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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
一声阴沉的冷笑随风传来道:“甘德麟,居然做下如此卑鄙无耻之行,合殴女流之辈,胡作非为,尚有何颜立足于江湖。”
语音虽不大,却入耳清晰,刺人心弦。
甘姓老老知来人是一劲敌,面目疾变,挥身后跃不攻,回面大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片白影由门外急射掠至,身形现处,正是太白酒楼中所见之面目森冷丑陋白衣少年。
蒙面少女压力一松,赶紧运气调息,一见白衣少年现身,不由一怔。
甘德麟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心悸的凶光,冷冷一笑道:“阁下既敢与老朽为对,想必来历不小。”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当然来头不小,否则,怎敢在龙虎十二盟长安分坛甘副坛主头上动土。”
一个匪徒长鞭挥出,鞭梢疾点向白衣少年面门而去,大喝道:“鼠辈躺下!”
白衣少年横掌一旋,迅疾无伦地五指抓住鞭梢,冷笑一声道:“你与我躺下!”
健腕一拧一振。
只见那匪徒身不由主地被甩飞丈外,撞在高墙上,凄厉惨嗥声中叭哒坠地,颅裂粉碎,血浆溅射惨不忍睹。
甘德麟不禁大骇
文昌镖局内今晚新正元宵竟横生枝节,贺柏青等大有天塌下来的感觉,捏著一把汗,惴惴不安,无论蒙面女郎是胜是败,祸患终将不免。
白衣少年突然而来,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铅石方始沉了下来。
贺柏青走镖多年,老于江湖,见多识广,白衣少年既胆敢伸手架梁,必有恃无恐。
甘德麟面色冷沉森厉,狞笑道:“小狗,你自报来历,老夫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他口中虽这么说,其实内心悸惧惶恐,暗暗示意手下急返颁请救兵。
一个黑衣汉子转身疾纵腾起。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身形疾晃而至。
那黑衣汉子身才落地,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抬目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白衣少年已阻在身前。
只听少年冷笑道:“回去!”
抬腕横掌一送。
黑衣汉子身不由主地被一股阴柔潜劲送了同去,无巧不巧恰好落在原处。
虽然丝毫无伤,却令甘德麟心神大震,喝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白衣少年目光一沉,冷冷一笑道:“方才在下于太白酒楼亲眼得见你手下妄起邪念,对这位姑娘无礼,是在下瞧不顺眼,方暗中出手惩处,你不但不勒束手下,此后不得无事生非,反而率众前来寻仇,欺人太甚是你并非在下。”
甘德麟闻言不由一怔,道:“竟是阁下所为?”继而摇摇首冷笑道:“阁下犯不著与人顶罪!”
白衣少年朗笑一声道:“不明偏听,恃势凌人,罪犯本门多少法条。”
甘德麟闻言不禁色如死灰,张口结舌久之,才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白衣少年笑道:“甘坛主,你最好返回本坛,在下稍时必到,到时自知在下来历。”
说时,身形一鹤冲天拔起,穿空疾杳。
甘德麟生似大祸临头,急急转身率著残馀手下奔出镖局大门。
贺柏青忙掠至蒙面少女身前,附耳密语道:“老君现在汾县泾河北岸一片柳林深处,贺某所知仅是如此,姑娘速离此是非之地。”
蒙面少女点点头,莲足一跺,腾空急闪,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中。
天色蒙蒙,寒气侵晓。
龙虎十二盟长安分坛尸横十三具,甘德麟亦在内,削足断臂,惨死之状,不忍卒睹。
一条白影由分坛内疾掠而出,踏空飞奔向汾县而去。
由长安北渡黄河过泾阳,汾水之侧,雪地冰天中,现出三条武林人物。
这三人乃一僧一道一俗,长像清奇洒脱飘逸。
三人均是六旬开外年岁,身法如行云流水,看似缓慢,其实甚快。
僧人忽出声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武林乱象已萌,贫僧三人又出山扑奔江湖间了,昆仑掌门急事相召,大概为了一部‘紫府奇书’之故,其实妄起贪嗔,常引起酷烈之祸,这又是何必。”
俗装老者摇摇首道:“这话不尽然,昆仑也是为情势所逼,风闻赤阳子已遭了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道人笑道:“赤阳子刚愎自用,先入为主,迟早难免杀身之祸,到是昆仑掌门函中,道及请我等去昆仑途中,留意骷髅魔君及柳凤薇的下落,此事辣手异常,因为真相难明,恐招无事生非之讥。”
说到此处,忽闻前途一片凋林中,有喝叱及金刃破空之声,隐隐传来,三人不禁一怔,身法加疾,只见十数个江湖高手围攻一个蒙面少女。
蒙面少女一柄长剑招术精奇,寒飚惊天,宛如神龙夭矫,锐啸破空。
三人在林外一站,仔细察看,他们不想多管闲事,但亦瞧不惯以多凌寡有违武林规矩。
这三人乃当今赫赫有名人物,武林中誉称风尘三侠,俗者名秦昌南外号天龙八掌,另一是鹤羽真人,以一套太乙连环遁光剑法驰誉武林,以及金刚佛手大智禅师,江湖宵小一见此三人无不头痛生畏,避道远行。
此刻天龙八掌秦昌南冷笑道:“横行闽南剧盗夜鹞子邓通竟在此处,我到处找他,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身形一迈,疾掠而出,大喝一声:“住手!”
