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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巡略微一愣。
他是从张家村出来的,并没有去见辛夷。原是想找傅九衢说一说大理世子的事情,听周忆柳这么问,只得硬着头皮一笑。
“贱内能为郡王分忧,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郡王眼下如何了?”
周忆柳见张巡浑不知情的样子,抿着嘴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姐夫小坐片刻吧,我看他们的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完事呢。”
张巡眉头一皱,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但毕竟二人不算熟悉,他也不好多问什么,点头示意一下,坐了回去。
“我便在这里等待。你自去忙碌吧。”
“我不忙。”周忆柳笑了一下,吩咐小丫头上茶水和果点,然后陪坐在侧,柔声细语地道:
“姐夫这两年,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能化险为夷,活着回来,那定是老天爷的恩泽,姐夫的福分啊,还在后头呢。”
张巡坐得端直,眼皮微垂,不太敢与周忆柳对视,语气也极是客套,却难掩那一份失落和酸楚:“是谁说吃了苦头,就一定有福分呢。”
周忆柳嗅到他话里的幽怨,眉头微皱,满是关切地问:“我看姐夫脸色不太好。怎么?这次回京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张巡哑住。
不顺心的事,尚不足以形容他目前的处境。
就差家破人亡了,岂止是不顺心?
张巡笑了笑,低头喝茶。
周忆柳温声道:“姐夫对我原本不必如此生份。我和姐姐一母同胞,姐姐不在了,姐夫便是忆柳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唉……忆柳孤萍无依,再往后,除了姐夫,又能倚仗何人呢?”
张巡听出周忆柳话里的不如意,微微一惊。
“妹妹在长公主府过得不好吗?”
周忆柳微笑,什么都不说,眉间自有一股轻愁。
张巡蹙紧眉头看她。
周忆柳坐姿优雅,神态温和,一身很是素净,但可以看出衣裙的布料质地很好,雅静闲淡地同他说话,完全不像府里的丫头,看着倒像半个主子。
张巡疑惑:“看妹妹的样子,应是不错才对?”
“是的吧。锦衣玉食,谁能说过得不好呢?”周忆柳嘴上说着好,但眉目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的苦闷,正正戳中张巡的内心。
此时的小周娘子,就像一朵风雨中坚强求生的蕙兰,坚韧直立,明明饱经风雨,仍然微笑以报……
张巡的脑海里不知不觉便浮现出她的姐姐——大周娘子的模样,也是这般娇若艳阳,灼若芙渠,却不饰美人妆,浓淡总相宜,秀气全藏眉目间,不露半分锋芒。
只看一眼,便教人心生爱怜。
“姐夫,怎么了?”周忆柳见他看着自己出神,轻挽鬓发,柔柔一笑,“是忆柳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么?”
张巡猛然回神,羞愧地道:“没有。是突然想到了你的姐姐,你们姐妹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周忆柳只笑不答。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张巡心里忽地闹堵,不知不觉关心起她来。
“听妹妹的意思,眼下似有难处?”
周忆柳垂下眸子,微微摇头,只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幽叹。
“长公主待我很好,我也没有什么难处……”
张巡见她不肯吐口的样子,更加怀疑她在这里过得不如人意了。
男人的喜爱与情绪,往往在一念间。几乎就在这里,张巡大男子心理作祟,已然自动代入周忆柳“监护人”的身份,把周忆柳当成了自己人,觉得这个小姨子,他应当好生照拂,才对得起过世的妻子……
如此,他又怎么舍得让小姨子吃苦呢?
“妹妹有什么事,可以同姐夫说。有相帮之处,我绝不推辞。”
周忆柳笑得很是客气,“多谢姐夫。我在府上有吃有住的,原也不该心生妄想,只求余生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便是。奈何,前些日子,长公主把我送到了郡王房里,但郡王……”
她垂下眼眸,忽生幽怨。
“郡王心里有人了,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
张巡讶异,“原来妹妹是因郡王而伤感?”
周忆柳咬着下唇,不经意地点醒他。
“郡王喜欢别人也就罢了,可他喜欢的那个娘子,却是他不该喜欢的人……”
张巡愣了愣,低低笑了起来。
“恕我直言,妹妹多虑了。”
周忆柳看着这个傻子,抿紧嘴唇默默不语。
张巡却道:“若说别人,我兴许不敢妄言。但是郡王么……恕我直言,他不喜欢妹妹不足为奇。他待哪个女子都是如此,不冷不热,不以为然。妹妹万万不可为此而动气。你只要真心待他好,天长日久,是块顽石也能给他焐热了……”
“焐不热了。”周忆柳见他仍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叹息一声,说得更明白了几分。
“姐夫,忆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巡看她目光有异,稍一琢磨,总算听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你是想说郡王和贱内的那些风言风语吗?”
周忆柳没有想到他会单刀直入,心里惊跳一下,尴尬地笑,“原来姐夫也听说了吗?是我多事了……只是不忍心别人如此编排姐夫,唉,这些闲言碎语听在耳朵里,锉心窝呢。”
张巡微笑摇头,“那些人的嘴巴,什么话说不出来?当年我和你姐姐在一起,也没少受他们编排……妹妹万不可将别人的话放在心上。我信得过郡王的人品。”
周忆柳含笑看他,突地一问:“姐夫对张小娘子的人品,也信得过么?”
张巡沉眉,“妹妹是说?”
周忆柳轻轻一叹,“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小娘子长得娇美可人,又热情风趣,习得一手好医术,常在郡王身边伺候,这男女之间啦……相处的时日长了,肢体接触多了,难免会生出情分来……敢问姐夫,若有美女投怀,这世上有几个男子受得住呢?”
这话问住了张巡。
离京前,他从未细看过张小娘子,便是洞房那夜,也是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其后常常外出办差,或是歇在了公房里,少有回家,连张小娘子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唯一记得的就是她满脸恶心人的暗疮丘疹……
可这次回来,她脸上不见半粒暗疮,肤若玉脂,眸若翦水,一副清新潋滟的娇容玉色,令他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一副怡然的神态,悠闲自若,绝非常人风姿。
若今日的张小娘子再来勾引他……
张巡敢说,自己绝无往日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