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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鹏飞面色一寒,道:“冯翊乃一代武林巨邪,心机卓绝,他早在江湖各大门派中布伏甚多耳目眼线贵堡一举一动,均了若指掌”
面白稀髭老者张口欲言,被南宫鹏飞摇掌制止,接道:“其宝贵少堡主并非冯翊所下毒手”
“是谁?”
“催魂伽蓝丁大江!”
风雷堡高手不禁骇然变色。
南宫鹏飞笑笑道:“贵少堡主雷洪武心中也明白为丁大江下的毒手,只是神智迷失越来越重,无法向其父说明罢了。”
忽闻随风入耳送来阴森冷笑道:“巧舌如簧,说得这么好听!”
风雷堡门下精神不由一振。
南宫鹏飞哈哈大笑道:“雷堡主何吝一现面目?”
只见一条飞鹰般人影翻入院中,现出一圆眼尖嘴,乾枯瘦小老者,活似一只苍猿,目光森厉盯在南宫鹏飞的面上一瞬不瞬。
南宫鹏飞道:“雷堡主莫非心疑在下之言不实么?”
雷震子冷笑道:“老朽疑心尊驾知道之事如此之多。”说时两道锐厉眼神凝注在南宫鹏飞手中的杏黄旗。
南宫鹏飞冷然答道:“就是在下所知大多,方始立于不败之地,冯翊屡欲加害,均棋差一著为在下从容离去。”
雷震子嘿嘿冷笑道:“尊驾不如说是败在冯翊手中好听些。”
南宫鹏飞答道:“倘在下握有胜算,冯翊早就授首了,那有今日的武林乱象,雷堡主岂非多此一言。”
雷震子老脸一红,无言可辩,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
南宫鹏飞忙道:“堡主是为了这杆杏黄旗么?此乃令郎所赠,因在衡山县在下救了令郎性命,蒙他赠送贵堡信物,不过令郎终久还是逃不了丁大江鬼蜮暗算。”
雷震子闻言呆得一呆,道:“老朽尚不能深信不疑。”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下原非定要堡主见信,事实真象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不过在下必须奉劝堡主,催魂伽蓝丁大江不幸陷身吕梁,甘为虎伥,冯翊驱之为他效命,风闻丁大江,衔命去贵堡途中。”
风雷堡一高手道:“此人危言耸听,心怀叵测,堡主不可轻信。”
南宫鹏飞面色一沉,冷笑道:“究竟是谁无事生非,恃势凌人,丐帮一双门下断臂之仇如何清偿法,如非念在同仇敌忾份上,今日贵堡门下定然有来无去。”
雷震子一方雄主,心高气傲,目无馀子,怎经得如此奚落,不禁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南宫鹏飞大笑道:“雷堡主,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丐帮总舵也不是任人自由来去之地,倘传扬开去,丐帮威名大损,有何颜面再立足于江湖。”
“故而尊驾要找回颜面。”雷震子沉声道:“尊驾既非丐帮门下,丐帮岂能任听尊驾越俎代庖。”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打架不恼助拳的,在下忝为丐帮前辈长老,有何不可?”说著拔剑出鞘,接道:“在下也要断除贵堡门下两人一双手臂,怨仇一笔勾消,此后为友为仇,悉听尊便。”
他知道不显露惊人武功,无法使雷震子相信他所说是实,而且不与丐帮找回颜面,丐帮从此将抬不起头来。
雷震子尚未答话,风雷堡一双高手疾逾奔电扑向南宫鹏飞,金刃劈空,夹袭数处重穴,南宫鹏飞冷笑一声,铁剑疾闪,只听当啷声响,风雷堡两人兵刃坠地。
那一双风雷堡高手胸前长衫上各点穿七个钱大洞孔,仅粟米之差使人鬼殊途,不禁面无人色。
南宫鹏飞疾飘了开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不忍断去二位手臂,仅点穿衣衫略示薄惩。”
雷震子心神猛凛,只觉南宫鹏飞出剑之快,剑招之奇平生罕睹,不禁楞住。
突见一鸩衣百结,蓬首垢面的老化子飞跃落在雷震子面前,抱拳说道:“雷堡主,可否借过一步,容化子面禀一件机密。”
雷震子略一沉吟,颔首应允。
那老化子道:“堡主请随老化子来。”说著便向四合院大门走去。
只见老化子尚未走近大门,便转身站住,雷震子接踵而至,老化子道:“有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结,何必动手相搏,拚个你死我亡不可,雷堡主,令郎所受丁大江暗算毒手,除了敝帮这位前辈长老,并无第二人可解,他老人家新近才研悟出天下百毒解法。”
雷震子愕然道:“真的么?”
老化子笑笑道:“穷叫化乃是一腔好意,双方又非不可解的宽仇,何必拚个你死我亡,其实凭真实武功,雷堡主未必可操胜券,倘谓子母雷珠,堡主请仔细瞧瞧敝帮弟兄手中便知。”
雷震子闻言心中一惊,已瞥明丐帮中不少人手中正握著子母雷珠,道:“承蒙见告,德重心感,容后相报。”说看身形一跃而起,疾逾闪电落在南宫鹏飞之前,抱拳一拱,道:“犬子身罹毒伤,若蒙解救,敝堡堡众愿听候驱策。”
南宫鹏飞笑道:“不敢,令郎可送来此处,不过在下目前萍踪无定,奉劝堡主速返贵堡如不查明内奸,恐酿成大变。”语声只有雷震子可以听到,敢情惧风雷堡门下闻知,故施展蚁语传声。
雷震子心头一凛,抱拳答道:“多谢指教。”
南宫鹏飞又道:“武林各大门派首脑正联合密谋歼除冯翊之策,冯翊授首当在不远,到时在下自会通知堡主赶去。”话声咯咯一顿,又道:“堡主倘认在下之言为是,派遣在外贵堡门下应严命悉数返堡,桑副堡主此行必凶多吉少”他又叙出途中发现桑振三夏伯诚经过,夏伯诚与轩辕彪两败俱亡等情。
雷震子心惊胆寒,与南宫鹏飞低声谈话良久。
风雷堡门下只见两人嘴唇频动,却未听闻语声,却从面色辨察已化敌为友。
但闻南宫鹏飞朗闻道:“恕在下不恭送了!”
雷震子抱拳一拱,大喝道:“走!”