身形腾空拔起,掉首扑下,掌力雷霆万钧向夜鹞子邓通压来。
十数匪人,闻声一呆,纷纷止手不攻,夜鹞子邓通只觉强风压体,不由胆寒魂飞,急掠在一个虎面修髯老者之后。
蒙面少女脱除围困之危,身如离弦之弩激射出十数丈外,一跃上骑风驰电掣逸去。
虎面修髯老者两掌一翻,一式“天王托塔”扬去。
两股劲力相接,只见天龙八掌秦昌南扑下的身形暴起,半空中打了两个旋转,飘落下地。
鹤羽真人大智禅师此时亦一掠而至。
虎面修髯老者冷笑道:“风尘三侠,多管闲事,自遭覆灭之路。”声出人起,半空喝了一声:“走!”
率众向蒙面女郎追去,疾如闪电,瞬眼远去二三十丈外,身影如豆。
风尘三伙不禁一怔,天龙八掌秦昌南道:“此人武功不凡,不知是谁?”
大智禅师略一沉吟道:“竟是他么?”
“谁?”
秦昌南鹤羽真人不禁同声追问。
大智禅师道:“看此人的掌法似是少林武功路子‘大力天王’掌法,不然,秦贤弟天龙八掌无坚不摧,何等雄浑,风闻数年前少林清修堂圆镜大师叛门还俗,力闯罗汉阵终于脱出重围,少林对此事讳莫如深。”
秦昌南鼻中浓哼一声道:“叛逆之贼不除,还待何时,我等岂是畏首畏尾之人,追!”
鹤羽真人道:“形踪已杳,追他已是艰难,但不知这蒙面少女又是何人?”
忽闻疏林远处飘来一个森冷的语声道:“要知贼人去迹,赶往汾县泾河北岸老君观便知。”
秦昌南闻声立即腾空拔起,双臂一旋循声扑去。
远处传来赞声:“好俊的天龙身法!”
只见数十丈外,一条黑影穿空疾闪而杳。
秦昌南暗惊此人身法之快,望尘莫及,知再追也是枉然,身一落地,即反身掠回。
大智禅师道:“不论真假,我等前往老君观一行。”
天色灰霾霾地一片晦暗,彤云欲压,朔风刺骨,雪片簌落落地又飘了下来。
泾河北岸,残雪碎冰,泥泞满途,往昔柳云十里,翠拂行人,如今已是枯干秃枝,憔悴支离,触目不胜凄凉。
在这残凋柳林中,有一座道宇老君观,它并无画梁雕楹,飞檐走角那种金碧辉煌建筑,只是七进平房,外围一堵土墙,矮椽低檐,倘不是正门额上那块斑剥褪了色的“老君观”直匾,显示此乃道家清修之所,骤看起来却似聚族而居的大宅子。
老君观外阒静无人,寒风刺骨,瑞云漫天,忽从寒风中传来一阵清晰奔马蹄声。
须臾,只见一骑白马疾奔,骑上人正是那蒙面少女,她在鞍上一挺柳腰,身如离弦之弩飞起,掠落土墙,目光扫了观内一眼。
只见观内阒无人影,雪径中并无足迹履痕,不禁一怔,心说:“难道此是荒废已久,无人居住的道观么?她老人家会不会是离开多年,料不到观主弃观率众出走不会的”
她纵身扑下,疾掠过三进道院,第四进头上才是三清古殿。
说他是殿,毋宁说是供奉三清神像的堂屋来得恰当些,因为规模甚小,比别处道院相去远甚。
蒙面少女犹未进入三清古殿,只觉殿内阴森森地,心头不由自主地泛上一股寒意。
她略一犹豫,举步迈向殿内。
她一脚才跨入,抬目望去,不由惊得呆了。
只见三清祖师神像前端坐著一个貌像清瘦,年逾古稀的老道,银须及腹,身著一袭青衣道袍,面色沉凝肃穆,眼神锋芒如电中闪出一抹忧急之色。
可惜蒙面少女未曾察觉老道眼中神色,因她目光扫向老道两侧分立著十二个手持长剑中年道人。
这六双中年道人剑诀斜引,寒芒外吐,一望而知全是内家上乘剑招路子,神色肃穆,乍见蒙面少女进入,目中神光顿现惊怒,剑尖震颤出一片寒星,嗡嗡不绝。
但却未贸然出手,对蒙面少女突然无故出现怀有疑意。
蒙面少女暗暗惊诧道:“这是怎么的呀?”
