵面红耳赤,也幸亏他们的脸上都涂着易容药,不致被对方看出来,否则,这情景就够瞧的啦!
说来也真绝,隔壁那苍劲语声,在没头没尾地说过那两句之后,又没了下文,使得吕正英、路青萍二人空自紧张了一场。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才以普通话声说道:“走!我们去餐厅吃饭去。”
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敝上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吕正英笑道:“那么,我不便强留,明天我会专程拜访贵上。”
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快告诉我地址。”
路青萍笑道:“谢谢你!敝上曾经说过,明天早晨,他将亲来客栈拜访。”
接着,她也以真气传音说道:“明天辰正,南门城门口。”
说完这几句,才又以普通话声说道:“小的告退。”
隔壁那苍劲语声,适时接道:“隆走,慢走,不送,不送。”
当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再度投过一瞥苦笑时,那苍劲语声又接笑道:“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吕正英一挑双眉,却被路青萍的眼色制止了。
路青萍并边走边传音道:“忍耐一点,待会我再来看你。”
吕正英目送路青萍离去之后,微一沉思,立即独自向餐厅走去。
由于正是晚餐时间,餐厅内生意特别好,吕正英在店小二的安排之下,很快坐了一个空位子,而且这座位,还是两人共用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商人装束的中年人,前后左右的座位,却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惟因这儿是“衡山”城中首屈一指的豪华客栈,到这儿来的顾客,都是衣冠楚楚,相当体面的人物。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经过一连串事故之后的吕正英。他也显得特别老练起来。
他表面上装得泰然自若,但暗地里,他却故意背着灯光,一双精目,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下。
也就在这匆匆扫视之间,他发现两双锐利的目光,正在向他注视着。
公共场所中的顾客,注意一位新进来的客人,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但目前这二位注视着他的客人却显然有点不寻常。
因为那两位的目光,非常锐利,显然是内家功夫颇有造诣的武林高手,而且,偌大一座餐厅之中偏偏只有这两位特别注意他,而这二位,又是坐在一起的。
就因为有着这些原因,吕正英心头一动,故意将座位挪动了一下,以避过正面的灯光,斜对着那注意他的二位而坐。
他故意收敛双目中的神光,有意无意之间,向那两位瞟了一眼。
这回,他看清楚了,那是两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着蓝衫,一着灰衫。
着蓝衫神态畏缩,着灰衫的却是面相清-,而且神采飞扬,当吕正英向那二位正式扫过一眼时那两位却还是向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吕正英眉峰微蹙之间,店小二却向他哈腰笑问道:“这位公爷,您要吃点什么啊?”
吕正英因为心不在焉,随手向他对面那位的桌面上一指道:“照样!”
对面那位的桌面上,是一个并盘、一盘辣子鸡丁,一盘红烧甲鱼,和一壶当地土产的黄酒。
店小二恭应着,连忙拉开嗓门,叫嚷了一遍。
此刻,吕正英从容地向四周打量。这餐厅,除了供应客栈本身的顾客之外,同时也对外营业,因而规模相当宏大,大概可同时供应两百人进餐。
目前已卖了九成以上的座,算得上是座无虚席了。
当吕正英安详地向四周打量时,那本来是特别注意他的那两位,也不再向他注视,而浅酌低斟,并低声交谈起来。
吕正英正想凝神窃听他们谈些什么,在离丈远处,却传出一声长叹道:“唉!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湖,可能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吕正英循声投注,见那说话的,是一位满头斑发的短装老者。
那一桌,一共是三位,除了那短装老者之外,另一位是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物。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道:“是的,最近这位闹得满城风雨的‘七杀令主”可委实够厉害的了,不但没将其他的武林人物看在眼中,而且连那俨然为武林霸主的‘无敌堡’也好像不曾当一回事。”
短装老者拈须笑道:“岂仅是没将‘无敌堡’当一回事而已,事实上‘七杀令主’的目的,就是要取代‘无敌堡’的地位呀!”
中年汉子点头接道:“爹说得对,要不然‘七杀令主’的人员,也就不致于向夏口集中了。”
那少年接问道:“爹,‘无敌堡’在夏口?”
中年汉子道:“不!‘无敌堡’在武昌的洛加山旁。”
听他们这称谓,这三位还是祖孙三代呢!见到人家那种天伦团聚,再想到自己的灭门惨祸情形,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但他毕竟是够坚强的,尤其是目前,算得上是危机四伏,他绝对不能因感怀身世而分神。
因此,他立即暗中一挫钢牙,将激动的情绪,强行压制。
中年汉子一顿话锋,目注短装老者蹙眉说道:“爹!你方才说,这次使得‘恶虎沟’的西门锐寨主下不了台的,就是‘潇湘剑客’吕大侠的公子吕正英?”
