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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亮虽已看出形势对已不利,但仍临危不乱,镇定超人,他打算先制住眼前这个秦尤再用以威胁其他几人,不然,他便难以脱身无事。
就在他心念方转之际,秦尤突然倒纵,退开一丈,同时,背后也传来衣袂飘风之声,另外几人,已然逼近!
看来要糟,白亮心知若是不跟他们去“金陵卓家”就非得把这条命豁出去不可,当即咬牙横心,卓立不动。
对面秦尤目中飞闪狡猾凶芒,嘿嘿笑道:“如何?白四爷!‘江南五鼠’是光棍,莫非也会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还是彼此免伤和气的好!”白亮挑了挑眉,笑道:“算我白亮交霉运,既然碰上了,姓秦的,你就看着办吧!”
秦尤目中暴射凶芒狞声长笑,道:“‘江南五鼠’果是好汉,个个一副铁铮铮的硬骨头,令人敬佩得很,无如,敬佩是一回事,我几个奉命拦客又是一回事,既然如此,秦尤只好得罪了!”
话落,他便要挥手。
可是突然间,白亮只听得背后砰砰连响,陡然回头,不禁怔住。
背后,那四个黑衣汉子,不知怎地,竟然倒下了两双!
回头再看,白亮心中一松,顿时大喜!在秦尤背后,又多了个人,长眉凤目,虬须如戟,那是燕小飞,这位“铁血墨龙”负手站在秦尤背后,一动不动。
刹时间,白亮明白了,背后那四个中年汉子,不是突然之间中了风,而是个个躺在“铁血墨龙”的神功绝艺之下。
同时,他也明白了燕小飞的用意,扬眉一笑,走了过去,说道:“姓秦的,冥冥之中,自有神助,老天爷帮了我的大忙,你如今”
秦尤没等白亮话完,转身便跑,砰地一声,正好跟背后的燕小飞撞了个满怀。
燕小飞卓立不动,稳如泰山,可是秦尤则如同滚瓜葫芦一般,身形倒跌出好几尺,摔得鼻青眼肿,但却顾不得叫痛,也不想看清所撞之人是谁,更不敢破口叫骂,只是翻身爬起,继续快跑。
只听背后白亮笑道:“瞎了眼的东西!看看眼前是谁?”
一句话提醒了他,抬眼一看,只觉脑际轰地一声,心胆欲裂,魂飞魄散,两腿微颤发软,砰然跪了下去。
燕小飞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抬头对白亮笑道:“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跟过来瞧瞧,果然被我料中,我不信这是卓王孙父子的主意,他两个不会那么笨。四侠,咱两个永远难有闲着的时候,你弄二个,我弄三个,咱们紫金山中走走!”
说着,一指点倒秦尤,把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提了两个,便自当先行去。
白亮没多说,也一手一个,跟踪而行!
他两个身影方逝,另一处街口,转出两人,一个是目光阴鸷,俊美潇洒,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另一个则是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汉!
那白衣书生赫然就是多日未见的“金陵卓家”少主人卓少君,那黑衣大汉,则不知名。
此时,卓少君目注燕小飞二人去处,面罩寒霜,眉腾凶煞,冷哼一声,转注黑衣大汉道:“这是谁的主意?”
黑衣大汉似甚为畏惧这位少主人,身形一颤,躬下了身道:“禀少主人,属下不知,也许是师爷主”
卓少君轻喝说道:“闭上你那张鸟嘴,师爷功力虽废,他那心智之高,却是放眼宇内,无人能及,怎会出此下策?回去后,即刻查明报我,不得循私,不得有误,知道么?”
黑衣大汉身形再颤,慌忙应声称是。
卓少君再望着燕小飞二人去处,唇边突然泛起一丝懔人的冷酷狠毒笑意,衣袖摆拂,潇洒迈步,往西行去。
黑衣大汉如逢大赦,一步一趋地,紧紧跟在身后
三日过后,宴期已至。
这一晚,紫金山那深谷之中,灯悬处处,把谷内照耀得恍同白昼,纤毫毕见。
谷中,所有帐篷已然拆除,在那空地之上,摆了数十张圆桌,桌面雪白,玉箸银杯,显极豪华,又极盛大。
此际,桌上杯箸整齐,尚未上菜,但是,那数十圆桌四周,已然座无虚席,坐满了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武林英雄,江湖豪杰,称得上是一场群英大会。
这种集天下名门帮派于一堂,聚武林所有精英于一处的盛况,委实百年难见!