人影冲空,转瞬疾杳。
南宫鹏飞如释重负,嘱付丐帮几句,飘然走出,返回小红门外家下而去,身入园中,只听得水阁内琴声悠扬,只听得曼妙歌声传来,不禁伫步倾听:
“绿水波平花烂缦,
照影红妆
步转垂杨岸
别后深情将为断
相逢添得人留恋
絮轻丝软无系绊
烟惹风迎
并入春心乱
和泪语娇声又颤
行行尽远犹回面。”
歌声回肠荡气,使南宫鹏飞呆住,显然并非崔湘蓉、余翠娥、黄凤珠三女,暗暗皱眉道:“这是什么人?”只听得歌声又起:
“移得绿杨栽后院
学舞官腰
二月青犹短
不比灞陵多送远
残丝乱絮东西岸
几度小眉寒不展
莫唱阳关
真个肠先断
分付与春休
细看条条尽是离人怨。”
南宫鹏飞愈更疑云满腹,委实听不出何人歌声。
忽闻一极微笑声道:“少侠,你听不出是谁么?真是贵人多忘事。”
南宫鹏飞别面一望,只见是韦云淞,不禁大喜,疾趋上前施礼。
韦云淞忙道:“老朽尚无暇寒喧,带来令师一封手谕面交少侠,这水阁中歌声就是少侠在金陵所救的周素贞、周素珠姐妹。”说著又是一笑道:“老朽已见过崔、余两位姑娘,因需赶往关外,无法稍留,回程时再作相见吧!”声落人起,去如飞鸟,迅即无踪。
南宫鹏飞不禁大感困恼,硬著头皮向水阁内走去,只见崔湘蓉余翠娥黄凤珠及周素贞、周素珠五女相与欢谈。
她们一见南宫鹏飞走入,盈盈立起,嫣然含笑,杏靥如花,只周氏姐妹眸露幽怨之色。
南宫鹏飞是个诚厚君子,周氏姐妹既然来了,就是他府内嘉宾,岂能拒人千里之外,逐霭然微笑道:“令堂好么?”
周素贞含羞声答道:“家母托庇躯体粗安,别来公子可好?家母时常问起公子并嘱愚姐妹不可忘记公子大德。”
南宫鹏飞道:“些许小事,何值挂齿。”
崔湘蓉道:“你知道么?两位姑娘每隔十天便要来此叩问令尊令堂万福金安,深得令堂喜爱。”
南宫鹏飞诧道:“怎么小弟一直不知?”
余翠娥娇笑道:“这点小事还要你知道么?”
南宫鹏飞暗道:“这还是小事!”他心目中始终认定崔湘蓉、余翠娥两女已文定终身,其馀诸女均是朋友之交,遂不理会余翠娥之言,笑道:“方才韦前辈匆匆离此,带来家师一封手谕,不知有何训示,小弟告辞片刻,诸位请坐。”说罢飘然登楼而去。
他独自闭处一室,拆阅大方禅师手谕,才知其师已联合老辈,诸如普渡上人、天池逸叟葛慕九、三绝手裘元、鹤叟方兰亭、九现云龙卫长城、苍冥剑华容修翰等人歼除冯翊之策。
在这手谕中可推测出冯翊武功绝高,不得不慎重将事,更不愿掀起武林杀劫,造成重大伤亡,才择此孤立冯翊之策。
手谕中又云冯翊在各大门派党羽甚众,欲完全肃清而又秘不让冯翊所知,须耗费相当时日。
谕示内最重要的就是武林群雄并无一人能打入吕梁总坛内,将冯翊一举一动送出,命南宫鹏飞筹一良计送一武林高手在吕梁总坛卧底。
这问题异常棘手,令南宫鹏飞大感难于措手,因为在吕梁总坛救出之人却系被奇毒所控,神智半已迷失,送入吕梁不难,恐适得其反。
他在密室来回踱步,筹不出一条万全妙计,此一卧底之人异常重要,成败安危所系,不可滥竽充数。
久思无计之际,突然灵机一动,击掌暗道:“邓公玄!”
邓公玄乃一最佳人选,南宫鹏飞不禁满怀欣喜,启门拾级下楼。
只见五女已准备了一席盛宴,静坐恭候自己,不由满怀歉意,连连致歉。
五女娇媚如花,催他就座后,余翠娥在南宫鹏飞面前酒杯中满满斟了一杯,举杯相敬,笑靥如花道:“贱妾等只浅尝而止,你乃海量请放量乾杯。”
南宫鹏飞接过一饮而尽,道:“小弟也力不胜酒,不如随意!”
崔湘蓉道:“大方前辈手谕中定有极重要之事,致使你筹措无计,大感困难是么?”
南宫鹏飞颔首道:“正是!”余翠娥道:“但不知我等可否预闻?”
南宫鹏飞取出大方禅师手谕递与余翠娥。
周素贞姐妹身非武林中人自然不愿预闻,由余、崔、黄三女并肩观看,崔湘蓉道:“你已思出卧底之人么?”
南宫鹏飞答道:“已想出绝好人选,不过在下须亲自赶往吕梁。”
余翠娥道:“他是何人?”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道:“歉难奉告!”
余翠娥望了四女一眼,嫣然笑道:“不用你说出,我们猜都猜得出。”
南宫鹏飞道:“既然如此,小弟更犯不著哓舌了。”
崔湘蓉道:“丐帮总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南宫鹏飞道:“因芦沟桥上二十六具尸体之故,风雷堡堡主雷震子竟藉故生非,竟找上丐帮重地。”
崔湘蓉诧道:“这与丐帮何干?”
南宫鹏飞道:“雷震子指丐帮耳目灵通,事无钜细,甚难隐瞒得丐帮中人,所以询问丐帮是何人所为。”
余翠娥笑道:“这一来问是问对了。”
南宫鹏飞与诸女饮酌之间,娓娓道出经过详情,继又长叹一声道:“设若世无雷震子,冯翊必然提早发动图霸武林阴谋,则今日武林必然景象形势大异,昔日冯翊是欲利用风雷堡玉符驱策为己效死,如今形势逼得冯翊不能不将风雷堡受他控制之下,若小弟臆测不差,吕梁必已派人向风雷堡而去”
崔湘蓉笑道:“雷震子已由你授锦发妙计兼程赶返风雷堡,料亦无妨。”
南宫鹏飞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倘有好生之德,必不让冯翊荼毒武林。”
余翠娥道:“鹏弟决定何时启程前往吕梁?”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尚须稍作勾留,一则须俟风雷堡将雷洪武送至,再也须在芦沟桥悬尸案沉寂后才可放心离去。”
崔湘蓉叹息一声道:“鹏弟此次行事似嫌太辣手了些?死者二十六人其中就无可宽宥之辈。”
“说得极是!”南宫鹏飞道:“其中五人作恶多端,应予处死,馀外二十一人经小弟点穴,表面上与死无异,其实尚可救活。”说著面上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道:“这二十一人均已救活,但武功已失去,与常人无异,如此蓉姐绝不会认为小弟大心辣手黑了。”
崔湘蓉斜睨了南宫鹏飞一眼,格格娇笑不止。
居庸关外。
斜阳影里,一骑飞控,去如流星,隐入雪影重重中。
五台山绝顶八月飞雪,山麓间寒意森森,清音禅院内突匆匆走出彭潮海、林鸿基两人。
“接获南宫少侠传讯,说是今晚二更时分可至,命我二人前往香炉峰下相候,你我二人也该动身了。”
彭潮海点首道:“好,咱们走吧!”