“是的。”短装老者点首接道:“而且,吕公子也正是‘七杀令主’手下的‘追魂使者’。”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会不会是姓名相同呢?”
短装老者讶然问道:“你为何会有此种想法?”
中年汉子道:“因为,据传说,八个月之前,吕家庄遭到灭门惨祸时,并无活口逃出。”
短装老者截口说道:“传说事并不一定可靠的。”
中年汉子接道:“就算是那‘追魂使者’果然是吕大侠的遗孤,也还有两点没法想通。”
短装老者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
中年汉子道:“第一、一个十七八岁的犬男孩,在短短七八个月之间,就能练成那么高大的武功,可实在难以使人相信。”
短装老者笑道:“但事实上,吕公子委实已将西门总寨主弄得下不了台,而且,这传说绝对是真实。”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如果这位‘追魂使者’真是吕大侠的遗孤,又有那么高的武功,则西门锐寨主就没有理由,还能活着了。”
短装老者笑道:“问得有理由,可是,方才我的消息还没说完啊!”那少年连忙接道:“爷爷!你快点说吧!”
吕正英要的酒菜送了上来,对方的话题,也转入他为何没杀西门锐的原因上。
他一面自斟白吃着,一面倾听对方的谈话,那短装老者的消息,虽然是根据传说而来,却也并不太离谱。
那短装老者说完之后,目注那少年人,不胜感慨地说道:“云儿,那吕公子的年纪,比你大不了一两岁,但人家却已经”
那少年人一挑剑眉,截口接道:“爷爷,我要是能遇上像‘七杀令主’那样的绝代高人,我也一定会有吕公子那种成就的。”
那短装老者忽然幽幽一叹,没有接腔。
吕正英目前也算是半个大行家了,他已看出来那少年人资质、禀赋,可能并不比他差,这情形可使得他暂时忘去自己的处境,反而对那少年人生出浓厚的同情心来。
少年人一顿话锋后,目注那短衫老者,蹙眉问:“爷爷,不知那‘七杀令主’会不会收徒弟?”
短装老者苦笑道:“我也不曾见过那‘七杀令主’怎能知道他收不收徒弟。”
那中年汉子轻轻一叹道:“别做白日梦了,快点吃东西!我们还得过江去呢了那三位的对话停止了。吕正英所叫的酒菜,已在不知不觉中吃去了一大半,当他的目光瞟向原先向他注目的二位时,那二位却已正在向他注视着。
而且,那神态畏缩的蓝衫文士,还向着他呲牙一笑道:“年纪轻轻,胆子可真不小啊!”那灰衫文士却冷冷一笑道:“冒充官差,查出来是要坐牢的。”
这情形,已显然是在说吕正英了,但吕正英却还能沉得住气,听若未闻似的一派安详。
那灰衫文士又冷笑一声道:“装孙子,可解决不了问题啊!”那蓝衫文士附和着说道:“是啊!如果缩在裤子里,就能安全无事,天底下就不会有什么横祸了啦了那两个人的话声不算高,餐厅中顾客又多,因而他们的话,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对吕正英而言,却是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内心的激动,是不难想见的,但他曾经忍受灭门惨祸那种痛苦,最近这半年多来,又在朱四娘与朱胜男二人的折辱之下,受够了屈辱,因而对于“忍”的功夫,他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他深知对方这种等于指名道姓的公然叫阵,尤其是在了解了自己的底细之后,还敢如此嚣张,否则如非他们自己武功高强,必然是另有所恃。
也因为如此,如果他一时忍受不住,而与对方冲突起来,则自己遭受折辱,与牺牲性命,都算不了什么,但使自己的灭门血恨冤枉沉海底,没人湔雪,那就真是罪孽深重了。
因此,尽管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愤恨,但同时却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忍、忍、忍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出手,一出手,则必须先捞回本钱来。”
那灰衫文士一见吕正英始终没有反应,不由又冷笑一声道:“从今以后,‘追魂使者’该改为缩头乌龟才对啦!”
吕正英一挑双眉,几乎要跳了起来,但他又强行忍住。
那蓝衫文士眯着一双老鼠眼,呲牙一笑道:“王护法,莫非是我们的消息有了错。”
灰衫文士道:“一切都很吻合,错不了。”
蓝衫文士蹙眉说道:“那么,世间会有如此涵养功夫的人吗?”
