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龙出深渊

萧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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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一轮旭日,倏然升起,万丈的金曦,洒遍了大地,一个新的日子,又开始了

    烈日当空,暑浪人。

    古道上,一个瘦长的人影,慢慢的走着

    那蒸腾的暑浪,使大地几乎已经窒息了,林中,树上,也听不到鸟儿的鸣叫

    一切,都是沉静的,只有那头戴竹笠的人拖着一条短短的影子,走着

    在一块石碑前,他停下了脚步,只见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脱下头上的竹笠——

    很清楚的,我们可以看到,他正是平儿。

    他望了望石碑上的字,又用袖子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就地坐了下来,凝视着那地上腾腾的热气,他叹息了一声:“真快呀,夏天又到了!”

    他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当他救了那怪人之后,从那怪人口中获悉他所要寻找的庄主竟然已经去世的事,他当时悲恸不已,据那怪人告诉他,他眼见了许多人围攻取得“回龙秘辛”的蒙面人,而那位个子高高的罗名望也在场,等他昏倒又醒来之后,发觉了许多尸首,其中有罗名望却不见那蒙面人,想必是蒙面人武功高强,击败了这些人而夺走了秘辛。因为他执有“风雷门”的“血龙令”故而那怪人自知不久人世,毅然的传授了他几招武功,同时教了他许多打坐的心法,最后,他倾出了自己本身数十年的功夫,贯注给他,而落得自己枯竭而死

    他抑住了悲伤,埋葬了那怪人之后,便毅然的踏上了征途,他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不能一辈子充当着伙计,他要寻的二庄主为着争夺而丧生,而他身上那块可以藉以寻找父母的白玉居然又是“风雷门”的掌门玉令,这益发使他不知如何处理,同时,那怪人临死时,谆谆告诫他要光大“风雷门”的功业,并且替他报仇,寻回“回龙秘辛”他发誓,他一定要寻到那个蒙面的人,据怪人说,那好似北海一脉的玄冰掌,他不知道那是哪一门派,但他坚信他—定能寻到

    许多问题萦绕着他,但他决定了第一件事,他必须先回“归云庄”去看看,他曾经说过要找到二庄主再回去,但二庄主却已经死了,于是,他向着归云庄出发

    路上,他曾不断的练习那怪人传授给他的三招“回龙掌”和打坐的心法。每当他练完一次,他便觉得精神增加了不少,因之,他益发感到责任的重大

    仿佛,此时他眼前又出现了那怪人慈祥的面容,他坚决的一扬掌,说道:“前辈!您放心吧!我一定遵照您的话去做!”

    他一跺脚站了起来。从这石碑上,他知道过去不远便是闻名天下的武当山。

    那高耸的山峰,出现在他眼前,他想起了昔年那奇人独战八大掌门之事,不禁豪气一壮,当下放眼打量,只见路旁是一片密林,他心中一动,便向林内迈去

    只见林内是一片广阔的土地,略一迟疑,他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突地——

    平儿长啸一声,腾身而起,但见他半空中一扬双掌,刹时,掌影缤纷,泛成一片掌幕,令人目不暇接,突地,他又一挫腰,头下脚上,疾落下来,待要到地面时,突然双拳一甩,一阵乱拍——

    连番几次,他一收势子,落下地来,站在地上,他叹了口气,自语道:“那怪人说这招‘龙飞九天’和‘龙爪擎天’必须一口气拍出三十六掌才算功德圆满,但我只拍了二十七掌就觉得真力不继,这是什么道理?”

    接着,他又落入了沉思

    “蓬”地一声响,惊醒了他,他扭头一看,只见身后一侏树旁倒着一物,此时,尚在不住蠕动。显然那是一个人。

    他急忙腾身一跃,扶起地上那人,定睛之下,他不由一惊,因为,倒在他怀里的,是一个女人,一个满身是血的黑衣妇人,而那妇人除了一身是伤之外,一条左臂已不知去向,空剩一只飘飘的衣袖

    平儿从这黑衣妇人的打扮上,看出她也是会家子,故而摇撼着她说道:“前辈!前辈!

    醒来!”

    那妇人在他摇撼中缓缓的睁开了眼,但口中却喃喃不已,平儿俯身过去,说道:“前辈!

    您受伤啦!”