枫红似火,秋意肃森。
夜暝四合之际,彭潮海林鸿基两人已自到得香炉峰下。
皓月当空,山野似披了一重雾气,凄迷如梦,风涛潮啸,隐隐渗著钟声梵呗,令人尘虑尽涤。
两人席地而坐,低声谈论江湖往事,地北天南,轶闻谐趣,似久别重逢旧友。
忽闻随风飘送一声阴恻恻冷笑,距两人之前三丈开外立著五个面目冷淡似冰的怪人,衣袂迎风瑟瑟出声,宛如鬼魅临风,林、彭两人一跃而起,四道锐厉眼神逼注在五条魅影上,林鸿基冷笑道:“五位朋友有何见教。”
只听一人答道:“谁是你俩朋友?”
彭潮海不由气往上撞,大喝道:“那么你等意欲何为?”
人影一晃,疾逾闪电般,面白如纸,束发老人落在彭潮海身前,狞笑道:“风闻五台已投在吕梁冯翊卵翼之下,看来并非无稽,你等谅系冯翊死党。”
林鸿基面色一冷,答道:“尊驾捕风捉影,是何存心,我俩路经五台,因天色已晚,权在峰下歇宿一宵,五位谅是冯翊仇家,何不迳往吕梁?”
老叟道:“老夫眼中不揉砂子,速报出来历姓名!”
林鸿基大怒,道:“兄弟乃点苍林鸿基。”话出手出,肩上金龙杖已自挥出一招“金蜂戏蕊”
杖势如山,呼啸破空中幻出数点耀眼寒星指向那怪老叟重穴。
老叟面色一惊,道:“原来是金龙杖,果有几分道行!”右手疾弧,巨灵手掌排山倒海般疾抓金龙杖。
手指堪堪抓及金龙杖杖端,突闻铮铮声响,盘绕在杖身上金龙首口中喷出一线飞针。
老叟只觉掌心一麻,发出一声闷哼,身形疾飘开去,面色怪变。
他感觉到真气逆散,无法封闭右臂玄穴,飞麻循著行血攻上,钢牙一咬,左掌拔出一柄短刀,寒光电奔,将自己右臂齐肩切下,一股鲜血如注喷出。
其馀四条魅影不禁大怒,揉身猛扑,以二敌一,攻向林鸿基彭潮海。
他们知道同伴并非武功不济,而是伤在林鸿基独门长刃暗器之下,心怀警剔,一出手即施展全力,抢制先机,狠毒凌厉。
果然,林鸿基彭潮海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那断臂老叟立在圈外,目露怨毒之色,嘴角噙着一丝阴笑,仅剩的左臂紧扣著一把暗
器,非将林彭二人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一盏茶时分过去,林彭两人显然已伤力拚,微生气喘,渐呈不支。
断臂老叟两道锐厉慑人眼神凝注在林彭二人身上,左掌蓄势待发。
蓦地。
只感胸后一冷,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凄迷月色之下,但见南宫鹏飞飘洒逸身形现出。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不禁精神一振。
南宫鹏飞冷喝道:“住手!”
四面目森冷怪人悚然色变急跃开去。
南宫鹏飞道:“四位请将来历姓名见告,登门无事生非为何?”
内中一人阴恻恻笑道:“你等三人又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目中神光逼射,淡淡一笑道:“我等均是五台掌门方外至友,应邀来此作客,林彭两位老师是否与你等结有宿怨大仇?”
那人冷笑道:“贺兰阴风谷卞氏五杰,尊驾可有耳闻么?”
南宫鹏飞目注那人须臾,道:“阁下谅系卞仲平我委实想不出贺兰与五台有什么瓜葛,更说不上与林彭两位结有宿怨。”
卞氏五杰乃兄弟五人,却面貌不一,同父异母,但貌像均丑陋狞恶。
卞仲平似乎一惊,道:“尊驾目光锐利,居然认出老朽卞老二,我贺兰五杰不出手则已”
南宫鹏飞忙指地面一具躯体,冷笑道:“一出手就像他一般。”
卞仲平不禁面色胀得像猪肝一般,冷笑道:“无论如何,卞老四这笔血债须算在三位身上。”
南宫鹏飞沉声道:“如在下猜得不错,你等身后还有主使人,此人必还隐在近侧。”
忽闻不远处一丛矮树传来一声轻笑道:“尊驾料事如神,兄弟就隐藏在近侧。”一面如满月,五官匀整,三绺须的中年人飘身走出。
此人约莫四旬左右,身高六尺,穿著一件黑亮锦缎长衫,目中威棱逼射,手握一柄已合拢的摺扇,长约二尺四五,似为铁骨所铸。
南宫鹏飞凝注在那人面上,不声不语。
那人手握摺扇微微一晃,含笑道:“兄弟井云!”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到此并非无关,可否明言其故!”
井云含笑道:“实不相瞒,兄弟昔年与冯翊乃八拜之交。”
“如今呢?”
“不共戴天之仇!”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既与冯翊不共戴天之仇,不去吕梁来此作甚?”
井云道:“问得好!兄弟与卞氏五杰均有目无珠,错将冯翊当做良朋知己,推心置腹,掬诚相与,那知冯翊竟是狼心狗肺之辈,把兄弟一册武功秘灵盗去不说,反将兄弟与卞氏五杰各点了残穴,弃置于地底死谷内,如沦九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岂料天无绝人之路”
南宫鹏飞道:“井老师遇上武林奇人相救了么?”
井云冷笑道:“怎有人相救,幸亏兄弟终于悟彻自解穴道上乘武功心法,真气重聚紫阙。”
南宫鹏飞道:“想必得那武功秘笈之助!”