默默无言地凝注端坐老道一眼,道:“上坐的可是观主么?”
老道目中神光瞬息万变,答道:“贫道正是老君观主,女施主何来,老君观清修之地,恕不接待游客,何况敝观内无一可观之处,请女施主速速离开老君观。”
蒙面少女急从怀中取出一面竹令符,道:“观主可认得此物么?”
观主一见竹令符,倏地立起,手出如风抢过竹令符塞入怀内,忙道:“那赠女施主令符之人可有什么吩咐,时刻无多,须长话短说。”
蒙面少女乃玉雪聪明之人,闻言即料知老君观内必有巨变,忙道:“她老人家说以此符为凭物,望观主交还留存之物。”
老道面色微微一变,忙由怀内取出一束纸卷,急道:“此是‘紫府奇书’第三册首七页,中七页在商州金狮毒爪处,必须智取”说此神色又是猛变,似有所觉,疾塞在蒙面少女手中,急道:“姑娘快”
走字尚未出口,蒙面少女陡觉后胸之处微麻,寒气透穴立生散窜之势,忙行功运气封住穴道,抬腕抖闪掣剑出鞘。
只听得一声令人神悸欲飞厉声大笑道:“丫头,还不躺下。”倏觉脑后风生。
蒙面少女临危不乱,反手挥出一剑,洒出一片剑芒飞星,身形急射出殿而去。
在闪电穿出之际,已瞥明是一身高青面老者。
青脸老者未曾料到蒙面少女犹有能力遁逃脱去,不禁一怔,暴喝道:“丫头,你还想走么?”
身形一顿,两足才虚空腾起,老君观主双掌外吐,印向青脸老者胸后。
十二个中年道人身形微动,振腕出剑,锐啸破空中,十二只剑影,寒光电奔,刺向青脸老者环身要害重穴。
青脸老者冷哼一声,喝道:“真不知死活。”
步孕璇玑,迅疾无伦前后左右踏出四步,将老君观主凌厉如山的掌力及十二只奇奥辛辣的剑势悉数避了开去。
老君观主不禁大骇,心神猛凛,双腕疾抡,瞬眼之间已攻出九掌,端的快极。
只见青脸老者矮身疾塌,身躯一个旋转,突又暴伸,右臂探出,疾如电光石火,五指一屈,一把夺下一个道人手中长剑,穿臂外引疾挥,正好脱出老君观主掌势之下。
匹练惊虹中,连声惨嗥腾起,血光飞溅,十二个道人已倒下四双,均是腰斩而过,尸分两截,脏腑溢出,惨不忍睹。
青脸老者心意歹毒,一招得手,毫不饶人,剑势疾变,一招“飞泉涌波”一片剑影笼罩之下又是四人丧生。
老君观主见门下尽皆惨死,不禁目眦欲裂,大喝道:“手黑心辣,斩尽杀尽,贫道与你拚了。”抡掌如飞攻出。
青脸老者哈哈狂笑道:“牛鼻子,老夫已遣人向你示警,献出七页紫府奇书,不然老君观必屋舍成墟,鸡犬不留,你不但不听命,反摆下阵仗,将七页紫府奇书交与那贱婢,尚谓老夫心辣手黑么?”
说时,剑出“回风舞柳”奇招,似缓实速,青霞飞成一道圆圈,散出一蓬寒星,逼起一片剑罡。
老君观主发出掌力均被剑罡荡了开去,眩目寒芒,环身剑影,无论避向何方,均如附骨之蛆接踵而至,不禁暗叹一声道:“大限已至,合该命绝。”把心一横,瞑目待死。
青脸老者见状不由狂笑,剑光电奔插入老君观主胸口,抽剑而出,狞笑一声,弃剑于地,转身疾掠出殿而去。
由蒙面少女身中暗器脱逃至老君观十三道俱遭毒手止,原不过弹指间事,遂不知风波迭起,武林中又加深了一重骇涛惊浪。
老君观主胸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形倒了下去,一只右掌护住胸口,一动不动。
蓦地——
殿外纷纷疾闪,掠入十数条人影,正是那虎面修髯老者率众赶来,目睹殿中惨景,不禁狠狠出声骂道:“好歹毒的贱婢!”
夜鹞子邓通道:“甘分坛主等人惨遭暗算,迄至如今为止,犹未能确定究是蒙面贱婢所为抑或那白衣小狗所为,眼下老君观这批杂毛老道横死,坛主何所断定乃贱婢施展毒手。”
虎面修髯老者沉声冷笑道:“倘是白衣小狗所为,在文昌镖局内何不出手,定要事后暗算方可,要知江湖人无不以扬名于世,为图一朝成名,天下皆知,何必舍本逐末,效那鼠偷狗窃之行,此其一,再说老君观死者致命之由,均系利剑所杀,蒙面贱婢用的是剑,而白衣小狗则非,不是贱婢所为是谁?”
