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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端指着那躺在两口棺木的红衣大汉及妙龄美女尸体,苦笑问道:“独孤老前辈,你难道认为这两具尸体,是死在我的手内吗?”
独孤奇摇手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桩事证据确凿,你应该放漂亮些,不必再抵糊了!”
皇甫端苦笑说道:“独孤老前辈,我要请你把这‘证据’二字,解释得清楚一点,不能以‘莫须有’之语,故入人罪!”
独孤奇冷笑连声,伸手指着那一张强弓及两截断链,向皇甫端森然注目说道:“皇甫端,证据早就摆在面前,你怎么还说我以‘莫须有’之语,故入人罪呢?”
独孤奇首先指着右面棺木以内,那具红袍大汉尸体,冷然说道:“这是‘川东七豪’中的老四‘醉瘟神’闵泰!”
皇甫端闻言,方知“百剑妖姬”席上珍一身素服之故,原来是替夫戴孝。遂“哦”了一声问道:“这位闵朋友,是死在何人手内?”
“百剑妖姬”席上珍含泪叫道:“皇甫端,你杀了我丈夫,还要这等假惺惺的明知故问,真不要脸!”
皇甫端被她骂得勃然大怒,目光炯若电射地,注定“百剑妖姬”席上珍,方待加以叱责!独孤奇又自说道:“‘醉瘟神’闵泰是被一根‘穿云箭’,射穿心窝而死!”
皇甫端怒道:“他死在‘穿云箭’下,怎说是我所为?”
独孤奇尚未答言“银杖夜叉”杜二娘在一旁狞笑连连地,接口说道:“穿云箭与震天弓是一套弓箭,而震天弓的弓背之上,留有清晰指印,你敢不敢对上一对?”
皇甫端知道自己既曾开弓,则弓背所留,定是自己指印,不禁剑眉深皱,寻思应该怎样解释,方能使对方相信?
独孤奇见他未能立即辩解,遂“哼”了一声,又指着左面棺中的妙龄美女尸体,沉声说道:“这是川东七豪’中的老七,‘飞虹魔女’纪秀琳!”
皇甫端苦笑问道:“难道这位纪姑娘之死,又与我有甚关系?”
独孤奇冷然答道:“飞虹魔女纪秀琳因幼年情侣早死,遂冰洁白守,不愿嫁人,并在所着小衣之上,加制了一根‘玄铁贞操链’以惕励!
如今‘玄铁贞操链’,被人拉断,清白蒙垢,她遂羞愤万分,服毒而死!”
皇甫端叹息说道:“纪姑娘死得虽惨,但与我何干?”
独弧奇面罩严霜,厉声叱道:“此事已不容抵赖,你方才不是已向‘银杖夜叉’杜老婆婆承认把那根‘玄铁贞操链’,是你亲手拉断的吗?”
皇甫端听得宛如寒冬腊月,被冰水浇头般,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急忙摇手说道:“那那不是”
独孤奇哪里肯再听他的辩述?遂截断皇甫端话头,冷笑说道:“那不是什么?除了‘震天弓’上,留有你的指印,以及你亲口承认拉断‘玄铁贞操链’之外,‘飞虹魔女’纪秀琳在濒临绝气前,井向她五位盟兄说明,她与她‘醉瘟神’闵泰闵四哥,均是被‘七绝玉龙’皇甫端所害!”
皇甫端听得脑中“轰”地一声,如似沉雷击顶般,有点灵智昏昏,六神无主!
独孤奇一双虎目之中,精芒暴射地,厉声问道:“皇甫端,我已把事实完全说明,你认不认罪?”
皇甫端知道自己倘一认罪,便无法对抗对方的复仇手段,不仅立遭惨死,沉冤难雪.连恩师、师伯叔等“血泪七友”的盛誉美名,也整个断送在假皇甫端狠辣无比的阴毒计谋之下!
倘不认罪,则跟前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要在“铁面天曹”
独孤奇,及“川东七豪”手下,做一番艰苦万分的生死搏斗!
两者之间,作一比较,则前者沉冤海底,永无昭雪机会.后者尚有万一之望i他念方至此,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又复厉声叫道:“皇甫端,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认不认罪?”
皇甫端主意打定,霍然抬头,神光满面地,朗声答道:“不!我绝不认罪!”
这句答话,颇出”铁面天曹”独孤奇的意料之外,不禁惊奇地,挑眉问道:“你不认罪?你有什么理由?”
皇甫端异常冷静地,摇头答道:“我不必说甚理由?因为说了理由,你们也不会相信!”
