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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何人,到了最伤心困厄之时,总会想起最最亲切之人,夏天翔因鹿玉如行为乖僻,霍秀芸生死不明,他如今心中的最最亲切之人,自然只有他的仲孙姊姊。
因为他与仲孙飞琼分袂之时曾经约定.彼此再出江湖之际,均应先到巫山朝云峰头一钵神僧及“巫山仙子”花如雪清作之处,留告行踪,便于寻访。目下距离明年元宵又尚有相当时日,加上经川入陕,又是顺路,夏天翔自然怀着满腹相思,由滇入川,奔往巫峡。
到了夔门,也无心观赏白帝黄牛之胜,便自买舟东下。
轻舟如箭,夹岸猿声,夏天翔卓立船头,纵目展眺之余,心中忽然生了两桩感慨。
第一桩感慨是这夔门绝顶,即系霍秀芸遇难之地,照“三手鲁班”尉迟巧所述,霍秀芸是先受重伤,把那“寂寞女郎”挥剑飞头以后,双双自百丈崖头坠下,霍秀芸既然毫无生理“寂寞女郎”更已掉头,怎会又有位身佩“柳叶绵丝剑”的黑衣女郎死在终南死谷内?
第二桩感慨是夏天翔想起自己走岷山蔷薇坟祈求蔷薇愿力以后,在白帝城下江边所遇的白发渔人南宫浩。
那南宫浩本是洞庭大侠,改名“宫楠”隐居川边,显有伤心恨事,自己当时虽加盘问,但南宫浩终未明言,如今旧地重经,不知这位老人家是否仍在?
讧流湍急,一泻千里,不知不觉之中便到了朝云峰下。
夏天翔想起初遇“巫山仙子”花如雪时,她所唱的歌词正与自己怀念霍秀芸的心情暗合,遵也悲声歌道:
“巫山一段云,阆苑一堆雪,
瑶台一枝花.峨嵋一轮月。
呜呼!歌声刚了,一线极长的金光凌空飞到“叭”的一声,一根带有倒刺尖钉的奇形金链钉在船头之上。
船家方自惊骇欲绝,夏天翔业已认出这条奇形金链正是“巫山仙子”花如雪的“金蛟长索”遂一面向船家含笑摇手,示意莫惊,一面提气叫道:“花姊姊,小弟夏天翔在此!”
江边一片苍松之后,转出了花如雪俏生生的身形,手挽“金蛟长索”把夏天翔所乘的小舟慢慢带往岸边泊下。
夏天翔见到地头,遂开发船资,命船家自行离去。
花如雪道:“我一听江上放歌之声,便知是你,但你由北溟神山赶来,应该是溯江而上,怎会反往下行?”
夏天翔剑眉一动,尚未答话,花如雪又复问道:“还有你对你仲孙姊姊定然满腹相思,你应该唱的是:‘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等语,为什么满嘴的云散雪消、花残月缺呢?”
夏天翔苦笑说道:“小弟花残月缺之语,是为霍秀芸遭祸夔门而发,不是指的我仲孙姊姊,我仲孙姊姊应该是似月长圆,似花长好,似雪长洁,似云长高!”
花如雪一面与夏天翔同往朝云宫中走去,一面点头微笑说道:“你仲孙姊姊,确实当得起月圆花好、雪洁云高的比喻。但霍秀芸似也不会夭折,我认为你那云散雪消、花残月缺之语,应该改作云散月明,雪消花发才对。他日机缘一到,劫后重逢,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夏天翔叹道:“能够劫后重逢,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这种想法的可能太少,小弟与霍秀芸只怕是人间天上,此恨绵绵的了!”花如雪也想不出什么适当言语安慰夏天翔,只好与他指顾烟岚,设法转移话头,消除愁闷。
直等快到朝云宫前,夏天翔的心情才渐渐平静,向花如雪含笑问道:“花姊姊,一钵神僧可好?你今日怎的独在江边”
话犹未了,花如雪便举着手中一串活鱼笑道:“多谢夏老弟挂念,一钵神僧颇为安好,如今正在宫中参禅,我因功课早完,遂独自去往江边,弄来几尾鲜鱼,为他蒸炸下酒。”
夏天翔失笑说道:“一钵神僧是当世武林中的佛门高人,难道还不忌荤腥,并嗜杯中之物吗?”
花如雪微微一笑,尚未答言,朝云宫中业已响起一钵神僧的清朗口音说道:“常言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上。’夏天翔如此风流人物,难道还有这等迂腐观念,要强迫做和尚的吃斋禁酒吗?”
夏天翔闪目看去,只见那位丰神秀朗的一钵神僧,正自朝云宫中缓步走出。夏天翔恭身一礼,含笑叫道:“我不是要大师禁酒,而是想讨一些好酒喝喝!”
一钵神僧点头笑道:“好酒倒是现成,且让你花姊姊为我们整治一些美味酒菜、然后再去选择-个良好所在,放怀畅饮!”
花如雪也向夏天翔略微招呼以后,便亲自携鱼入厨,但才行数步,却又转身笑道:“夏老弟,你们最好去那绝壁之前饮酒,我已命婢女安排,因为那正是你七次跳崖试情之处。”
夏天翔想起上次所经.不禁脸上一红,向一钵神僧含笑问道:“请问大师,仲孙老前辈与我仲孙姊姊的清修所在究在何处,还需多少功行火候、大师可知道吗?”
一钵神僧摇头笑道:“仲孙老前辈父女的行踪诡秘异常,有人说在北岳恒山,有人说在岷山蔷薇坟旧址,究竟以何者较为正确,连我也不得而知!”
夏天翔又复颇为关切地继续问道:“然则根据大师的看法,我仲孙姊姊何时才能功行完满.来朝云峰头?”-
钵神僧笑道:“你仲孙姊姊的资质悟性,似比老弟更好,我料她在今年年底左右,定然会来此找你的。”
夏天翔闻言颇为欣喜,说道:“今年年底以前能来最好,否则便赶不及了。因为我想约我仲孙姊姊去赶一场‘牛鬼蛇神大会’!”