夜鹞子邓通见他说得丝丝入扣,默然无语。
殿外突传来落足微声随风入耳,虎面修髯老者鼻中冷哼一声,电射出室,诸匪亦鱼贯掠出。
三清正殿中忽闪出一个面目丑陋白衣少年,纵身一跃,落在老君观主身旁,伸手一扶观主左手腕脉穴,只觉脉搏未止,尚微微跳动,不禁自语道:“还有可救!”
翻腕伸臂移开老君观主护住胸口上血溢凝紫的右掌,审明伤势,青脸老者一剑竟偏了一分,并末损及心脏。
看来,老君观主命不该绝,白衣少年神指疾点了胸口周近数处重要穴道,左掌紧抵在气海穴上,一缕阳和真气注送丹田,运转周身重穴,四肢百骸。
老君观主渐渐回苏,黯淡眼神望了白衣少年一眼,嘶哑叹息道:“施主救活不了贫道,何苦为了贫道耗去真元。”
白衣少年道:“道长死不了,不过需费时一年,静养调息。”
老君观主闻言顿时燃起生命之火焰,道:“真的么?”眼神中露出对白衣少年怀有疑忌之色。
白衣少年道:“道长放心,在下对道长并无所求,不过须请问道长那青脸老者是谁?”
老君观主惊道:“施主你对方才经过俱已目睹么?”
白衣少年点点头道:“在下出身名门正派,对紫府奇书无染指之意,虽然有意,也当光明磊落登门索赠,最重要的在下亟须查明仇踪。”
老君观主道:“青脸老贼名戎云豹,独居米仓,多年未露面江湖,昔年武林中人多对其畏惮三分,匪号青面鬼王,乃天河鬼叟戎云虎同父异母兄弟,自幼兄弟不和,避若尹邢”
白衣少年隐隐听得殿外喝叱破空之声入耳,知风尘三侠与少林叛门逆贼圆镜大师动起手来,不禁灵机一动,道:“道长是否要报戎云豹一剑之仇。”
老君观主苦笑道:“武林中人恩仇二字最为看重,怎奈心有馀而力不足,为之奈何?”
白衣少年道:“在下为道长想出一石二鸟之计,要报此仇可不费吹灰之力,借刀杀人何必非得手刃大仇,徒逞一时之快。”
老君观主道:“何谓一石二鸟之计?”
白衣少年忙向老君观主密语了一阵,忽双眉一皱,身形一晃顿杳,任令老君观主半死半活躺在殿上。
三清古殿外已自弥漫著拳劲掌风,森森剑气,风尘三侠力拚十数黑道高手正岌岌可危。
那虎面修髯老者武功惊人,突然厉啸出口,双臂一振,扬掌发出九只钉形暗器。
他打出暗器手法诡奥莫测,九钉旋弧电飞,毫无定轨,后发先至,锐啸劲疾,风尘三侠已被十数匪人迫得守多攻少,待至警觉不妙时,闪避已自无及,九只钉形暗器悉数打在三人身上。
风尘三侠闷哼出声,踉跄倒地。
虎面修髯老者冷笑道:“这是你等自取死路。”虚空伸掌,即待向三侠按去。
蓦听殿内传出一个森冷语声道:“无事生非,徒与本门树敌结怨,看来叛逆之人不可恃亦不可靠。”接著发出一声慑人心悸的笑声,便自寂然无闻。
虎面修髯老者闻得语声甚熟,猛然想起一人,不禁脸色大变。
夜鹞子邓通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由自主地冒上一股寒意,低声道:“此人是谁?”
虎面修髯老者黯然一笑道:“本门值坛令主之一,天河鬼叟戎云虎。”
夜鹞子邓通不禁神色又是一变,他昔年横行闽南无恶不作,一肚子坏水,忙嗫嚅低声道:“我等身属温令主麾下,又不受他管辖,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必惧他。”
虎面修髯老者闻言不语,暗中沉吟。
他率来十数匪人均面现不安之色,无不懔懔自危,有大祸临头之感。
虎面修髯老者忖道:“我昔年一步走差,不见容于本门,逼不得已托身龙虎十二盟,奈薰莸不可同器,他们对我深怀疑忌,看来飞鸟未尽,良弓已藏,狡免未灭,走狗当诛。”
思念至此,不由懊悔莫及,一失足殊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夜鹞子邓通猜知他心情,忙道:“是否是戎令主还不可知,坛主何必为此心忧。”
虎面修髯老者只觉邓通之话有理,遂率众举步进入三清古殿中,但心内有惴惴不安感觉,暗中蓄势戒备。
暗入殿内,那有天河鬼叟戎云虎人影,而且景物一无更改,只是十三具尸体中有一具微微动弹。
虎面修髯老者不禁一怔,趋步向前注视,只见一个年逾古稀老道目中神光黯淡,面现苦痛之容,手足似耐不住痛苦不停地颤动著,呆了一呆,问道:“你是观中何人?那施展毒手的是谁?”