独孤奇脸色如霜地,目注皇甫端,咬牙叫道:“皇甫端,你既不认罪,又说不出任何理由,我只好替天行道,先下手把你诛除,然后再去找‘血泪七友’兄妹,互相理论便了!”
语音甫落,右掌立扬“呼”的一声,带着极强烈的破空掌风,便向皇甫端当脸抓到!
一来,这位“铁面天曹”独孤奇,是名列当代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武学奇强!二来,他与“血泪七友”兄妹相识.要算是皇甫端的师执前辈!故而皇甫端不敢无礼接架,真气微提,横飘两丈三四!
这一飘身,刚好落在“川东七豪”的老五“九指追魂”
蓝玉春的面前,蓝玉春狞笑一声,冷不防地,向皇甫端打出一记“黑煞阴手”!
皇甫端含冤负屈,早已怒满心头,他对于”铁面天曹”独孤奇,虽然不敢放肆,但对于这“九指追魂”蓝玉春,却不必存甚客气之念:尤其对方一声不响地,暗以阴手伤人,更使皇甫端怒火中烧,还击了一记“金刚巨灵掌”力!
两掌才交“九指追魂”蓝玉春被震得闷哼一声,跄跄踉踉地,退出好几步!
“百剑妖姬”席上珍娥眉倒剔,厉声叫道:“好一个名满天下,被列为‘乾坤五彦’的‘七绝玉龙’皇甫端,你枉称大侠门徒,却在犯了如此恶行以后,还敢恃技欺人,难道你真以为‘川东七豪’兄妹,就无法向你要些公道吗?”
话音才落,玉手连挥,十来柄带翅金色小剑,化成十数道金虹,向皇甫端猬射而至!
皇甫端一来看出厉害,二来也无心恋战,急于脱身,遂在金虹未至之前,一式“龙飞九天”身形斜拔起五丈高下,要想夺路而走!
这“银杖夜叉”杜二娘早就蓄势以待,厉啸一声,也自纵身凌空,挥动手中银杖,向皇甫端拦腰狂扫!
皇甫端见杜二娘咬牙切齿,白发如蓬,银杖所挨破空之声,更似海涛狂卷,罡飙怒啸一般,深知对方蓄势而来,锐不可遏,只好施展师门绝学,在半空中来了一式“凌风拔柳,海鹤钻云”!
他双掌微分,先自凝功下技,硬把身躯拔起了三尺来高,然后右脚一踹左膝,借劲长身,斜升七尺,使杜二娘那根怒扫银杖,从自己脚下掠过!
皇甫端好不容易地,接连躲过了“川东三豪”的三度袭击,谁知身形刚刚落地,却又发现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满脸杀气,挡住去路!
皇甫端悚然一惊,目光旁注,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已经动过手的“银杖夜叉”杜二娘“百剑妖姬”
席上珍,及尚未动过手的“马面凶神”阮超“铁鱼凶僧”明灯大师,均已各占一方,手执兵刃,把自己团团围住!
只有那位“九指追魂”蓝玉春,捧着右腕,好似受伤甚重地,站在包围圈外,但也用两道狠毒颇深的凶冷目光,盯着自己!
这种情势.太以不利.既背了黑天冤枉,又困在重围之中,真使皇甫端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铁面天曹”独孤奇冷冰地叫道:“皇甫端,你看看周围情势,业已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怎么还不拿出一些英雄气概,自个了断?”
皇甫端长叹一声,真想如言自尽,从无边痛苦中,求得解脱!
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死,则所负沉冤,永远无法昭雪,岂不把师门盛誉,也毁诸一旦?而让那假皇甫端称心如愿地,扬眉得意!
想到此处,皇甫端剑眉双挑,厉声叫道:“不行,皇甫端对于所负奇冤,必须设法昭雪,我决不向强权屈服!”
“铁面天曹”独孤奇听得方自目闪厉芒“百剑妖姬”席上珍因心切夫仇,业已厉声叫道:“独孤大侠,你不必再管这件事了。席上珍要替我丈夫及七妹报仇,把这万恶不赦的皇甫端,分尸碎骨!”
语音一了,便自猱身疾进,向皇甫端挺剑猛扑!
“百剑妖姬”席上珍这一发动攻击,其余的川东三豪”也就纷纷进手!
“马面凶神”阮超的一对“短柄五股叉”剽悍无俦“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的一只“铁木鱼”重达百斤,威力绝大!
更厉害的则是“银杖夜叉”杜二娘的那根银色怪杖,简直宛如银龙闹海,玉蟒盘空,足令人目眩神摇,心魂皆慑!
“川东四豪”这一向皇甫端联手发动攻击,反倒使那位“铁面天曹”独孤奇,不好意思参与下手!