“正是!”井云忽笑道:“可笑冯翊用尽心机,得手那册秘笈如同废物一般,秘笈纸页经兄弟乱了次序,冯翊虽聪明也无法悟解。”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井老师及卞氏五杰出困谅想亦不甚久。”
“不错,兄弟仅出困月馀。”井云道:“因心急复仇,出困后略事停顿,便即启程入关,风闻川南三煞死后江湖风波迭生,冯翊已离吕梁。”
南宫鹏飞双眉微皱道:“井老师越说越远了,此与我等何干,更与五台风马牛不相及。”
井云面色一参,沉声道:“谁说无干,风闻五台与冯翊唇齿相依,已受冯翊卵翼,兄弟暗中观察,只觉五台山中杀气密布,传说并非无因”
南宫鹏飞冷笑道:“事实上正与井老师猜测截然相反,在下等与五台却与冯翊势若水火,誓不两立。”
井云道:“兄弟不信。”
南宫鹏飞声色俱厉道:“相信与否,却与井老师无干。”
井云面色一变,摺扇一招“飞凤剌云”寒芒一点疾射南宫鹏飞鼻梁。
出扇奇快,南宫鹏飞如非闪避得快,定为他扇招所伤。
南宫鹏飞滑身开去,井云扇招宛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到,逼近身前,扇页突然哗啦煽开。
只见寒光大盛,流萤万点,夹著强劲的罡风逼袭南宫鹏飞而去。
井云一招得势,南宫鹏飞先机失去,只见南宫鹏飞罩著一片寒飚光雨内,扇风狂啸,激起周外尘涌沙飞,威势骇人。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见状神色忧急不胜,蓄势引满待发,一见南宫鹏飞略呈败象立即抢攻出手。
卞仲平等四人不由喜形于色,他已察知林彭两人心急,冷笑道:“你们如敢妄动,休怨”
语尚未了,只听一串金铁急振之声,火花迸发,南宫鹏飞一声大喝道:“撤手!”
但见一道怒卷墨虹震破扇飚,电射穿出,墨飚如潮反袭而下。
只听一声冷哼,墨飚倏敛,南宫鹏飞剑尖指在井云心坎上,冷笑道:“彼此无怨无仇,执意生非,井老师心性歹毒并不稍逊于冯翊。”
卞氏四杰见状面色大变,彭林二人已欺近四人身侧,逼使不敢轻举妄动。
井云被南宫鹏飞剑势猛震之力,震得两臂酥麻,气血狂逆,反被南宫鹏飞所制,黯然一笑道:“此刻兄弟相信尊驾并非冯翊同党了,并非兄弟贪生怕死,否则尊驾剑下岂能留情。”
南宫鹏飞淡淡一笑道:“井老师虽然已明白过来,但你我绝不能和衷相济,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好你我各行其是。”话声略顿,望了井云五人一眼,接道:“并老师如心急前仇,在下可指点一条明路。”说著缓缓撤回墨螭剑还鞘。
井云道:“还望指教。”说时察视手中摺扇,见铜骨已被切削断数根,不禁泛出懊悔之色。
南宫鹏飞道:“天明之前,在下派赴吕梁卧底之友可抵五台覆命,但他即刻又要赶返吕梁,防被冯翊察觉,井老师可暗蹑在下友人之后,潜入吕梁总坛。”
井云不禁大喜过望道:“真的么?”
南宫鹏飞正色道:“在下句句是实,怎么不真,但在下有一条件。”
井云诧道:“什么条件?”
南宫鹏飞道:“只可暗蹑其后,不可相识交谈,以防不测,井老师能答应否,不然诸位请立即离开五台。”
井云暗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俗谚不打不成相识,尊驾未免太认真了点。”
南宫鹏飞正色一沉,冷笑道:“在下为了武林大局,不能不慎重,在下现领井老师等去近处禅院内歇息片刻,俟友人抵达后再通知。”
卞仲平不禁望了井云一眼。
南宫鹏飞面色如罩严霜,沉声道:“你莫非认在下言中有诈么?其实在下似多此一举,你我各行其是为上,诸位请离开五台吧!”
井云怒瞪了卞仲平一眼。
卞仲平悚然色变。
井云道:“兄弟深感愧疚有目无珠,险铸大错,有劳尊驾带路吧,冯翊授首之日,当略为谢罪。”
南宫鹏飞微笑道:“那到不必,请随在下前往。”说著飘然走去。
卞仲平扶起老四后,昆仲数人随著井云身后,只见南宫鹏飞转过两座山嘴,林木中隐隐现出红墙。
行至近处,只见是一所规模极小的庵堂,推门而入,走近并无一人的佛关后,南宫鹏飞回面说道:“天明之前在下定必来此回信,恕不奉陪,慎勿外出。”说著抱拳略拱,一闪即杳。
卞仲平道:“卞老二总不相信此人之言是实。”
井云轻喝一声道:“你不要命了么?”继而冷笑道:“在人檐前过,怎能不低头,方才误事就误在卞老四身上,须知一误不能再误,井某还是解救卞老四吧!”
他蹲下身来,握起卞老四腕脉,察视体内气血变化,思索解穴方法。
井云身负奇学,精擅点穴,但一察视卞老四脉象,不禁面色大变。
卞仲平等四人见状,心神猛凛,道:“卞老四无救了么?”
井云泛起一点苦笑道:“并非无救,只是卞老四气脉逆冲,相互克制,若妄伸手施救,穴道难解,必口吐逆血而亡。”
卞仲平诧道:“井大侠精擅点穴,独步武林,如此说来是无救了。”
井云挺首叹息一声道:“学无止境,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何能当承独步武林之称,此人功力莫测高深,不知是何来历?”
卞仲平虽是他们昆作五人中排行第二,但武功机智数他最高,不禁忧形于色,道:“解铃还是系铃人,尚望井大侠好言相求。”
井云微笑道:“若此人言之是实,天明之前必然来此,他决不会要卞老四性命,诸位此刻似应调息片刻。”说罢暝目调息。
屋外松韵风涛,频频送入,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蓦闻殿外衣袂飘风声,接著传来南宫鹏飞清朗语声道:“井大侠,敝友已至,请准备起程吧!”
语声中,南宫鹏飞飘然走入,在卞老四身上落指如风,点了七处穴道,其解穴手法诡奥迅疾,令井云无法瞧得清楚明白,不禁大感震惊,只见卞老四已翻身立起,如置身梦中,浑浑噩噩,目露困惑之色。
井云等人随著南宫鹏飞走出,天色四更将残未亮,山风狂劲,月华似水,一片绿草如茵,山坡上立着邓公玄极为清晰,正与林鸿基彭潮海在叙话。
邓公玄依然是闵俊装束,他在吕梁总坛内虽日夕与慕容彤见面,心中却有与虎为邻之感,不知何时身为膏吻,终日郁郁不乐。
他心乱和麻,只见邀约之人派出后,就石沉大海,音讯全无,不由大感焦急。
那日傍晚,天龙堂主屈申匆匆在山外赶回,他就在慕容彤议事厅外偏室内值堂,只听屈申高声笑道:“五台局势已定,屈某赶去正巧遇上风雷堡主冷面钟馗桑振三困住轩辕香主,桑振三无法两面为敌,率众遁去,轩辕香主亦赶往沧州四海帮,不久即回,屈某趁回山之便去北岳及中条两处巡一下,为此就误了三四日。”
慕容彤长叹一声道:“你我受今主付托之重,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唯恐有所陨越,前日小弟接获令主快讯,说他尚在长白以北,回山尚无定期,我等责重任艰,稍一不慎,必铸大错,每一念及,令小弟坐卧不宁。”
屈申哈哈大笑道:“令主智计如神,武功绝伦,慕容贤弟更是智比诸葛,相辅得人,图霸武林必底于成。”
邓公玄留神窃听,忽见一名值堂弟子提著一只鸽笼勿匆走入,道:“五台有急讯到来!”说时右手探入鸽笼,在鸽足解下火漆密封信管。
邓公玄道:“闵某将急讯面交两位香主。”一手接过,望议事厅内跨入,高声道:“闵俊求见!”