一钵神僧越发惊奇道:“震天大会刚完,又有什么‘牛鬼蛇神大会’?”
夏天翔遂把海内外群邪定于明年元宵在终南山太白峰头,为“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庆贺百旬寿诞之事,对一钵神僧细说一遍。
一钵神僧闻言,想了一想说道:“海内外群邪魔集,终南山太白峰头定然人手极众,声势极强,老弟与仲孙飞琼姑娘虽是当代武林中出类拔萃的奇葩,但两人前去,未免涉险!”
夏天翔摇头笑道:“大师有所不知,我非去不可.纵然等不到我仲孙姊姊,也要单独前去。”
一钵神僧笑道:“老弟还是这等好事。”
夏天翔苦笑说道:“这倒并非我好事,是有一封关系极为重要的书信,非要面交给‘八莫妖王’轩辕烈不可。”
这时“巫山仙子”花如雪已自姗姗走来,一面侧身入座,一面含笑问道:“夏老弟,你所说关系极为重要的是封什么书信?”
夏天翔遂把那封战书取出,递与一钵神僧及花如雪过目,并把武当遭劫,峨嵋被袭,雪山恶战暨“万梅老农”秦乐圃在怒山问天峰顶神秘失踪等事,详加叙述。
一钵神僧看完书信,并听完夏天翔所述,目注花如雪笑道:“听夏老弟这等说法,武林大劫业已无法避免,我们不应再于世外逍遥,似乎也该竭尽所能,为降魔卫道大业略效绵薄!”
花如雪笑向夏天翔道:“夏老弟,你真是一位惹祸的魔头,才上朝云峰,便引得我这位和尚丈夫尘心大动。”
夏天翔含笑说道:“花姊姊与一钵大师若能参与卫道降魔之举,正是武林洪福,小弟的这番功德还不浅呢。”
花如雪笑道:“距离明年元宵之期,尚有一段时日,翔弟打算怎样排遣?”
夏天翔剑眉深蹙答道:“小弟不敢再复多事,因我先在终南死谷遇险失去‘乾天霹雳’,又在大雪山玄冰原被‘白骨羽士’震伤,深感所学浅薄,来日大难!想请花姊姊在这朝云宫中暂借尺寸之地,俾一面潜心研参几件虽通未精的武林绝艺,一面等待我仲孙姊姊。”
花如雪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道:“仅从翔弟这一番话儿之中,我已听出你无论在武学修为抑或江湖经验之上,均有极大进步。朝云峰清幽无比,色景绝佳,我欢迎你在此研参所学,借求上进。”-
钵神僧笑道:“夏老弟,你在此清修,我却要下山去办一件大事。老弟聪明绝顶,不妨试猜一猜,当前以何事最为急要?”
夏天翔一沉吟说道:“海内外群邪声势太大,故而若论当前急务,似在设法加强正派人物的实力方面。”
一钵神僧点头笑道:“老弟猜得不错,但加强实力,颇不简单,最低限度,我们绝不应再减弱原有力量。”
夏天翔恍然说道:“大师莫非想把‘风尘狂客’厉清狂、‘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三位前辈请出?”
一钵神僧点头微笑说道:“论公义方面,武林重劫将临,不允许他们怀着绝艺身手高蹈自隐;论私情方面,他们的两个女儿,鹿玉如行止诡秘,霍秀芸生死未卜,也不应该置之不闻不问。”
夏天翔皱眉说道:“若能见着这三位前辈,我也能动以公义私情,但莫愁石室已封,咫尺天涯,难通音讯”
一钵神僧接口笑道:“夏老弟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夏天翔诧道:“难道大师已有‘叱石开山’的神通修为?”
花如雪在一旁笑道:“他虽无‘叱石开山’的神通,但‘天龙禅唱’.‘佛门心语’等绝学,却远比一般‘传音入密’功力高明,可以用来与‘风尘狂客’厉清狂隔山对语。”
夏天翔闻言,大喜说:“大师既有这种功力最好,我正愁无法把鹿玉如、霍秀芸的消息通知厉、凌、董三位前辈。”
花如雪忽然柳眉微动.向一钵神僧笑道:“你既要下山前往莫愁石室,不如索性走趟怒山问天峰埋忧谷,探探那位‘埋忧居士’是何来历?”
一钵神僧点头笑道:“高黎贡山与怒山相隔不远,我自然顺便一行,但不要被那‘埋忧居士’把我留在‘寂灭之宫’,作了‘寂寞和尚’才好。”
花如雪笑道:“你若作了‘寂寞和尚’,我少不得也要自投‘寂灭之宫’,去作一名‘寂寞尼姑’罢了。”
夏天翔听得花如雪说得有趣,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一钵神僧起身走进朝云宫,取来一只白玉小杯,斟满一杯美酒,递向夏天翔笑道:“夏老弟,我即日下山,走趟滇西,在未动身之前,先敬你一杯美酒!”
夏天翔弄不懂一钵神僧为何要换杯敬酒,不由微微一愕。遂接过玉杯一倾而尽,忽然觉得杯中酒味,比适才所饮,更为香冽不少。
一钵神僧“哈哈”笑道:“老弟难道忘了我在震天大会之上所许的心愿?”
夏天翔想起一钵神僧在震天大会之上曾经当众声称,要把他钵中剩余的两叶千年芝草赠与自己及仲孙飞琼服食,以增强功力,降魔卫道。不禁又惊又喜地问道:“大师莫非在这玉杯之中,加上了千年芝液?”
一钵神僧点头说道:“这酒中渗有一叶芝草所榨的芝汁.还有一叶,留待你仲孙姊姊来此服用。”
夏天翔惊喜万分,方待称谢,薹然觉得腹中一热,周身奇暖。
一钵神僧含笑叫道:“夏老弟调匀气息,静守天君,对于一切异状均置诸度外便了!”