谷中,虽然坐满了天下武林豪雄,但并无喧嚷吵闹之声,只因为,无论黑白两道,正邪二途,都有相当身份,知所矜持,把谈笑的声音,抑压得极为低小。
这时候,远在谷底那仅有的一座帐篷内,灯下坐着几个人,是仲孙双成、燕小飞、南宫隐,还有乐长宫。不过,一位是谷主,两位则是师门尊长,所以乐长宫不能坐,他只是垂手侍立一旁。
看样子,燕小飞跟南宫隐二人,是刚才到,因为几上那两杯待客香茗,独自热气腾腾。
只见燕小飞长眉微皱,抬了抬头,道:“真令人难懂,‘白衣四灵’不但未跑,便连人犯也看守得好好的,难不成”
南宫隐双眉一轩,截口说道:“这有什么难懂的?亏你还称奇宇内呢!兔崽子们狡猾得很,他们是有心等待着今夜动手,而那动手的,也必是外来之人,这样既可灭口,又可不暴露‘白衣四灵’的内奸身份。两全其美的事,哪个不会做?”
燕小飞点头说道:“所以我说,今夜万万大意不得,老哥哥如今总该相信了吧?”
南宫隐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早就信了,又不是现在才信的!”
敢情此老是有找碴儿之意。
燕小飞没再理他,笑了笑,转注仲孙双成道:“敢问谷主,谷内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仲孙双成今夜刻意地打扮了一下,云髻高挽,环佩低垂,身着一袭绢质淡黄宫装,风华绝代,美艳无双,美得俏,也美得媚,闻言螓首微颔,嫣然笑道:“就只等燕大侠下令擒贼了!”
燕小飞道:“这发号施令,还得由谷主”
仲孙双成美目流波,含情深注,笑道:“莫忘了,燕大侠今夜是主人!”
燕小飞呆了一呆,刚要说话,仲孙双成嫣然含笑,又复说道:“请柬之上,具名的是燕大侠与仲孙双成两人,而燕大侠为主,仲孙双成为副,燕大侠如若不信,请问长宫。”
燕小飞没问,他知道,仲孙双成既然这么说,那就绝对假不了,长眉微皱,苦笑不语。
南宫隐老眼一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哈”地一声,笑道:“这敢情好,哪里是宴邀群雄,分明是要大伙儿来一杯高兴酒儿,我老人家毛遂自荐,执冰”
仲孙双成立时红了双颊,娇羞欲滴地连忙垂下螓首,乍喜还惊,那模样儿美得撩人!
燕小飞长眉一挑,怒目而视。
南宫隐伸了伸舌头,干笑说道:“小龙儿,你别瞪我老人家,以后若你求我老人家拿主意的时候,保险有你的乐子受。不信,咱们是骑驴子看唱本,走着瞧!”
燕小飞就是拿他没办法,哭笑不得,忽施杀手锏道:“老哥哥莫是喝多了?那好办,少时麻烦老哥哥”
南宫隐着了急,一瞪老眼,道:“小龙儿,你敢?你要是敢再出什么鬼花样,不给我老人家酒喝,我老人家肚子里的吉祥话儿可多得很,惹翻了我时,可别怪”
燕小飞深知此老脾气,他可是说得出便做得到,尤其是不让他喝酒,他能让鬼见了他都发愁,还真不敢招惹他,连忙收回目光!