慕容彤道:“何事。”
邓公玄道:“五台有急讯到来。”
只听慕容彤沉声道:“进来!”
邓公玄快步走入,但见慕容彤屈申两人相对而坐,满脸惊愕之色。
“屈兄,你拆阅传讯是为了何事?”
他尊重屈申是吕梁三堂之首,屈申忙道:“慕容贤弟你乃令主亲口指定代摄之人,屈某何敢越俎代庖。”
邓公玄暗道:“敢情屈申也不知情,冯翊行事委实令人难测。”到目前为止,邓公玄始终不敢断定慕容彤就是冯翊。
慕容彤拆阅急讯,目中不禁怒光迸射,道:“轩辕香主他死了!”
此言一出,屈申无异遭受晴天霹雳,面色大变,诧道:“他怎么死的?”
慕容彤道:“太岳一奇夏伯诚突破禁制五台遁出后,望冀北遁去,竟无意与轩辕香主相遇,发生激烈拚搏,两败俱伤,夏伯诚亦伤重倒毙。”
屈申诧道:“此事怎会由五台传讯?”
慕容彤道:“彭潮海不愿夏伯诚遁去,虽说夏伯诚不知我等图谋,却预防万一,是以彭潮海等四人紧追不舍”
屈申愕然到:“如此说来,四海帮之行已成幻梦空花了。”
慕容彤摇首答道:“沧州之行已办妥,轩辕香主亦由四海帮总坛发出传讯,他返回总坛之际,因芦沟桥廿六尸所吸引,不慎形迹败露,为夏伯诚发现,诱往长城之畔印证高下”说著凄然叹息一声道:“轩辕香主刚愎自用,不准任何人相助,更不愿彭潮海四人误了令主大事,与夏伯诚各以本身真实武功猛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彭潮海等人与太岳门下混战,重伤逃返五台,所幸者太岳门下无一幸存。”
屈申面泛悲沧之色,道:“他们现时情形如何?”
慕容彤道:“他们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需本门灵丹专人送往,再发现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向吕梁赶来,意欲侵袭总坛。”
屈申冷笑道:“桑振三自来送死,怨不得我等心辣手黑,慕容贤弟意欲派何人去五台送药。”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道:“闵舵主前往一行,须速去速回。”说著由囊内瓷瓶中倾出十二颗丹药说明服用之法。
闵俊唯唯领命,接过丹药,离了吕梁望五台疾奔而去
长城落日,雄浑苍凉,邓公玄由吕梁北上,取道代州雁门关,晚霞漫空之际,他已自到达关上,眺望落日奇景,不禁目旷神怡。
忽闻一极熟稔的语声道:“邓少侠别来无恙?”
邓公玄由不得心神一震,四面望去,只见那青衫人负手立在数丈外含笑目射自已道:“邓少侠想必蛊毒已解,为何来在雁门关上?”
青衫人目露真挚之色,似旧友久别重逢,关切神态溢于言表。
邓公玄抱拳长揖道:“想不到与阁下在此不期而遇,那蛊王始终未应邀到来,为此在下身居虎穴,胆战心惊,有朝不保夕之感。”
“什么?”青衫人大惊失色,说道:“蛊王尚未到达吕梁么?这话在下不信,恐冯翊秘不使少夫得知,一则他不知少侠易容扮作闵俊,再也不知你身罹蛊毒,他行事高深不测,即是贴身心腹也难知情。”
邓公玄闻言呆住,踌躇长久无法置答,半晌摇首苦笑一声道:“邓某自混入总坛后,遇事极为小心留意,不论如何隐秘,总难瞒得纹风不透,蛊王又非极重要的人物,谅尚未到来。”
青衫人目注邓公玄一眼,道:“在下亲眼得见蛊王随著两名吕梁高手已由县城进入吕梁山脉,怎会未抵达总坛。”
邓公玄惊诧道:“阁下何时见到?”
青衫人道:“五日前!”
邓公玄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真的么!在下与冯翊拚了。”
青衫人摇首道:“谋定后动,在下为少侠思一良计,少侠如今何往?”
邓公玄道:“奉命赶往五台,二更时分必须赶抵,如无别事你我不妨同行,邓某有要事禀明。”
青衫人道:“闲云野鹤之身,到处为家已惯,也好,风闻武林群雄有歼灭冯翊之意,双方都在箭拔弩张,在下本不愿多事,如今已动念参与这场是非中。”
两人施展上乘轻功,如飞奔去,途中邓公玄倾吐吕梁一切诡谋布设。
青衫人笑道:“冯翊自以为聪明,一切所为均落在对方眼中。”说著剖析武林局势,对冯翊所为了如指掌,更比邓公玄清楚。
邓公玄大感惊异,道:“如此说来,冯翊岌岌可危了,邓某仍留在吕梁,到时恐无法自保?”
青衫人微笑道:“武林群雄虽有歼灭冯翊之意,但不敢轻举妄动,少侠目前不可违忤冯翊,在下决助少侠求得蛊王解药就是。”
邓公玄心中一宽,到得五台山北麓后已是二更将残。
青衫人突然止步不走,道:“少侠自去办事吧”忽面色一变,手指著东南之远处掠过了一条迅疾人影,忙道:“少侠暂别离此,在下去追此人。”双肩一振,施展八步赶蝉身法,疾射追出,瞬眼已远失在苍茫月色中。
青衫人正是南宫鹏飞,他算准邓公玄不敢须臾稍离,那人影也是他智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快如流星掠向林鸿基彭潮海两人守候之处,正巧遇上井云及卞氏五杰无端事
南宫鹏飞把井云等人领至那禅院中后,匆匆又赶往邓公玄处。
邓公玄发现南宫鹏飞胁下挟著一人,诧道:“此人是谁?”
南宫鹏飞冷笑道:“雪山人魅三徒乌袒宏,他们师徒从川南三聚丧命在龙驹寨附近起,便一直暗中独行其是。”说著放下乌袒宏。
只见乌袒宏面肤青紫,目瞪口张,鼻孔内忽涔涔流出黑色血丝,南宫鹏飞长叹一声道:“其愚不可及也。”择一凹处葬下。
邓公玄道:“乌袒宏吐露了隐秘?”