夏天翔知道一钵神僧要以绝世功力,为自己加强所服芝液的灵效,遂如言含笑端坐,垂帘内视。
双目刚一阖拢,便觉一钵神僧的一只手掌贴上自己的天灵,温和异常地自顶心绵绵传进热力。
“巫山仙子”花如雪也伸出玉手抵住夏天翔后心,协力施为,使灵药神效得能充分发挥。
夏天翔起初觉得舒泰异常,但那股川流的热力竟然越来越强,使人有些难于禁受,全身骨节胀痛欲裂。
他内家定力本极坚强,何况事前又经一钵神僧点醒,自然无甚困难地把这一切苦痛置诸度外。
胀痛渐减,舒泰随生,等到夏天翔感到遍体栩栩之际,业已进入了神与天合、无人无我无相的最高境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以后,夏天翔方自神归紫府,气纳丹田,眼皮微微一动,欲睁目而未睁目之间,忽然听得花如雪笑着叫道:“恭喜翔弟,经这一来,你研那‘乾天一指’、‘天禽七巧招术’等神奇绝艺之时,必可事半功倍了。”
夏天翔觉得气机流畅,周身舒泰已极,知道自己受益颇大,忙自睁目笑道:“大师与花姊姊加惠小弟太多”
话犹未了,便即愕然住口,因为身前只有花如雪一人,却不见一钵神僧的踪迹。
花如雪笑道:“翔弟惊愕什么?”
夏天翔问道:“一钵大师何在?”
花如雪含笑说道:“翔弟气机调匀,百脉畅通,进入内家妙境以后,他便下山前往滇西,如今大概已在千里之外。”
夏天翔骇然说道:“我入定才只片刻,一钵神僧难道竟有缩地神通,不然怎会走得这快?”
花如雪摇头笑道:“不精小乘术,何来缩地功?翔弟以为你仅入定片刻,其实你那一口内家真气不知游遍几次九宫雷府,通过几次十二重楼,才这等宝相莹莹,精神奕奕!”
夏天翔脸上微红,忽然问道:“照花姊姊这等讲法,莫非我已入定甚久?”
花如雪指着西坠的残阳,嫣然笑道:“自翔弟入定开始,这西坠的斜日,业已第三度衔山了呢!”
潜心绝学,岁月如飞,展眼间一年将尽,不仅仲孙飞琼未曾到来,连去往滇西的一钵神僧也未回转。
夏天翔因距离元宵之期已不在远,无法再复等待,遂向“巫山仙子”花如雪称谢告别。
花如雪笑道:“翔弟尽管放心前去,你仲孙姊姊若来,我必命她赶到终南山太白峰头和你相见!”
夏天翔含笑问道:“一钵大师久出未归,雪姊怎么放心得下,你不走趟滇西找找他吗?”
花如雪摇头笑道:“他向以‘慈悲’为本,虽有一身绝艺,从不炫露,两手未曾沾过丝毫血腥,我怎会放心不下?至于他久久不归之故,必系有甚要事,茫茫江湖,要找也无从找起。”
夏天翔听后,遂含笑起身,施礼道别。
他们这段盘桓期间,感情投契得宛如亲生姊弟,花如雪一面亲身相送,一面含笑说道:“翔弟服食千年芝叶所榨芝汁以后.又复潜心静虑地在我朝云峰下痛下苦力,不仅你师皇甫神婆秘传的‘乾天一指’神功已有相当成就,连‘蔷薇三式’、‘度世三招’及那根‘天禽五色羽毛’,也连带增强了不少威力。”
夏天翔笑道:“这都是雪姊对我朝夕督促之功!”
花如雪笑道:“翔弟虽然功力大进,却千万不可自满,尤其切忌‘骄矜浮躁’四字.此去终南太白峰顶”
夏天翔接口笑道:“我懂得雪姊的心意,雪姊是不是要我尽量韬光养晦,深藏若虚,并对‘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特别小心,不可逞强斗狠、冒冒失失?”
花如雪笑道:“翔弟,你只猜对了一半。‘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既被海内外群邪如此推重,必具绝世奇学,翔弟固然不宜轻易招惹,即他手下诸人,亦不应加以忽视,须知蜂虿微毒,足可伤身”
夏天翔点头接口说道:“雪姊教训得是,武林正邪人物总决战之期即在后年中秋,目前我决不会轻启衅端,让群邪预先测知我们的实力。”
花如雪点头笑道:“翔弟能够听话就好,我不仅要你韬光养晦,深藏若虚,并要你深体‘九界无边悟是边,众生难度诚能度’之义!”
夏天翔哦了一声说道:“雪姊是要我对那些凶邪人物手下留情,予以自新之路?”
花如雪点头笑道:“若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若问来生事.今生做者是。腥膻险恶的茫茫江湖之中,固然镇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是无边孽累之场,但也是容易修积阴功之地,我望翔弟在降魔卫道、为武林扶持正气之际,事事能够缩手三分,稍留余地,便替自己养德不少。”
夏天翔点头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雪姊当年与小弟初见面时,眉黛之中尚有三分霸气、与一钵大师同参妙道以来,不仅把那三分霸气消除得千干净净,言语中并含蕴无限禅机,心头也充满了一片慈悲意念,小弟受益良多,谨遵法旨便了。”
花如雪道:“处世之道,律己须严,对人当恕!翔弟无论心性资质,均属上上之材,就是在‘仁恕’二字方面,比你仲孙姊姊还稍逊一筹,务必对此多多努力,我做姊姊的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我不再远送你了!”
谈话之间,已到朝云峰脚,夏天翔与花如雪久聚之下,蓦然远别,眉梢眼角不禁充满离愁,黯然伤神,缓缓说道:“小弟与雪姊如今一别,恐怕要到后年中秋,在终南山太白峰头,正邪双方总决斗时再相见了!”
