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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再度清醒之时,天光自洞口射入,已是早晨时分。
杜天林望着大忍禅师,只见他仍在运气调息,杜天林发觉大忍禅师双颊之上一片红光,想来他功力正运息畅通。
杜天林自然不去惊动大忍禅师,他也不取走出洞中,这时又等了许久,杜天林也开始坐在石块之上调息运气。
他这时内伤已然痊愈,大忍禅师用同门的气功路数,以“灌顶”之法输入内力,杜天林运息数周,更觉能够接受。
他只觉体内真气充沛,上下流动自如,一连运气两周,才睁开眼来。
只见大忍禅师这时已运息完毕,他望了杜天林一眼,缓缓说道:“庄主来了!”
杜天林侧耳一听,果然听见足步之声。
他点了点头,立刻走到一堆大石块之后。
大忍禅师背过头来仍保持盘坐之姿不再移动。
杜天林伏身在石堆之后,只见大忍禅师双脚盘膝而坐,面上神色木然,也不知此刻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足步之声越来越近,只见一个人影缓缓走入洞来,果然只有一人,身后并未跟随其他人众。
杜天林自石后斜斜望去,只见那来人生得一表堂堂,入目识得正是那八玉山庄之主,也便是柳青青姑娘的舅父。
只见他双目之中神光四射,气派极是不同,他踏入山洞之后,似乎微一迟顿才抬起头来,望着坐在石笋之上的大忍禅师。
只见他缓缓开口道:“数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么?”
那大忍禅师缓缓说道:“昨日庄主着人送信,老衲便引颈以待,今日果然驾临此僻地野洞,想来定有什么指教了。”
庄主缓缓一咳道:“这个,罗某上来告诉大师如何?”
大忍禅师缓缓道了声:“请!”
那庄主微一提气,身形已自飘上石笋,这一来距离近了,杜天林心知这庄主功力非同小可,不敢丝毫大意,尽量抑止呼吸之声。
庄主来到石上,大忍禅师微微吁了一口气道:“庄主请坐吧。”
庄主随地坐在一方石块之上,他双目之中精光显露,不时注视着大忍禅师面上,那大忍禅师却似丝毫没有感觉,面上神色平静如常。
过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两人相对默然无语。庄主似乎在等待大忍禅师先开口说话,大忍禅师却是一言不发,面色阳阳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思想何事。
又过了一会,那庄主实是忍耐不住,终于低低咳了一声,缓缓道:“大师,咱们上一回见面距今已有多久?”
大忍禅师沉声说道:“整整五年有余了。”
庄主道:“这五年功夫,大师仍是参禅自悟,对许多事情始终没有考虑思索么?”
大忍禅师道:“非也,老衲自觉思索太多,也太过复杂。”
庄主噢了一声,似乎他不料大忍禅师会如此回答。缓缓一顿,接着说道:“既是如此,大师反覆考虑,自当有一个结果了。”
大忍禅师嗯了一声道:“不错,老衲自认已然有了结果。”
庄主的面色登时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地说道:“既是如此,大师可否将考虑结果相告?”
大忍禅师缓缓道:“十多年前,老衲每逢想起此事,总是扪心自问,自己如此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十多年后,老衲心中突然豁然而开,所思索的全是多余,要这么作便这么作,那些原因经过,一切不想也罢!”
他说得虽是轻松,却又像斩铁断钉分毫不移,那庄主听得怔了怔,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大师-一此言何意?”
大忍禅师平静地道:“十多年前,老衲总是在作完此事之后,心想事情的经过,如此这般事情落在老衲身上,老衲推托不去,便以此作为心中藉口,但年久日深,这缓口之托在心中却牢不可拔,每一念及此事,首先思想竟是如何能完成此事,而不再是自问为何要作此事呢!”
庄主又是怔了一怔,他缓缓说道:“大师,但是你倒底是出身西方啊-一”
他这一句话才说出来,大忍禅师斗然面色一沉,冷冷地道:“老衲早知你要说出此话。罗施主,十多年前老衲之所以要接下此事,为的就是老衲内心对此事经过有着内疚,看不过眼之感,而今老衲虽明知那事另有变化,但老衲作此事的决心,却是分毫不改!”
那庄主听见“此事另有变化”一语,斗然之间神色一变,杜天林身在石后,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动。
这时那庄主接着问道:“大师说起昔年之事另有变化一语,恕罗某不知其意-一”
大忍禅师却双目一轩,似乎怒气勃然,冷冷地道:“罗施主,咱们闲话也少说两句,今日你到此找寻老衲,为的是什么不妨干脆直截了当说出来吧。”
他口气相当不客气,那罗庄主方才好言相问,却被他一语碰回,心中不由也微微有气,冷冷一哼,开口问道:“罗某来此为何,大师你自然知道,不必多说,罗某现在就要去见他,大师怎么说?”
杜天林在一旁听得真有些模模糊糊,那罗庄主又说要去见见“他”不知又是指的何人。
大忍禅师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老衲以为此事断然不成!”
八玉山庄庄主微微哼了一声道:“仍是那句老话么?”
大忍禅师颔首不语,那罗庄主双目之中斗然精光四射,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既是如此,罗某想再度领教大师掌下功夫较之五年以前如何。”
大忍禅师早已料知他有此一说,仅仅淡淡地道:“自当奉陪,自当奉陪。”
身形却仍坐在当地动也不动。
罗庄主等了一会,不见大忍禅师的动静,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微微一顿说道:“大师这是什么用意?”
大忍禅师微微摇了摇头道:“罗施主,老衲心中尚有几处疑问想要请教。”
罗庄主噢了一声,面色微微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大忍禅师顿了一会,缓缓地道:
“罗施主,你能否告知老僧这二十年来,你处心积虑地为求见他一面,究竟是什么原因么?”
罗庄主呆了一呆,似乎料不到大忍禅师会问出这一个问题来,他双目一闪,注视着大忍禅师,心中正在猜测他的用意为何。
大忍禅师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杜天林在一旁听得模模糊糊,但他既知两人所谈为二十年前之事,想必与大忍禅师所提的“神龙”“盖世金刀”之事有所关连,是以全神贯注倾听。
罗庄主沉吟了一会,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师,你真的不知道么?”
大忍禅师说道:“有十多年的功夫,老僧以为是知道的了,但现今却领悟出原来这一向老衲的想法完全错误了。”
罗庄主的面色又是大大一变,杜天林在石后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疑惑不解。
罗庄主紧接着问道:“大师,原来是如何想的?”
大忍禅师吐了一口气道:“老衲以前相信百川先生所说的话,以及他亲口对我说的原因。”
罗庄主噢了一声道:“现在大师又不相信了么?”
大忍禅师微微摇了摇头道:“现在,事情有所变故了。”
罗庄主微微吁了一声缓然说道:“原来如此,大师可是已经改变了想法了。”
他故意只说到这里便停下口来,那大忍禅师心中希望知道,果然接着又道:“若是照理推测,事情变了,老衲唯一留在这洞中的籍口便也失去,原当立刻让开此路才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面上微有难色,杜天林听在耳中,心里暗暗忖道:“原来这老和尚在此是守着什么地方,不让这罗庄主进入对了,他守在此处,不让罗庄主与‘他’相见,看来这两人口中所说的‘他’,一定身份非凡了。”
正想到这里,罗庄主已插口问道:“大师能明此理,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是如何,大师请明言-一”
大忍禅师嗯了一声道:“可是,自从老衲知道事情并非如我所想象的一般之后,老衲不但不想就此结束这十多年来近乎荒唐的行为,反倒更加下定决心——一”
罗庄主啊了一声,冷冷说道:“这许多年来,大师寸步不离此谷,什么事忽然使大师改变了想法!”
大忍禅师微微一笑,却是避而不答,开口道:“老衲还有一事相问。”
罗庄主见他故意将话题支开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但面上神色始终有些不自然的感觉。
他听了大忍禅师的问题,只得答道:“大师请说吧。”
大忍禅师点了点头道:“老僧许久未出世了,想向庄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罗庄主点了点头道:“什么人?”