    突地,那妇人脸色痉挛一下,喃喃地叫道:“化龙!龙哥!不要离开我!我我怕

    那火”

    “龙哥我我对不起你那那不是”

    “啊!你你不是龙哥你不是噢”那妇人突然睁大了眼,凝视着平儿,此时,她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只听她声音微弱的说道:“年轻人,你能帮我做件事吗?我我怀里有一颗丹药送给你请你替我寻到我的儿子告诉他他父亲被人杀了我我找到那仇人咳咳”她说着又一阵猛咳,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但她又一抬头,勉强继续的说道:“我被

    打伤了逃逃到武当山,他们不给我药我盗了来又被追到打伤伤”

    她似乎神智已经有点昏迷,只见她喘嗽一下,迫不及待的说:“告诉我孩子要

    要他替报仇他身上带了—块白玉,那那是一块白白的温玉”

    平儿只觉浑身血液刹时之间迅速运行,但陡地他精神一振,急忙一伸手,拉出那块挂在项上的血龙令,递在那断臂妇人的右手中,那妇人已经闭起的眼睛,缓缓的睁开,慢慢地,她嘴角露出了微笑,喃喃地嚅动了一下,但是

    刹时,平儿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天、地都在旋转,一切,变成了黑暗无边的黑暗,他置身在黑暗之中,不住的旋转、旋转

    轰地一声,天地,毁灭了、粉碎了他,也粉碎了

    “天呀!树欲静兮,风不止,子欲养兮,而亲不待!妈呀”

    地上,躺着那黑衣的断臂妇人,她那饱受风霜的脸上,此时显得一片安详,那淌着血的嘴角,也泛着一丝笑意,仿佛,她的心愿已经得偿,于是,她没有牵挂地,安息了,永远,永远地,安息了

    她那弱冠的孩子,平儿,正伏在她的身上,悲切地哀鸣着。

    “天啊!为什么您要这样残忍妈!您知道吗?您的孩儿,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您,妈!您知道吗?他受尽了凌辱、折磨,都无处叙述妈您知道吗妈天啊”空气,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林里,回荡着这悲惨的声音,树叶簌簌地一阵抖动,似乎忍受不住这凄厉的哀伤,而不住地打着寒颤。

    这时,林外走进来三个背插长剑的道人,他们似乎为这情景窒了窒,右边一人,伸出手指了指,张口欲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地上那少年倏地站了起来,但见他一跺脚,双掌一摆、一翻,劈向一株大树——

    “哗啦啦”—片沙尘扬起,那大树倒了下来,巨响声中,那少年喝道:“瞧着吧!杂毛们,我要你们每一个人的血,从山上流到山下,我要将你们的尸首,填满每一座山谷。哼!

    瞧着吧!”

    话声里,他一反身,转了过来,刹时

    他脸色一阵痉挛,神情不住的转变,嘴中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离他约有丈余之遥,品字形的立着三个髻发峨冠、背插金穗长剑的道人,此时他们的脸上,也都浮现了一片惊愕与讶异的神色,怔怔地望着他。

    蓦地——

    平儿长啸一声,飞身落在那三个道人面前,动作快捷无比,三个道人冷不防有此一着,不期而然的倒退一步,同时双掌一抬,封住门户。

    平儿冷笑一声,睨视着他们没有说话,那三个道人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赧然地低下头

    “你们是不是武当的杂毛?”

    三个道人闻言,一抬头,只见两道炯烈的目光怒视着他们。不由心中一凛,居中的一个身披金黄道袍、长髯覆胸的道人,似乎是三人之首,此时他咳嗽一声,整了整道冠,一摇手中拂尘,打了个稽首上前道:“贫道蓝石,来自武当上清观,奉掌门之命,追寻盗丹之人,不知尊驾何人,与此妇有何关系?”

    声音已是客气之极,显然,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他不愿冒失,因为,经验告诉他,眼前这年轻人并不好惹,否则,以他武当享誉之隆,哪有如此客气之理?

    “师叔!与这小子废话什么,咱们快拿了那女贼,好向掌门人交侍!”

    右边那个长脸的道人,似乎看不惯眼前这比他年轻的人那别狂态,故而怒声叫着。

    但是——

    “啪”地一声,他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打得他金星直冒,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却觉脉门一紧,像是上了道钢箍,疼得他直入心脾,他张口“呀”了一声,却觉脉门更紧了。

    “你说什么!”