仲孙双成却突然抬起螓首,娇靥上红云未退,那下唇之上,还有两个明显的贝齿痕印!说道:“南宫大侠放心,今宵这谷中美酒,是够您老开怀畅饮”
一听有酒喝,南宫隐立现精神,眉飞色舞地,抹嘴“嘿嘿”直乐。那付馋像儿,令人发噱地道:“好,好,好,世上还有好心人,谁要是敢再说女人心肠狠,我老人家第一个不依。小龙儿,听见了没有?你不给喝,有人给喝,你不愿听,有人愿听,可别怪我老人家吃里扒外,软骨头似地,出卖朋友,一个‘酒’字,便被人收买了。你不能怪我,该怪老人家腹内的酒虫不争气,非我老人家之过也。”
燕小飞没敢理他,只有装作没听见。
南宫隐复转注仲孙双成,毅然拍胸说道:“女娃儿,你能放多少个心,就放多少个心,只要我老人家在今宵这一顿上,吃喝得痛痛快快,没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你的事儿,包在我老人家身上。”
他是未醉便装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仲孙双成立刻又垂下了螓首。
燕小飞可真坐不住了,只得硬起头皮,凤目一瞪,挑起双眉,叫道:“老哥哥,谈点正经的好不?酒”
“你小龙儿懂得什么?”南宫隐摆手截口道:“什么是正经的事儿?这事儿不正经,普天下就没”
眼瞥及燕小飞双目中那微带怒意的慑人寒芒,连忙改口笑道:“小龙儿,别瞪眼好不?有什么话,说吧!”
燕小飞要是真发脾气,他还真慑让三分。
燕小飞道:“老哥哥,适才你隐身谷口,可曾见有甚么形迹可疑之人?”
南宫隐抓抓头,皱眉说道:“这叫我老人家怎么说嘛?我老人家虽然眼皮甚杂,但可不能个个认识,再说,认识我老人家的人多,我老人家认识的人少,而且都是前来赴宴的,你是说说看,谁可疑,谁不可疑?”
他这话儿,可也不失为正理,燕小飞皱了皱眉,道:“我的意思是说,老哥哥可曾发现,有无‘金陵卓家’的人混进此谷?”
南宫隐道:“要问我老人家所看见的,那是没有,不过,我老人家可知道,在座必有‘金陵卓家’来的人!”
南宫隐略一沉吟,转注仲孙双成,道:“谷主共发出了多少请柬?都请的是那些个人物,可有卓”
仲孙双成抬起螓首,截口说道:“燕大侠该知道,那没有用,咱们又不能拦在谷口,个个先察看请柬,再放人入谷呀!”
燕小飞点了点头,道:“但至少可以知道,有没有多出人来!”
仲孙双成呆了一呆,道:“对,长宫,你站在远处数数看!”
乐长宫躬身说道:“禀谷主,属下数过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那表示“金陵卓家”没有人来。
此言一出,燕小飞为之一怔,仲孙双成却似不信地,望着乐长宫道:“你什么时候数的?”
乐长宫道:“禀谷主,是适才群雄陆续入谷之际!”
仲孙双成笑了,扬了扬黛眉,道:“你如今再去数数看!”
乐长宫应声过帐而去,须臾回报,仍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下可够专人费解的,明知今夜“金陵卓家”绝不会不派人来,混在群豪之中。但请柬发出多少张,便来了多少人,而且“金陵卓家”自不会在被邀之列,人数相符,莫非
南宫隐忽地叫道:“小龙儿,不必想了,这一伙儿,必有‘金陵卓家’的人,只是咱们不知道是谁而已,还费的什么脑筋?”
燕小飞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老哥哥,如此一来,那就更难防范的了!”
“不见得!”南宫隐颇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我老人家倒不以为兔崽子们,能看穿咱们这着妙计,再说,既有咱们那着妙计,还怕到时候不知道谁是谁么?”
燕小飞沉吟未语,乐长宫这时躬身说道:“禀谷主,时辰已至,请谷主”
仲孙双成摆手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你先去照顾那一边吧!”
乐长宫领命而去,仲孙双成跟着站起,皓腕轻抬,嫣然笑道:“燕大侠,南宫大侠,请!”
燕小飞与南宫隐双双起立,左右傍依,掀帘而出。
仲孙双成艳绝尘环,天下武林中,虽闻“脂粉情魔玉罗刹”之名,而无缘一睹那倾国倾城姿色的,可是大有人在。
如今,她在一位宇内第一、盖世英豪,和一位当世出了名难缠的,连鬼见了都头大的人物陪同下,莲步轻盈,袅袅而行,只一出帐,便惊四座!