大忍禅师道:“那百川先生,现在何处?”
他说出这一句话,面色忽然变得很是严肃起来,注视着罗庄主一瞬也不是不瞬。
果然只见那罗庄主一听那“百川先生”四字,面色大大一变,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大忍禅师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罗庄主,过了半刻,罗庄主强自一笑道:“百川先生么?罗某怎么知道?”
大忍禅师仍是沉默无言,罗庄主微微顿一顿,又接口说道:“罗某倒以为百川先生现在何处,大师应当知道呢。二十年前百川先生亲口对大师说了他的去处,自此以后从未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大师,你怀疑他当年对他所说的话么?”
大忍禅师嗯了一声道:“若是老衲料想不差,近日以内,百川先生之名又将流传开了。”
罗庄主斗然插口说道:“若是百川先生果真重现江湖,大师,你还在这洞中藏身么?”
大忍禅师道:“正是如此!老衲在洞中等百川先生一句话。”
罗庄主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便不再多说下去了。
大忍禅师接着说道:“若是百川先生能够当着老衲面前自弃前言,老衲便没有话说,到那时老衲可要第一个弄弄清楚,这二十年来蒙在鼓中的谜究竟是怎么一结果?”
罗庄主冷冷哼了一声道:“若是大师想知道这个谜究竟如何,罗某倒有一个办法!”
大忍禅师啊了一声道:“难道罗施主愿意说明么?”
罗庄主道:“这倒不是,大师只要与罗某一同去见见他,当面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原来他是存心戏耍对方。大忍禅师吁了一口气,冷冷地道:“原来罗施主说笑话的。”
罗庄主冷笑道:“大师若是没有问题相问,罗某不才,要想领教领教大师的无上心法。”
大忍禅师双掌合什,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双目一睁,只见两道精光暴长而出,神色之间无端端流露出一股令人心寒之气。
他缓缓站起身来,双目神光停留在罗庄主的面上一眨不眨,那罗庄主面上神色肃然,杜天林一望而知他已运气凝神,抱元守一,显然在老僧之前,罗庄主是丝毫不敢大意了。
大忍禅师注视他一会,忽然开口说道:“老僧听说罗庄主功力突飞猛进,已然到达那‘八极玄功’之境,真是可喜可贺呢。”
那罗庄主似乎料不到大忍禅师如何会知道这一事情,不由怔了一怔说不出话来。
大忍禅师嗯了一声道:“据老衲所知,西疆一派能炼就这‘八极玄功’的,自古至今,不会超出十人,罗施主若有成就,真是为西疆一派大放异采。”
他忽然这样说来,罗庄主倒不好如何回答,过了片刻他才说道:“罗某资材愚钝,岂能参悟这等奇功”
大忍禅师微微一笑道:“这洞中窄狭,咱们还是如五年前一般,到洞外场地之上一较如何?”
大忍禅师说到这里,也不再等候罗庄主的回言,身形轻轻一飘已到石笋之下。那罗庄主吸了一口真气,紧紧跟随着纵了下来。
两人身形一起一落之间,已一齐来到山洞之外,杜天林在石后听了这许久,虽然并未听出什么头绪,但心中已隐约猜测得到这其中隐秘重重,似乎与那百川先生,盖世金刀等有不可分之关连。
他一个人思索了一会,决心还是暗暗藏在洞口,找一处视界较为开阔之处,以便看清两人的行动经过。
心念一定,立刻提气挪动身形。缓缓地一步步走到洞口石柱之后,侧目由高而下注视着洞口的情形。
这时他的内伤早已经大忍禅师以同门的气功治疗,而且还加上了“灌顶”之功,是以内力反倒较未受伤之前有增无减。
他心中暗暗忖道:“从两人口气之中,大约五年之前曾交过一次手,大忍禅师坐在洞中,像是守护什么似的,那罗庄主非得通过他这一关不可。”
又转念想道:“奇怪的是这大忍禅师与罗庄主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默契一般,像是早已相识。”
正思索之间,只见那两人来到洞口空地之处,罗庄主长长吸了一口气道:“大师,每次罗某总是有备而来,对手之间,理当大师先出手!”
大忍禅师不再说话,只见他颔下长髯斗然之间无风自动,宽大的僧袍也鼓涨起来。
杜天林一见便知他正在运一种极厉害的内家真力,那罗庄主面上神色肃然,双目注视着大忍禅师,足下站得不丁不八,右手微微下垂,左手掌心斜扬,不知不觉间当胸而立。
斗然之间,大忍禅师右手一抬,呼地猛然一劈而下,这时他身形与罗庄主相距少说也有五尺之遥,这一掌劈出,双足似乎又借势上跨,钉立在地分纹不动。
杜天林瞧在眼内,心中不由暗暗吃了一惊默然忖道:“这大忍禅师好深厚的内功,居然,一出手便采取这种极端耗力的劈空遥击”
他心念才动,只见那罗庄主斗然双足一蹲,右掌一扬,左掌反功削出,一股剧烈的掌风紧随着他削切掌势急涌而出,迎向大忍禅师的内家掌力。
两股力道凌空一触,双方均运的是内功,登时便凝在半空,气流被这两股巨大力量一挤,急骤地向两方向卷散开来,更由于太过急促竟然发出了“丝”地一声锐响!
杜天林心中不知究竟谁占了上风,只见那两股力道犹自凝在半空,倏地急散开来,大忍禅师身体一阵晃动,那罗庄主由于蹲着双足,重心较为平衡,但也是一阵摇动,过了一会才缓缓立直身形。
大忍禅师面上神色依然,也瞧不出他内心究竟是惊是奇,那罗庄主却是面上一紧,足下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挪近了两步,占取有利地位。
大忍禅师呼地吐出胸中真气,忽然冷冷说道:“罗施主,今日你是一人来此谷中的么?”
罗庄主呆了一呆,面上神色惊疑交集,过了一会才冷声说道:“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忍禅师冷哼一声道:“若是果然只你一人,老僧今日非得与你放手一搏不可!”
罗庄主接口说道:“罗某求之不得。”
大忍禅师不再多说,右手一扬,猛地里向前踏了一步,霎时右手一探,左掌不住地左右晃动,一招之中来着六七式之多,杜天林看在眼内,只觉那变招之速,部位之奇,果然大出意料之外,想那西疆一脉武学与中原路数倒底大有不同。
也正是如此,杜天林看得更觉新奇,此时他功力甚深,已能达到入眼即与心思合而为一的境地,是以那大忍禅师招式才发,杜天林只觉一一在心中流过,登时便看得心神俱醉。
杜天林知那罗庄主功力奇高,心想看看他究竟如何还招,只见罗庄主上身斗然向后方一斜,并不还击,双足连环挪动,身形左右摇摆,正好闪避大忍禅师一招内所含的巧式。
杜天林先觉那罗庄主行动有些古怪,立刻发觉原来是足下步法的原因。只见他双足突退突进,与上身完全形成两个独立无关的动作。
杜天林当时便大吃了一惊,这种古怪身法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一看起来便觉得古怪不习惯了。
有了这个发现,杜天林立刻全神贯注在这罗庄主的身上,只见大忍禅师此时面上神色也逐渐紧张起来,他一招发出,罗庄主闪避开去,足下部位却进退相当,丝毫没有后退。
那大忍禅师面色紧张,右掌再度扬起,这一次他变掌为拳,猛可平平冲击而出。
这一拳大忍禅师已用上了真功夫,拳风激荡之处,那罗庄主果然不敢再以巧妙身法相避,左掌一荡,斜推而出。
罗庄主这一式仍是采取固守之式,是以内力发出纯走推卸之劲,大忍禅师力道发出,只觉左侧一股力道拨开自己掌风,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步踏向前去,半侧身形猛然回转,双掌齐出,这一下内力暴发,只听得“轰”地一声,平空似乎响起一声焦雷,直震得杜天林心中一跳,这时才看出大忍禅师令人难以置信的深厚内力。
那剧烈掌风一发,罗庄主面上罩上了一层紧张的神色,拼力弯下腰身,整个身形几乎要接触地面,那大忍禅师强大的内力在他上身掠过,将他全身衣袍压得紧紧地贴在身上,似乎立刻要破碎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罗庄主发出了他第一次的攻击!