灰衫文士笑道:“涵养功夫好,有什么用,今宵,除非他会五行循法,否则,嘿嘿”蓝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可笑那位‘七杀令主’还大言不惭地,企图君临武林,却用上这些窝囊废来打天下,真是活见他的大头鬼!”
他的话声才落,面前人影一闪,朱胜男与田斌,已双双出现在那二位的座位前。
那二位,微微一愣之间,朱胜男一手插腰,一手戟指那监衫文士怒叱道:“方才,你在说些什么话?”
蓝衫文士冷笑一声道:“你管不着!”
朱胜男扭头向田斌喝道:“夺命使者,给我掌嘴!”
田斌恭应一声道:“遵命!”话声中,两声“噼啪”脆响,也同时传出。
那蓝衫文士被揍得嘴角沁血,昏头转向,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一旁的灰衫文士已脸色一沉,虎地站起来,寒芒闪处,一枝青铜长剑,已电疾地刺向田斌的心窝。
田斌冷笑一声,右手大袖一拂,卷住对方的长剑,左手并指如戟,径行点向对方的“将台”重穴上,动作既狠且辣,又快速非常。
此情此景,除非那灰衫文士的功力高于田斌,否则,他除了弃剑后退之外,那就非死即伤了。
就当此危机一发之间,那蓝衫文士也回过神来,左掌右指分取田斌的右肩,和侧门的“章门”要穴,口中并怒叱道:“狂徒找死!”
同时,朱胜男却沉声喝问道:“留活口!”
“是!”田斌恭应声中,身形微挫,微微一旋,口中沉喝一声道:“躺下!”
那二位也真听话,就在田斌身形一旋,右足顺势横扫之间,两人都已双双倒地,而灰衫文士手中的长剑,也到了田斌手中。
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吕正英,你仍然要装迷糊,不许泄漏身份!”
吕正英传音恭应道:“属不知道了。”
田斌已迅速地点了那二位的穴道:仰首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只有一张嘴还能管用。”;朱胜男戟指那灰衫文士,沉声问道:“你们是否来自‘无敌堡’?”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朱胜男接问道:“位居何职?”
灰衫文士道:“咱们两个,都是二级护法。”
田斌淡然一笑道:“一个二级护法,居然胆敢背后议论‘七杀令主’和‘追魂使者”真是寿星公上吊,有点嫌命长啦!”
灰衫文士注目笑道:“你是谁?”
田斌一挑剑眉道:“本人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田斌。”
灰衫文士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啊”道:“你就是那自称‘黄山派’的掌门人的田斌?”
朱胜男抢先代答问道:“不错,他也就是你们主子的那位三徒申文炳所要找的人。”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我知道。”
朱胜男一蹙眉道:“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你如果能好好地给我解释,待会,我给你一个全尸好了。”
她说得那么轻松地,没当做一回事,就像是别人的命,不是人命似地。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地道:“那要看你问的事情,我是否知道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朱胜男慢应着,淡然一笑道:“现在,我问你,据我所知,你们的二级护法与三级护法之间,功力相差还颇为合理,但二级护法与一级护法之间的功力,相差却太远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灰衫文士“哦”了一声道:“这问题,我倒是可以答复你,原因是:本堡的一级护法,本身功力强过我们,又能获堡主亲授绝艺,而我们这些人,却无经殊荣”
朱胜男道:“原来如此。”
灰衫文士接道:“自从你们在江湖上闹事以来,听说本堡堡主,已计划采取新的行动。”
田斌接问道:“什么行动?”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没有好处,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笑问道:“你希望什么好处?”
灰衫文士道:“除非你能不杀我们。”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那要看你们所提供的消息,够不够份量了。”
那灰衫文士道:“一定够份量的。”
“你说说看。”
灰衫文士道:“在没获得你们的承诺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那好办得很!”
扭头向田斌喝问道:“夺命使者,这两个是犯的‘七杀律令’中的哪一条?”
田斌应声答道:“第四条。”
朱胜男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是!”田斌朗声接道:“‘七杀律令’第四条,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
朱胜男沉声喝道:“准备行刑!”
田斌恭应声道:“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灰衫文士抗声说道:“你们怎能以莫须有之罪名杀人!”
朱胜男冷然说道:“我认定你该死,你就得死!”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道:“这是闹市之中,你们难道不怕王法?”
朱胜男“格格”地娇笑道:“王法?你们‘无敌堡’平常杀人放火,几曾顾虑过王法的?你们都可以不顾虑王法,那么,‘七杀令主’手下的人,就更不必顾虑这些啦!”