在他那容光艳色之下,全场数百道目光,齐注一人,个个摒息宁神,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有的,甚至于目瞪口呆,直如突然间被人制了穴道。
良久,良久,群豪之中,才陡然有人出声轻叹,紧接着一片“啧啧”异声,四处响起,但那贪婪目光,却仍然是霎也不霎。
燕小飞泰然安祥,到没什么,南宫隐却皱眉低低说了一句:“怎么个个都是这样一副穷凶极恶之像?没”
仲孙双成更是落落大方,毫无忸怩羞涩之态地,美目轻扫,嫣然一笑,莲步再移,直趋主座!
主座,设在那数十张圆桌之外,桌上摆设,一同客席,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桌面上,铺着一张大红桌巾。
自然,燕小飞与南宫隐,是陪着她落了主座。
那数百道目光,也跟着她移动,一直到仲孙双成落座,方始又自动地,凝注一点。
坐定,南宫隐又嘟嚷着开了口道:“我老人家这哪是吃喝享受?在这么多双灼灼贼眼之下,我老人家好不自在,简直是在受罪嘛!”
仲孙双成则面含微笑,轻举皓腕,微摆柔荑。
在她柔荑摆处,由谷底行出了两队人来,一队,是手端菜肴的黑衣彪形大汉,另一队,则是手执银壶的青衣美貌婢女。
主人艳绝尘寰,侍婢自也不会太俗,那队青衣美婢,个个国色天香,姿色上乘,可说是选尽天下美色。
上菜了,青衣美婢随带香风,翩若惊鸿,一席两名,为座上嘉宾,武林豪雄,把盏斟酒。
这些个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草莽人物,平日里的享受,无非是些大碗酒大块肉而已,几曾见过这等场面,这等阵仗?
由始至终,这一席酒宴,吃喝得好不舒服,自然不在话下!
有些生具寡人之疾的黑道邪魔,目光尽管贪婪,引人心恶的色迷馋像,尽管暴露,又食指尽管大动特动,但慑于主座上那三位威名,可丝毫不敢有明显放肆的举动。固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实在说起来,还是吃饭的家伙要紧,也只好望着美色而暗暗兴叹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座上突然站起了执杯的燕小飞,他长眉双挑,朗声发话说道:“诸位,燕小飞先敬诸位一杯,然后有桩大事奉告!”
面对“铁血墨龙”群豪不敢怠慢,纷纷执杯站起。
“不敢当,我等该敬燕大侠!”
“好说!”燕小飞扬眉笑道:“燕小飞恭为东主,先干为敬!”
说完,举杯一仰而干,然后举手请那些也自饮尽一杯的武林群豪落坐,并扬声又道:“承蒙诸位侠驾辱临,燕小飞这里先致谢意,水酒淡薄,菜肴粗陋,虽然不成敬意,却是主人一片诚心,但请各位尽兴一次!”
一面说话,一面抱着手环揖,继续笑道:“虽说邀宴,但无事不敢惊动诸位,本意是想藉此机会,向诸位揭穿一桩骇人听闻,与举世武林安危,极有关系的绝大阴谋”
此言一出,群豪之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扬声叫道:“燕大侠只管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不敢当!”燕小飞淡笑说道:“在座均为当世高人,面对高人,燕小飞不敢有所隐瞒,再说,此事已非秘密,燕小飞也无须讳言,诸位此次不远千里,不惜牺牲,尝风霜之苦,冒性命之险,会聚于江浙,多半均是为了争夺武林至宝‘蟠龙鼎’而来,但,诸位可否知道,‘蟠龙鼎’究竟落在何方?落在何处?”
群豪无一人开口,显然个个都有了私心。
燕小飞扬眉一笑,道:“我可以奉告,其实诸位也知道,‘蟠龙鼎’落在当世首富,所谓世代殷商的‘金陵卓家’”
群豪中,又是一阵骚动!
“诸位虽知道‘蟠龙鼎’落在‘金陵卓家’,可是燕小飞敢说,在座除了霍观音门下的‘一俊二娇’外,无人知道这是一桩意欲一网打尽天下武林精英的绝大阴谋”
骚动再起,并有部份目光,纷纷投向东隅座上的“一俊二娇”
“一俊二娇”泰然安祥,视若无见,不愧高人门下。
须臾,有人叫道:“老朽斗胆,请问燕大侠,怎见得,这是一桩意欲一网打尽武林精英的绝大阴谋?”