老道嘶哑微弱答道:“贫道就是老君观主,那屠戮本观之人乃昔年江湖久著凶名之青面鬼王戎云豹。”
虎面修髯老者惊诧出声道:“戎云豹,他莫非就是天河鬼叟戎云虎同父异母兄弟。”
老君观主道:“施主说的不错,天河鬼叟戎云虎方才来此,将贫道一条性命强勾了回来,逼问出其弟来踪去迹,勿勿追赶而去。”
“戎云豹为何向观主施展毒手。”
“因为贫道无意获得紫府奇书第三册首七页,不幸风声走漏,被戎云豹耳闻,致罹杀身之祸,七页紫府奇书亦为他劫去。”
虎面修髯老者不禁面色一变,忙道:“如今戎云豹何去?”
“皋兰!”
虎面修髯老者四面大喝一声:“走!”
率众电射而出。
夜鹞子邓通忽惊呼一声道:“三个老鬼已被人救走!”
虎面修髯老者亦大感意外,但心头另有更紧要之事牵挂,忙道:“老夫‘天狼钉’霸道无比,中者无幸,救走三人也未必保得他们性命留在。”
当先穿空腾起,向老君观墙外掠去,夜鹞子等人接踪腾空尾随。
时方未初,大雪仍是纷飞,天色已是晦暗如暮,凛冽砭骨的北风呼吼啸掠著。
陇东天水县城为盈尺厚雪所遮盖,南关外“灵湫”泉畔有家小酒店,土墙矮詹,门首留著风雪剥蚀的红纸春联。
这家酒店并无招牌,但远近驰名,一问南关蔡家酒店,妇孺皆知,固然蔡家老店创设年代久远,而其酒菜醇美更脍炙人口,故席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就是不喜饮者亦莫不去店中喝上两盅儿。
今儿虽是酷寒凛冽,蔡家老店中二三十张桌面仍然上了七成座,店内中心燃著一团马粪火坑,红光熊熊,温暖如春。
店外忽走进一个少年,头戴六角楞帽,身著一袭锦缎面内镶珍珠狐皮抱,长身鸢立,白生生脸膛,浓眉大眼,削鼻挺耸,气宇轩昂不凡。
食客们一见这少年走入,纷纷起立为礼,一人笑道:“李少庄主怎么今日有兴前来。”
少年微微一笑,抱拳道:“各位请坐,在下南关访友未遇,特来喝上两盅。”说时已择一空座坐下,吩附店小二道:“源发茂的陈年荷叶青来上五斤,弄一个双份红烧羊肉,牛肉泡馍。”
李姓少年谈风很健,与店中食客们天南地北闲聊,妙语解颐,店中不时扬起爽朗大笑声。
半个时辰过去,李姓少年已是酒甘食饱,点滴无存,正要起立离去时,突然,店外起了一个重物坠地声,不禁一怔,身形迈出店外。
只见店外一匹毛片如雪骏马下,侧躺著一个背剑蒙面少女,背上血渍斑斑,似欲挣扎立起,只见少女两手支撑无力,连撑了三次仍未能坐起。
少年一见情状,知这蒙面少女身负重伤,忙伸臂欲掺扶起立。
怎料蒙面少女叱道:“不要碰我!难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李姓少年不禁面红耳赤,浓眉轩了两轩,咳了一声道:“姑娘伤重,如强用真力必然加剧伤势,在下并无不良之意,看来姑娘仇者很快就会赶到!”
蒙面少女倏地右手勾著马蹬,奋力一拉立起,靠著马身上频频气喘,道:“你怎么知道我仇家转眼追至。”
李姓少年道:“姑娘一路未曾歇息,人困马乏,伤重不支,如非强仇紧追不舍,何致如此,在下李庆嵩,家住距此不远西关外,姑娘何妨随在下去寒舍暂避强仇,养好伤势再行登程如何?”
蒙面少女微一踌躇,道:“你猜得对,也好,但不准走漏风声。”
李庆嵩暗道:“这倒好,首次遇见如此不讲理的姑娘。”
他存著好奇的念头,因为一个大姑娘,风雪长途,身负重伤,定有什么离奇经历,如今武林乱象纷纷,无不与之有关,决心查明此事,闻言笑道:“在下遵命。”纵身一跃,折下一支臂口粗细树枝,道:“姑娘,请扶著借力登上鞍去。”
蒙面少女也不客气,伸手一扶奋力登上鞍去,伏在马背上,李庆嵩牵著绳缰一步一步走去。
大雪纷飞中人骑渐远,雪地中显出零乱的蹄痕,及数点鲜明的血迹。
所幸蒙面少女堕马,仅为李庆嵩一人闻及,不然一扬传开来,李庆嵩立时招致巨祸,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雪地中一条身影流星划空而来,在蔡家老店门首顿住,现出青面鬼王戎云豹,青惨惨的面孔,目光阴冷甚是骇人。
戎云豹目光落在雪地上,注视远去零乱蹄痕,鲜明的血路,及蒙面少女堕马雪地中留下的凹痕,不禁鼻中低哼一声嘴角噙出一丝狠毒阴笑。
忽地,他目光一抬,只见距身五丈开外立著一个面目阴冷丑陋的白衣少年,凝视那数点血迹。
戎云豹冷笑道:“你瞧什么?”