花如雪摇头笑道:“不见得要到那时,我等你仲孙姊姊来此,向她告知你的行踪以后,或许亦将流转江湖,为扶持武林正义之事,略尽绵力。”
夏天翔言盲,含笑拜别“巫山仙子”花如雪,便往陕西终南山太白峰赶去。由川入陕,可走之路甚多,夏天翔倚仗一身上好轻功,乃采取沿着大巴山脉直奔广地,经城固转往东北便到太白峰的最近捷径。
虽说捷径,但漫漫长途,也费了相当时日。
夏天翔到了太白峰左近,已是正月十三,距离“八莫妖王”轩辕烈的百岁生辰之期,仅有两日。盛会之期,虽仍未到,但太白峰周围,业已到处皆是牛鬼蛇神般的武林人物。
夏天翔略一打听,才知要想上到太白峰顶向“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当面祝贺,需要经过三重关口。
第一重关口是太白峰脚的收礼站,倘若来人所送寿礼不是罕世珍奇之物,根本不准登峰祝寿,只能在峰脚饮上三杯寿酒。
第二重关口,是一片峭立二三十丈、满布肥滑苔藓的陡峭绝壁,来客必须身具绝顶轻功,才可登临,否则只能望壁兴叹。
第三重关口更为特别,是来人礼物既极珍奇,功力又极高明,上得那片峭壁以后,必须向守候在峭壁顶端的知客人物通报姓名来历,由其转禀”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愿见,则请自登峰顶列席盛筵,若不愿见,则仍请退回峰脚之下,参与普通寿筵。
夏天翔打听出这种规定以后,不由暗觉皱眉,因为第二道关口二三十文的峭滑绝壁倒难不住自己,但通过第一道关口所需的珍奇礼物,却是如何备办?
两日光阴,转瞬即过,夏天翔在正月十五的辰牌时分过后,便自缓步走往太白峰脚。这时,各方武林人物蜂拥而来,但所赠礼物多半庸俗,能被允许上峰之人,简直百不见一。
夏天翔冷眼旁观,发现前来祝寿的多半都是黑道中人,正派群侠却无一与会。
他心中微一盘算,面露得意微笑,有心炫弄轻功,蓦然一式“龙飞九天”自人丛中一纵七丈,飘落在收礼站前,微笑卓立。
这一手绝世轻功,震慑住满场群豪,乱嘈嘈的声息,一齐静肃下来,无数道炯炯目光,均向夏天翔集中注视。
负责收礼的“八莫妖王”轩辕烈手下,被夏天翔的轩昂器宇所镇,颇为恭敬地抱拳问道:“朋友是否来祝‘轩辕法王’夫妇的百岁生辰?”
夏天翔冷然不答,摇头示意。
‘八莫妖王”轩辕烈手下见夏天翔摇头示意,不禁愕然问道:“朋友既非向‘轩辕法王’夫妇祝寿,却这般凑巧地赶来太白峰前作甚?”
夏天翔微笑答道:“我有两桩比向‘轩辕法王’祝寿更为重大的要事,非去太白峰顶不可。”
“八莫妖王”轩辕烈的手下蹙眉问道:“朋友有何要事,能否一告?”
夏天翔笑道:“第一桩要事是我与震天派护法‘白骨羽士’曾有今日在这太白峰顶较技之约。”
在场群豪无不久闻“白骨羽士”大名,闻言之下,均对夏天翔投以一种骇然不信的怀疑眼色。
夏天翔双目之中精芒电闪,又自怀中取出“冰魄神妃”茅玉清所写的那封战书,向“八莫妖王”轩辕烈手下扬了一扬,狂笑说道:“第二桩要事是我奉了少林、武当、罗浮、雪山、峨嵋五派掌门及‘风尘狂客’厉清狂老前辈之命,来向‘八莫妖王’轩辕烈投送约战战书,你们敢不敢拦住去路,不让我登上峰顶?”
话音刚了,龙吟长啸起处,一式“平步青云”高拔五丈有奇,再复接连几个纵身,便自到了十七八丈之上。
“八莫妖王”轩辕烈的那班手下,对夏天翔是既不敢拦,又不及拦,只好向峰顶赶紧放起三只带有紫烟的锐啸响箭。
夏天翔在大雪山玄冰原与“白骨羽士”对掌,略受震伤以后,曾服食一粒“冰魄神君”申屠亥千年红雪莲所练的灵丹,巫峡朝云峰头,又服食了一钵神僧的千年芝液,再加上朝夕不缀地刻苦用功,真气内力方面已有大进,平时尚不自觉,如今这一大展轻功,方知进境神速,不禁有点沾沾自喜。
二三十丈陡滑的峭壁,转瞬飞登,壁上站着两位黄衣僧人,目注夏天翔,满面惊奇之色。
夏天翔一看对方服饰,便猜出来历,微抱双拳,含笑问道:“两位大师是否‘奇林湖四天宫’中的第一天尊与第四天尊?”
两位黄衣僧人见夏天翔一口便叫破自己来历,不禁更觉惊诧,由左面一人合十答道:“贫僧元静,外号人称‘铁指天尊冷面佛’,那是我四师弟元德,外号人称‘三绝天尊无敌佛’,但不知小施主怎样称谓?”
夏天期淡然一笑,朗声说道:“我叫夏天翔,是北溟皇甫神婆门下,此次奉‘天外情魔’仲孙圣、‘风尘狂客’厉清狂等几位老前辈之命,特来拜谒‘轩辕法王’!”
“铁指天尊冷面佛”元静大师,不知夏天翔暗用“传音入密”神功发话,语音业已上达峰顶”
话犹未了,一片清朗的语音已自峰顶传下说道:“夏老弟名师高徒,为中原武林小一辈人物之中秀拔群伦的出奇好手,慢说衔命而来,即是自行至此,老夫也愿一见!有请元静大师,代我肃客上峰!”