只见他半蹲着的身形猛可向前一伏,双掌齐出,竟然击向大忍禅师的一双足部。
这一式真所谓应变迅速,在劣势之下不但避闪开致命攻击,反在极端巧妙之下反攻敌之必救。
这一来先手立刻易主,大忍禅师非得倒退不可,他一倒退,那罗庄主是何等人物,立刻发出一连串的强烈攻击,单论这一式,罗庄主占到了上风。杜天林心中暗暗赞叹这罗庄主应变之迅速,经验之丰富,突然之间,一件令人再难置信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大忍禅师的身形呼地一声,双脚一齐弯曲,整个上半身生像是缩入体内,全身上下竟然缩短不及四尺之高,那宽大的僧袍,骤然罩在短小的身体之上,显出一种特别神秘诡异的味道。
杜天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但这事却是的的确确发生在眼前,那大忍禅师身形经此一缩,罗庄主原本袭向他双足的掌力,正好当着他前胸小腹而来,只见他右手一横闩在中堂,左掌直立如刀,猛可迎着罗庄主的掌力一切而出。
想来那罗庄主也万万没有想到大忍禅师居然有这等功夫,但他要想收回掌势已是不及,这样一来,罗庄主发掌之际乃是求其奇与快,真气再也未能运转完全,而大忍禅师却在神定气闲,以守为攻之下,发出万钧掌力,两相比较,胜负立分。
只听“轰”然一响,那罗庄主只觉混身上下一震,饶是他双足微曲,重心较稳,仍被生生震得向后一仰,几乎仰天坐倒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下身形。
大忍禅师呼地一声站立了起来,急切间发出内力之后衣袖袍上的布纹犹自未隐。
罗庄主只觉得心中又是气愤又是不服,面孔之上涨得一片通红,双目紧紧地注视着大忍禅师,慢慢地流露出凶光。
杜天林心中犹在惊异那大忍禅师方才那缩体之术,尤其是他运用的恰到好处,时机、快慢完全随心所欲,若是对敌之时随意施出,那真是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令人防不胜防!
大忍禅师望着罗庄主双目中的熊熊怒火,凶光四射,心知他已恼羞成怒,一出手必是惊人杀着,方才他虽略占上风,但他也知罗庄主功力果然突飞猛进,看来今日一战胜负的确是难以预料。
罗庄主这时走前两步,身形忽然一侧,斜斜向左踏出两步,同时一收足势,又向右后踏回两步。
他这几步一踏,杜天林心知他又在施用那古怪的步法了。
果然只见他身形左晃右斜,看上去似乎毫无规章,但大忍禅师面上的神色却一分一分的紧张起来。
强加大忍禅师,居然在全神贯注之下,找不出一丝空隙足以出掌进攻,眼睁睁地望着罗庄主诡异无方地左右滑动。
大忍禅师知道罗庄主立刻将发动最历害的杀着,但自己却注定立于被动之地,只因自己虽然想抢先出手,却不知应该如何出手。
杜天林也发现了大忍禅师的困境,大忍禅师的功力之深他亲目所见,亲自所试,以他之能犹自陷入此境,可见罗庄主这一种身法委实已达惊世骇俗之境。
只见那罗庄主的身形逐渐加快,忽左忽右,飘忽之中夹着种种变化,一刻之间已逼到大忍禅师周近不足五尺之内。
这时他的身形突然放慢了下来,倏然一股淡淡的白烟自他手缘升起,面孔之上掠过一抹紫气。
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这时那罗庄主踏行越慢,但却清清楚楚可以辨认得出来,完全踏的是八卦方位。
只见他一反方才那种古怪的身法,举足之间似乎重逾千斤,每一步落下,在山石之上均留下几分深的足印,大忍禅师面上斗变,沉声吼道:“八极玄功,罗施主你-一”
他话声未落,罗庄主斗然低低闷吼了一声,左掌掌心向天,右掌平立在左肘之下,紧紧贴着左腕一削而出。
只见一股浓浓的白烟随着这一击之势猛然散了开来,夹着锐啸之声在空中形成一片,令人难以明辨。
杜天林隐约瞧见大忍禅师绷紧着面色,右掌虚空猛震,发出全力以之相抗。
两股力道在半空中一触,发出轰的一声,那一团白烟被剧烈的掌风吹散开来,只见这一霎时之间,罗庄主足下连踏三个方位,右掌连环切出,一瞬间已和大忍禅师对了四掌之多。
大忍禅师双足钉立,不移动分毫,内力一吐一吸连发四击,只见他颔下白髯根根直竖而起,这时候,罗庄主已踏进第五个方位,左手一翻,自侧后倒劈而出,袭向大忍禅师左腹之地。
杜天林这时斗然醒悟,心中念头电转,默默地忖道:“这八极玄功根据方位发掌,到最后又回到首位之时,内力重回一周天,威力将是第一周天的数掌之和,如此连贯每踏一周天,威力便自大上几分,对手只有挨打的份儿,除非能在第一周方位尚未踏完之际凭优势功力硬迫“八极”方位失度,方有缓手可能。”
杜天林瞧出如此危机,那大忍禅师自然也察觉到了,但他与那罗庄主功力相去有限,想要在数掌之内生生击退对方,阻止对方重踏方位暴增威力,却又不易,这一霎时他也无暇多思,只是用足全身功力,希求能一举逼退对方。
杜天林在一旁看得只觉紧张异常,他明白大忍禅师真正己陷入极险之境了,那“八极玄功”果真是威力奇幻无与伦比,西疆一脉武学真是可观,那罗庄主可能才初窥其奥便已有此等威力,即便是中原仅存的几派高人,也未必便是掌下之敌。
这一霎时间,罗庄主足下已踏入第七个步位,双拿一扬再发,若是大忍禅师仍处于硬对之境,则下一步罗庄主重踏首位,掌力便将暴增。
说时迟,那时快,罗庄主双掌当胸,一合即分,正要直击而出,突然之间,那大忍禅师右手一回,力道斗然一弱而断。罗庄主只觉双掌之上压力骤减,正好顺势猛递而出,那内力有如排山倒海一直打在大忍禅师前胸之处,大忍神师勉力运气相抗,然后一跤跌坐地上。
这下变化委实出乎意料之外,罗庄上虽已稳占上风,但不意在自己尚未发出威力之前大忍禅师便已告败倒地。
不过他乃是武学大行家,一触手便知原来大忍禅师突散功力,为的乃是要在最后空隙中,当自己内力吐尽,部位方踏,下一掌犹未提气的那一瞬时骤发巨力,可惜大忍神师未料到自己内力延续如此久,计算这空隙时刻有误,以致虽集气于胸,仍不足与自己双掌抵抗!
这一个想法一闪掠过他的脑中,他望着大忍禅师倒坐在地上的身子,仰天大笑一声,缓缓弯下腰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忍禅师右手斗然间闪电般一颤而起。“啪”地一声轻响,端端正正地扣在罗庄主脉门之上。
罗庄主大吃一惊,他几乎看都未看清楚大忍禅师这一扣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法,只觉脉门一麻,本能之间一股真气直冲而下,才及肘腕,只觉一酸,再也冲之不脱。
这一下突生急变,杜天林看得完全震惊呆住了,只见大忍禅师不住喘息,缓缓摇摆着站起身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庄主先是惊骇,继之是无名怒火,他大吼一声道:“大师你你”大忍禅师微弱的声音道:“兵不厌诈,只因此事关系重大,老衲不得以身相诱”
罗庄主只觉整个左边身子麻木,但右边似乎尚可运气,他此刻充满激怒之气,只觉无论如何也得再拼一次。他双目一转,斗然仰天大笑起来。
大忍禅师双眉微微皱起,抑住喘息之声,低声说道:“罗施主为何大笑?”