他退立一旁,见川东四豪”的四股兵刃,织成一片光网,已把皇甫端密密罩在其中,便知这条“七绝玉龙”决不会再有什么侥幸机会,逃得性命!
皇甫端满腔冤屈,有口难言,委实愤懑欲死!但目前情势,如此恶劣,也只好打点精神,强自振奋地,应付“川东四豪”的猛烈攻击!
这时,皇甫端身在重围之中,也已到了生死呼吸的危机一发阶段!
慢说他如今只能闪避,不敢对“川东四豪”全力反击,以免加深仇恨!便算皇甫端无所顾虑,全力反扑,也不是人家敌手!
因为“银杖夜叉”杜二娘与“百剑妖姬”席上珍,全是“乾坤十四煞”中人物,任何一位都比皇甫端功力为高!如今再加上“马面凶神”阮超,及“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等两把硬手,自然更使皇甫端处于绝对劣势!
哪消片刻,皇甫端连中两剑一叉,身上已有三处涔涔见血!突然江边响起一阵得意洋洋的纵声狂笑!
正在动手的川东四豪”以及在旁观战的“九指追魂”蓝玉春“铁面天曹”独孤奇,全被狂笑所惊,循声看去!
笑声是从江边一片峭壁顶上发出,如今却又在笑声中,慢慢现出一人!
“铁面天曹”独孤奇目光一注,惊得呆了!
“川东五豪”一个个愕然相顾,诧异万分!
但更惊,更愕的却是“七绝玉龙”皇甫端,他甚至于忘了身上创伤,忘了眼前的险恶局势!
因为这不断狂笑,从峭壁间出现之人,居然和皇甫端生长得一般模样!只在脸上比他少了易容药物的色泽而已!
易容变色以后,倘若两人分开,颇难认出容貌互若。但如今两人都在当场,自然使人一望而知,他们的眉眼口鼻部分,都呈现出相同组合情状!
“铁面天曹”独孤奇与“川东五豪”心中,全存着一个问号.就是“此人是谁”?
皇甫端心中则存着一个惊叹号,就是“这人就是冒充自己,到处为非作歹,嫁祸于人的深仇大敌”!
那“铁面天曹”独孤奇性格直率焦躁.首先忍耐不住地.手指峭壁以上,厉声狂叫道:“壁上何人?”
壁上那人,傲然狂笑答道:“我叫‘七绝玉龙’皇甫端,但在这名号之上,应该增加一个‘假’字!”
这两句答话,听得独孤奇与“川东五豪”惊上添惊,讶中加讶,皇甫端却宛如食了一帖清凉圣药,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
独孤奇再复问道:“你要假冒皇甫端的名号则甚?”
壁上人狂然答道:“这理由极其简单,因为我发现我和他面貌身材,十分相像,而他那‘七绝玉龙’四字,却已名满江湖,遂想扮演一出‘双包案’来玩玩,并试试你这自命替天行道,为江湖主持正义的‘铁面天曹’,是不是徒负虚名的有眼无珠之辈?”
“铁面天曹”独孤奇真被他骂得羞窘万分,目闪厉芒,继续问道:“这样说来,我在‘苗岭,所见的‘庞家血案’,是你”壁上之人不等独孤奇话完,便自摇手狂笑说道:“独孤奇,你刚才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岂仅‘苗岭庞家血案’,便连箭射‘醉瘟神’闵泰,轻薄‘飞虹魔女’纪香琳之事,又何尝不是你家大爷,一人所做?”
皇甫端听了这些话儿,不禁百骸皆舒,心神一懈,四肢发软地,跌坐石上,独自痴痴苦笑!
“可笑你们枉被江湖俗子推重,列名‘七友三凶十四煞,一奇双怪两神仙’之中,称绝代高手,竞被我小施狡狯,弄得糊里糊涂地,放着金身真佛,不来参拜,却倚众为胜,把那含冤负屈的真皇甫端,围攻得这等可怜相,怎不令我几乎把肚肠都笑断了呢?”
“铁面天曹”独孤奇的一张铁面,好似被炉火苦炼,成了红铁般,首先厉啸连连,闪动身形,向那峭壁之上,如飞猛扑!
“川东五豪”之中,除了“九指追魂”蓝玉春外,也均随后赶去!
壁上人傲立不动,直等当先猛扑的“铁面天曹”独弧奇,即将到达之际,方狂笑一声,转身隐去!
独孤奇哪里肯舍?厉啸连连,与“银杖夜叉”杜二娘“马面凶神”阮超“铁鱼凶僧”明灯大师“百剑妖姬”席上珍等,一齐继续追赶,展眼间全都不见!
