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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飞镖局一行出得潼关,向风陵渡口行去。
日月双钩叶朝云问戴龙豪道:“戴兄提议登程,必是看出那少年可疑之处,方才因为两桌靠得极近,不便出口相问。”
戴龙豪摇首道:“愚兄一踏入店中,就已瞧见那少年,这少年气宇方正,不像是什么歹人之流,只是他面前食物早已用完,尚赖着不走,未免可疑。
其实,最令人忧虑的是对街立着九个神情诡秘的汉子,均盯着镖车,是以,愚兄提议起程。”
叶朝云不由面色微变道:“他们可是冲着我们镖车来的吗?”
戴龙豪道:“那说不定,是以老朽不如另择途径,一走过地头,他们就是想出手也不敢出手。”
叶朝云不禁脸上显得有点暗沉,他胸中似被一片阴霾所笼罩着,忐忑不安。
他只觉有一种从来没有的不祥的感觉冷布全身,生像大祸临头模样。
镖车渡过滔滔汹涌黄流浊水,已自越过陕境踏上晋南。
叶朝云接纳戴龙豪建议,取径安邑曲沃直奔太原。
秋风黄叶,枫凋桑枯,云高天远,雁唳长空,途中景物不胜荒凉。
天交未时,镖车走过了夏县,已在巍峨高插云汉的中条山脉,峰顶四叠中。
中条山西起雷首,逶迤而东,直接太行,南跨虞乡芮城平陆,北跨临晋夏县垣曲等境,凡有九名,随地各异,统曰中条。
因山势狭长,西华岳,东太行,此山居中,故曰中条。
山势崎岖坎坷,道路虽然广阔,但极为难行,一阵秋风急卷,黄尘漫天扑面,迷眼呛口,镖伙们苦不堪言。
忽地远处尘土大起,蹄声如雷。
只见奔来十数匹高头健马,骑上人均是一色黑衣劲装。
叶朝云脸色猛变,传命镖车停住,在鞍旁取起黑色长囊,一捉马缰,泼剌剌冲前数丈顿住,全神戒备来人。
霎时,十数骑奔到跟前刹住,只见为首骑上人是一面庞瘦削的中年汉子,面色惨白,显得异常冰冷阴沉。
只见他目光闪烁,瞥了镖车槛上镖旗中的飞熊标帜一眼,忽地敞声大笑。
“我只道谁有这般大胆,原来是雄飞镖局,借道经过哪有不投贴拜山的。”笑声入耳,阴寒彻骨,直似枭哭鬼嚎,不像是由人口中发出。
这时叶朝云面色变了数变,听得那人说完,立即抱拳含笑道:“兄弟叶朝云来得过于匆忙,不知尊驾在此安窑立舵,但请亮个万儿,高手放过,下次兄弟必有补报之处。”
那面无血色汉子冷笑道:“就凭尊驾几句话就可放过吗?我不过是一下人,奉命为遵,却难以从命,尊驾日月双钩响当当名号,不是一天闯出来的。
一切江湖规矩,尊驾自该熟悉,问道借径哪有不清楚,想必腰子长肥了,胆子大啦!目中自然无人了。”
叶朝云只觉热血翻涌,按耐不住,不禁怒哼道:“贵当家是谁?何不请他出来说话,天下的路天下人走,只要贵当家还出一个理来,为何叶某这条道走不得,叶某掉首就走。”
那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敝当家名号尊驾你也不事先打听清楚,就贸然闯道,足见尊驾是目中无人,当家方才有命,尊驾既以无礼来,我们也无礼相报,二十四辆镖车留下一半便可放行。”声调咄咄逼人。
西川大侠戴龙豪难受已极,又不便出面答话,事情却又为他而起,假使自己不建议叶朝云改道而行,也不至于出这个岔子,额角不禁冒出豆大汗珠。
继而转念忖道:“这人对他当家姓名避而不说,显然是早经预谋冲着这批镖货而来,即使不改道,也难免出事。”想至此,心中略安。
日月双钩叶朝云久已成名,多年雄飞镖局畅然无阻,未免养成心高气傲习性,闻听此人出言狂妄无比,不由气往上冲。
他冷笑道:“阁下可曾打听清楚这批镖货原主是谁?”