白衣少年阴森森答道:“与你一样,这还要问。”
“你知老夫在瞧什么?”
戎云豹眼中暴泛杀机,右手捏握三只天狼钉,一俟白衣少年答话可疑时上即施展毒手。
白衣少年狂笑一声道:“你不是急须查明那蒙面少女的下落么?这个在下知道。”
青面鬼王戎云豹不禁一震,目露疑容道:“你既知道,为何不赶去。”
“在下如果有此能力,岂能与你说明。”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她为一个武林怪杰救去,在下自忖武功不敌,怎可自招杀身之祸。”
戎云豹沉声道:“你说与老夫听是何用意?”
“这还用问,阁下如果对紫府奇书无兴趣的话,说了也等于白说,在下告辞。”
白衣少年语声末落,身形疾转,一个箭步远出两三丈外。
戎云钓大喝道:“且慢!”电射扑去,右臂迅如电光石火,五指箕张如钩,抓向白衣少年。
指锋堪堪触及白衣少年肩胛,雷厉电奔。
白衣少年突然向左一滑,迅疾无伦地滑开四五丈左右,身法竟然诡奇莫测。
戎云豹不禁大吃一惊,暗道:“瞧不出这小子身法如此高明。”
白衣少年反转身躯,目光森厉沉喝道:“阁下意欲何为?”
“方才你说什么?”
“紫府奇书!”
“你怎么知道?”
白衣少年仰天发出震天狂笑,笑声穿云裂石,震人耳鼓。
戎云豹不禁面色大变。
良久,白衣少年笑定,冷冷出声道:“阁下如有意于‘紫府奇书’,最好收敛起你那残狠凶心,若你我携手合作,则不难垂手可得。”
戎云豹心中一动,微笑道:“怎么个合作法?”
白衣少年道:“七页紫府奇书由阁下得去,但蒙面少女则由在下所有。”
戎云豹目中一亮,哈哈大笑道:“那好办,老夫平生不好色,你我一言为定。”
白衣少年冷笑道:“但在下要活的不要死的,阁下白骨针霸道无比,请赐解药施救。”
青面鬼王戎云豹面有难色,心内暗暗惊诧蒙面少女之伤他从何而知自己所为,莫非老君观一幕为他窥见,若然,这白衣小狗定是异常辣手人物,在未确知他的真正用意之前,甚难
只听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如果蒙面少女已死,则紫府奇书当为那武林怪杰取去,合作亦是无用!”
戎云豹陡地哈哈大笑,右手伸入怀内,取出一只玉瓶,倾出六颗翠绿丹丸,道:“半数外敷,另一半用无根水服下立即痊愈,如今蒙面少女何在?”
白衣少年道:“在下自然与阁下同往,难免引起拚搏,由阁下出手制那武林怪杰死命,在下施袭蒙面少女。”伸手接过解药。
其实他也不知蒙面少女何去,不过胸有成竹,定可查出少女下落,目前重要的是获得天狼钉解药。
戎云豹暗暗冷笑道:“你如敢向老夫弄鬼,休怨老夫手黑心辣。”
白衣少年将解药收置入怀,道:“事不宜迟,在下与阁下就此前往。”
身形一迈,循著蹄痕走了出去。
戎云豹恐他遁逃无迹,如影随形掠去,并肩同行。
白衣少年正要他如此,暗中冷笑一声,袖底伸指向戎云豹后胸点去。
戎云豹只觉胸后一冷,全身真气尽泄,不由冷哼一声,面色惨变。
白衣少年哈哈狂笑,左掌抖成十成功力向戎云豹前胸印去。
“叭”的一掌接实,戎云豹惨嗥一声向后倒去,胸骨俱皆裂折,心脉震断,张嘴喷出一股鲜血,横死在地。
白衣少年在戎云豹怀中搜出一囊霸道歹毒的白骨针及解药,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宛若凤哕龙吟,随著怒吼狂风送了出去,声播雪野,袅袅不绝。
这啸声惊动了蔡家老店食客,纷纷出店探望,只见二三丈外传来一声大喝道:“非是我天河鬼叟戎云虎不念手足之情,怎奈你居心狠毒,贪得无厌,毒手伤我手下,七页紫府奇书岂是你能染指的,今日之死乃你自取。”
语声未落,但见一条灰白人影激射穿空而去,瞬眼杳入大雪纷飞中。
食客们均一字一字听得异常清晰,纷纷奔去探视,目睹青面鬼王戎云豹狰狞死状,不禁色骇齿颤,面面相觑。
蓦地——
只见十数条人影疾如流星电奔而至,正是虎面修髯老者率著夜鹞子邓通等人赶来,一见戎云豹身遭惨死,不禁一怔。
众食客恐遭池鱼之殃,竞相走避。
夜鹞子邓通纵身一跃,抓著一个五旬老者。
老者惊呼道:“好汉饶命,这不关老汉的事。”
邓通沉声道:“谁说关你的事,不过问问此人是谁杀害。”
老者面无人色,颤声将所闻道出。
虎面修髯老者闻言不禁愣住,面色瞬息万变,道:“看来,老君观主之言不虚,七页紫府奇书显然由戎令主得去,老朽之见,不如赶奔兰州寻觅温令主详禀此事,请温令主定夺。”
夜鹞子邓通放开老者。
老者如捡回一条性命,亡命豕奔逃去。
众食客早逃得一乾二净。