皇甫端定了定神,透出一口长气,仿佛把闷积胸头的满腔屈愤.一齐舒散,觉得畅快无比!
但他一转念间,突又剑眉双蹙,暗忖那假皇甫端既把自己害到这般地步,却为何又复自吐阴谋?不仅解救了自己的杀身危机,并把“苗岭庞家血案”也替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
皇甫端正自有点莫名其妙,忽然听得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是发自“九指追魂”蓝玉春的口内!
皇甫端向他看了一眼,愕然问道:“蓝朋友,你怎么不去追赶那万恶不赦的假皇甫端?替你的盟兄盟妹,报仇雪恨!”
蓝玉春冷笑说道:“你这种花样,虽然骗得过他们,却骗不了我!”
皇甫端听得皱眉问道:“蓝朋友此话何来?皇甫端的清白已明,我还有什么花样?”
蓝玉春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阴沉沉地说道:“我知道你是真皇甫端,也知道壁上那人不是假皇甫端,他刚才那些话儿,全是凭空虚构的胡言乱浯!”
皇甫端急忙叫道:“他怎会不是假皇甫端?他有什么理由要捏造罪名,加在他自己头上?”
蓝玉春“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没有理由?他是为了救你!若非此人出头冒充假皇甫端,你此时早巳伏尸在我们的‘川东七豪’的兄妹手中!”
皇甫端剑眉一蹙,蓝玉春又复说道:“假皇甫端只有害你,怎肯救你,由此看来,那人显然是你的同党!”
皇甫端也越听越觉起疑,扬眉说道:“此事确甚可疑,我要去查个清清楚楚!”
他方一转身“九指追魂”蓝玉春便厉声叫道:“皇甫端,你不把一条命儿留下,就想走吗?”
皇甫端见他闪身拦住自己去路,不禁狂笑说道:“蓝玉春,倘若你们倚多群殴,皇甫端自然不敌,如今只剩你单独一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怎能留得住我?”
“九指追魂”蓝玉春见皇甫端虽然周身血渍,带有数处伤痕,但目光如电,那股盖世神威.仍旧凛不可犯,竟自然而然地,为之却步!
皇甫端见状剑眉微挑,大踏步地,从蓝玉春身边走过,好似根本就未把“川东七豪”中的“九指追魂”看在眼内!
皇甫端脱出重围,一面自行用药敷伤,一面心中暗想:今日所遇,着实太以离奇,令自己又复陷入一种更迷离的如海疑云之内!
因为适才那位出现于峭壁顶端,傲慢无比,狂笑发话之人,若是“假皇甫端”则他为何在自己性命呼吸,千钧一发之际,尽吐秘密,使自己得脱危机,洗刷清白?
这种举措,与他以前处处对自己设法陷害的情形,完全相反,照此推断起来,那人似乎不是“假皇甫端”!
但他若不是“假皇甫端”却又是谁?
他怎会知道“苗岭庞家血案”等事?尤其是他怎会与自己的貌相,长得一般无二?“苗岭”之事,或可得有诸传闻,但貌相却系天生,莽莽乾坤之中,哪里还会有第三人,与自己完全相像
他心思纷乱,糊里糊涂地,信步而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所在,只见路畔有一潭清冷山泉!
皇甫端委实感觉头脑晕眩,需要冷静,遂走到潭边,伏下身躯,把脑部以上,浸入冰冷泉水!
浸了好久一会,果然舒服得多,皇甫端遂将自己湿淋淋的头顶,从泉水之中抬起!
水顺发落,滴清如珠把潭中人影搅成粉碎!
皇甫端取巾拭干湿发,正欲站起身形,但目光徼注之下,又不禁惊讶变色!-原来,如今水滴已无,波平如镜,那清澄潭水之中,自然清清晰晰地,反映出皇甫端的人影!
人影并不足惊,足惊的是人影竞有两个!
更妙的是两个人影.都是皇甫端的形相!
一个皇甫端伏在岸边,一个皇甫端则站在另一皇甫端的身后!
皇甫端茫然回头.果见身后站着一位与自己相貌完全相像之人!
太惊奇了!皇甫端暗忖自己是何等功力?为何对方业已站在身后,自己仍毫无所觉?
这位皇甫端在惊,那位皇甫端在笑!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同之人,见了皇甫端回头观看的愕然失惊神色,遂微微一笑.转身走去!
皇甫端怎有任他走去,而失掉这惟一可以打破闷葫芦的机会?自然纵起身形,随后便赶!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连头都不回,一面儒衫摆拂,飘然举步,一面笑声说道:“皇甫端,你识相些,不要再追我了!要知道刚才我虽救你,如今却会杀你!”