那人哈哈狂笑道:“大不了是贪官鱼肉所得,献与王公权贵希冀升迁保全权禄贿银罢了,实告知尊驾,贵局镖车我们已一半拿定了,文说武说,也是一样。”
叶朝云知迟早免不了动手,冷笑道:“朋友,这不是爽利干脆了结吗?何必绕着脖子说歪话,伸手要拿敝镖局镖货,就要瞧朋友有没有这个本领。”
说时,右手将横放在马背上的钩囊迅疾一提,霍地抽出一对银光雪亮的吴钩,话落人已飘身离鞍。
他飘落下骑姿势美妙已极,丝毫不沾火气,腿蹬、弓腰、腾身、旋落,无不恰到好处。
那面无血色汉子刷地跃下骑来,其余十数骑按辔不动,凝眼旁观这剑拔弩张局面。
雄飞镖局方面镖垛子已圈好,三镖师率领镖伙护定镖车周围,戴龙豪立在叶朝云身后三丈外掠阵。
面无血色汉子一跃下鞍,望了叶朝云一眼,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缓缓抬起右臂拔出肩后长剑后,一步步走向叶朝云身前而来。
这时,叶朝云沉声道:“朋友,请报出万儿来,叶某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那人眼睛一翻,喉中迸出慑魄惊魂的枭笑。
半晌笑定,道:“中条一脉,其山有九,一山九舵,我不过是八十一舵中无名小卒,但无名之辈也不见得是好惹的。”说完又放声大狂笑。
叶朝云面色变得铁青,霍的双钩一分,身形斜引,右钩一招“指天破日”径刺“乳中”穴,左钩跟着“拨云破雾”扫划对方下盘,飞快如电。
戴龙豪暗中点头赞叹道:“我这位叶老弟真个艺业精进不少,出手竟是又快又准,无怪名扬中州。”
忖念之际,但见那人长剑垂地,对叶朝云狠辣的攻招却似视若无睹,待到双钩堪然近身,才猛然身形左滑,长剑上撩“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
一剑三式,托出九个碗大寒星,分取叶朝云“俞府”、“太乙”、“期门”、“关元”等几处要害大穴,真个又快又猛,宛若龙虎之势。
叶朝云人虽自负,但从不轻敌,半生盛名皆从谨慎小心得来,钩势走空,对方三招迭出之际,蓦地躬身,魁伟身躯冲霄拔了起来,迅快地半空一个转侧“神龙掉尾”双钩迅取而下。
今日大战,可算是叶朝云施展平生艺业,日月双钩之名能负盛誉,并非幸致,但见钩影滚滚,招招辛辣。
对方一柄长剑,丽飞轻灵,无论身形步法出招变式,莫不玄奥之极,奇诡处,但见剑丽满天飞星,漫空飘花,凌虚处,宛如蛰龙出穴,翻江倒海。
两人激战之下,破空劲风卷起尘土蹈空,草飞叶溅,威势骇人。
戴龙豪自开始观战起,即双眉浓皱缓缓移在镖车旁与三镖师低语道:“据老朽猜测,贼人已蓄谋已久夺取这批镖物,选择这距黄河渡口不远万山丛中下手。
即使是不依老朽之言,由芮城平陆取径,亦是中条山势力范围之下,但不知镖物中有何珍异之宝,值得贼人垂涎?”
面带刀疤镖师答道:“在下等也未知内中究是何物,但闻叶副总镖头说起,镖货中单是明珠一项,就价值百万金。”
戴龙豪诧道:“均是些世俗之物么?”
忽听另一镖师说道:“哦,哦,在下明白了,那日在下偶在总镖头门外走过,无意听见总镖头说话,好似说有一件千年火浣兽皮所制紧身内衣,能水火不侵,刀刃无伤,非但如此,任何恶毒掌力俱可卸去三成,护住心脉不断,莫非此衣也在镖车中么?”
戴龙豪一听,颔首道:“必是此物作崇。”
心知本朝皇上春秋甚高,朝不保夕,然尚未立储,是以各王子争谋夺储,府中蓄养死士,勾心斗角,倾轧不止。
甘肃巡抚必是将此衣献与其中一王子,以谋日后固宠。
他心中懊恼不已,后悔遇上叶朝云,又贸然应允联袂同行,深恐担当为官家充鹰犬之恶名,一世英誉将付之于流水。
何况,他去京是还另有急事。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就是想撤身一走也不可能了,贼人蓄谋已久非斩尽杀绝不可,恐怕今日无一幸存。
想至此,不禁心情一阵激动,无言地长叹了一口气。
三镖师见戴龙豪无端叹气,不禁一愕,面面相觑,不由脊骨之上冒出寒气,皆知今日形势危险,眼神中同现出悸惧之色。
场中战况激烈,双方迅辣攻守不觉四五十招过去,但见那面无血色汉子忽长身上拔,猛出一剑宛如流星飞坠,身形亦跟着下沉。
这一剑在招式上玄奥之极,而且剑猛力沉,当的一声,剑身平压在双钩之上,倏地剑身平钩一滑,剑光已点在叶朝云“乳中”穴上。
那人狂笑一声道:“姓叶的,今日之会不是我孔某心辣手黑,无奈奉命差遣,身不由己,你有什么遗言,孔某日后必定带到。”
戴龙豪大惊失色,身形才一垫步纵起,忽闻两旁山顶中啸声纷起迭生。
只见骑上十数匪徒疾跃落鞍,向镖车扑来,顶峰上出现数十身影,鹰隼急泻投身而至,知大势已去,急向叶朝云扑去,想救出叶朝云择隙而逃。
尚距丈外,只见叶朝云已被那人一剑穿透“乳中”穴,嗥声中翻倒于地,剑身回抽,唰地挥起一道惊虹劈向戴龙豪。
戴龙豪身在半空,见剑光涌袭而来,忙右脚一垫左腿,本要落下的身形又猛升两尺,斜斜窜去。
眼前又是三条人影扑到,这时,戴龙豪逃命要紧,哪有心情拒敌,他那数十年的功夫,尽都施展在身形步法之上。
此刻,一片喝杀惨嗥之声腾起,随风飘传,声震山谷,悲叫之声,惨不忍闻。
沈谦在店内见戴龙豪叶朝云等人率领镖车一行离去之后,即长身立起想跟踪而去,继又生念忖道:“自己在此已遭他们疑忌,何苦跟去,犯不着与他们无事生非。”随即用于招来店伙。
正靠着门边立着的店伙,见沈谦用手相招,急急奔来,哈腰笑道:“客官莫非要走了么?”