接着,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拖时间,以等侍你的后台老板,更可能你的后台老板早就在这儿,因见到我来了。而吓得不敢出面,所以,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快说出你的消息来,我认为够份量,可以贷你一死,否则,也还可以酌情给你一个全尸,可不要自误。”
灰衫文士脸色接连数变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好!我说,我说。”
朱胜男冷然接道:“我在听着。”
灰衫文士道:“我的消息是:从现在开始,本堡所有各级护法人员,都将获得堡主亲传绝艺。”
田斌笑道:“可惜为时已太晚了。”
朱胜男冷笑道:“纵然为时不晚,也挽救不了‘无敌堡’的厄运。”
田斌目注朱胜男笑道:“大小姐,这两位如何处置?”
朱胜男道:“所提消息,份量不足以免死,但可以酌情给他们一个全尸。”
田斌脸色一整道:“属下遵命。”
话锋中,他那枝夺白灰衫文士手中的青钢长剑,像折甘蔗似的,一折为二,寒芒闪处,两截断剑已分别插入灰衫文士与蓝衫文士的胸膛之中。
在一串惨号声中,餐厅内引起一片惊呼与骚动,纷纷夺门而洮.就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快回房间中去,等待后命。”
吕正英闻言之后,自然是毫不考虑地,混在人潮中,挤出餐厅,向他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这边,田斌却向朱胜男低声说道:“大小姐,这儿出了人命案,店家可吃不消。”
朱胜男笑问道:“依你之见呢?”
田斌正容说道:“沾血留言表示咱们敢作敢当,再则加以替店家免除刑责,算得上一举两得。”
朱胜男点首答道:“好!就这么办。”
田斌恭应着,以指沾着灰衫文士尸体上的鲜血,在墙壁上写着:“杀人者,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与店家及旁人均不相干。”
朱胜男点点头道:“还有对店家损失,从优估值,加倍赔当。”
方才这一阵大乱,除损失一大批酒菜不曾收得之外,还打破不少杯盘碗盏,兼出了两条人命,使得这客栈的主人,正惶急得如丧考妣之际,不料情况急转直下,不但人命问题不致吃官司,连所受损失,也变成对本暴利,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使他们向着朱胜男与田斌两人,连连打躬作揖道谢不休。
这时,餐厅中,除了两具尸体之外,就只有朱胜男与田斌、店主人等三位活人了。
另外,还有两个小二站在门口直打哆嗦。
田斌目光一扫之后,蹙眉说道:“大小姐,目前情况,大有蹊跷。”
朱胜男问道:“此话怎讲?”
田斌道:“按方才那情形,他们显然是有高级人员在这儿的,为什么却眼看自己的手下被杀,而不出面呢?”
朱胜男笑道:“可能我们来了,而被吓得不敢出面了吧!”
“不!”田斌正容接道:“以方才那蓝衫文士与灰衫文士二人的功力,决非吕正英的对手,他们之所以胆敢对吕正英如此戏侮,必然有功力奇高的人在一旁撑腰。”
门口传来一人冰冷的话声道:“小子,你说对了!”
随着话声,餐厅门口已出现两位年轻人,和一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年纪三十七八,一张鸭蛋脸,两道柳叶眉,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身体不瘦也不肥衬托上那一身青色衫裙,显得清丽脱俗,有如一枝空谷幽兰。
那年轻的两位,则赫然是申文炳与水湘云,至于方才那句冰冷的话声,则是出自申文炳口中。
田斌还不曾与申文炳打过交道:自然不认识,因而闻言之下不由怒叱一道:“你是什么东西?”
申文炳目注朱胜男,淡淡地一笑道:“朱姑娘,是否可以给我们引见一下?”
朱胜男冷然接道:“‘夺命使者’田斌,也就是你所要找的‘黄山派’的掌门人。”
申文炳截口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朱胜男却向田斌说道:“田斌,这就是‘无敌堡’堡主最得意的高徒申文炳。”
说着,并抬手向申文炳一指,申文炳却是冷笑着,话锋一转道:“有了‘追魂使者’的经验,对你这个‘夺命使者”我已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冲着你这块‘黄山派’掌门人的招牌,我还要同你较量一番,以了宿愿。”
田斌却是好整以暇待,注目问道:“那另两位是什么人?”
申文炳道:“这是我的五师妹水湘云,至于这一位”
说话间,抬手向水湘、青衣美妹两人,分别一指,冷然说道:“凭你还不够资格请教。”
田斌脸色一沉之间,水湘云却目注他,一蹙秀眉道:“嗨!你们还有一个‘追魂使者”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