燕小飞目光投注,见发话之人,是一精神矍铄,五旬上下的青衣老者,燕小飞颇不陌生,淡然一笑说道:“是河北‘朝天堡’的顾堡主么?”
青衣老者抱拳起立答道:“不敢,老朽正是顾兴武。”
“顾堡主请坐!”燕小飞还了一礼,道:“恐怕顾堡主跟在座的诸位一样,只知道‘金陵卓家’是世代殷商,而不知道‘金陵卓家’不但个个会武,而且功力高绝,奇人深隐,卧虎藏龙,不啻当”
群豪中突然有人笑道:“恕陈某人斗胆插嘴,燕大侠似乎言之过重,据陈某人所知,‘金陵卓家’虽有会武者,那也不过是几名护院的武师而已!”
发话者,为一灰衣老者,是“蜀中一剑”陈天南。
燕小飞望了他一眼笑道:“陈大侠错了,据燕某所知,‘金陵卓家’少主人卓少君,一身功力,足列一流,由此看,他卓家无须什么武师护院!”
陈天南大笑说道:“谁不知道那卓少君是个文质彬彬的风流公子哥儿”
“陈大侠,我燕小飞试过!”燕小飞截口笑道:“再说,当此之际,那卓少君要是个文质彬彬的风流公子哥儿,他敢终日闯荡街头么?”
陈天南呆了一呆,道:“那有可能,他不知道消息走漏,天下武林人物,都已闻风而来!”
燕小飞道:“在座有几位恐怕知道,那放出风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卓少君自己手下!”
陈天南一怔,默然不语,却又有人说道:“有道是,书呆子既呆又痴不怕死”
“他或不怕。”燕小飞道:“但我以为在座诸位之中,必有人打算劫持卓少君,以换‘蟠龙鼎’。我试问,哪几位可曾跟梢过他么?我不相信,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能摆脱在座的老江湖!”
那发话之人,寂然无声,没再说话!
燕小飞笑了一笑,又道:“天下武林齐集金陵,且是为了‘蟠龙鼎’而来,若说‘金陵卓家’不知道,那也是欺人之谈。既然知道,我也不以为凭一个殷实商家,在群雄环伺,旦不保夕的情况下,还能处之泰然,毫无惧色!”
目光一扫群豪,换口气,接着道:“再说,前些时,仲孙谷主为此曾在这谷中,困住了多位武林同道,想不到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却突然被悉数纵去,而纵去这多位武林同道之人,也是来自所谓‘世代殷商’的‘金陵卓家’,诸位均为明智高人,有这许多疑点,我认为很够了!”
群豪鸦雀无声,个个变色,显然这些正邪两道的高手们,已有所疑。但,突然,陈天南一跃而起,大叫说道:“燕大侠,事关重大,陈天南斗胆要说一句话,‘铁血墨龙’四字,威震武林,既有所教,我等不敢不信,只是,空口无凭,燕大侠若想藉这句话儿,便使在座同道,放弃夺宝之争,只怕很难。”
燕小飞一笑说道:“多谢陈大侠明教,燕小飞也知道空口无凭,难以使在座相信,燕小飞也有鉴于此,所以今夜也特地请到几位有力证人”
陈天南一怔说道:“怎么?燕大侠尚有人证,莫非?”
燕小飞笑道:“陈大侠如今莫问,稍待自知分晓。”
陈天南未再说话,却仍然流露不信与不服神色。
燕小飞却极其从容,挥手轻声喝道:“带人!”
只听得谷底有人遥遥应了一声,走出一行人来。
那是以乐长宫为首“白衣四灵”殿后,中间押着“子午追魂手”鲍耀寰,及那名唤秦尤的中年汉子等五个兄弟的队伍。
这行队伍一出现,群豪无不悚然动容,一齐目光投注!主座上,南宫隐停止了吃喝,各席上的两名青衣美婢,也放下了手中银壶,个个出神注视着座上群豪,微现紧张地一动不动!
显然,她们不但是为群豪斟酒,而且还负有监视群豪,预防异动的重大使命!
转眼间,队伍行近,鲍耀寰等人一字排列席前,乐长宫与“白衣四灵”则躬身退后,紧立一旁!