沈谦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此刻不打算走了,不知有上房没有?我要稍事歇息后再登程离去。”
他由鸣凤山庄兼程赶奔华山,断黑已久才投店,天未亮即动身,在华山可是一夜劳累赶来潼关。
当时还未觉得,此刻身上已生出倦意,眼皮有点发重,直想倒在榻上大睡一场。
店伙心中暗自嘀咕着:“这客官倒也奇怪,进店时催着快上酒食,说要赶路,如今又说不走了。”
心中虽是这么想,口中忙道:“有,有,客官请随小的来。”
沈谦随着店伙走入,跨进一个小院,院中菊花盛放,砌玉堆金,灿烂耀目。
这间小院中共有三间客房,店伙引着沈谦向最后一间走去,当中一室门窗紧闭,隐隐可听语声传出。
店伙推开最后一室房门,欠身让沈谦先入,口中笑道:“客官,你瞧还满意么?”
沈谦目光略略一打量室内晾物,只见窗明几净,雪白粉壁,不由点了点头道:“甚好。”
他取出一锭纹银交与店伙,又道:“我现在要睡下,不听我呼唤,无事不可惊忧。”
店伙接下纹银,连声应喏,欠身而退,带上房门走去。
沈谦伸了一下懒腰,倒在榻上,拉过一角布被盖腹,两眼交睫。
他正欲睡去,耳中却听得邻室语声越来越响亮了,大声传唤店伙添送酒食,豪笑盈耳扰得不能安睡。
邻室声音越来越大了,显然是江湖人物。
忽听一人说道:“这次雄飞镖局算是栽定了,我们当家的是何等人物,雄飞镖局的主儿设下瞒天过海之计,岂能骗得了我们当家的。”
沈谦一怔,不禁凝耳听下去,只听另一人带着极浓重闽音说道:“凡事百密就有一疏,雄飞镖局的主儿这次派遣叶朝云押运镖货大大显露了破绽。
在他而言,此着算是高明,不亲身押镖用意在周知这批镖货是普通财物,避免引人注意,却不知当家的事先已洞悉其奸。”
“究竟为着什么宝物,值得咱们当家的动心,舵主,你是当家心腹,你应获悉内情,不妨说出听听。”
显然方才浓重闽音那人是一舵之主。
那人沉吟须臾,才道:“这件宝物凡武林中人莫不均有攘夺之心,但唯独咱们当家的探知,因甘肃巡抚也是讳莫如深,故消息可算是一点不漏”
“舵主,你吞吞吐吐的,究竟是什么宝物呀!”
那人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声,道:“那是一袭千年火浣兽皮所制的内衣,珍贵处在水火不侵,切金断玉的锋刃也难以损伤丝毫。
最令人欣羡的,就是穿着于身,无论受何种绝毒凌厉的内力击实,俱能护住心脉不断,得以不死,甘肃巡抚重金于西域贾胡处购来,令雄飞镖局故弄玄虚之计,此火浣兽衣定是在雄飞镖局镖主身上,单人赴京,一面派叶朝云浩浩荡荡押送镖车,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哪能骗得了当家的心细如发,料事如神。”说完一阵叽叽怪笑。
只听一人以困惑口音问道:“既是当家的料知水浣兽衣在雄飞镖局局主齐老儿身上,为何派下各舵能人跟蹑叶朝云等?”