皇甫端怎会被对方这两句话儿镇住?遵足底加功越发急赶!
前面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是在从容不迫地,飘然举步!后面这位真牌实货的“七绝玉龙”皇甫端,则是展足轻功,提气猛追,却始终难以追上。
照理说来,彼此间的三数丈距离,应该一纵可及.但任凭皇甫端如何飞腾纵跃,却不仅未能缩短距离,彼此间反到有些越来越远了!
皇甫端惊奇太甚,心想自己倘若连这冒称自己名号之人,都斗不过,还有何脸面,列名于被江湖人物,称为当代武林中,年轻杰出的“乾坤五彦”之一?
一股好胜之念,激得皇甫端不顾一切地,用出十二成的功力,忽而“龙行一式”忽而“八步赶蟾”忽而“缩地户庭”忽而“凌空虚渡”施展了各种上乘轻功,咬牙追赶!
他们这一阵飞驰,也不知超越多少峰岭涧壑,到了一条形势极为幽秘的山谷以内!
那位与皇甫端形貌相似之人,走到谷内一座深黑石洞之前,便止步回身相待!
皇甫端气喘吁吁地,随后迫到,戟指对方,紧咬钢牙,厉声叫道:“你你”他刚剐说出两个“你”字,那位假皇甫端,便连摇双手,截断了他的话头,怪笑说道:“皇甫端,你不要慌,且喘口气儿再说!反正你从‘苗岭’、‘虎牙山金天观’、‘屠龙谷’等三处经过之内,业已尝过我的厉害,知道假的‘七绝玉龙’比真‘七绝玉龙’高明得多,足可以把你玩弄于手掌之上!”
皇甫端虽然不服,但也深知对方实是自己生平罕见的大敌,遂赶紧稳下心神,纳气调元,准备应付目前这场无法避免的生死之斗!
假皇甫端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对了,你如今这副样儿,还有点像是‘乾坤五彦’中的顶尖高手!否则,我就没有兴趣和你作一场别开生面的赌斗!”
皇甫端竭力压制恼怒,使心神平静,淡淡问道:“你要与我作场什么样的赌斗?”
假皇甫端伸手指着那看来颇为深邃黑暗的石洞,阴恻恻地,”嘿嘿”两声,怪笑说道:“赌题是藏在这石洞之中,赌注则由你决定!”
皇甫端对石洞看了一眼,扬眉问道:“在我们未曾研究赌题,决定赌注之前,尊驾似应该先向皇甫端报个姓名来历!”
假皇甫端嘴角微撇,晒然一笑,摇头说道:“我的姓名来历,在当世武林中,业已具有极为重大影响,暨相当价值,怎肯轻易告你?但你若急于得知,便不妨把我的姓名来历,也列为赌注之一!”
皇甫端听得厉声说道:“尊驾既然如此说法,便请赶紧把赌题告我!”
假皇甫端阴森森地怪笑答道:“这洞中路径曲折,洞底石壁上,画有三百六十五幅图形,或是鹰飞,或是蛇游,或是猿蹲,或是虎扑,或是雨骤风狂,或是花开花落,总之,所有图形,无一相同,各具异趣!我打算就把这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作为赌题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甫端因不曾听懂对方语意,遂皱眉问道:“你可否把话儿说得明白一些?”
假皇甫端笑道:“我想请你在这洞底石室之内,对那三百六十五幅壁画.加以参详,若能参透其中所蕴机微,便算你胜,否则便算我胜!你不妨仔细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我,敢不敢接受这桩赌斗题目?”
皇甫端根据以往经验,明知对方此举,必又包藏着什么奸谋毒计。
但因生性好胜,对方既已提出办法,自己若不应允,便是示怯!遂剑眉双挑,傲然答道:“只要尊驾提出赌题,皇甫端哪有不敢接受之理?但不知限时多久?”
假皇甫端想了一想,阴森森地笑道:“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为数不少,倘若限期太短,便似是对你有意为难!故而,我以为‘十日之限’,应该是个公平数字!”
皇甫端点头答道:“好,我们就以十日为期,但应该事先把赌注决定!”
假皇甫端笑道:“赌题既然不俗,赌注也不妨新鲜一点,我们赌上三个问题好吗?”
皇甫端愕然说道:“赌上三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假皇甫端怪笑几声说道:“就是谁若赢得赌注,便有权向对方随意问上三个问题,无论关系多重?隐秘多大?对方也必须据实答复!”