南宫鹏飞道:“他说其师必疑川南三煞是冯翊所害,江湖传言又愈来愈盛,几大门派更噤若寒蝉,足见冯翊势力已扩及九大门派,雪山人魅密约同道暗查九大门派隐秘,此次与乌袒宏同来的还有井云及贺兰卞氏五杰。”
邓公玄道:“井云等他们现在何处?”
南宫鹏飞道:“他们现仍在五台,少侠你速去办事吧!将独门伤药送交后即回此处,不能多管闲事,咱们不见不散。”说著身形疾闪出。
邓公玄亦急急望香炉峰下奔去
此乃前情,再说井云等著随著南宫鹏飞走去,只见邓公玄及林鸿基彭潮海三人聚商,忽闻南宫鹏飞低喝道:“身形隐起!”
井云等纷纷掠入阴翳中,南宫鹏飞暗指邓公玄道:“此人名为闵俊,乃吕梁内堂舵主,系我等派在吕梁卧底至友,六位请瞧仔细一点,以防错失。”
但见邓公玄聚商了一阵,倏地转身施展燕子三点抄水轻功,身法极快,闪得两闪便已无踪。
林鸿基彭潮海两人亦联袂奔望山谷远处消失。
井云目露困惑之色诧道:“尊驾命我等辨识闵俊形像为了何故?”
南宫鹏飞道:“稍时在下要与闵俊同行一程,不过中途在下因事他往,井老师若要进入吕梁总坛,可暗随闵俊之后,不过,闵俊为了他本身安全,决不会曲意相助井老师。”
井云恍然大悟,抱拳相谢,并道:“井某亦应予动手时,必保全闵俊一条性命。”
南宫鹏飞道:“闵俊也有自救之道,井老师诸位请去北山口外两村酒肆中守候,在下与闵俊日出之前必然经过酒肆。”
井云与卞氏五杰作别而去。
天色黎明,红日未升,山道上已熙来攘往,车马轿与不绝。
西村口酒肆也上了六成座,均是朝山进香及朝拜已毕下山的香客游人,尚有轿夫赶车把式,喧嚣如潮,酒香随风四溢。
门首竹棚下一付座头坐著井云及卞氏五杰六人默默在领著酒,只见南宫鹏飞与闵俊双双走入坐下,闵俊唤了酒菜送上。
南宫鹏飞低声道:“少侠你尚有何见教!”
邓公玄道:“蒙阁下屡次赠药,使毒遏止不发,但尚留有些微晕眩之感,然只是治标”
不待邓公玄说完,南宫鹏飞已自阻止他说下去,道:“在下所以器重邓少侠者,就是少侠能当机立断,毅然背叛冯翊,此乃常人难能之处,至于外间谣咏,蜚论少侠,莫须有之罪岂能妄评,在下已思得良计逼使冯翊不能不用蛊王现身退敌。”
邓公玄大喜道:“计将安出!”
南宫鹏飞低声道:“少侠抬目望去,可见竹棚下南端一张木桌土坐著六人,少侠识得么?”
邓公玄不禁一怔,抬面望了一眼,已发现井云及卞氏五杰,诧道:“这六人是何来历?”
南宫鹏飞低声道:“他们均是冯翊不共戴天仇人”叙明六人姓名及所定谋略,接道:“少侠只作不知,诱使他们进入吕梁,井云武功绝伦,想必吕梁此刻已为风雷堡所侵扰,加上井云等六人,冯翊必感压力奇大,他又苦于无法露面,不能不请蛊王出手。”
“真的么?”邓公玄面泛喜容,道:“邓某始终不信慕容彤就是冯翊!”
南宫鹏飞道:“他可使你辨识出也不能称为冯翊了,枭雄才华无匹,你我有逊冯翊多矣!”
打住约莫半个时辰,南宫鹏飞留下一两白银在桌上,偕同邓公玄离了酒肆登程。
井云等六人随即离座,结了酒帐遥遥跟随邓公玄南宫鹏飞两人。
邓公玄南宫鹏飞两人身法不疾不徐,宛若行云流水,似不知有人在后跟踪。
接近吕梁山脉,南宫鹏飞突与闵俊分手他去。
闵俊身法加快,疾如流星奔电,山势险恶,窜跃如飞。
井云六人在后紧追不舍。
只见闵俊进入一片郁林中,井云不禁一呆,心中大急,疾窜入林。
只听一声冷笑道:“六位在五台起一路尾随不舍为何?”
闵俊突从树后闪身出来,剑流飞星逼出悸耳锐声,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冷笑。
井云撤出铁扇,正欲答话,闵俊倏地面色一转,笑道:“闵某已闻友人言说,得知六位来历,由此深入,遍处均是伏桩,六位须谨加小心,恕闵某不能相助了。”
卞仲平道:“由此处到达总坛有多远。”
闵俊略一沉吟,道:“在下一路入来,均绕过暗卡,所以六位安然无阻,但穿过郁林后便大不相同,距总坛约莫五十里,共有十三处险伏,闵某甚难相信六位能闯过,此十三道险伏每日均有变异,而且设有奇门禁制,恕闵某无法讲解。”说著抱了抱拳转身疾如奔弩射入。
井云低喝道:“咱们走!”
一出得郁林外,忽闻一片簧弩破风声迎面生起,只见一蓬毒弩宛如骤雨般袭来。
井云冷笑一声,铁扇哗啦展了开来,一招“天外来云”罡风潮涌把袭来毒弩悉数震回。
卡氏五杰身形电出,右臂疾伸,闷嗥声起,只见苍鹰攫兔般抓起五个匪徒用抛空中,身形落下时右掌疾接,震断心脉,口喷鲜血堕地毙命。
突闻一声炸耳大喝道:“好辣毒的手段!”如风电闪掠出十数人将井云及卞氏五杰团团围住。
面对著井云的是一面如葫芦,白眉凤目的老者,目中怒光逼吐。
井云大笑道:“善者不来,来音不善,我并非出手毒辣,怎奈你等施用毒弩之故,烦传讯贵派令主冯翊出见。”
老者沉声道:“冯令主因事离山外出,半载后才可回山,尊驾无事生非,毒手伤人,这笔血债怎么算法?”
井云冷笑道:“江湖是非,胜者为高,我等六人既然来此,已豁出一条性命,就凭你等未必有制胜之望。”
老者忽淡淡一笑道:“老朽秦翼桓,自投归吕梁以来,从未有人敢夸此海口,尊驾是何来历?”
井云冷笑道:“兄弟井云!”
秦翼桓忽道:“井老师,本山总坛五十里方圆之内笼罩奇毒,一经吸入,半个对时内必身化黄水,六位此刻必吸入奇毒甚多,依老朽之劝”
井云大喝道:“并某等如果畏惧奇毒也不敢妄闯吕梁总坛了。”示意卞氏五杰,喝道:“闯!”