“那就是当家的睿智,深恐雄飞镖局虚虚实实,万一齐老儿孤身相诱,其实火浣兽衣藏至镖车内却又当何如,是以当家的为了万全,想出这双管齐下之策。”
说至此一顿,继而发出一声冷笑道:“但愿那件火浣兽衣在齐老儿身上,当家的已跟踪他数日之久,若是不在齐老儿的身上,定在镖车内,这一来,叶朝云等只怕全数溅血陈尸在中条山了。”
沈谦心中暗惊,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湖上劫杀纷纭,无非是贪嗔作崇。”
他深深体悟亡母不准他习武之用意,但为人子者岂可不替其父雪仇伸恨。
邻室中人声嘈杂,醉意甚重,猜拳行令,大笑大叫,沈谦似乎不堪其扰,翻身离榻立起。
忽然,邻室顿时鸦雀无声,沉寂异常。
只听一人朗声说道:“各位弟兄好,本堂适奉当家的飞鸽传书,令各舵弟兄截阻雄飞镖局镖车,护镖之人一律诛杀,不容漏网。
现在雄飞镖局一行,已过了夏县,候他们到达草沟子即予动手,各位速去,当家的随后就会到。”
一阵脚步凌乱声出得窗外而去,沈谦思虑了一阵,决意不插手管这段是非,因为力所不及,何必无端牵缠上身。
想是这么想,可是他内心有种不安的感觉,他拉开房门走出,算清房饭钱离栈而去
风陵渡口,但见浊流滚滚,泻流千里。
河面辽阔,眺望对岸,极目无涯。
沈谦到达河岸,摆渡船只因驶离尚未返转,只好伫立守候,河岸上尚伫候着许多肩客量贩。
他百无聊赖之际,目光四处眺望,纵觉这暮秋景物,忽地目光一怔,只见远距数十丈外河岸一株秃柳之下,站立着一双男女。
这女的翠袖劲衣,娇俏婀娜,背影十分眼熟,男的一袭绿色长衫,鸢肩峰腰,负手凝立,英气奕奕。
他暗惊道:“这男的不是陶迈口中所说的绿衫人么?”
于是他断定那女的是崔影萍。
他方动念蹑近两人身后,可以看得清楚一点,只见河面上飞矢般驶来一条小舟。
小舟尚距河岸七八丈外,一男一女霍地身形穿空斜飞而起,掉首一个盘旋,轻飘飘地落入舟舱,舟身急剧地一转,向对岸驶去。
浊浪滚滚东流,波涛汹涌,小舟虽是起伏颠簸,但穿浪如箭,其小如豆,逐渐倏隐倏现于起伏不定波涛黄浪中。
沈谦惋惜地长叹一声,从栾倩倩语言里面,得知崔影萍是芙蓉仙子义女。
栾瑶琴待她有如己出,与栾倩倩并无二致,便结果背叛了义母,却又不知何事叛离她义母,难道是为了爱情么?
若说是为此,芙蓉仙子也不会梗阻。
总而言之,崔影萍之离去却是一个谜,而且是不可能破的谜,那就是芙蓉仙子母女不能测知,何况是沈谦。
不过沈谦连日来经历,已深深体会出江湖的险恶,人心之难测。
河岸伫候过渡的人越来越多了,然而摆渡的船只一去无影无踪,久久不见其返。
人在这个时候,需要极大之耐心,沈谦倚着一棵凋杨树干上,仰注云天变幻,雁行曳翅长空,不禁悠然神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闻有人叫道:“渡船回来啦!”
沈谦不禁偏头一视,只见渡船缓缓驶了回来,人群一窝蜂般挤向渡口。
船只靠岸,又是一窝蜂挤了上去,轮到沈谦已是最后一人,却已挤得水泄不通,因为吃水重,水只距船舷两寸。
到达对岸渡口时,天色已是过午。
沈谦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走去,一只蓝布包袱,一柄长剑,衣袂在秋风中飘起,潇洒俊逸。
人生只是为一种好奇心所驱使,沈谦瞧见黄土地面留下雄飞镖局镖车深陷的车辙,即循着车辙赶去。
赶过了夏县已是残阳衔山,天向昏暮。
沈谦疾行如飞,身已临近雄飞镖局出事之处。
他鼻中忽嗅进随风送来一种血腥气味,竟是越来越浓,不禁心中一凛,已知雄飞镖局出了事了。
急急窜出去数十丈,流目四顾,不禁怵目惊心,见尸体狼籍,均是臂断肢折,身首异处,显然是经过一番殊死的搏斗,尽遭杀戮。
镖车已被劈得四分五裂,洗劫一空。
他已辨认出叶朝云及三镖师俱陈尸在地,可说是斩尽杀绝,寸草不留,唯独不见那戴龙豪的尸体。