罗庄主大声道:“既是你老和尚先施诡计,可怪不得我罗某!”他微微一顿,斗然仰天大呼到:“七星追魂何在?”
大忍禅师不料他竟当真跟来帮手,此刻他自己内伤不轻,若是对方有帮手赶到,自己的确不好对付,心中一动,头向左侧偏去一看-一
那罗庄主真是信口乱呼,他见大忍禅师眼神一斜,猛可拼全力将真气冲入左方,左手一起横砍而出!
只听“呼”的一声,杜天林来不及转念,眼前倏地一花,大忍禅师僧袍急飞“啪”地又是一声,那罗庄主左手脉门重新又被扣住。
罗庄主呆了一呆,仰天叹了口气,大忍禅师冷冷一笑道:“罗施主,老衲险些上当了。”
罗庄主此时再也无计可施,他心中仍不得暗暗骇然大忍禅师功力之深,自己双掌击出,他一口真气居然硬挺维持不散,虽受内伤,却仍能一举反击成功,尤其那小擒拿快捷已极,连他此等功力,两度受制竟连看都尚未看个清楚
他心中思念,只听大忍禅师吁了一口气道:“八极玄功威力如斯,老衲真是开了眼界-一”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老衲拼耗十年功力受你一掌,可真差一点将一身老骨头给打散了呢!”
罗庄主默默无语,大忍禅师又道:“不瞒罗庄主,饶是如此,老衲现下内伤仍然相当严重,但总算一击成功,罗庄主你怎么说?”
罗庄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师。罗某言出必践,既已如此还有什么可说?五年之内罗某决不再提去见他一面之事!”
这罗庄主倒底是气度不同,虽已失败,仍不失风度,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大忍禅师嗯了一声,缓缓放下双手。
蓦然之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左后方石堆之中响起道:“罗思远,你不去见他,老夫便去!”
大忍禅师和罗庄主呆了一呆,呼地一起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人在石丛之后缓缓站了起来。
隐在石笋上的杜天林也大大吃了一惊,万万不料竟然还有第三者藏身于此。
只见那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衫,面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一片焦黄,丝毫瞧不出他的神色。
大忍禅师瞧了两眼,似乎猜不出这人究竟是谁,他此刻内伤甚重,强勉抑止住气喘冷然说道:“施主是什么人?”
那人冷冷一笑道:“大师,咱们未见过面,你猜不着的。”
大忍禅师心中一动轻吁了一口气道:“罗庄主,原来你到底还是有后援到了。”
他想起那人直呼“罗思远”之名,想来一定是罗庄主的后援了。
那罗思远面上神色却是一片茫然,他听见大忍禅师如此说,呆了一呆,大声道:“大师,罗某言出必行,我说一人来此谷中,信不信听随尊便”
他话声未完,那玄衣人仰天大笑道:“罗思远,你何必解释呢?”
罗思远微微一怔,大怒道:“你-一你倒底是何人?”
那玄衣人冷笑不绝道:“你想不出便也罢了,咱们是废话少说,老夫要去见见他了,罗思远,你跟不跟来?”
他身形一掠,跳过石堆,那大忍禅师被这突生奇变弄得一时间措手不及,此时他一身内伤甚重实是无力与人动手,眼见那玄衣人跳出石堆,大吼道:“你你”话声未落,只觉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玄色衣衫的人哈哈大笑,挺步便走-一
蓦然之间,罗思远一步跨了出来,大吼一声道:“喂,慢着!”
那玄衣人一止身形,微微笑道:“你要跟老大一道么?”
罗思远冷笑一声道:“罗某说过的话决不收回,罗某四五年之内不去见他。”
那玄衣人嗯了一声道:“好汉子,好汉子;那么老夫先行一步-一”
罗思远不待他将话说完,冷笑一声道:“朋友,你也去不成!”
那玄衣人诧声道:“为何?”
罗思远冷冷地道:“只因罗某在此,你别想进去。”
那玄衣人呆了一呆,然后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哄亮无比。
直震得山谷回荡良久不绝,好一会他才止住笑声道:“怎么?罗大庄主也继这老和尚的衣钵要为他作守门神兵么?”
罗思远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今日罗某败在大师手下,便不去见他了。你要见他是你的事本与罗某无关,可惜现下大师身负内伤,你若进去岂非有失公平,是以罗某暂代大师在此相护,若是大师内伤痊愈,罗某立刻掉头就走-一”
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断铁,而且此手大出那玄衣人的意料之外,那玄衣人怔了半晌,忽然冷冷地道:“以老夫之见,罗思远,你恐怕不是如此想罢!”
罗思远冷笑不答。
那玄衣人面上神色变动了好几次,忽然仰天吁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没有转圆的余地了么?”
罗思远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玄衣人嗯了一声道:“那么老夫要领教罗庄主的绝学。”
罗思远哼了一声,这时那大忍禅师在一旁听得呆了,他想不到罗庄主原以敌对身份入谷,此刻却代自己护守,事情变化太过于奇突,他一时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只可惜身上内伤甚重,一时运气不灵,但想那罗庄主既已如此说,想必将全力相护,他那“八极玄功”方才自己亲身经历,的确是威力绝伦,那玄衣人不知是什么人物,但绝不致功力高强在罗庄主之上
他想到这里心中较为安定,在一旁注意着那玄衣人。
那玄衣人望着罗思远冷冷地道:“即是如此,老夫有僭了。”
他语声方落,身形斗然一晃,右掌当前,左掌在后,猛可一击而出。
罗思远吸了一口气,忽然一转身形,右掌一切,掌心外吐,内力如泉而涌。
而玄衣人掌式犹未递全,内力早已涌至,两人力道在半空一触,罗思远只觉蓦然一股阴劲绕体而生,自己真气立刻有涣散的可能,不由吃了一惊,大吼一声,右掌连环击出,每发一掌身形便借势倒退一步,一连击了四掌,方才觉得那古怪感觉不再存,不由大大吐了一口气。
那玄衣人随手一式,强如“八玉山庄”之主罗思远竟然被逼得狼狈如斯,登时大忍禅师以及杜天林均呆得透不过气来。
那玄衣人冷笑一声,罗思远这时面上罩过一层极端严肃的神情,只因就从方才一掌之上,他已竟识到这个蒙面的玄衣人,竟是生平仅见的强敌。
刹时他内心之中竟然升起些许寒意,自觉无分毫把握对敌,这种感觉对他而言,真是少之又少的现象。
那玄衣人笔直地站在当地,似乎周身均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息,罗思远缓缓提了一口真气,足下步伐又开始移动来。
杜天林一见便知他又要动用“八极玄功”了,想来他已觉得任何其他的手段对付这玄衣人已注定无用,最后的希望,在于这一击。
杜天林的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他望着那罗思远足下古怪的身法,这一刻只觉一万个希望这个罗思远能发挥最大威力。
看那玄衣人,似乎此时也不敢再行托大,他的身形也逐渐弯曲了下来,双手微分高低,一只当胸,一只横闩采取稳固的守势。
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近。那罗思远面上升起一抹紫气-一
“呼”地一声,罗思远劈出第一掌,脚下一闪已踏上第二个方位。
那玄衣人双掌一分,对击一式,他见罗思远足下奇奥,一转眼已转变一个方位。
霎时之间罗思远第二掌又自发出。
玄衣人再接一掌,忽然之间他的身形一转,快迅好比闪电,一步抢过,居然和罗思远保持了面面相对的姿态。
这时罗思远正准备起身相迎,那知那玄衣人身形又是一转,整个人向罗思远急急冲了过去。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怪招,只见那玄衣人整个身形好比一个急转的陀螺,向罗思远直逼而去。
罗思远双手交互击出,但每一掌巨大的内力却生生被那玄衣人急转之势化斜向两边,那玄衣人越转越是快捷,到了最后已成玄黑色一片,几乎分辨不出他的身形。
罗思远大吼连连,一口气击出数掌,足下连换三个方位,但玄衣人却始终抢身在先,而且急转中的身形已然与罗思远只距五尺之遥!