    那无情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刹那间,他记起了刚才,当他走进林子时,那令他心惊的动作了,那曾经使他惊得连抬起的手都放下下来,那是他望尘莫及的呀!

    于是,他明白了,望着那冷冷的目光,他明白了!但是

    他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冒出,他脸如死灰,仿佛跌入了冰窖,一刹时,凉凉只是一片凉

    “臭小子,你把我师兄怎么啦!”

    “清风!不得乱动,施主!手下留情!”

    喊声中,但见一条人影带着一道剑光飞起,另外—条人影,又飞身从中插入“蓬”然巨响,人影复分,一缕白光,扬着长长的寒芒,向着场外飞去。

    “噗”地插入一株松树上,仅留剑柄兀在颤动不已。

    紧接着,一条人影,像激射而出的弹丸,划着—个圆弧,向后飞去,叭哒一声,摔落在地上,很快地,血从他身上冒出,染红了地面

    场中,那蓝石道人正怔怔地握着一枝光秃秃的拂尘站着,胸前的长须似是受那劲风的激荡,余势未尽地飘拂着,头上的道冠也斜斜地歪在一边,模样甚是狼狈。

    “哼!你们名门正派的行径真是光明磊落呀!哼!”只见平儿双脚微屈,不丁不八地站着,他的脚旁,躺着那个长脸的道人,此时,双眼翻白,嘴角挂着一行血,似乎已经气绝!

    原来那名唤清风的年轻道人,眼见师兄受制于人,因之也不顾厉害,挥剑而起,一招“飞鹰搏兔”斜削平儿左肩,蓝石道人因为早已看出平儿并不好惹,打算先套出对方来历再行下手,殊不知那长脸道人受制于先,这清风又盲动于后,待他喝止已是不及,所以连忙趁机插手,一招破玉拳中的“摧金断玉”击向平儿前胸,他以为,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加上破玉拳的无比威力,何况还有清风道人的剑招,纵然对方具有神功,亦会手忙脚乱而受创。

    哪知,当他一拳出手,只觉对方身旁涌起一股气旋,撞得他耳鸣眼花,气血翻涌,那招“摧金断玉”早已化为乌有,而他的师侄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故而他不禁惊得几乎灵魂出窍。

    如今他一听平儿嘴里毫不留情,不禁益发感到赧然而不知所措。

    平儿因为从来没有和人家对过手的经验,所以几乎吃了大亏,当他扣住那长脸道人的时候,只觉一股阴森的剑气袭来,同时一股极为凌厉的劲道从身旁劈到,本能的反应,他连忙一拉长脸道人挡住来势,又一拢掌,使出了“回龙掌”的第一招“龙蛰深渊”同时,一松手放下了那已被袭来的掌风震伤的长脸道人,双掌互错,再次使出了第二招“龙飞九天”虽是匆忙之中,只用上了五成功力,但那已足够打飞清风道人,和惊震了蓝石。

    他因为痛恨蓝石道人口中说着手下留情,而自己却趁机下手,故而不禁怒声喝叱。

    那蓝石道人赧然一阵之后,红着脸整了整道冠,说道:“施主休得胡说,贫道谨向施主讨教一下掌功。”

    他因为眼看连番受折,对方又口下毫不留情,老脸已是挂不住,虽然明知对方武功甚是诡异,但一者自恃数十年浸淫于“伏魔掌”颇有心得,对方尽管武功出奇,到底年轻经验不足,火候亦未必足够,只须盘腾一番,窥出其中玄妙,必可一举击倒对方。再者起先奉掌门之命,追拿盗丹之人,想不到人没捉到却损失了两个师侄,如果空手而回,实在无法交侍,因之,不得不硬起头皮,向对方挑战了!

    平儿冷哼一声道:“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呢!”

    说着,他双眼一瞪,厉声道:“我问你,是谁打伤那妇人的,说!”

    蓝石道人闻言不由气结,因为他自出道以来,闯荡江湖数十年,罕逢敌手,因之养成了高傲的脾气,况且,他身为武当掌门的师弟,平日受人尊敬不在言下,何曾见过有人如此待他,想不到眼前这青年比他更要骄傲,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由气得“呀呀”一阵怪叫,须发俱张。

    但见他双掌一挥,右掌覆在胸前,左掌一竖,距离胸前约一拳许,作稽首状,忿忿地叫道:“无知小辈,竟敢目无尊长,哼!赢了我再说,看掌!”