他暗暗庆幸戴龙豪见机逃去,雄飞镖局这笔血债不愁无人代报了,犹豫了一下,忽见一辆被砍碎的镖车旁草中光亮耀目。
心中一动,疾掠了过去,已瞥见两颗如龙眼核般的大明珠藏在草中,心知贼人必是砍碎镖车洗劫时滚落所留。
他伸手捡起两珠,却发现了一宗奇事。
只见他双目注视在镖车上,现出惊诧之色。
原来镖车底板是夹层合铸成的,本来是天衣无缝,无论如何锐利目光均难以窥知察觉,虽然经过刀砍猛击,四缘已然坠落,露出双层夹板,夹板中隐隐现出一丝葺红色。
这时,沈谦似为这种惊人的发现怔住,注目久之,才伸出两指向夹层中扯去。
缓缓扯出一件浅红色皮衣,只觉轻若无物,着手细软无比。
他不禁愕然忖道:“难道这就是千年火浣兽衣么?雄飞镖局局主委实心计过人,想出这藏在夹层板底主意,但人算究竟不如天算,终归功亏一篑。”
似乎不信这火浣兽衣有如此奇异珍贵,顺手捡起一柄单刀,猛向兽衣砍去。
一刀砍下,却是言之不虚依然无损,此刻的他,却对这袭火浣兽衣应该属谁不禁有点彷徨起来。
他脑中千回百转,最后下了一个断然决定,兽衣原主为甘肃巡抚,清狗之物送回与他不要紧,则恐无端背上卖身投靠之恶名。
如果说是送向雄飞镖局,又恐为自己带来一杀身危难,不如留下,伺机再说。
此刻隐隐听得有马蹄声传来,倏地身形微躬,笔直拔起三丈高下,半空中曲身弹腿,射向路侧高崖之后落下。
几个起落,已距谷道数十丈外。
他将长衫内衣剥落,取火浣兽衣贴身穿好,再将内衣长衫罩穿其上,只觉不长不短,恰如其身裁制,服贴舒适异常。
四顾一眼,只见万顶萦回,明月当头,身形一动,疾驰奔去
燕京城在一片大雪纷飞之下,到处琼楼玉宇,一片银白,朔风刺骨,凛冽酷寒。
那日午后,前门大街上忽现一青衫少年,剑眉飞鬓,面如冠玉,肩上一柄长剑,快步如飞。
他那长衫过于单薄,直在狂风中飘舞振飞,肩头积了一层白雪,但他一点也不显得寒冷,反而面泛热红,面肌光泽如玉。
这少年正是沈谦,他来在燕京有半月之久,因去胜记镖局访孙账房,不料孙姓账房去关外访友未归,据谓半月后定可返转燕京。
他不禁大失所望,又不便对人明言受桫椤散人之命托孙账房引见严苕狂面交密函,只有等候孙账房返转再说。
他投宿在打磨厂尾一家客栈中,无事时独坐斗室潜心参悟那七节内功要诣。
沈谦寓居屈指已是半月之久,动念去胜记镖局问问孙账房返转来否,不禁走出店外向胜记镖局走去。
北国飞雪本早,仲冬时分已是漫空飞雪,寒冽澈骨。
他身穿火浣兽衣,冬暖夏凉,身上非但了无寒意,反而暖意融融,路人见状,均不由投以讶异目光。
打磨厂本是极热闹街道,镖局客栈茶楼林立,从早到晚拥挤不堪,虽是隆冬飞雪,依然熙来攘往,雪水地变成了泥汁黑浆。
胜记镖局敞开两扇大门,门前立着一个年在三旬开外中年人,身着一件团花缎袍,双手拢在袖内,闲眺街景,眉目之间,隐现威棱。
那人发现沈谦向镖局走来,不禁目注着沈谦,两道剑眉耸了两耸,但对沈谦肩后长剑极为注意。
沈谦走在那人面前抱拳笑道:“请问兄台,孙账房返回了否?”
那人打量了沈谦两眼,才冷冷说道:“孙先生昨晚才从关外返转,听说尊驾到敝局数次,亟于求见孙先生,但不知为了何事?”
沈谦见这人态度倨傲,不禁心中大为厌恶,遂答道:“既是孙先生已回来,在下受了孙先生好友之托,有要事面陈,多谢兄台了。”身形闪过那人,径往镖局内走入。
忽听那人冷笑道:“给我回来!”立时只觉身后劲风袭来。
沈谦疾向右移出了一步,旋身回面,右掌随着甩了出去,两下都是劲意无比,沈谦中指已划着了那人急撤的手背。
那人闷哼得一声,急退出两步,只见手背上显出一条血槽,不禁大怒道:“尊驾自负身手敢来这胜记镖局撒野,要知我卫玉城也不是好惹的。”
沈谦冷笑道:“究竟是谁先动手的?有目共睹,请兄台口角自量。”
镖局内有三四人坐在柜前,见两人无端出手,不禁惊得立了起来,一人窜向里面而去。
卫玉城冷森森的一笑道:“就算是我先出手,你又怎么样?”