秦翼桓身后突窜出一双匪徒,各持兵刃劈向井云,配合极佳,流芒闪电如轮,令井云无法闪避开去。
井云喉中发出一声轻啸“唰啦啦”铁扇疾挥击出,金铁交击声中两股兵刃震开。
铁扇一招“投鞭断流”击在一名匪徒肩骨上,那匪徒发出凄厉惨嗥,肩骨粉碎,痛昏倒地。
井云扇势诡奥迅疾,右腕一震化为“孔雀开屏”扇页横展,寒飚电闪,削在另一匪徒脖子上。
那匪徒嗥声甫出口外,一颗头颅离肩飞出,喷洒一蓬血雨。
卞氏五杰也是以出手狠辣卓著盛名,瞬眼之间已诛戮三名吕梁高手。
秦翼桓见状右手一挥,残馀吕梁匪徒纷纷转身飞撤远遁,他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响起语声道:“井云,老朽不将你等碎尸万段,难消此恨!”
井云冷笑道:“凭你也配!”双肩微震,欲腾空追出,突问一个刺耳笛声随风送来,令人心神欲飞,不禁脸色一变,道:“卞老二,这是何响声。”
卞仲平凝耳倾听,似现不佳心神,目露悸容道:“此乃笛音,不知吕梁匪徒弄何玄虚,风闻冯翊门下网罗甚多奇才异能之辈,能以箫笛迫蛇虫,莫非就”忽地脸色大变,手指四外惊道:“井大侠,你瞧!”
并云凝目一扫,只见革囊中蠕蠕滑出数百条蛇群,作乙字形滑行,红信伸缩疾闪如电。
六人不禁泛上一股无名的恐怖,笛音怪异,高亢入云。
井云低喝道:“五位来时均带有雄黄珠么?”
卞仰平等人为并云一言提醒,迅忙从囊内各扣著一把雄黄珠。
一条赤鳞铁骨怪蛇突的一声怪呜,滑行如风望井云噬去。
井云鼻中冷哼一声,右腕疾振,寒光狂闪,唰的声响蟒首被铁扇锋利的扇骨削去一半,叭哒坠地。
其馀蛇群似畏惧不前,却又为悸人笛声逼催,咕咕发出怪呜,昂首盘旋。
卞氏五杰突大喝一声,各掷出半掌雄黄珠落向长草丛中,波波微响,升起一缕缕黄烟,弥漫开来。
蛇最畏雄黄,不禁骨软体酥,卷成一团。
但雄黄浓烟之外蛇群并不遭波及,既不前进却也不退,将井云六人陷在那儿进退维谷。
慕容彤藏身总坛内在议事厅上独自一人来回踱步,神色郁怒,目蕴杀机。
忽见闵俊走入,问道:“五台可有异状么?”
闵俊躬身答道:“未有异状,属下将伤药面交彭潮海后,随彭潮海巡视五台全山,只觉要隘如恒,朝山香客仍来往不绝。”说著取出一封书信,又道:“彭潮海托属下带来一封密函禀呈交香主。”
慕容彤接过拆阅,面色频频变异,道:“除轩辕香主已丧命外,尚有四人尸体亦陆续发现,夏伯诚老鬼死有馀辜,所幸夏老鬼虽侵扰五台,却未察知内情”
说时隐隐传来一串轰轰炸音,闵俊诧道:“风雷堡副堡主桑振三侵犯总坛,现陷身奇门内,所来并非无因,风雷堡势力庞大,不可轻侮,若应付不慎,必引起轩然大波。”
慕容彤察知乃桑振三施展子母雷珠欲突破禁制,叹息一声道:“本座岂能不知,桑振三侵犯本山系替夏伯诚复仇,因雷洪武罹有奇疾,疑心令主所为,桑振三虽为癣疥小疾,不足为患,但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来犯者相继不绝。”
闵俊道:“令主现在何处,为何尚未赶返?”
慕容彤道:“本座进传讯令主,得令主回音他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所幸九大门派及江湖帮会逐渐归心,不待令主赶回即可提早发动,使本门登上武林盟主宝座。”
闵俊道:“由本山召集大会么?”
慕容彤摇首道:“并非由本山出面召集。”
闵俊哦了一声不再问话。
忽见秦翼桓匆匆奔入,禀知井云及卡氏五杰来犯。
慕容彤目中闪出一抹异芒,道:“井云!是何形像?怎么本座未闻武林中有此人?”
闵俊暗中观察慕容彤神色是否作伪,他如是冯翊,骤闻之下谅不能无动于衷。
但,他失望了,无法观察出慕容彤内心,只见慕容彤问道:“井云等武功如何?”
秦翼桓道:“武功辣毒旷绝,不畏奇毒,现虽被蛇阵困住,终须脱困逼近总坛,他说与令主有不共戴天之仇。”
闵俊突道:“香主说得不错,井云来犯未免可疑,恐后继者不绝如缕,属下之见,对敌绝不能仁意为怀,徒留无穷后患。”
慕容彤叹息一声道:“本座知道,本山派出的高手甚多,各有任务,未能全部赶返,因此人单力薄,只有火急传讯令主定夺。”
闵俊道:“启禀香主,本门所邀约的能人奇土尚未赶来么?”
慕容彤眼中闪出一抹异芒,浮起一丝苦笑道:“令主派赴各处弟兄邀约好友相助,迄今为止,仅苗疆蛊王赶至,其馀尚未到来,故本座力采坚守就是这个道理。”
闵俊闻言大喜,佯装困惑不解之色,诧道:“香主为何不请蛊王出手相助,他施展毒蛊唱名呼魂,擒制桑振三井云等来犯者易如探囊取物。”
慕容彤立向秦翼桓道:“来犯者格杀勿论,本座随后就到。”
秦翼桓应了一声,转身疾奔出去。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长叹一声道:“蛊王抵达本山后,忽罹一奇疾,久治不愈,现仍虚弱不堪,倒在榻上手足无力,遑论施展蛊法。”
闵俊闻言宛如兜头浇一桶冷水,喃喃自语道:“怎么蛊王病了?”目注慕容彤说道:“病因可疑,莫非遭人暗算不成?”
慕容彤摇首答道:“不似受人暗算,蛊王年岁已老,谅是食物不慎,水土不服,染患泻疾,到此第三日因外感风邪,高烧昏迷不醒,现逐渐痊愈,仍疲软无力,经医诊断,尚需月馀才可起床行动,看此情形下去,我们无法等候这久。”说著顿了一顿,又道:“闵舵主,你去传命各舵,随时留意强敌来犯。”
闵俊领命转身奔出。
慕容彤沉思一阵,转望一间密室,启动暗掣,壁间现出一道门户,跨门入去。
一双黑衣汉子掠至躬身道:“参见慕容香主!”