邓通道:“戎令主隐怀异谋,居心叵测,不早禀明温令主妥定对策,恐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坛主之见甚好,事不宜迟,就此赶往兰州。”
突闻一声冷沉语声飘送入耳道:“想得虽好,恐怕未必如你所愿。”
声落,雪地中冒起三条人影,疾逾飘风一闪而至。
虎面修髯老者抬目望去,只见是风尘三侠天龙八掌秦昌南、鹤羽真人、大智禅师三人,不禁骇凛,暗道:“他们中了老夫的天狼钉,眼前武林中仅寥寥数人可救治,怎么”
秦昌南目中射出两道怒焰,厉声道:“圆镜!想不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得如此地步,叛师逆门已不见容于天下武林,更倒行逆施,盲目残害异己,怎奈我等天命未绝,蒙天河鬼叟戎云虎老师施救,并谓龙虎十二盟中不容皂白不问,无事生非狂徒,命我等执法,你束手就毙吧!”
话声中,风尘三侠倏地一鹤冲天而起双手齐扬,发出满天牛毛细雨的白骨针,电漩飞射,夹著锐啸破空之声,十丈方圆罩没而下。
纷纷惨嗥声中,群匪鱼贵倒地。
虎面修髯老者身中三支白骨针,胆寒魂落,冲天而起,曳空遁泻,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秦昌南跌足叹息道:“此人逃去,后患无穷。”
忽闻一声朗朗语声传来道:“如此恰好成就在下心愿,唯恐他不逃去,他必然禀知乾坤钓客温蔚翔,可收自相残杀之功。”
只见白衣少年缓缓走来,面带微笑。
三侠立即卷拳拱手,秦昌南豪笑道:“少侠,秦某平生自负强傲,今日对少侠是衷心佩服,但遗憾的是未知少侠尊姓大名,身世来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三位誉满武林,德被四海,在下何放不向三位坦诚相告,无奈在下另有隐衷,身世来历有苦难言,相告三位反而有害,三位如不弃,在下当以前辈相待。”
大智禅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贫僧等何敢,少侠睿智无匹,必是前辈异人衣钵传人,贫僧别无所能,但素有知人之明,如臆料不差,少侠必非本来面目。”
白衣少年心中一震,暗道:“好高的眼力。”当下微笑道:“是耶非耶终有真象大白时,如今三位何往。”
大智禅师道:“贫信等须赴昆仑掌门之约。”
白衣少年抱拳微笑道:“如此在下告别,日后有缘,江湖道上再见。”说著身形一晃,瞬即远去七八丈外,如飞而去。
鹤羽真人长叹一声道:“貌像取人,失之子羽,这位少侠日后当冠冕群伦,领袖武林。”
风尘三侠嗟讶不已,奔赴昆仑途中
夜空如墨,朔风厉啸。
天水城楼上传来击拆之声,清晰可辨,时已三更初点了。
飞雪漫天,凛冽彻骨,蔡家老店内火坑更旺了,温暖如春,生意亦更见兴隆,反而上了七八成座,食客们纷纷谈论店外林中弃尸及江湖人物凶残暴戾,面色犹有馀悸。
蓦地
店门厚重遮帘向内一揭,走进一个面目森冷,丑陋可憎的白衣少年,一件白长衫,已显出陈旧灰黯之色。
食客们犹如惊弓之鸟,数十道震悸眼神,不约而同地投在白衣少年面上。
只见白衣少年漠然无视,默然走向一付空座坐下,命店夥送上源发茂酿制远近驰誉的陈年荷叶青拾斤、清蒸鱼头、红烧羊肉,另外又要了牛肉泡馍多加葱蒜。
众食客见白衣少年除了其貌不扬外,并无丝毫异处,只当是普通食客,心情顿为之一宽,话匣子又打开了。
只听一个苍老语声道:“怪道李少庄主突然无故离去,显然他已有所闻,练武人耳力自较我等庸俗强上百倍,动作其快如风”
“但我等出去并未见李少庄主?”另一人插口道:“只怕是一种巧合而已,事有前后,岂能混为一谈。”
“不论如何,李少庄主必然发现尸体,也许李少庄主不愿沾上是非,抽身即回家去。”
“那有道理,李少庄主素有孟尝美称,排难解纷,挺身仗义,向不畏难而退,袖手事外,你此话与李少庄主平素为人不符。”
“好啦!好啦!”另一人笑道:“休要为此事争论,我明日去至西关外面见李少庄主,询问他可知今晚之事,瞧瞧李少庄主如何答话。”
“你倒托大得紧,如李少庄主来个不理不睬,看你有何颜面。”
你一言,我一语,蔡家老店中一片鼎沸烦嚣。
夜深更残,食客们纷纷扶醉踉跄离去,只剩下白衣少年大醉,俯案鼾声大作。
店主是一七旬老者,走了过来,露出慈祥怜悯之色,叹息道:“少年人好酒贪杯,一至如斯。”伸手轻摇白衣少年肩头,唤道:“客官,醒醒,醒醒。”
摇了一阵,白衣少年忽出呓语道:“好酒隹肴,果然名不虚传,但得杖首三千钱,日作醉乡游。”又作笑声道:“梦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酒!好酒!”