皇甫端目光一亮,急急问道:“譬如我当着天下群雄,问你‘苗岭’庞家血案是谁所为?
你也将直言无隐!”
假皇甫端点了点头,怪笑答道:“对了!谁若食言背信雷霆殛之!”
皇甫端见他居然立了重誓,遂立即狂笑说道:“好!尊驾不要忘了你所立誓言,皇甫端对你所提出的赌题赌约,完全同意!”
假皇甫端笑道:“你既然同意,便请入洞,我等十日以后,再来看你,便知谁胜谁负!”
皇甫端明知又将冒险犯难,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一咬钢牙,向那黑暗石洞之中,昂然大步走进!
洞径果然又黑又曲折,并极深邃!
皇甫端左弯右回,三经转折以后,从洞口方面,传来了一阵隆隆声响!
原来,那假皇甫端见皇甫端业已进入石洞,竟立即按动机括,从洞口壁内,出现一扇重达两千斤的厚重石门,把石洞紧紧封死!
他封死石洞,仰天狂笑几声.便自飞驰而去,离开了这条不知名的深谷!
皇甫端虽然听得身后洞门方面的隆隆声响,却连头都不回,依然安安祥祥地,向前缓步走去!
因为他在进洞之前,就明知假皇甫端此举,必然蕴有什么恶毒阴谋,绝非如他所谓地,纯粹打赌!
照说,皇甫端既知有诈,便应不会中计!
但他受不了假皇甫端的讥讽,不愿向这生死大仇示弱,遂明知是计,也慨然接受挑战!
这是一把硬骨头,也是一股傻气!
讲得漂亮一些,也就是所谓英雄必具的傲骨侠肠!
皇甫端认为无论发生任何事?自己也应先到洞底石室之中.看个究竟。
洞底果然有一间石室!
但皇甫端却未看清石室的四壁之上.有没有三百六十五幅奇妙图形。
因为他一进石室,心神立懈,那些支撑着他的无形力量,也就一齐涣散!终于倒地蜷身,昏昏大睡!这一觉自然睡得香甜已极!一觉方醒,便急忙跳起身来,察看周围环境。
当地是间石室,是间并不黑暗,不闷气的宽大干净石室!
四壁之上,果然画满了无数奇异图形,有风云雷雨,有日月星辰,有猿蹲虎扑,有鳞潜羽翔,甚至还有棋谱琴曲篆隶文字等等,简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皇甫端细细一数,不多不少,恰好是周天之数,三百六十五幅。
三百来幅图形,各形各色,真使人眼花缭乱,不知从何看起!
尚幸皇甫端多次历经大难,在镇定心神方面,业已颇有功夫,他先自盘腿静坐,纳气调元,等觉得杂念尽息,智珠活泼以后,再注目凝神地,向壁上看去!
他拿定了一桩主张,就是不论壁上所画图形,蕴意如何,自己先把三百六十五幅之数.一幅不遗地,整个看上一遍!
一遍看罢,皇甫端灵机已动!
因为三百六十五幅图形之中,有一幅图形,画的是位静坐行功的白衣秀士!
最妙的是这位白衣秀土的面目神态,竟与自己有些仿佛!
这幅图形,是画在右面壁角.最下一排的起首之处!
皇甫端所触灵机,便是以这幅静坐人像图形,作为起点,再复往下循序参究!
静坐人像的左面,是一幅双手分垂,满脸笑容的直立人像!
静坐人像的右面,是一幅纳气艇神的站桩亮式人像!皇甫端看得心头一震,暗想照这情形看来,这三百六十五幅图形,竟可能是一种包罗万象的奇异武功。
倘若以这静坐人像图形,作为起点,向右循序看去,则第二幅的站桩亮式人像图形,岂非静坐方毕,正欲习练什么功力模样?
再从左边那幅双手分垂,满脸笑容的直立人像图形看来,岂不像是刚把一套神奇武学练完,正在凝神收式光景?
皇甫端灵机已动,反觉皱眉!
因为皇甫端根据胸中所罗有的极为丰富的文武知识,已可触类旁通,知道壁亡所画图形,几已包含万物,是种把各种鸟兽本能,自然变化,琴音棋理,画意书法,融诸一炉的罕世奇学!
那位假皇甫端,既然发现如此机缘,为何不自加参研习练,却要借着打赌为由,转弯抹角地成全自己?
此人假冒自己名号.屡次恶毒加害,如今绝无理由会转变得对自己表示友好!
既不可能友好,则他要自己对这些显属旷世难睹的神奇壁画,苦心参究则甚?
皇甫端干思百虑,也想不通那位假皇甫端,究竟用意何在?