慕容彤略一挥手道:“打开乾字牢!”
一双黑衣汉子应了一声是,转身快步走入甬道。
慕容影随后走去,甬道只悬著一盏油灯,昏黄黯弱,不时送来一阵澈骨寒风,令人毛骨耸然。
暗中传来一声开锁声,接著又是打开铁栅沉重声响。
“有请香主!”
语声如雷,轰然巨震。
慕容彤一闪落在乾字牢内,只见人影如魅,黑幢幢地卓立不动,数十道锐利眼神慑人心魄。
“一号!”
“二号!”
“三号!”
十六号已止,敢情这乾字牢房内有十六人,不呼名而是唱号,显然这十六人神智已受控。
暗中火花一亮,一道熊熊烛火升起,映得这座石牢清晰无遗。
石牢陈设甚佳,各有一张竹榻,被褥俱全,并有两张八仙大桌,虽不算应有尽有,却也够舒适无缺。
十六人想必昔年均是江湖名手,如今须发甚长,掩住本来面目,但内中一人却依稀仍可辨识为赤城山主司马玄坤,与其他十五人一般目光呆滞。
一黑衣大汉低声道:“禀令主,这十六人均可应用了,叫他东不敢往西,可驱策效死。”
慕容彤略略颔首,高声道:“你们两人率领这十六人送往秦翼桓拒处,命秦翼桓全力格杀井云及卞氏五杰。”
一双黑衣人应命领著司马玄坤十六人走出石牢,鱼贯朝甬道尽端消逝。
这十六人其中仅司马玄坤灵智极为清楚,他佯装神智被控有他的用心。
他与冯翊乃一师之徒,均擅使奇毒,虽在王世恭庄外一度为奇毒所中失手被擒,当晚便已将毒性逼驱体外,本欲遁出山外,转念一想,其妹不知囚在何处,逃出更增加其妹苦楚,反不如将计就计,寄身吕梁,趁时而动。
司马玄坤随著一双黑衣汉子越过十数道险伏,逼近一片怪笋石林中。
一黑衣汉子喝道:“泰舵主在么?”
石林中秦翼桓疾闪而出,黑衣汉子趋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交付一面皂色上绣符篆三角令旗,告辞而去。
秦翼桓将小旗向司马玄坤等人一挥,道:“诸位请随秦某应敌去吧!”
司马玄坤等十六人目光发直,面上了无表情,却同声应道:“遵命!”
快步如飞,鱼贯紧随秦翼桓入得石林。
一块石笋后突现出闵俊,目光闪烁,长身一跃,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赶上一双黑衣汉子。
那双黑衣汉子耳目锐敏,辨出身后衣袂破空急风声,心中一怔,迅疾翻身立定,只见是闵俊,不禁同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闵舵主!”
闵俊认出两人是郑庆华、尤五成,同是冯翊心腹亲信,武功高强,笑道:“闵某方才奉了慕容香主之命传令各舵严加戒备,共拒来犯强敌,在秦舵主处出来,瞥见二位领著十六人交与秦舵主驱策,其中一人似为司马玄坤。”
郑庆华道:“正是司马玄坤,咱们令主仁慈宽大,不特不杀,反收为已用。”
闵俊颔首道:“自古以来,圣贤豪杰均具有非常气度,才能竟非常之功,令主胸罗珠玑,渊博精深,才智无匹,百折不挠,我等誓死不二,其故在此。”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二位与闵某近在咫尺,奈各为所事,如隔天涯,但愿早日武林臣伏,江湖澄本,我等也可优游些时。”
他卖弄如簧巧舌,边走边谈,在郑庆华尤五成口中套出甚多自己不知的隐秘,用特定联络之法传讯于南宫鹏飞手中。
井云及卡氏五杰被困蛇阵,以雄黄珠驱阻蛇群,刃削掌劈诛戮无数。
但刺耳笛音仍自无休无止吹奏著,蛇群虽受遏阻,却有增无已蠕蠕滑巡于雄黄烟雾之外。
井云皱眉道:“擒贼需擒王,搏杀那笛音驱蛇凶邪,蛇群自然瓦解,卞老二给我少许雄黄珠。”
卞仲平忙取出一把雄黄珠,井云接过凝耳倾听那笛声传来的确方位,右掌一合铁扇,身逾飞鸟向笛音传来方向扑去。
起落之际,足未沾地必先掷出一颗雄黄珠,蛇群嗅入雄黄气味,必筋酥骨软,失去攻击之能。
井云身法极快,几个起落,已扑出数十丈外,只见一矮瘦黧黑老者坐在一块山石上横笛吹奏,身在半空大喝一声,铁扇哗啦抡开,迅如电光石火击下。
那矮小老者猝不及料井云来袭,只觉一道眩目电奔寒光,挟著一片扑面窒息的罡风罩下,慌不迭地短笛一式“指天划日”封出。
叮叮金铁交击声响,扇留相撞,老者只觉右臂酥麻,气血逆冲,短笛几乎脱手飞去,喉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穿空飞起。
井云冷笑道:“你走得了么?”
右掌虚空送出一股排山撼岳的罡风,呼啸如潮,只见那老者半空中身形连翻了几个斛斗,却未坠下,反自更速掠去。
井云料不到这老者身负武学奇高,竟能在他手中逃去,不禁呆得一呆。
笛声一无,蛇群自动散退,一刹那间四散无踪,卞氏五杰迅如流星掠来,落在井云身前。
井云冷笑道:“此人见机得快逃去,才保全一条性命。”
声犹未落,面色一变,只见环周冉冉冒出司马玄坤十六人。
井云大喝道:“站住!”
喝声如雷,震播山谷。
但司马玄坤十六人却充耳不闻,目光逼射一步一步缓缓逼来向前。
卞老大冷笑一声,右掌疾扬,打出一蓬钉形暗器,流芒电奔,破空锐啸袭去。
司马玄坤左侧一位身著蓝衫,发须覆面怪人手持一只如意钢爪外门兵刃,阴恻恻一笑,身形暴出迎著卞老大扑去。
那钉形暗器打在这怪人身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
卞老大不禁大骇,只见这怪人身法加快,如意钢爪劈面抓下,势逾雷霆万钧,情不自由地身形一闪。
寒光疾闪,卞老大喉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令人毛骨耸立。
井云及卞氏四杰不禁大骇,只见卞老大为如意钢爪抓实,五只钢爪从左肩头下嵌入前后胸,损及脏腑,卞老大面色惨变,张嘴喷出一股鲜血。
怪人狞笑一声,撤回钢爪,卞老大尸体倒下,伤处汨汨冒出殷红血液,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