说着一掌斜出,迅如电光石火劈向沈谦“天府”穴,掌猛力沉,随着身形一欺,右足朝“中渎”穴踢去。
一掌一腿招式配合,精绝猛快,凌厉之极。
沈谦见状眉头一皱,心说:“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身形疾移,让过对方来掌,右足往上一钩。
卫玉城左足踢出,目睹沈谦身形巧快无比,不禁大为凛骇,只见沈谦一腿飞快钩起,他做梦也未料到对方身手如此高绝,想撤腿已是不及,于是右足跟着地猛力右旋,无论如何不让对方来腿勾着。
但哪知沈谦此时的武功已够得上一流好手,卫玉城武力虽然不错,但因轻敌过甚,一错再错,他旋得快,沈谦比他更快,只是腿腹宛如被铁棍挑击,哎了一声,仰面跌在地上。
这时,沈谦忽听一声宏亮喝道:“住手。”起自身后。
转目望去,只见内面走出五人,那出声相喝的是一瘦长花白长须老者。
沈谦正色望着这老者说道:“在下欲面见贵局孙账房,怎奈这位兄台无故相逼,一再出手,在下无可相忍,不禁”
那花白长须老者目露困惑之色,接口说道:“少侠真的是为着求见孙账房而来的么?”
沈谦尚未答言,那跌倒的卫玉城已然跃起,怒极高声道:“镖主不要轻信这小子的鬼话,言语闪烁,不怀好意。”
花白长须老者,右手一摆,道:“卫贤弟稍安勿躁,老朽自有道理。”继目注在沈谦脸上,含笑道:“但不知少侠面见孙先生为了何事,可否明言相告老朽。”
沈谦不禁一怔,忖道:“怎么他们如此慎重,莫非孙账房遭遇了什么事?或是与人结了怨隙,防仇家找上门来,他们定是误认自己是他仇家的人。”
不禁面上升起一种为难之色,答道:“在下是受人之托,需面陈孙先生,为了何事歉难明言相告,望求镖主见谅。”
只见老者目中射出慑人神光,朗声一笑道:“老朽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未曾怕事,目前武林杀劫将兴,人心难测,是以老朽遇事慎重,既是少侠如此说,不让少侠相见孙先生,倒显得老朽小气了。”
忽听有人大笑由内面走出道:“料不到我孙某成了知名之士了,尚有人急于见我。”
沈谦目光抬去,只见一个气度安详,面色白净的五旬老者慢步走出。
沈谦长施一揖,道:“在下沈谦,因有一密函需交孙先生,孙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姓老者不禁一怔,道:“沈少侠是受何人之托,请快明言,这处均是孙某好友,无需隐秘。”
沈谦谨记桫椤散人所嘱,摇首笑道:“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委实不可明言。”
孙姓老者不由得面色一变,略略踌躇之下,毅然颔首道:“少侠请随孙某来。”
两人向内走入,走出十数步后,沈谦悄声道:“在下相求孙先生领见严苕狂。”
孙姓老者本来沉肃如霜的脸色立趋和霁,道:“少侠请稍待,让孙某通知镖主一声,免他误会少侠是寻仇的。”说着转身走去。
沈谦只觉胜记镖局其中有点蹊跷,所有的人都面色似乎异常紧张,内中必有隐情,但又不便明问,恐又生出误会。
孙账房又匆匆走来,道:“少侠请随孙某来。”当先走去。
沈谦感觉胜记镖局的房屋异常宽敞,重门叠屋,回巷深遽。
两人由后门走出,雪花似较前下得更大,漫天乱转,朔风吼涌,扑面如割。
沈谦随着孙姓老者在小巷中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孙姓老者在一座高墙之下停住。
沈谦走前数步,见一扇狭窄的黑门,门上黑漆已是斑蚀脱落很多,木质亦已腐朽,显然多年失修未曾油漆。
孙姓老者合掌交击了三下,沈谦暗中诧道:“狂风怒吼,几乎掩盖了一切声音,这击声怎么听得见?”
突然,小门呀地拉开,一个发须若狮老者探首出来,露出满口黄牙,冲着孙姓老者一笑道:“孙老夫子,你怎么有兴来此?”
一眼瞥见沈谦,不禁两目一瞪,神光宛如寒电利刃。
沈谦不由打了一寒颤,心说:“这人倒是少见。”
原来此人身长宛如巨灵,乍睹之下生像一座铁塔。
孙姓老者笑道:“庞二,这少年要见你主人,你领他去吧!”
说着向沈谦略一拱手,微笑道:“孙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沈谦“谢”字尚未出口,孙姓老者已转身急急走去。
只听庞二沉声道:“少年人,进来吧!”