但在他负手徘徊,低头思索之后,却发现这间石室的右壁以上,有个活动暗门,门外是间贮物小室!
小室之中,不仅存放了极多干粮食物,井还有个小小水洞,只要把洞塞一拔,便有甘冽山泉,从洞中潺潺流出!
皇甫端约略一作估计,小室中所贮干粮,足够自己单人食用约半载之需。
他心中一惊,赶紧去往这神秘洞府的洞口探看!
果然洞口已封,那日所闻身后的“隆隆”之声,便是“假皇甫端”按动机括,移来了一片坚厚石壁,使自己困身洞内,无法脱出!
察看至此,矛盾又来!
“假皇甫端”既然封洞,定是想把自己困死洞内!
倘若如此,他为何又在室内留下了足够食用半年,及饮之不竭的甘冽泉水?
皇甫端想到此处,霍然顿悟,莫非对方在干粮食物,及泉水之中,下有剧毒?
他赶回贮物小室,取起一些干粮,细加观看,看不出有甚蹊跷?人口嚼食少许,也无任何异味,暨任何中毒不适感觉!
泉水亦然,不仅毫无毒质,并是甘美万分,使人饮之体畅神怡的上佳灵泉之属。
事事均出皇甫端的意料之外!
这条聪明绝顶的“七绝玉龙”不禁陷入了莫名其妙懵懂糊涂之中!
懵懂了好大半天,皇甫端只得一声长叹,运用内家定力,静却纷纭杂念,专心致志地,对那满壁图形仔细加以参解!
因为他没有别的法儿,走既走不掉,想又想不出,只好索性完全遵照那位“假皇甫端”所说之语,静参图解,等待一切变化!
这样一来,既可打发时间,或许因祸得福,在那三百六十五幅无所不包的奇妙图形之中,也有所获!
一开始的二三十幅图形,把皇甫端参详得头昏跟花.苦不堪言,几乎心力交瘁。
但等他在这些图形之中,触动灵机,有所领悟以后,却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把所遭忧患,全都忘却!
果然壁上所绘,是一套神奇无比的绝世手法,但每幅图形之内,均含蕴了极深妙理,一加参究.自然极费时间,哪里是十天半月,可以收功见效?
如今,皇甫端业已沉醉于四壁图形之中,除了饿到极点,或是渴得无奈之际,不得不住贮物小室,略进饮食以外,镇日均是状若疯癫地,把两道眼神,死盯在壁间所绘的日月风云,虫鱼鸟兽之上,并手舞足蹈,不时模拟比划!
昼尽夜来,月沉日起,光阴在不停飞逝,皇甫端根本忘记在石室中已有多久?是否满了十日之约?
不但“假皇甫端”未来.封洞石壁未开,就算“假皇甫端”已来,封洞石壁已开,这位真牌实货的“七绝玉龙”皇甫端,也决不肯在未把三百六十五幅图形所含奥秘,完全有所参悟领会之前,离开这神秘石室!
“玉面屠夫”金若雨自从在“浙东括苍山”被皇甫端化身的上官悲斗败以后,引为奇耻大辱,要想在二月二日的“白骨潭”边约会之期,战胜对方,挽回颜面!
金若雨一身功力,着实不凡,又被江湖人物,推列于代表第二代最强好手的“乾坤五彦”之中,自然更使他雄心万丈,目空四海!
他对于“括苍”之败,最气恼的就是竟败于一位姓名不见经传的上官悲之手。
故而,金若雨咬牙切齿,誓雪前仇,不仅当真戒绝色欲,借沛真元,并磨着他师傅把“岷山派”镇派三宝之一的“天蝎化血钉”赐了一枚。至于其他兵刃拳掌、软硬武功.更是朝夕精研,孜孜不倦!“黑眚追魂叟”屠威见他忽然如此刻苦用功,自颇惊诧,金若雨却答称是因“两代英雄会”期近,要加强准备,以期夺取“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无上荣誉!
“黑眚追魂叟”屠威见爱徒这等上进,高兴异常,竟把自己新近秘练的“按时点穴手法”也对金若雨加以传授!
这种“按时点穴手法”极为恶毒,是先要研究人身气血,在一日一夜十二时辰中的流转程序,熟悉何时血集何经?气聚何脉?然后发指凝功,一点即死!
“玉面屠夫”金若雨关于认穴及点穴指力方面,自然无需像常人一般,苦苦学习锻炼,他只要记熟“黑眚追魂叟”屠威所亲自绘制给他的一幅“按时点穴图形”便算对于这桩恶毒功力,有了成就!