“铁指天尊冷面佛”元静大师闻言,目光一注夏天翔,冷冷笑道:“夏老弟好高的‘传音入密’功力,‘轩辕法王’业已有请,命贫僧代为肃客!”
夏天翔看出这位僧人似对自己不满,意图借着肃客上峰,一较轻功,遂傲然长啸起处,一式“鹏抟九霄”高拔数丈,往太白峰顶扑去。
“铁指天尊冷面佛”元静大师不防夏天翔说走便走,行动如此敏捷,生恐落后难堪,慌忙也自展足轻功,随后追去。
夏天翔如今的功力确已超过这位元静大师,但因巫山曾受了花如雪的一番告诫,故而不欲过露锋芒,足下暗暗收敛,与元静大师保持了个并肩而行,同登峰顶。
就这样已使“铁指天尊冷面佛”元静大师大吃一惊,因“奇林湖四天官”为藏中武林圣地,而“四天尊中”的武功强弱顺序为“四一三二”自己身为第二高手,居然在轻身登峰一举之上,胜不过一位年轻后辈,可见中原武林未可小视,海阔渊深,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绝顶人物!
太白峰顶陈设着数桌盛筵,震天群邪全数在场,连“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白骨双魔,也坐在正中主筵席上。
正中主筵除了“白骨双魔”、“九首飞鹏”戚大招、铁冠道长以外.还有一个黑肤怪汉、一个矮身怪客,以及一位手扶竹杖的白发婆婆,一个面貌清癯、神态飘逸出尘的银袍老叟。
夏天翔心中明白黑肤怪汉是“身毒双怪”之一,矮身怪客是“东瀛三矮”中人,这班域外凶邪,果然群集太白峰头.但在震天大会上曾经见过的赫尼甘鲁及金刀津二郎,却未在座。
至于那位手扶竹杖的白发婆婆及神态飘逸出尘的银袍老叟,难道就是被域内外一班凶邪奉为魁首的“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
夏天翔转念之间,蓦然发现有六道凶恶的目光正狞视自己。
这六道狠恶的目光,是来自侍立银袍老叟身后的“独角飞龙”龙在天、“虬须神龙”龙在渊、“长尾毒龙”龙在田等弟兄们的三对凶睛之内。
夏天翔从这“龙氏三凶”侍立银袍老叟身后一事之上,确定此人就是名惊寰宇的群邪魁首“八莫妖王”轩辕烈,遂走前两步,向银袍老叟及手扶竹杖的白发婆婆恭身一礼,朗声说道:“北溟门下,武林末学夏天翔,参见‘轩辕法王’、‘金花圣母’两位前辈,并恭祝两位前辈的期颐上寿!”
“金花圣母”默然不语,目光微扫夏天翔,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的神色。
“八莫妖王”轩辕烈倒是颇为和蔼,摇手笑道:“祝寿不敢当,我倒真想一见老弟这等中原武林后起之秀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尊师皇甫神婆可好?”
夏天翔听“八莫妖王”轩辕烈提到恩师,赶紧肃立恭身,黯然答道:“家师业已道成!”
“八莫妖王”轩辕烈闻言一惊,失声叹道:“皇甫神婆又告成道,则举世中哪里还寻得出能与老夫互相颉颃之人?”
这两句话儿说得太傲,其他人物因为向把“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奉若神明,尚不觉得怎样,但座中的“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却互相对看一眼,脸上神色微变。
夏天翔冷眼旁观,看得极清楚,剑眉微挑,朗声发话说道:“老前辈虽然岳负海涵,举世望重,但武林中高人辈出,卧虎藏龙,据我所知,便有不少奇客在功力方面能与老前辈分庭抗礼,各擅胜场。”
“八莫妖王”轩辕烈哦了一声说道:“夏老弟请讲,轩辕烈夫妇愿闻高论,以开茅塞。”
夏天翔静等对方语毕,忽然仰首云天,发出一阵纵声狂笑。
这一阵狂笑,着实把这位身为群邪魁首的“八莫妖王”轩辕烈笑得有些莫测高深,讶然问道:“夏老弟为何如此狂笑?”
夏天翔轩眉答道:“我笑的是老前辈过于狂傲。”
“八莫妖王”轩辕烈平日受惯群邪尊奉,想不到夏天翔竟敢当面斥责自己,不由微觉一愕,蹙眉问道:“老弟认为老夫狂在何处?”
夏天翔旁若无人地微笑答道:“我们既无宗派渊源,则夏天翔称你一声老前辈,只是本着武林叙齿、长者为尊之意”
“八奠妖王”轩辕烈点头说道:“老弟说得不错!”
夏天翔继续说道:“既然彼此不过是主客关系,老前辈应予夏天翔一席坐位,并赐美酒佳肴,略润喉舌,我才好与老前辈畅论天下英雄人物。”
“八莫妖王”轩辕烈委实为夏天翔的英风豪气所折,脸上颜色立霁,一面伸手请夏天翔入席就坐,一面“哈哈”笑道:“老弟教训得是,轩辕烈老悖昏庸,自承失礼,来来来,我先敬老弟一杯美酒,作为”
夏天翔不等“八莫妖王”轩辕烈说完,便自擎杯起立,含笑说道:“老前辈休得过谦,这杯酒应该是我来敬老前辈,以谢夏天翔失礼之罪!”
“八莫妖王”轩辕烈诧然问道:“夏老弟有何失礼之处?”
夏天翔笑道:“太白峰脚所设的收礼站上曾有规定,若无出色寿礼,不准登峰,夏天翔孑然一身,愧无长物”
话犹未了“八莫妖王”轩辕烈便已满面通红,向“九首飞鹏”戚大招蹙眉说道:“戚掌门人,请赶紧传令取消这种陋规,否则轩辕烈便不敢承情,叨扰盛筵的了。”
“九首飞鹏”戚大招无话可答,只得如言传令,但“金花圣母”却冷然看了夏天翔一眼,眼光中满含厌恶狠毒之意。
“八莫妖王”轩辕烈等戚大招传令以后,向夏天翔含笑问道:“夏老弟还有什么可指责之处?”