    说着,他双掌齐飞,一招“道长魔消”带着一股刚猛无俦的掌风,向着平儿当头罩下,瞧那气势,他恨不得一掌将平儿劈于掌下。

    平儿虽惊于对方来势,但以先前对招之经验,已是成竹在胸,当下毫不犹豫,倒退半步,拿桩站稳,吸气沉身。同时双掌齐扬,刹那之间,无数掌影幻成一片掌幕,夹杂着飕飕之声,由下而上,迎向袭来的掌劲,这正是“回龙掌”的第三招“龙爪擎天”

    蓝石道人满以为这招“道长魔消”无坚不摧,必可奏效,哪知,只见眼前少年,双掌一圈下击,又一翻而上,便有一片缤纷的掌影封住了他的去势,不但那招“道长魔消”无法递满,同时还有丝丝锐利的劲风反击回来,刺得他肌肤生痛。

    大惊之下,他一个旋身,顺势转了个圈,撤回先前掌招,接着双掌一拢、一扬,左右开弓,分袭平儿“太阳”、“太阴”两穴,这是伏魔掌中的“魔焰敛形”

    但见平儿猛地向后一仰,平掠而出,避过了他的双掌,半空中一折腰,双袖向后一甩,身子拔起半空,突地又一顿,头下脚上疾落而下,接着——

    “啪啪啪”双掌翻飞,迎头罩下,蓝石道人此时只觉全身上下、四周笼罩在一片掌影中,急忙之间,呼啸一声,使出了生平的绝技“伏魔掌”和“破玉拳”掌拳合璧,封闭袭来的那无数掌影。

    于是,场中只见一条人影在上下翻腾。有如虬龙回于九天,另外一条宽大的袍影,则随着这腾飞的气势,上下飞翻,尤如虎跃。

    酣斗中——

    只听那呼呼的狂飙中,传来一声苍老而略带枯涩的闷喝:“躺下——”

    但是——

    一声长啸,犹如龙吟中天,震得周遭的林木簌簌作响,啸声未尽,但听一声闷喝!

    接着,人影一分“叭哒”!—声重响,只见蓝石道人双手齐腕而折,倒在地上翻滚哀号不已,那惨声聆来令人心悸。

    眼看着这惨状,平儿脸色痉挛了一下,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本来嘛,凡人都是血肉之躯,孰无恻隐之心,但是,他想起了他的母亲,那可怜的断臂妇人,她不也是身受重伤吗!她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向这些道人乞求一颗丹药,但是,这些狠心的人不但没给她,反而更伤害了她,不然,她怎会因而致命呢!不然,他那仅有的希望,又怎会成了泡影呢!

    都是他们,这些可恶的道士,该被诅咒的,一阵热血涌上他的心头,报仇!报仇!血淋淋的债,需要血来偿还的呀!

    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向着那在地上翻滚的蓝行道人,狂喝道:“这是你们该得的报应呀!

    报应呀!”

    他的双眼,射出了愤恨的火焰,声音也充满了悲愤,因为,说实在的,他所受的刺激太大了!

    那蓝石道人,像是一只曾经高翔于青天的鹏鸟,此时却折毁了双翼,他在痛苦的哀吟着,他的心也碎了。

    因为,在他一生之中,倚仗着一双铁掌,行遍了江湖,这一双铁掌,曾经替他带来了无比的光采和至高的荣誉,但是,今天他却遭到了挫折,仅仅是这一下,已令他一败涂地,更令他伤心的是对方仅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子,于是,他的心在滴着血,碎了

    人,都是爱名的,不是吗?读书的人,为了“名”而孤盏寒窗,埋首苦读,虽然,那可能戕贼了他的身体,但是,他们依然是弦歌不辍,因为“名”能够使他们带来光采和荣耀,同时,他们也可以从“名”的身上取得他们所冀求的。

    练武的人,更是为了“名”而迈进,因为,那顶荣誉的桂冠,代表着无限的希望和胜利。

    于是,老年人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年轻人自认为初生之犊不畏虎,胜利的,向前迈进,倒下的,让他倒下吧!后来的还是踏着血迹前进,虽然有一天也许别人也会踏过他的血迹,但是,只要能爬上那宝座,也是值得的!