“岷山双怪”中另外一怪“赤尸天君”朱缺的独生爱女“赤尸姹女”朱琳,也是“乾坤五彦”中人,貌相既美,武功也高,平日与“玉面屠夫”金若雨,情感极好,并因均是不禁淫行的邪派中人,彼此之间,业已有过肌肤之爱!
但这次金若雨回山之后,竟对朱琳淡漠异常,毫无亲热表示!
朱琳芳心暗诧,眉黛时颦,以为这位“玉面屠夫”定是风流太甚,到处留情,又在江湖之上,结交了什么美貌红妆密友!
这日“玉面屠夫”金若雨练功完毕,独自走向“白骨潭”
边,一面闲眺岚影波光,一面心中暗想如今已是正月二十九,再有三日,便到与那上官悲相约二月二日之期,可以互相放手一拼,拿回所失荣誉!
那上官悲看去也极心高气傲,不会失约不来,只要他到了这“白骨潭”边,必将死在自己“按时点穴手”或“天蝎化血钉”之下!
他正自想得眉飞色舞之际,忽然听得一声娇滴滴的语音叫道:“雨哥哥!你这次出山闯荡,定有什么新鲜奇遇?”
金若雨回头一看,见是“赤尸姹女”朱琳正把娇躯半倚在一株老梅干上,向自己流波送媚地,含笑发话。
他想起这些日来,着实对朱琳太以疏远冷淡,不禁心生歉疚地,向她扬眉笑道:“琳妹,找这次出山,确有不凡遭遇,但琳妹却是怎样看出的呢?”
朱琳嫣然笑道:“我不仅看出你有奇遇,并知道你如今正在一心一意地,想念着一个人儿!”
金若雨大为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琳妹,你有什么神通?竟完全说对了我的心思!”
朱琳见金若雨一面说话,一面向自己缓步走来,遂把娇躯往旁边挪了一挪,让金若雨坐下,微笑答道:“雨哥哥,我看你适才在潭边负手蹀躞之际,有两次竟险些儿失足踏空,跌进潭内。”
金若雨听得脸上方自一红.朱琳又复娇笑道:“这种情形显示出雨哥哥的神思不属,心有所念,也证明你正在害着相思呢!”
金若雨听到如今,才听出朱琳的话儿之中,含有醋意,不禁苦笑连声,皱眉说道:“琳妹,原来你以为我所想念的人,竟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
朱琳幽幽一叹,点头答道:“这还用问,你难道会对一个男人,思念得失魂落魄?”
金若雨故意逗弄这位“赤尸姹女”双眉紧蹙叹道:“琳妹说得对,我对于这个人儿,委实想得失魂落魄,想得废寝忘餐,甚至想得竟与你冷淡疏远!”
朱琳秀眉一挑,低声叫道:“雨哥哥,你老实告诉我,这位美人儿长得有多么好看?
否则我不服气!”
金若雨“哼”了一声答道:“他啊?他可以说是‘冷峻为神傲为骨,星辰如目剑如眉’!”
朱琳听得不悦说道:“雨哥哥,你把前人成语,改得不妥,应该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呢!”
金若雨笑道:“我并未改错,而是琳妹猜错!前人的‘秋水为神玉为骨,英蓉如面柳如眉’之句,是形容女子!我这‘冷峻为神傲为骨,星辰如目剑如眉’之句,却是形容男子!”
朱琳跳将起来,易眉叫道:“说了半天,你所想念的人儿,竟是一个男子?”
金若雨点头答道:“不错,是个男人,是个把我欺负苦了的男人!”
朱琳骇然问道:“把你欺负苦了?凭你金若雨三字,得号‘玉面屠夫’,列名:乾坤五彦’”
金若雨连摇双手愧然说道:“琳妹妹不必再提什么‘乾坤五彦’?这项光荣,业已被我在‘括苍山’内输掉了!”
朱琳从金若雨满面惭惶的神色之上,看出他不是戏言!遂拉着金若雨的手儿,偎在他的身旁,柔情无限地,含笑安慰说道:“雨哥哥,不要生气,别人打了你一拳,我会踢他十脚,或是咬他十口,来替你报仇!但不知你是遇见了什么震天地,撼乾坤的大名鼎鼎人物?”
金若雨赧然叹道:“他若是位一跺脚能使四海翻腾,五岳摇晃的鼎鼎大名人物,我倒不大生气,偏偏此人竟是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朱琳向金若雨诧然问道:“这人叫什么?总不至于连个姓名都没有吧?”
金若雨苦笑答道:“他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悲字,琳妹不妨想想,当今武林各派的杰出年轻好手之中,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说完,遂把“括苍”之事,对“赤尸姹女”朱琳,详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