沈谦踏入门内,略一张望,只见一片参天古木,耸云凌漠,绵绵无尽无休,暗道:“好大的宅院。”
忽见庞二径自向古木丛中走去,身法似极快,当下毫不怠慢,举步如飞跟去。
庞二越走越快,似存心向沈谦较量轻功步法。
沈谦微微一笑,足下加劲,竟赶上庞二相差只差一肩之距,庞二转面四望,不禁顿露惊诧之色。
林木深处,但见一座矮矮茅屋隐在其中,两人还相距四五丈远,茅屋中忽传出清朗语声道:“庞二!是什么人来?”
沈谦大吃一惊,暗道:“这人耳力这么锐聪,想来他的武功必卓绝无伦了。”
只听庞二恭声答道:“孙老夫子带来一少年,说是要见主人,但孙老夫子已然离去了。”
屋内沉寂须臾,才听那人说道:“命他单独进来!”
庞二示意沈谦推门而入,沈谦低声谢了一声,昂首向茅屋走去,推开紧掩的门扉,眼中突然一亮。
只见室中高悬着一只晶石琢磨而成的油灯,射出扇形亮光,灯下直立着一个长相甚怪恶的老人,面上青筋凸现盘虬,高鼻海口,一头乱发,目光如炬。
沈谦面色诚敬,屈膝下拜道:“晚辈沈谦,奉了家师桫椤散人之命来此求见老前辈。”
那怪人惊噫了一声,道:“起来,怎么桫椤老儿竟收了徒弟,他要你见我为了何事?”
沈谦如命立起,从怀中取出密函递与严苕狂手中。
严苕狂就在灯下拆阅。只见他目中闪出喜悦光芒,扬声大笑道:“好极,好极,老朽在此茅屋中足不出户不觉已四十年了,令师见邀,老朽明日就要离开了。
令师信中道及临下千佛顶时授你七节武学要诣,恐你未能惨悟,命老朽详为解说,你有疑难未解之处,尽可在此半日一夜提出,老朽就我所知,无不相告。”
沈谦闻言大喜,两人对坐灯下,沈谦反复陈述胸中未能参悟疑奥,一一讨教于严苕狂。
要知练武之人,虽首在天赋,但重在有无明师指点,俗语不经琢磨,不成大器,便是此理。
夜深三更,沈谦已索得骊珠,不禁豁然贯通。
严苕狂含笑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贤侄天赋根骨无一不是绝乘之材,但须循序渐进,不可囫囵吞枣,终必有成。”
沈谦恭谨应诺后,问道:“老前辈天明即将离开燕京,是否与恩师晤面?”
严苕狂微笑道:“你倒聪明,桫椤老儿邀约老朽共同参研一宗武学,用来对付蓝太泽、兀万两人。”
沈谦突然想起一事,急道:“恩师在千佛顶时,不幸受兀万白骨钉暗算,据兀万口发狂言说是恩师只有四十九天好活,所以恩师匆匆离山,请求一项药物治那白骨钉毒,不知恩师到手了没。”
严苕狂闻言猛跳了起来,睁着怪眼道:“还有这等事?怎么你师父函中并未道及,这样说来老朽非立刻赶去不可。”
沈谦忙道:“老前辈且慢!”
严苕狂道:“你还有何话要老朽转知令师?”
沈谦便将遇上巧手怪医公输楚之事告诉了严苕狂,并说公输楚乃蓝兀二人叛门师弟,医追灵扁,说不定他可以治那白骨钉奇毒,如恩师尚未觅得灵药,万望去鸣凤山庄一行。
严苕狂笑道:“令师孤傲成性,生平不求人,你的话老朽一定带到,听与不听就在他了,令师与老朽是一对老搭挡,四十年前曾订下誓约,彼此不过问江湖是非,倘须破誓重出,非彼此同意不可。
七日前,胜记镖局孙云龙,来此苦求老朽助他解决一件危难,但是老朽不能破誓,故未曾应允他。”
沈谦惊诧道:“孙云龙就是胜记镖局账房么?他谎言去得关外,令晚辈在燕京苦等了半月。”
严苕狂沉吟须臾,道:“胜记镖局必在危难中,老朽现急于赶去会晤令师,无能为助,你可同庞二稍助胜记镖避一臂之力吧!”
继而高声向外唤道:“庞二!”
须臾,发须若狮老者推门而入。
严苕狂道:“庞二,我片刻之后即要离开此处,你可追随沈少侠,一切听命。”
庞二闻言睁着怪眼道:“他有这能耐使我庞二么?”
严苕狂大笑道:“你不信何妨试试?”