夏天翔大笑说道:“老前辈过于言重,这太白峰头高人无数,奇士如云,夏天翔得能与会,叨光盛宴,业已荣幸无比!”
“八莫妖王”轩辕烈叹道:“虽说高人无数,奇士如云,但中原各大武林门派,除震天派外,俱都未屑一顾”
夏天翔接口说道:“少林、武当、雪山、罗浮、峨嵋等派掌门,均有书信托夏天翔带呈老前辈,少时即当奉上。”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夏老弟如今人已入席,酒已入喉,似乎可以谈谈你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了吧。”
夏天翔点头说道:“子不言父,徒不评师,夏天翔事先声明,我在谈论当今武林英雄人物时,不把我恩师皇甫神婆包括在内。”
“八莫妖王”轩辕烈闻言赞道:“老弟年岁轻轻,处事倒是面面俱到!”
夏天翔微微一笑,举杯饮了半杯美酒,目光略瞥“白骨羽士”、“白骨仙子”向“八莫妖王”轩辕烈说道:“老前辈适才目无余子,认为我恩师成道以后,举世中便难寻能与你互相颉颃之人,可知就在这太白峰头,便有身怀罕世绝艺的惊天动地的人物?”
“八莫妖王”轩辕烈确实不知“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等白骨双魔的探浅,故仍茫然无觉,含笑问道:“老弟所说,莫非指你自己?认为和当年曹盂德静梅煮酒的故事相同.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吗?”
夏天翔摇头大笑道:“老前辈猜得完全错了,你虽当得起是曹操一流,但夏天翔这等武林末学,却哪里敢望刘使君的项背?”
这几句话儿,骨子里虽然连损带骂,表面上却又毫无锋棱,听得“八莫妖王”轩辕烈简直哭笑不得。
夏天翔指着“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含笑缓缓说道:“这两位前辈,学究天人,胸罗万相,威名久震中原,据夏天翔看来,纵令老前辈功力再高,亦无法再出其右。”
“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听完夏天翔的话后,不禁均觉心中一喜,眉梢一蹙。心中一喜,是夏天翔在太白峰顶的无数好手之内,单单推重自己。
眉梢一蹙,是听出夏天翔似在推重自己之中,另含有对“八莫妖王”轩辕烈挑拨激刺的意味。
“八莫妖王”轩辕烈哦了一声,转面向“白骨羽士”、“白骨仙子”举杯笑道:“轩辕烈适才狂傲失言,尚请两位道友原谅!”
“白骨羽土”及“白骨仙子”闻言之下,同觉心神剧震,知道“八莫妖王”轩辕烈果然已被夏天翔激动,正用内家极高功力、可以择人而发的“震耳天声“对自己加以试探。
遂对看一眼,微摄心神,也同自施展“震耳天声”功力向“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举杯笑道:“‘轩辕法王’贤粱孟绝学无双,万流景仰,我们是同道知交,决不会因此小事有所介介。”
“八莫妖王”轩辕烈见对方居然也会“震耳天声”功力,便知夏天翔不是信口虚言,遂又向夏天翔问道:“除了我这两位道友以外,你心目中还有什么绝世高人?”
夏天翔大笑说道:“五岳三山、八荒四海之间,能手如云.高人无数,除了尽人皆知的各大门派掌门以外,譬如‘天外情魔’仲孙圣、‘风尘狂客’厉清狂、‘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
“八莫妖王”轩辕烈一面倾听,一面却现出傲然不屑的神色不住摇头冷笑。
夏天翔被他笑得心头火起,剑眉双剔,冷笑说道:“你不要这等骄傲,须知不但我方才所说的这些高人,个个均足与你分庭抗礼,另外还有一位奇绝的人物,功力定然在你之上!”
“八莫妖王”轩辕烈听得大吃一惊,傲然顿收,向夏天翔急急问道:”夏老弟请讲,此人是谁?”
夏天翔笑道:“此人名叫夏侯巽,他生平有一憾事,就是寻遍武林,无人能有资格作他对手!”
“八莫妖王”轩辕烈听得兴趣盎然,含笑说道:“夏侯巽住在哪里?我去寻他斗上三千回合,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免得有髀肉复生之叹!”
夏天翔摇摇头叹道:”这位夏侯巽老人家功力高深得不可思议,但踪迹却更诡秘难寻,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话完,遂把黄衣老人夏侯巽漫游天下,难逢对手,好容易才找到“天羽大师”唐一梦及“三绝真人”偏巧这两位盖代奇客又复双双坐化之事,向“八莫妖王”轩辕烈细说一遍。
“八莫妖王”轩辕烈不识夏侯巽,却久闻“三绝真人”及“天羽大师”唐一梦之名,遂知此人必甚高明,遂颇为高兴地点头笑道:“只要夏侯巽果然是位高明人物,我便可以找得到他!”
夏天翔问道:“你打算怎样找法?”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老夫手下豢有不少异兽灵禽,可以特制标牌数十面,上书‘轩辕烈约会夏侯巽’,命它们携往各处名山大川及人迹罕到之处,飞翔周旋,夏侯巽倘若真是一位高明人物,他见字以后,就该前来找我。”
夏天翔点头说道:“你这个法儿倒是不错。”
“八莫妖王”轩辕烈含笑问道:“夏老弟今日独上太白峰,除了祝贺老夫与拙荆的百岁生辰之外”
夏天翔接口笑道:“除此以外,我还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是中原武林一班老前辈们有封书信命夏天翔代呈左右!”
说完,遂将“冰魄神妃”茅玉清以各派掌门及仲孙圣、厉清狂、凌妙妙、董双双等名义所写的那封战书取出,递与“八莫妖王”轩辕烈。
“八莫妖王”轩辕烈看完战书,递向“金花圣母”笑道:“中原武林各大高手,约我们于明年中秋在这太白峰顶一会!”