杜天林看得呆住了,这玄衣人的功力竟然高强如此,忽然间杜天林有一个感觉,这人的功夫之怪算得上天下第一。
说时迟,那时快,那急转的身形斗然一停,右手平抬一击而出,同时间里,双足连环飞起,部位分毫不差,脚脚踢向罗思远下盘要穴。
他出脚如风,分辨不出究竟是先动何脚,一看过去仿佛他双足俱皆腾空而起,那罗思远的“八极玄功”始终没有发出的机会,已被玄衣人抢得了反攻的先机。
罗思远只觉面上寒风一紧,急将头偏向一侧,但下盘却不易相避,登时“啪”、“啪”两声,足下一软,侧身倒坐在地上。
那玄衣人身法如电“呼”地一声借势跃过罗思远倒在地上的身形,一弯腰在半空中转了一个侧身,口中喘出一口气,冷冷说道:“大庄主承让了。”
罗思远茫然的望着他,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大忍禅师喃喃地道:“你你是什么人,有这等功力”
那玄衣人望着大忍禅师激动的神色,长笑不语,反身便向洞中奔去。
杜天林在洞中看得心神震荡,但此刻突然只觉一股热血直奔而上,一刹时他只觉得现在唯有依靠自己动手不可,他虽不明白大忍禅师,罗庄主他们要守护的人究竟是谁,但既然他们两人如此重视,自己总不能袖手,玄衣人的功力是如何高强,抑止不住之下一股强大真气已经冲入他的右臂之中。
杜天林默默忖道:“时机紧急,也顾不得暗箭伤人了。”
这时那玄衣人身形一飘,轻轻上了高大的石笋。
杜天林观得真切,眼见他双足才一落地,斗然大吼一声自石块之后一步跨了出来。
一股红云掠过杜天林的面上,他右手一抬,中指急点而出,一股强大的指风“呜”地发出一声锐响,对准那玄衣人前胸要穴!
杜天林全力发出师父一再告诫不可任意发动的“一指禅功”这种功夫他出道以来一共用了三次,第一次骤然发出,强似狼骨先生唐泉也吃了一些亏。
这时他只觉力道如泉而涌,那玄衣人骤遭突袭,尚未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时,只觉一极端巨大力道击在前胸,他连吃惊都来不及,本能之间护身真气急发而出,无奈那力道极端巨大,忍不住闷哼一声整个身形倒翻落下石笋!
石笋上的杜天林却觉全身一震,他以此等绝功骤加偷袭,虽然成功,但对方在毫无防备之下,护身真气反震之强居然使自己心头大震,这和上次杜天林对唐泉发出此力时也有同样的感觉,由此看来这玄衣人的内力造诣的确不会在狼骨先生之下。
那一指禅功每一发出极端费力,杜天林在全力发出之后,但觉心中一虚,一时间竟然提不起来,但想到总算将玄衣人阻在石下心中也不由一松。
那知他心念才动,只听呼的一声,石下一个人影急掠而上,落在自己身前不及五尺之处。
杜天林定目一望,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那人玄色衣衫,竟然落而复起!
杜天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分明感觉自己指力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前胸要害,难道此人当真有什么古怪,竟然没有损伤。
他呆呆地望着那玄衣人,只觉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自体内升起。
那玄人双目直射,紧紧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嗯了一声道:“小哥儿,老夫有一句话要想问你!”
杜天林微微一怔道:“你你什么?”
那玄衣人冷然道:“方才那指风强劲刚猛,乃是老夫生平所仅见,老夫方才在石下想了一想,想不出究竟是何功夫,小哥儿,你师尊何人?”
杜天林心中一转忖道:“好在这人与师父似无关连,他认不出‘一指禅’功夫,我岂能明言相告?”
心念一定,开口说道:“家师久隐世外,不愿提起他的名讳。”
那玄衣人冷哼了一声,杜天林却接口又道:“在下倒要请问,那指风正中前胸何以居然毫无效果!”
他话尚未完,那玄衣人斗然仰天大笑起来,那声笑之中,充满了真气,震得山洞四壁簌簌而动,声势好不惊人。
好一会他笑声一止,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会,拿出一面黄铜圆形之物。
杜天林微微一怔,只见圆形之物齐中裂了一道长纹,整个显得有些弯曲。
那玄衣人吁了一口气道:“若非此物藏在胸前,老夫功力再深一些,只怕也得筋断骨折。”
虽然有此铜钹形状之物,杜天林仍不得不叹服这玄衣人功力之高,就因此一层之物,他落下石笋去吸一口气便恢复过来。
那玄衣人望着那铜钱上的裂纹,冷笑说道:“这也可以说是天意如此,小哥儿,老夫现下总可以问问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
他话声犹未说完,忽然石笋下一阵响动,原来大忍禅师勉强提气上了石笋,正好听到玄衣人的话。
他大大喘了一口气,望着那铜钹及两人,哑声说道:“杜小哥,你不说也罢”
那玄衣人冷笑一声道:“不说拉倒,老夫也懒得在此闲扯!”
说完呼地掠起身形向内便闯。
那杜天林此刻功力犹自未复,而且心知那玄衣人功夫太过高强,想要阻拦也是无能,大忍禅师更是无力,眼睁睁地望着那玄衣人急行而去。
杜天林与大忍禅师对望了一眼,忍不住一齐跟随着进去,那玄衣人虽是地势不熟,但山洞之内只有单单一条通路向后一直伸长出去,自是不加选择,循路急行,一刻之间已走了五六十丈之遥。
杜天林与大忍禅师一齐紧跟在后,又走了二十多丈,通道突然一个急弯,大忍禅师忽然大声道:“喂,你且住足-一”
那玄衣人冷冷一哼,身形轻轻转了过来,大忍禅师缓缓说道:“事即已至此,老僧也没有话说,只有一事,那人全身功力早失,施主若是对他下手,乃是有违天理”
那玄衣人冷笑一声,却是不答,呼地背过身来,只见百丈之前垂着一面厚厚的布幕年深日远,全是尘埃,看得出有极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动过。
倒是那布幕左侧留有一道小口,想来那布幕之后若有什么人,饮食之事一概由此处相送。
那玄衣人看了布幕数服,突然一个低沉无比的声音自布幕传出之后:“大师,你带来朋友了么?”
杜天林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忖道:“想来此人便是罗庄主及大忍禅师口中所说的他了。”
想到这里,心中兴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觉,一时也不知为了什么。
只听大忍禅师道:“事出突然,老纳力有未逮,唉”
布幕之后沉默了片刻,那低沉的声音又道:“大师说那里话,老夫受大师之赐,恩同再造,若是当真有人能够胜得了大师,老夫倒要瞧瞧倒底是何人物呢!”
那玄衣人冷冷一笑插口道:“正是如此,老朽也要见见阁下。”
他话声未竟,右掌已自一扬,一股古怪的回旋之劲应手而生,那布幕不但不向内飞开,反倒向外被吸引得卷在半空,洞中只觉悠地一亮,原来那布幕之后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杜天林只见灯火之旁,盘膝坐着一人。
那人满头长发,颔下长髯垂肩及胸,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大年龄。
火光一闪,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注视着玄衣人一动不动,沉声说道:“既要相见,阁下何必隐藏真实面目?”
那人微微冷笑了一声道:“你我虽未见过一面,但老朽若是除去面罩,你便一猜可中”
那长发人双目似乎掠过一丝疑色,过了片刻,他微微摇头道:“老夫猜不出来!”