店主摇首叹息,著实摇撼了几下。
白衣少年似被推得酒醉已醒,抬起面来,醉眼朦胧望看店主,道:“老丈何故扰人清梦?”
店主笑道:“夜已深了,食客全都走啦,小店也要关门,客官请同家早早安歇。”
白衣少年苦笑道:“身是他乡客,穷作万里游,小可那有什么家。”
店主道:“原来客官是读书人,不求取功名则甚,买醉他乡岂非误了终生。”
白衣少年长叹一声道:“文章憎命,屡试不第,如今科场考官暮夜苟且,以貌取人,小可自知今生不能飞黄腾达,遂作万里之游,藉增广见识。”
店主颔首道:“人之际遇无常,奈命莫何,这不是勉强得的,但客官不作营生,终非了局。”
白衣少年道:“卖文鬻字,把脉治病,足可糊口,这倒无庸置虑,不过落拓江湖行,未报哺育恩,能不怆然泪下。”
忽地门帘一展倏然走入一个头戴六角楞帽,浓眉大眼,削鼻挺耸,气宇轩昂不凡的少年。
店主一见此少年,忙趋前为礼道:“李少庄主,怎么尚未回庄中?”
李庆嵩面上略无笑容,答道:“在下已回转家下,不过方才风闻贵店附近发生江湖凶杀之事,一时好奇又转返查视,就在店外不远发现多具尸体,致命伤痕同为一种绝毒暗器所致,敝庄从此多事了。”
店主诧道:“这与少庄主何干?”
李庆嵩苦笑道:“店主那知道江湖之事,家父与在下在陇东执一方之雄,黑白两道人物均有交往,凡风吹草动,均得预闻,如今出事地点近在咫尺,事前虽未得警兆,但怎可说是不知情,日后麻烦可多著呢!”
说时不禁忧形于色,频频目注白衣少年。
店主虽不是武林人物,但卖酒生涯做了一辈子,见多识广,知李庆嵩对白衣少年已动了疑忌,忙笑道:“这位客官是个异乡人,因屡试不第,穷途潦倒,所幸略擅医道,足可糊口,但终非了局,老汉意欲荐于一房远亲为教书先生。”
李庆嵩微笑道:“哦,原来如此,医道一宗,内外有别,但不知先生所学”
白衣少年忙接道:“先父昔蒙走方异人传授,外科毒伤最是精擅,一经施治,无不著手回春,小可愚鲁,所得不过十一。”
李庆嵩微笑道:“家学渊源,必不会差,先生可对江湖凶器毒伤疗治方面有否涉猎?”
白衣少年眉头皱了皱,道:“这个在下很难置答,但医不离宗,内疾外伤,只要是不致命疾伤谅不难治愈。”
李庆嵩闻言似精神一振,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白衣少年道:“不敢,小可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文字。”
李庆嵩道:“在下李庆嵩,意欲借重诸葛先生查明店外死者是何物致命,如幸能不立即死者,是否可有其他药物救治。”
诸葛文略略踌躇,即予应允,道:“小可滥芋充数,如有不逮之处,祈少庄主勿见责是幸。”
李庆嵩微笑道:“诸葛先生太自谦了,请!”
诸葛文坚持随后。
李庆嵩道:“如此,在下有僭了。”
两人先后出得蔡家老店,风雪扑面,砭骨如割,伸手不见五指。
嚓的一声,李庆嵩手中燃著一支松脂火摺,一道熊熊火焰在寒风中摇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