那位自从夏天翔上峰以来便未曾开过口的“金花圣母”在看完战书以后,冷冷哼了一声道:“这样倒省得我们多费手脚,但如今距离明年中秋,为时尚一年有半,似乎太长,令人等得好不耐烦!”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我们夫妇初与中原武林人物交手,怎能不让他们从从容容地准备一番?”
说到此处,转向夏天翔说道:“烦老弟转告这封书信之上列名的诸位,就说轩辕烈夫妇与一干同道好友,如期赴约!”
夏天翔含笑点头,目光微瞥“白骨羽士”又复说道:“我第二件事儿,便是特来太白峰头向‘白骨羽士’老前辈践约。”
“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闻言,不禁微觉诧异,想不透“白骨羽士”与夏天翔订有什么约会。
“白骨羽士”此时心中好生为难,因为经过玄冰原头的两次对掌,知道夏天翔天生异禀,奇遇更多,功力之高,出人意料,除去双方放手拼斗以外,要想在一掌之下使其有甚重大伤损,似乎不太可能,自己名震中原,倘若对一武林后辈出手而告无功,岂非恰在“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之前丢人现眼?
他心头好不为难之下,毕竟因久历江湖,经验老到,终于想出了一条应付之策,向夏天翔含笑说道:“既然双方业已约定明年中秋在这太白峰一会,则我们的一掌之约,也改到该时便了。何况今日又是‘轩辕法王’、‘金花圣母’贤梁孟的百岁生辰,吉庆祥和之中,不宜妄生凶戾之气!”
夏天翔颇为佩服对方的心机狡猾及设解之巧,遂点头笑道;“老前辈真好慈悲,但夏天翔虽然年轻学浅,钝质庸才,却还未必在勉接老前辈一掌之下,便自有所不幸。”
“白骨羽土”被他顶撞得由窘生怒,说道:“我完全是为了在‘轩辕法王’、‘金花圣母’的寿筵之上,不愿有争斗动作,你倘若真要找死,我们便下峰一”
夏天翔不等“白骨羽士”话完,便自摇手笑道:“不必,不必,老前辈既已出口改期,夏天翔哪好意思不允,我们就把这一掌之约留到明年中秋,仍在此处履行便了。”
“白骨羽士”又气又怒,却无法还得出口。谁知他这番话儿,业已帮了对方大忙,替夏天翔消弭了一场杀身之祸。
原来“独角飞龙”龙在天、“虬须神龙”龙在渊、“长尾毒龙”龙在田等龙氏三凶.自玄冰原败退以后,便曾在“金花圣母”之前屡进谗言,故而“金花圣母”今日一见夏天翔,即想施展袖中所藏歹毒无比的九朵“夺命金花”把他置于死地。
但“白骨羽士”一再声言,不愿在“轩辕法王。”、“金花圣母”的寿筵之上有所争斗,遂使得“金花圣母”、“夺命金花”几度欲发还休,否则夏天翔猝不及防之下,早已身遭劫数。
夏天翔窘倒“白骨羽土”以后,自行举杯饮了一口酒,向“八莫妖王”轩辕烈含笑问道:“请问轩辕老前辈,‘身毒双怪’中的赫尼甘鲁及‘东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为何不见?”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他们另有要事,他二人来此祝贺我夫妇百岁生辰,并合送了一件珍奇礼物以后,业已先行离去。”
夏天翔灵机一动,轩眉问道:“赫尼甘鲁与金刀津二郎合送老前辈的珍奇寿礼,是不是一件由三十片‘护穴龙鳞’所织成的小小软甲?””八莫妖王”轩辕烈咦了一声说道:“夏老弟怎的猜得这般准法?那‘护穴龙鳞’乃中原前代奇侠‘大别散人’所遗至宝,常人一片也难求得,今以三十片之多织成一身软甲,应该是当得起‘罕世珍奇’这四字!”
夏天翔静静听完,仰望空中舒卷的白云,发出一阵满含讽刺意味的纵声狂笑。
“八莫妖王”轩辕烈被他笑得一愕,目注夏天翔问道:“夏老弟为何这等发笑?难道老夫有甚话儿讲错了吗?”
夏天翔微哂答道:“老前辈认为赫尼甘鲁与金刀津二郎所送的‘护穴龙鳞软甲’是件罕世珍奇的寿礼,但我却认为他们对老前辈大大不敬!”
“八莫妖王”轩辕烈讶然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夏天翔笑道:“老前辈只知织甲所用的‘护穴龙鳞’是‘大别散人’遗留的至宝,但是定然不知道那件软甲的来历!”
这时,同席所坐的震天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脸上微微发红,欲言又止。
夏天翔遂把震天大会之上双猿恶斗,赫尼甘鲁与金刀津二郎恬颜无耻地抢走灵猿小白的“护穴龙鳞金甲”之事,向“八莫妖王”轩辕烈详细叙述一遍,说完,晒然笑道:“老前辈请想,这件‘护穴龙鳞软甲’的来历既是如此,而赫尼甘鲁与金刀津二郎却将它作为寿礼,岂非对老前辈大大不敬,把你比成一只猴子?”
“八莫妖王”轩辕烈简直被夏天翔连损带骂得有点啼笑皆非,双眉深蹙,侧顾戚大招问道:“戚掌门人,你是震天大会的主持人物,应该知道夏天翔老弟所说是否实在?”
“九首飞鹏”戚大招无法否认,只好默然点头。
“八莫妖王”轩辕烈见戚大招点头承认,不禁脸上微红,双眉一挑,向夏天翔说道:
“老夫所练的内家功力尚具火候,本已用不着这件‘护穴龙鳞软甲’,既然事实如此,我把它交还老弟就是!”夏天翔闻言,暗赞“八莫妖王”轩辕烈不愧是群魔魁首,气派胸襟,果然异于一般魑魅魍魉!