那玄衣人冷冷一笑道:“猜不出来便罢-一”
他微微一顿,注视一下那长长的髯、发,又是一声冷笑道:“由此看来,传言果是不虚。”
那长发人叹了一声道:“什么传言?”
玄衣人哈哈一笑道:“人说名震四方的谷三木谷大侠被禁于西疆二十年,看来的是不虚!”
那“谷三木”三字听在杜天林耳内,他禁不住脱口惊呼出声,原来他他便是那“盖世金刀”!
谷三木听见杜天林的惊呼,微微侧目打量了他一眼,他一看清,他目光似乎立刻被吸住了似的,注视着杜天林好一会,才缓缓收过目光,杜天林被他看得只觉心中一阵猛跳。
这时谷三木转面对玄衣人道:“不错,谷某在此布幕之后二十年寸步未移!”
那玄衣人嘿嘿笑声不绝,笑声越来越是高亢,直震得四壁动摇,他才缓缓说道:“今日真是幸会,谷大侠,咱们闲话少说老夫只要问你两件事情-一”
那谷三本面上平静如常,插口说道:“谷某先问你一句,那百川先生是你何人?”
那玄衣人摇了摇头道:“毫无牵连!”
谷三木嗯了一声道:“那么阁下免问了,只因谷某绝不问作答!”
那玄衣人怔了一怔,过了一会突然冷冷笑道:“只是,谷大侠,今日回答与否,只怕由不得你谷大侠作主了。”
谷三本只是淡淡一晒,缓缓又道:“阁下既然闯过大师,想来功力定然高强绝伦-一”
那大忍禅师想起自己虽非伤在这玄衣人之手,但这玄衣人功夫犹在罗庄主之上,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便接口对谷三木说道:“此人功力恐怕不在百川先生之下。”
谷三本神色微微一动,啊了一声不再多说。
玄衣人冷笑不绝,望着谷三木阴阴地道:“谷大侠,那百川大师究竟是什么人?”
谷三木双目一抬,摇了摇头:“谷某已经说过,阁下不必再说,多问也是无益。”
他几句话说得甚是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那玄衣人顿了一顿,似乎也意识到要想从谷三木中口问出什么话来是没有希望的了。
他于是冷笑一声说道:“老朽好不容易能见你一面,你若缄口不言,老朽的心机、力量岂不白费了么?”
谷三木仍是冷笑不答!
那玄衣人哼了一声,猛然一步跨到谷三木坐身之处不及三尺,冷冷说:“谷大侠,这是你自寻其辱”
他右手缓缓扬了起来,大忍禅师急吼道:“他全身功力已失,你岂可”
那玄衣人理也不理,他虽未存伤谷三木之心,但却想点中他奇门筋穴,逼出迅息。
是以他落手不重,部位却是谷三木肩胛要脉。
心中一震,却觉一股反弹之劲触指而生,他飞快地收回双指,身形不由倒退两步。
大忍禅师及杜天林均站在他身后,为他所遮,不知究有何事发生,那玄衣人会骤退两步。
虽然那玄衣人面上罩有人皮面具,不能看见他的神态,但从他圆睁的双目看来,他必然是遇着了极为稀奇的事。
谷三本却是神态平静,看不出深浅。
蓦然那玄衣人又退了一步,猛可身形一弯,左掌当胸一停,激声而出。
他掌势才动,斗然一阵阵隐隐风雷之声响起,大忍禅师以及杜天林一起大惊失色,只因他们已感觉到玄衣人这一掌已动用内家真力!
那玄衣人掌势才发又顿,左掌却贴着右肘以下反翻而出,蓦地一丝淡淡白烟由掌缘冒出,玄衣人在这刹时之间居然发出了全力。
强如罗庄主的修为“八极玄功”在玄衣人内力笼罩下竟毫无发出的余地,这玄文人内力造诣可想而知,他蓦然对着谷三木发出,大忍禅师以及杜天林两人就是想要抢救也是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谷三木双目之中斗然神光暴长,端坐着的身形,呼地右手疾伸而出,那满头长发飘向脑后,右掌一吐。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忍禅师及杜天林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只见那功力高强不可思议的玄衣人身形一震,蹬蹬倒退两步,那谷三林上身一阵晃动,仍然端坐不移分毫!霎时间,玄衣人意识到这个坐着的人的武功并未失去一分一毫。他立刻想到这个人乃是名震四方的谷三木,他的功力既然未失,那就是说,自己目下是面临着天下第一强敌了!
他丝毫也不犹豫,呼地自怀中摸出那一面有裂纹的铜钹,同时间左手一探,一支短剑已然握在手中,右手一扬,铜钹横前而出,那黄光一闪之中,左手剑无声无息地递向谷三本足下要穴。
谷三木似乎没有料到对方出手如此迅捷,他呼地站起身来,只觉一股劲风压传而至,那劲风之中夹着一丝尖锐的力道,直点向自己足节关大穴,他猛可向前方一撤,那知他整整二十年未行动过半步,才一站起,心念与双足竟然不能相配,立刻身形一个踉跄,好不容易勉强一矮身形避过敌式,但先手尽失,又无兵刃在手,只觉那玄衣人铜钹连削,短剑左右点出,数招之内逼得谷三木处处生危,一时之间毫无招架之力。
这一下变化太过快捷,杜天林与大忍禅师一时之间转不过念来,这时才发觉谷三木的危险,虽然他逐渐已习惯足下行动,但四周范围太过狭小,毫无可退之境,那玄衣人兵刀在手,真是如虎添翼,威力绝伦,那谷三木一侧身,只听铜钹呼地一声削过,自己一大片长发被削断散在半空,真是千钧一发。
那玄衣人双目之中透出凶光,钹、剑招式极为古怪,几乎没有一招一式为常理所为,谷三木一时之间摸不着招式路数,别说出手,便是闪躲也是异常困难!
那杜天林与大忍禅师看得只觉万分心急,蓦然之间,谷三本身形猛可向地面一低,整个人几乎斜斜倒在地面,一个筋斗倒翻而出。
这一式委实惊险已至极处.那玄衣人上钹下剑,虽然笼罩了上下各路,不料谷三木竟使此等招式,他短剑向下疾沉,嗤地一声,一丝剑风击在谷三木左肩之上,谷三木身形一震,但倒底翻开一丈之外!
杜天林大吼一声一步跨过,反手一撤,撤出那柄金刀,低声吼道:“接着!”
右手一松,一道暗暗的金光划过长空,谷三木一把握住刀柄,登时一怔。
那玄衣人乃是存心要致谷三木于死地而后心甘,铜钹一侧,平推而出,左手短剑藏在铜钹之后,准备作杀手一击,那铜钹推出,斗然间发出一种刺耳椎心的尖锐响声,霎时一片光影笼罩四周,威力之大,杜天林不由呆住了,万万不料这铜钹作为兵刃竟有这等威力!
谷三木长啸一声,他左肩虽仍麻木,半侧身形,右手斜向一翻,那金刀刀背向外,随着他身形疾转,平平倒拍而起。
这时那铜钹已然及顶,谷三木只觉一股极端熟悉的感觉流过胸中,他右手一举,长刀走中宫,踏洪门,正正迎着那铜钹猛砍一刀。
“当”的一声,那金刀虽是刀背相迎,却震得大响一声,漫天光芒一闪,那金刀生生将钢钹击成两半!
这时玄衣人铜钹后短剑正好疾射而出,那金刀手势丝毫不减,呼地一砍,刀身似乎产生一股吸引之力,那短剑立被吸在刀面之上,这时谷三木才吐气开声,发动内力传至刀身,那精钢短剑受力一震,竟然登时断成数截,掉落在地上。
金刀一出,惊天之威立令杜天林与大忍禅师看得呆了,玄衣人不由也怔了怔,只见谷三木单手横刀,那刀身泛出暗黄的光芒,真有一种君临天下之威!