说时,身形疾晃,闪电般的穿出门外。
沈谦急急跟踪而出。
门外只有狂风怒涛,漫天飞雪,黑漆漆地不见严苕狂一丝身影。
他怔得一怔,知严苕狂已远去,怅然转返室内,只见庞二双目红赤,显然不舍严苕狂的离去。
正欲出言劝慰,那知庞二突然电欺近身,双掌回环分劈而来,竟然奇诡难解。
沈谦万万没料到庞二猝然相试,只觉避向何方均不能,自恃身穿火浣兽衣,索性硬受他一掌,不加闪避迎上前去。
右手五指一晃飞攫庞二左臂:“曲池”穴,右掌平拍一招“拨浪追鲤”向“肩井”穴按去。
庞二见沈谦不避反进,不禁呆得一呆,掌力已印在沈谦胸前腹侧,笃笃两声如击败革,骇异之下猛撤双掌。
但哪能来得及,只觉臂肩两处一麻一酸,已被沈谦分别扣住“曲池”、“肩井”二穴了。
庞二大叫道:“赶紧松手,我庞二服了你了。”
沈谦微微一笑,松开两手。
只见庞二两眼充满疑惑之色问道:“庞二方才施展的是天罡掌力,少侠未曾受伤么?”
沈谦摇了摇首。
庞二骇然张目良久,才咧着嘴笑道:“难怪主人命我追随你,哈哈,居在此处四十年,宛如幽囚,如今我们前往何处?”
沈谦道:“胜记镖局!”
庞二嘻着大嘴道:“好,待我收拾一些应用之物再走。”
转身往邻室中走去。
沈谦就在窗侧一张竹椅坐下,耳中闻得户外寒风啸掠,古木飘摇,他不禁又跌入沉思中
沈谦与庞二到达胜记镖局后门,翻墙入屋,只见偌大的镖局非但一丝灯火俱无,而且空无一人。
庞二张着嗓子大叫孙老夫子,叫了数声,暗处突出声应道:“是庞二么?”语声断续发颤,似已受伤。
沈谦及庞二不禁大惊,循声掠去,扑入一间厢房中,庞二刷的亮开火摺,只见孙云龙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庞二一手扶起孙云龙,一面燃上案上残烛。
孙云龙无神的双眼,望了两人一瞥苦笑道:“庞二,是你主人命你来此相助的么?可惜太迟了。”
沈谦情急接口问道:“孙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从怀中取出萧绮云临别时,所赠之小半瓶碧灵丹,倾出一颗喂服于孙云龙口中。
灵丹入腹,只见孙云龙精神似稍为一振,唉了一声道:“半月前一晚,已是暮夜三更,孙某入睡多时,忽有一条黑影翻入室内,落地时被惊醒。
孙某大惊,那晚还有月色,瞥明是一受伤老人,正要出声呼唤,那伤者忙道‘速请镖主来,有要事通知’,并说万勿惊动别人。
孙某闻言急急去请镖主前来,镖主一见伤者大惊失色,扶入密室,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镖主出来时面色悲愤,并命孙某去山海关他友人处求取一味伤药。
待孙某三日后赶返,听得镖主说出他那分祧母家兄弟臬兰雄飞镖局镖主齐肇英在赴京途中遇害,另一支护送镖车副总镖头叶朝云亦在中条山中全部遭黑道凶邪歼戮。
就在孙某赶去山海关之日起,每夜都有夜行江湖人物光顾镖局,形如鬼魅,一接即飘身而退。”
沈谦道:“想必这轰动江湖劫镖之事,定是受伤老者告知镖主的了。”
他心中已猜出这受伤老者定是西川大侠戴龙豪。
孙云龙苦笑道:“江湖声息互通,三两日内,便传遍整个武林,坏就坏在镖主沉不住气,早泄之于镖局镖师密商欲侦访仇踪。”
沈谦惊诧道:“那必是镖师中定有人与黑道人物勾结,在下确定如此,每夜光顾镖局形如鬼魅飘忽人物,志在索得受伤老者。”
孙云龙这时神色大变,目光黯淡,仰面摇摇欲晃,庞二一把扶住。
只见孙云龙两眼已往上翻,喉中断断续续出声说道:“镖主等人已遭擒务请救回卫”说到此处,气绝而毙。
沈谦急道:“庞二,此非善地,我等速离。”伸手一拉庞二,话逾闪电穿出窗外,往天井之上冲霄而起。
两人一落在瓦面上,急跃出二丈檐下一沉,蜷伏在桁梁上仰面上望。
只见三条黑影鬼魅飘风般倏现,顿了一顿,又冲天而起,斜向西南方落去,沉入风雪夜色中不见。
庞二悄声道:“怎么不擒住他们,可问出胜记镖局等人下落。”
沈谦道:“这是另一路江湖人物,为了追踪雄飞镖局所失之物的,挟擒胜记镖局的人,早远在百里之外了。”
庞二瞪着眼道:“少侠知道贼人来龙去脉?”
沈谦点首道:“武林中杀劫方兴,甚多事均是匪夷所思,庞老英雄,谜团总有揭破之时,你我要办的事正多着咧。”
两人疾离而去,寒风彻骨,雪尚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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