但席上那位矮身怪客却在“八莫妖王”轩辕烈话完以后,摇手示意,并说了句“钩钩喋喋””的异域言语。
“八莫妖王”轩辕烈略一沉吟,向夏天翔说道:
“这位是‘东瀛三矮’中的猪本英机,他认为‘护穴龙鳞软甲’既系仲孙飞琼所豢白猿之物,应该由仲孙飞琼或是那只白猿来取,不必交与老弟。”
夏天翔向“八莫妖王”轩辕烈点头说道:“他说得不无道理,但能否彼此约个时地,我可以代我仲孙姊姊及灵猿小白订约。”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我如今不收这件寿礼,把‘护穴龙鳞软甲’退还‘东赢三矮’、‘身毒双怪’弟兄,并代你们双方订定这场约会就是。”
说完,与猪本英机略一商议以后,又向夏天翔笑道:“他们想请夏老弟与仲孙飞琼以及那只白猿,于今年四月初一在六诏山飞魔壁下一会。”
夏天翔点头笑道:“时间地点我都完全同意,但有惟一要求,就是请赫尼甘鲁与金刀津二郎也要到场。”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夏老弟放心,他们如今便在六诏山飞魔壁下,但老弟不妨趁着这段时间多约几位中原高手,因为‘东瀛三矮’、‘身毒双怪’共有五人,何况老夫也许会派上几只所豢的禽兽到场,见识见识仲孙飞琼那只灵猿有多厉害。”
夏天翔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六诏山飞魔壁之约,正可使域外群豪与中原人物于明年中秋大会之前,先作一次切磋所学的小小接触。”
“九首飞鹏”戚大招听到此处,忽然笑说道:“夏老弟不要过于高兴,望你多加保重,不要活不到四月初一才好!”夏天翔听出戚大招所说话儿的弦外之音,剑眉双剔,俊目闪光,傲然问道:“戚掌门人莫非想把夏天翔留在此地?”
“九首飞鹏”戚大招冷笑连声,却未作答。
夏天翔霍然起立,目光环扫这太白峰顶的济济群豪,并特别向“龙氏三凶”盯了几眼,发话说道:“夏天翔游侠天下,凭借微末技能及一腔热血,济民救物,尽管不平,自然难免在剑底下刀头结怨树敌,今日之太白峰顶若有江湖相识欲寻旧隙,请即下场,夏天翔一一奉陪就是!”此语一出,群雄默然,倒是那一向不大开口的“金花圣母”冷哼一声,阴沉沉地说道:“今日是我夫妇百岁生辰,承蒙各位高朋在此设筵为祝.怎会与你一般见识?你只管放心饮啖.包管在今日之间及太白峰百里以内,定可安然无事!”
夏天翔听“金花圣母”如些说法,遂轩眉狂笑道:“夏天翔已然叨扰寿酒,这就告辞,倘若哪位有兴,我今夜三更,在东南方百里以外候教!”
“八莫妖王”轩辕烈“哈哈”大笑,离席直身,拍着夏天翔的肩头笑说道:“夏老弟,像你这等胆识英勇的俊美少年,老夫委实生平仅见,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
夏天翔也觉得群邪之中,确数这位“八莫妖王”轩辕烈神采出尘,不同凡俗,给人的印象并不太坏,遂也恭身笑道:“轩辕老前辈过奖,夏天翔对于老前辈的威望神仪亦颇心折!”
“八莫妖王”轩辕烈大笑道:“你这等眼高于顶,目空四海之人,居然还看得起我,轩辕烈委实颇感意外,老夫一向少入中原,今日相逢,也算缘分,似乎不能不留点纪念。”
夏天翔误会了“八莫妖王”轩辕烈的语意,心内一惊,神功暗聚,足下退了半步,扬眉问道:“轩辕老前辈莫非要想赐教?”
“八莫妖王”轩辕烈目光微注夏天翔,摇头笑道:“夏老弟不要过分逞强,你虽然奇遇极多,一身绝艺,但火候悬殊,仍不是老夫掌下的三合之将。”
夏天翔闻言,不禁又激发豪情,毫不畏怯地朗声抱拳说道:“萤火之光,虽难比中天皓月,但夏天翔尚有自信,能接老前辈百招之数。”
“八莫妖王”轩辕烈微微一笑说道:“我说你非我掌下三合之将,你却说能接百招之数,究竟如何?且待他日印证,老夫最喜欢你这等胆大的少年,适才老夫所说留点纪念之意,并非仗此过手,是想相赠!”
夏天翔脸上一红,恭身笑道:“虽然古礼有云长者赐,不敢辞,但”
“八莫妖王”轩辕烈摇头笑道:“我不是送你东西,只是向你声明一句话儿!”
夏天翔福至心灵,居然不再傲慢,含笑问道:“老前辈请讲,要赐告夏天翔一句什么话儿?”
“八莫妖王”轩辕烈笑道:“这句话儿你未必爱听,就是你若犯在老夫手内,我饶你一次不死!”
夏天翔听得有点啼笑皆非,略一沉吟,抱拳称谢说道:“老前辈见爱盛情,夏天翔不敢有拂,但投之桃李,报之琼瑶,我也要向老前辈声明一句话!”
“八莫妖王”轩辕烈失笑说道:“你确实倔强得令人既觉可恨,又觉可笑,有话请讲,轩辕烈洗耳恭听!”
夏天翔正色朗声说道:“老前辈日后若有灾难,只要夏天翔在场,我必尽力助你逃出劫数,以报今日见爱之德!”
“金花圣母”与席上群凶听得都自面带冷笑,但“八莫妖王”轩辕烈却目注夏天翔,点头笑道:“轩辕烈谢过夏老弟盛意.今日太白峰之宴已近尾声,我们明岁中秋再于此地相见好了。”
夏天翔闻言,恭身告别,并向“金花圣母”及其余群豪微一抱拳,便自施展轻功,下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