那玄衣人斗然之间一个转身,呼地疾纵,直向洞外如飞而去。
那谷三木似乎料定他要离去,大吼道:“慢走!”
口中在喊,他双足却仍然钉立当地,并不追赶,右手一举,金刀斜在眉前,猛可吸了一大口气-一
那玄衣人身形尚在半空,斗然听见身后一声深沉吸气之声,他乃是见多识广之人,立知将有杀身之祸,当下大吼一声,拼命在半空中转过身来,右手全力一挥,霎时在他身后布满了一片寒光。
玄衣人随身携带兵刃暗器,居然在此危急开头仍能打出,谷三木长刀向空一劈,一缕锐啸之声立时发自刀侧内缘,强大无比的刀风遥击在空中,那些暗器在半空中虽然附有玄衣人的内力,但为刀风一击,两股力道一挤,竟然平空炸碎开来,刀风去势犹自不息,三丈之外的玄衣人仍觉背心一麻,忍不住硬哼一声。
但他功力极为深厚,受此一击,身形仍然向前疾冲,呼地闪过转角之处。
这时正好谷三木虚空第二刀又自砍出,刀风没有击中玄衣人,一直袭到四五丈外的石壁之上,生生击碎数块山石,声势的是吓人之至!
玄衣人去得不见踪影,谷三木长长吐出真气,这时他才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震惊中的大忍禅师以及杜天林。
他缓缓将长刀平放在胸前,低下头来看了看那金色的刀身,以及宽厚的刀背,那大忍禅师这时仰天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谷施主有擎天之威,那盖世金刀,委实当之而无愧!”
谷三木微微吁了一口气,目光转移在杜天林的身上,流露出极端的惊疑。
那大忍禅师摇了摇头道:“谷施主,二十年前老衲亲见你失去全身功力,不料今日斗然发出,较之昔年,竟是有进无退。”
谷三木接口说道:“这些年来,谷某被困于此,无时无刻不在积极思念武学,虽无功力,但武学道理之却少有领悟,五年以前竟侥天之幸,籍以恢复功力,今日情势千险万恶,无奈全力施出,总算没有力不能逮,否则那玄衣人招招杀手,凶狠恶毒,谷某已丧生矣!”
提起那玄衣人,杜天林和大忍禅师都不由默然无语,内心不寒而栗,只日那人功力委实太过高强,招招式武惊心动魄,真可谓见所未见,尤其是一身兵刃暗器随手施用,制敌先机,令人防不胜防,强加八玉山庄之主尤自败在他手下,那内力造诣也已臻登峰造机之境,连“八极玄功”亦竟生生为地阻拦运发不出,大忍禅师思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玄衣人一身功夫古怪异常,老衲见所未见,偏又功力高绝如此,到底是何来历不知施主是否得知?”
谷三木沉吟了一会,缓缓摇头道:“谷某原本怀疑他是一人,但后来他亮出铜钹,短剑,谷某便想之不透了。”
大忍禅师啊了一声。
谷三木缓缓转过脸来,看着杜天林一瞬也不瞬,好一会才说道:“这位小兄弟,谷某适才受你支援尚未言谢哩?”
杜天林心中钦佩这盖世金刀已极,听他如此一说,慌忙应道:“谷前辈那里的话,晚辈奉师命四下找寻昔年盖世金刀的线索,今日千巧万巧,居然能亲睹神威,晚辈衷心折服--”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谷三木面露出震惊之色,不由为之一怔,缓缓停下口来。
谷三木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平静激动的心惰,他沉声问道:“小兄弟,你的师门可否见告?”
杜天林怔了一怔,那大忍禅师已在一旁插口相答说道:“这位小兄弟的师门与老衲乃是故人,便是昔年回龙寺中的白执事哪!”
那“白执事”三字说将出来,谷三木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孔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杜天林心中大奇,暗暗忖道:“听那大忍禅师曾提及,那盖世金刀骤闻我的师门,虽然吃惊,总不至有如此怪的表情”
他想到这里,那谷三木忽然以颤抖的声调说道:“小兄弟,你师门还有你同窗师兄弟么?”
杜天林摇了摇头,怔怔地回答道:“师父久隐山村之中,门下就是晚辈一人。”
杜天林对于他猜中自己姓氏倒不如何吃惊,心知师门与他即有牵连,说不定师父早已便告知了他。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晚辈杜天林。”
谷三木双目怔怔地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杜天林只觉那目光之中充满着复杂的神情,这时他只觉得脑中纷乱无与伦比,再难分辨目光之中的含意。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在一边的大忍禅师缓缓喧了一声佛号,说道:“谷施主,真所谓上天巧意安排,想不到你自禁廿年,今日在这样一个情形之下,得以”
他话声未完,那谷三木斗然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一面侧过脸施了一个眼色,这一瞬间杜天林正低头思索,并未发觉。
他发觉大忍禅师的话忽然断了,微带诧异的抬起头来,缓缓问道:“大师说什么?”
大忍禅师也不明白谷三木为何施眼色禁止自己说下去,但他心知谷三木一定有特殊的目的,于是转变了口气接到道:“今日想不到谷施主功力全复,尤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杜天林啊了一声,茫然地点了点头,谷三木这时淡淡一笑,对杜天林望了一眼,开口说道:“这柄金刀,可也是”
杜天林不待他说完,已自接口说道:“晚辈奉师命携带此刀,起初长刀用白色布条紧密缠绕,晚辈并不知其中乃是金刀,以后经过数次对阵波折,白布逐渐磨损后晚辈才知。”
谷三木面色微微一动道:“这样说来,武林之中一定有很多人看见过这一柄金刀了?”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目前武林之中已流传盖世金刀重现江湖之语了。”
谷三木啊了一声,杜天林接着又道:“神州第一剑手姚贝川,甚至强如苗疆血魔,乍见金刀立到震惊而退”
谷三木似乎吃了一惊,插口说道:“那苗疆血魔?便是丁永铨?”
杜天林点了点头,只见谷三木忽然一脸全是沉思之色,他转过脸来看那大忍禅师,只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不知的神色。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谷三木忽然转过脸来,对大忍禅师道:“那百川先生之事,大师均已告诉这位小兄弟了么?”
大忍禅师略一沉吟道:“前一段老衲已告诉他了。”
谷三本微微一怔道:“何谓前段后段之分?”
大忍禅师道:“老衲只告诉他神龙立誓与中原为敌之经过,以前的事一律未提!”
谷三木奇道:“大师为何如此?”
大忍禅师面色肃然道:“只因老衲突知昔年之事,咱们两人完全被人朦骗达廿年之久。”
谷三木吃了一惊,沉声道:“大师这话怎讲?”
大忍禅师道:“这位小兄弟说,苗疆血魔亲口告诉他,在相会之前,与谷施主相见过。”
谷三木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一”
大忍禅师道:“当时还有一人。”
谷三木想了一想,说道:“你是说那赵宫凡?”
大忍禅师沉重地点了点头。
谷三木却似乎仍然不明其中奥妙,怔了一怔,忍不住又道:“那赵宫凡在场又如何?”
大忍禅师叹口气道:“那赵宫凡乃是青海柴达木门人,也可算得上是西疆中人士啊!”谷三木斗然大悟,惊呼一声道:“大师,你是说-一”
他突然瞥见大忍禅师打了一个眼色,立刻生生收回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句。
这一次杜天林却是清清楚楚看在眼内,心中大大生疑,暗暗忖道:“上一回大忍禅师说到此处,我曾追问一句,他也不肯回答,这一次谷三木就待说出,他又以眼色相止,看来这其中一定有重大隐秘了。”
他正思索之间,那谷三木突道:“大师,谷某有与你一谈的必要——”
大忍禅师点了点头,转过脸来对杜天林道:“小哥儿,老衲与谷施主须要说几件事,关系极为重大,你暂时在这儿停留一会如何?”