    这也就是武林中人为什么把“名”看得比生命还来得重要的原因了,因为那曾经是花费了他们生命中的精华去攫取来的。虽然,那还有这着“大”和“小”的区别。

    因之,当蓝石道人看到那张凶恶的脸庞时,他便觉得一切希望都渺茫了,他觉得,那两道恶厉的眼光里,充满了讥讽、讪笑,那像是两柄利刃,划过他的心田,将他的心割成片片、丝丝

    他不再存下希望,他也再看不到他那令他失望和沮丧的面孔了,因为,他已决定了自己、他咬断了舌头,死了!

    痛苦的哀号,已经没有了,疯狂的吆喝,也不再听到,一切,都归于平静,因为,蓝石道人那缕灵魂,早已带着几分懊悔和沮丧,归登道山。虽然,他得到了解脱,但是当他的“灵魂”向天庭的黄门官报到的时候,也许会被摒弃于门外呢,理由是他的“道行”还没有圆满,那么,当他终日徘徊在天门外时,面对着浮云、白日和青天,他会深深的感到,天长地久也有时尽,而此恨绵绵却无绝期,因为,他连那年轻人的名字,都不晓得呀!

    平儿此时却噙着满眶的热泪,怔怔地站着;他想到他居然一举击倒了三个享誉江湖的武当门人时,怎能不欣喜呢!当他手持着刷子、抹布,在那些茶楼酒肆,刷马和拭桌的时候,仅只是倾听着别人在吹嘘着江湖的盛事,他又怎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也会跻身江湖,和这些人一争长短呢!这一切,都是怪人的赐与呀!

    一枝蜡炬,燃烧着,照亮了别人,却毁灭了自己,那怪人,就像是一枝蜡炬,为了师门的功业,不惜牺牲了自己而成全了他这个平平凡凡的孩子。

    当他想到那惨死的父亲,和抱恨的母亲时,不由更是目眦裂张,他为了寻找他们,而历尽了艰辛,但是他得到的却是身受重伤而亡的母亲,和那血海的深仇。

    因之,他深深地感到,他今后责任的重大;寻找杀父的仇人、找回“回龙秘辛”、回到归云庄、上武当、复兴“风雷门”还有

    一连串的问题,摆在他面前,那是一条崎岖而艰难的道路,甚至于布满了荆棘,随时都可能伤害了他,但是,他必须勇敢的迈开大步走去,于是

    “我发誓,这一切,我都能够承担下来,我的臂膀,已经够坚强了。”

    他咬着牙,挺起胸膛,挥了挥拳头,大步踏了开去

    林里,空地上多了一座新冢。

    墓前,一个少年低着头在饮泣着。

    “妈!您安息吧!等孩儿杀尽了伤害您的人,再来奠祭您吧!孩儿一定会完成您的遗志的,妈!您安息吧!”

    平儿悲伤的叩了个头,拭干了眼泪,站了起来,然后,他依依的转身向前走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伫住了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入怀,摸出一个蓝皮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他只觉清香扑鼻,盒里,是一片白缎,衬着一颗金色的丹丸,他拿起丹丸,只见盒盖上写着“武当镇山之宝”几个字,旁边又有“碧萝金丹”四个金字。

    “啊!原来这丹还是武当的宝贝,难怪他们穷追不舍了,妈!为了这丹,您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却享受不到,实在太不值得了!”

    于是,他看了青冢一眼,把金丹放入口内,刹时,他只觉满嘴清甜,一股清幽的淡香使身心为之一爽,他急忙就地坐下,依照那怪人传授给他的心法,正襟危坐、闭目瞑心、舌抵上颚、气聚丹田,缓缓催动体内真气,循周天,流百穴,上达黄庭,下透四肢,走遍全身经脉,运行至九宫雷府,周而复始。

    半刻,他一睁双眼,振起衣袂,—跃而起,刹时!

    他只觉浑身轻灵,一口真气绵绵不绝,他明白,这是灵丹的妙用与那怪人贯注给他的功力相辅而行所致。

    于是,他呼啸一声,腾空而起,半空中,又一折腰,身躯有如星抛丸掷,划着一条曼妙的圆弧,向前飞去

    啸声,拉得远远的,林内的树叶,一阵抖动,簌簌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