燕小飞当下指着鲍耀寰笑道:“诸位,可有人认得他是谁么?”
群豪中突然有人轻呼道:“他莫非就是昔年独霸一方的‘子午追魂手’鲍”
群豪刚起骚动,燕小飞淡笑截口道:“不错,此人正是‘子午追魂手’鲍耀寰。不过,他如今在‘金陵卓家’,只是一名小小的头目而已!”
此言一出,骚动更大,并突然有人扬声厉喝道:“山不转路转,鲍耀寰,我只道你早巳死去,却不料你竟然龟缩在‘金陵卓家’,当上头目?你你且还我兄弟的性命来!”
随着话声,西隅里一名紫袍大汉,满面悲怒地,振臂而起!
蓦地,青影闪动,一名青衣美婢已到了他的身后,玉手轻抬,按上肩头,然后俏生生地笑道:“这位贵宾,幸勿轻举妄动,敝谷主自有主张!”
那名紫衣大汉,竟然站不起来,不但他的脸上变了颜色,举座群豪,也无不震动,霍地立起好几个人来,愤声问道:“燕大侠,这是什么意思?”
燕小飞笑道:“诸位,诸多海涵,人证得来不易,燕小飞与仲孙谷主,唯恐他们被人杀之灭口,不得不如此做法,以防万一,望勿见怪!”
此言一出,举座恍悟,立起来的那几个,愧然坐下。那紫袍大汉厉声叫道:“难道我这杀弟之仇,就罢了不成?”
燕小飞微笑说道:“燕小飞不敢阻人报仇,不过那要等他作证之后,我再放了他,任凭两位觅地一搏!”
不愧英豪,这才公平!
紫袍大汉立刻改颜相谢,青衣美婢也收回了玉手,但却站在他背后,一步不再远离!
燕小飞淡淡一笑,方待再复开口,突然脸色一变,立即转向仲孙双成,低低说了几句,仲孙双成竟也花容变色,眉挑凶煞,美目凝威,冷哼一声,招来乐长宫,然后小声吩咐了一番。
乐长宫躬身如飞而去,燕小飞却随即转向群豪,又是一副平静、洒脱、豪迈神情,微笑说道:“诸位,临时发现了一点小小事故,敬请诸位稍坐片刻,再听听鲍耀寰所言证词”
话犹未完,乐长宫已如飞奔回,手上多了只小瓷瓶儿,双手递交燕小飞,然后又复转身而去。
燕小飞招来近席一名青衣美婢,把手中瓷瓶交给了她,然后转向群豪笑道:“诸位,有件事情,燕小飞不得不奉告一声,是忝为主人的一时失察,被人在酒中下了毒,幸好毒性甚慢,尚未蔓延,让燕小飞及时发觉,此瓶之中,为仲孙谷主珍藏解药,请诸位每人各用一粒,即刻服下,失察之处尚请多多原谅,并安心继续吃喝”
话落,一挥手道:“赶紧换酒!”
群豪霍然色变,面面相视,不由骇异之极,这时,青衣美婢已将瓶中丸药,在每人面前放了一粒,几名青衣美婢,应声而去。
群豪取药在手,正要服下。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那“蜀中一剑”陈天南,突然又是一声厉喝道:“诸位且慢!”
跟着,他大笑而起,双目怒芒暴射,凝注燕小飞叫道:“燕大侠原谅,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我等不愿看着人家垂手独得重宝,不到毒发,不敢服药!”
这话说得够明显,群豪果然不敢贸然服下解药。
仲孙双成黛眉刚挑,南宫隐忽地离座而起,指着陈天南,怪笑说道:“陈天南,我老人家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一计未成,又生二计,等到毒发,还服的哪门子解药?你当我老人家只知喝酒,别的就不懂么?”
陈天南脸色为之一变,旋即冷笑说道。“就算真的酒中有毒,那谁又能知道,毒是谁下的?是何用心?”