杜天林知他们不愿当自己之面说出,只得点了点头道:“晚辈在此相候便是!”大忍禅师和谷三木一起向那黑幕之后行去,两人进入黑幕后重新又将黑幕放下。
杜天林坐在黑幕之外,也不知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总之必然与那句话有密切关连便是。
他一个人静坐,思想逐渐集中,想起那谷三木知道自己师门之后的态度委实古怪得紧,左思右想,仍是不得要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大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仍不见动静,杜天林忍不住站起身来,心想去叫唤他们两人,又觉不妥,犹疑之间,忽然隐隐听见那布幕之后传出谷三木低沉的声音道:“这么说来,大师,那狼骨唐泉也是”
“狼骨唐泉”四字清晰地传人杜天林耳中,杜天林心中猛可一震,但谷三木声调忽然转低,再也听不真切了。
杜天林暗暗忖道:“那唐泉之名居然出现,他与我曾有一面之缘,那等功力委实高深绝伦,还有那少林僧人,当日我便感到局势诡异,只是未能打听清楚,若是唐泉也与此事有关,那我当时倒错过了一个机会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甚是懊悔,这时忽然黑幕一卷而起,谷三木与大忍禅师一齐走了出来。
杜天林只见两人面上神色凝重,那谷三木走到身前,看了自己一眼道:“小兄弟你等久了!”
杜天林忍不住道:“方才晚辈无心之中似乎听见谷前辈提高声音说了那‘狼谷唐泉’之名”
谷三木斗然一怔,飞快地插口说道:“你知那狼骨之名?”
杜天林道:“晚辈曾与狼骨见过,并曾交手一战!”
谷三木满目流露出不信的神情,杜天林接下去说道:“当日在场还有少林僧人,一人与唐泉相持不下,其余四人被唐泉困入石阵”
谷三木惊叹了一声道:“小兄弟,你的遭遇倒不少啊!”杜天林道:“那在外的一个少林老僧似与唐泉乃是旧识,当时晚辈插入之时,他们两人对面而立,一言不发”
谷三木道:“那便是少林方丈空明大师了。”
他顿了一顿,突然略带紧张地问道:“那唐泉瞧见你背上金刀了么?”
杜天林摇了摇头道:“当时长刀仍裹在白布之中,他并没有发觉,不过-一”
谷三木见他欲言又止,忙接口问道:“不过如何?”
杜天林想了一想才道:“不过晚辈拼命发出师门‘一指禅功’之时,他与空明大师突然大惊失色,之后便一走了之”
谷三木嗯了一声,却未说话,面上神色凝重已极,忽阴忽晴,过了好一会,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大师,看来谷某还得在此多留一阵子了。”
大忍禅师颔首不语。
杜天林不解地注视着两人,谷三木又长长吁了一口气,双目注视着杜天林,缓缓说道:“小兄弟,我与你相约一次如何?”
杜天林怔了一怔,奇道:“什么?”
谷三木道:“我见你仍有很多疑问,只是这些事情均尚未到对你一说的时候,你现在先离开此地,到一处地方,我在半年之内到那里寻你如何?”
杜天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谷三木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心中一切疑问,暂时均先忍耐,到时一定会有圆满答复。”
杜天林料不到谷三木会以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似乎已视自己为多年熟人一般,他不断点头道:“约定在何处?”
谷三木略一沉吟道:“现在你出得此谷之后,打算要到何处?”
杜天林想到既已找寻着金刀,下一步到何处倒无一定的计划,于是答道:“一时尚无计划。”
谷三木嗯了一声,忽然沉声说道:“你师门曾向你提过六指老人之名么?”
杜天林心中一震,连忙点首道:“说过的。”
谷三木道:“那六指老人现在何处你知道么?”
杜天林摇了摇头。
谷三木道:“六指老人现在隐居在终南山麓一个山庄之中,咱们在那里相约如何?”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谷三木略一沉吟道:“你若见了那六指老人,可否代我问一句话?”
杜天林道:“谷前辈请吩咐吧。”
谷三木道:“你只向他说,谷某向他问候廿年前他所牵挂的事至今如何了。”
杜天林怔了一怔,但心知必是有因,于是在心中默记-番,点点头道:“晚辈记下了。”
谷三木便不多说,杜天林看了大忍禅师一眼,只见他面上神情平静,本想问问那八玉山庄庄主的事,但想到谷三木既已如此说过,自己再要相问也是无用。
谷三木这时低头望了望金刀,忽然将金刀交到杜天林面前道:“这金刀你也随身带着,到相会之时再说。”
杜天林了怔一怔,这金刀分明是他的兵刃,好不容易又回到他手中,却反而交还自己,他怎地如此看重自己?
但想到他步步均有用意,便不再多说,接过刀来反手插入鞘中。
谷三木思索了一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步走到石壁转弯之处,俯下身去拾起一件事物。
只见那事物黄光微闪,原来正是那玄衣人的铜钹,被谷三木以金刀震断留在地上。
谷三木举起那一半铜钹,仔细察看了好一会,面色沉重地道:“大师,你瞧”
说着将那一半铜钹递到大忍禅师手中。
大忍禅师又细看了一会,开口说道:“嗯,这铜质似乎有些古怪。”
谷三木道:“正是,大师,这玄衣人不是中土人士。”
大忍禅师奇道:“何以见得?”
谷三木道:“这铜质乃是出产在南海的一种特殊矿物,谷某以前见过的,是以认得出来。”
大忍禅师惊道:“南海?那这玄衣人可真是不远千里而来的了。”
谷三木沉重地道:“若是谷某猜得不错,这玄衣人来历可真不小!”
大忍禅师道:“南海有何高人,老衲似乎从未听说过?”
谷三木道:“南海孤岛上,好久代以前曾出过一个有名的剑客,那个剑客也曾邀游中原,手中神剑无敌,但他乃是有识之士,极少出手,虽闯下极大名头,但能亲见他面的人可就少之又少。”
大忍禅师唤了一声道:“老衲似乎听人谈过,这人便是神剑翁?”
谷三木点点头道:“不错。”
大忍禅师道:“但这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谷三木道:“神剑翁在中原遨游十余年之后,便又回到孤岛上,从此中原再无他的踪迹,他的南海绝学至今犹被认为足与中原武术分庭抗礼!”
大忍禅师道:“玄衣人会是他的后代?”
谷三本点点头道:“多半如此。他功力高强如此,但出招发式却系为咱们不识的,想来他的武学完全是另一支流,而且也只有这神剑翁一门之后,才能出此高手。”
大忍禅师点了点头道:“就算如此,谷施主技高一筹,对他南海之门又何惧之有?”
谷三木道:“倒不是惧怕的问题,而是唉,提起此事,又与那六指老人有关,还是不提也罢。
大忍禅师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杜天林在一旁听了,心中忖道:“怪不得那玄衣人铜钹短剑交互施用,怪招层出不穷,原来是南海的武学。”
大忍禅师望了杜天林一眼道:“小兄弟,你不如乘天色已晚,暗中出谷而去,也好省得被八玉山庄中人发觉,否则总是有些不便。”
杜天林想想再无什么好说,于是点点头道:“只不知这山谷出路如何走法?”
大忍禅师道:“你沿着这小径一直走出山谷,正前方便是山庄屋舍,你避开正道,向左一路潜行,一夜之间足可走出山庄,再过去便是一堆丛林-一”
杜天林想起来时柳青青带自己走了一条丛林捷径,于是插口道:“翻过丛林便是官道了。”
杜天林当下别过谷三木及大忍禅师,走出山洞,只见四下一片黑暗。
想起柳青青,杜天林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感觉,仿佛柳青青那可爱的面孔又在自己眼前出现,他开始发觉自己心中竟不知何时印上了她的音容。
唉,不去想吧,此去终南山路途遥远,青青姑娘,若是有缘咱们总会有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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