这句话份量很重,影响力也很大,砰然一声,群豪之中,站起了好几个,齐声冷笑说道:“陈大侠说得不错,本来是宴无好宴,只怪我等错把”
南宫隐须发俱张,大笑道:“好滑好毒的东西!你们‘金陵卓家’双管齐下,一方面在酒中下毒,一方面又派人混在群豪中间,伺机来杀鲍耀寰灭口,如今,鲍耀寰难杀,毒也被人发觉,遂又生二计,出言挑拨,我老人家恨不得把你”“老哥哥!”燕小飞突然伸手一拦,笑道:“老哥哥且莫动气,陈大侠也请息怒,这一场误会,在所难免,如今毒被发觉,鲍耀寰也未被杀害,我燕小飞愿以‘铁血墨龙’四字担保,有哪位信得过我,请随我快服解药,莫使亲痛仇快,莫让阴谋得逞!”
“铁血墨龙”四字为保,那还有什么话说,但,就在群豪要服解药的刹那间,一张桌子上,突然站起了“勾漏双煞”中的公羊声大,扬眉叫道:“燕小飞,别人不知你的为人,兄弟却很知道,日前,若非仲孙谷主出手,你便难逃我兄弟那‘追魂天罗’,你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
“公羊老大!”燕小飞倏地摆手笑道:“我明白了,我只能这么说,你兄弟所遇,不是我燕小飞,而是有人假扮燕小飞,到处招摇撞骗”
公羊赤嘿嘿冷笑道:“燕小飞,这话是你说的,可惜我兄弟不是三岁孩童!”
话声方落,东隅里蓦地站起了“一俊”柳少白,他双眉微剔,目射寒芒,冷笑说道:“你兄弟跟三岁孩童差不了许多,你不是说燕大侠难敌你兄弟那‘追魂天罗’么?如今当着天下群豪,何妨再复试试看?”
燕小飞还真没料到,在这种时候,柳少白竟会突然大为转变地,帮着他说话,口虽不言,心中可着实感激不已。
“二娇”也大感意外,惊喜地刚叫了一声:“大师兄”
柳少白已然挑眉又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重宝易求,朋友难得!冲着‘铁血墨龙’这四个字儿,死了也颇有价值!”
话完,一翻手腕,首先服下解药!
此举,看得仲孙双成目闪异采,南宫隐则大叫说道:“好哇,柳娃儿,壮哉此言,我老人家交你这个朋友!”
“还有我姐妹两个!”孟岚君、陈紫云双双含泪站起,满脸激动,也将解药一起纳入檀口!
这一变化,端的感人!燕小飞遥遥拱手致谢,群豪也各觉羞愧,不再犹豫,纷纷服下解药!
就在这时,蓦地里一声轻笑,传自谷顶:“这才不愧为我‘哀牢断魂崖’的门下!”
“一俊二娇”闻声齐震,仰首夜空,连忙喊道:“恩师”
燕小飞已知来人是谁,举手高拱,扬声说道:“霍观音侠驾既然光临,怎不”
只听谷顶有人笑道:“霍如霜有名的怪脾气,自知惹人讨厌,不愿在人前凑什么热闹,如今既蒙大侠宠召,敢不从命?”
话声甫落,一条灰影降自夜空,飞射落于席前,那是位头发斑白,面貌却如四十出头的灰衣妇人,清奇孤傲,双目开合之间,寒芒四射,威凛慑人!
仲孙双成急忙趋前见礼,寒暄中,霍如霜说道:“三个劣徒年幼识浅,太不懂事,请谷主要多多照顾!”
仲孙双成慌忙谦逊,南宫隐却大叫说道:“老婆子,咱们可是十年难得一见,一见便似冤家对头,来,来,来,你我先斗三百杯!”
霍如霜瞪了他一眼,笑道:“你这酒鬼,心肠真好,莫非要拿毒酒害我?”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失笑。
“冷面观音”威震武林,群豪也纷纷站起,拱手为礼!
这时“蜀中一剑”陈天南,悄无声息地,向着鲍耀寰等人,扬了扬手,然后腾身欲遁!
鲍耀寰突然笑道:“陈天南,你瞎了狗眼,竟想害我?”
语毕,急拉秦尤等人,闪身飘退,站立之处,随即一阵嗤嗤连响,不知是洒落什么毒物?立时焦黄了好大一片,毒性之烈,令人触目心惊!
如此一来,自然惊动众人,南宫隐更是气极,冷冷一笑,叫道:“兔崽子,在我老人家眼皮底下,竟敢撒野,好,好,好,你还想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