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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白羽本想将地室之事说出,但说出之后,势必得将自己脱困之事说出,心念一转道:“这禅院之内机关埋伏甚多,难道这些年来,就没有被困死在内之人?”
老和尚摇头道:“老僧时常来禅院清查,凡有被困之人,都暗中接引他出来,绝无困死之人。”
金白羽见他如此说,猜想他还不知地穴之事,也就不再提起,话题一转道:“近日有许多江湖人进入禅院,不知怎么样了?”
老和尚点头叹道:“近日进来之人,与往常大不相同,他们俱都熟悉禅院机关埋伏,老僧也拿他们莫可奈何。”
金白羽又道:“不知他们还在下在堆金积玉两处地方?”
老和尚又是一声慨叹道:“这处佛门净地,已然形同魔窟,正自展开一场勾心斗角的大凶杀。公子既是无所求而来,还是早离是非之地为妙。”
金白羽沉忖有顷道:“上人之言甚是有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胞妹,陷入禅院之内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入内之人,无一弱者,公子大可不必操心,天已不早,随老僧出去吧。”
金白羽虽然有些不愿,又不明里面的机关埋伏,于是点头道:“那就有劳上人了。”
老和尚低低宣了一声佛号,转身引导着他,一路转弯抹角,连过数处甬道,五间石室,突然停下道:“出口就在这里了,公子前途珍重。”
用手轻轻往石壁一按,突然现出一扇石门来,一道强烈阳光,直射而入。
金白羽举步跨出门外,他因久处黑暗之中,一旦受到阳光照射,不觉眼前一黑。等到目光已能适应,再回头看时,但见一片插天削壁,光滑如镜,竟不知何处是石门了,不禁摇头暗叹道:“这所禅院构造建筑之奇,当真是巧夺天工。”
他这一晚的遭遇,可谓惊险离奇已极。当下微微定了定神,举目看时,天色已然近午,自己所立之地,位置正在碧云禅寺的后山,距寺约有二三里远近。
此时他已意兴阑珊,举步正待离去,突闻一声娇喝,传入耳内,举目循声望去,只见杨玉凤柳眉带煞,立在一块岩石之上,四下散立着十余个黑衣江湖人。
还有谷之阳也站在另一处岩石之上,而且手中还挟着一个黄绫包裹的锦盒。这种情景一望而知是发生事情了,于是放步向前奔去。
到达山谷之内,还没容他开口,一位面团团,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迎面向他行来,躬身道:“在下冯滔,乃是风陵庄的总管,现有一事,须向二庄主请示。”
金白羽怔了一怔道:“在下并非二庄主,你有何疑难之事?”
冯滔搓着双手,故作为难的道:“庄主曾有令谕,在他未出禅院之前,凡是由禅院出来之人,均予挡驾。”
金白羽不知就里,随口应道:“他既这般吩咐你,你就照做便了。”
冯滔深打一躬道:“有了二庄主这句话,在下便好办了。”
不待金白羽再开口,疾步行去。
只听谷之阳一声朗笑道:“好啊,原来金兄已是风陵庄的二庄主了。”
金白羽摇头道:“谷兄你误会了,兄弟哪里是二庄主。”
就在这时,冯滔指挥那批黑衣人,分向二人包围,隐隐已有动武之意。
金白羽看在眼里,面色一沉道:“冯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滔故作末闻,目视杨玉凤道:“只要姑娘把怀中之物取出,让在下瞻仰一番,开开眼界,在下可以作主让你离去。”
杨玉凤满扣一把蝶须金针,冷笑道:“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看。”
冯滔森森笑道:“那就恕冯某要得罪了。”
杨玉凤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风陵庄究竟有什么惊人的艺业。”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但听那面谷之阳厉声道:“姓冯的,你若再不把这批人撤去,本公子可要大开杀戒了。”
此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风陵庄暗中早已对他留了神,冯滔明着在对付杨玉凤,实际目标是他,冯滔所以要这样,他是拿难题给金白羽,只要谷之阳一怒伤了风陵庄的人,金白羽这位名义上的二庄主,总不能不闻不问,只要二人动上手,他就尽可坐山观虎斗了。
是以,他是怒骂由他怒骂,竟来个充耳不闻。
谷之阳见他不理不睬,心中大怒,但他亦是奸狡无比之人,深知四川杨家亦是不好惹的,自己用不着先把战火挑起,见对方没有动静,竟亦隐忍不发。
那冯滔表面对杨玉凤威迫,亦无立即出手之意,场面竟形成了僵持状态。
金白羽看在眼里,心中大是不解,他原是局外之人,乐得不加闻问。
双方相持片刻,突然一行行来了几个人,为首之人,正是四海龙君,目光四下一瞥,哈哈笑道:“这妞儿今天遇上了硬对头了。”
此人于禅院之内,遭杨玉凤之袭击,至今耿耿于怀,今见双方对峙,故意拿话来激怒她。
与他偕行的孟氏双雄,却看出了蹊跷,孟威悄悄行近他身旁道:“龙君,你看出来了么?这丫头与那小子必然已经得手,不然风陵庄不会无故开罪四川杨家。”
四海龙君对谷之阳手中锦盒看了一眼道:“这话很有道理,只是此二人并非一路,说不定杨家那丫头亦有所得。”孟威改用传音道:“龙君的意思如何?”
四海龙君亦用传音回道:“合则势强,分则力弱,咱们可以来个君子协定。”
孟威正中下怀道:“龙君既有此意,我兄弟愿附骥尾,只是力量仍嫌弱了一点。”
四海龙君摇头道:“此事不宜人多,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便可为所欲为了。”
孟威哈哈笑道:“就此一言为定。”
静立一傍的孟平,微微对金白羽一努嘴道:“此人也得防着一点。”
孟威点头会意,脚下缓缓向前移动。
而场中情势,此刻也有了变化。静立待变的谷之阳,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突地一声大喝,长剑倏举,一道强烈剌光绕身一闪。但听两声狂噑,风陵庄的高手已有二人倒地,余人纷纷后跃。
但几乎在玄衣人倒下的同时,谷之阳的长剑已然归鞘,端的出手快如电闪。
在场之人眼看他迅快辛辣的剑势,无不暗中骇然,而金白羽的心头,却如突遭千斤重锤般,咚的一跳。
冯滔眼看这情景,不得不放弃杨玉凤,赶向谷之阳那面。
杨玉凤似乎被谷之阳的突击行为,激起了豪情,就趁那批黑衣人,惊诧回顾之际,一声娇喝,打出一把蝶须金针。
这种暗器,原就歹毒异常,黑衣人又都在毫无防备之下,一阵狂吼过处,至少有四五人受了针伤,有的还不止中上一根。
风陵庄之人,原都不是善良之辈,只因古长卿别有用心,以另一种面貌显露人前,是以对属下管束极严,纵欲行恶,也在极端巧妙的掩饰下,暗中进行,故在江湖的声名极好。
此刻连连遭受突击,凶性大发,怒吼连声,一齐向杨玉凤扑去。
杨玉凤暗器发出,便知必然会激起对方围攻,早已把长剑撤在手中,群雄攻到,她也一声娇喝,迎了上去。
再说冯滔纵身跃到谷之阳身前,沉声喝道:“尊驾好毒辣的手段啊!”谷之阳仰着脸,阴恻恻的道:“你若不服气,尽可着他们齐上。”
冯滔仰面一阵狂笑道:“难道你就认为冯滔不堪承教?”
谷之阳冷冷看着他道:“本公子若让你在手下走满三招,便算我输了。”
冯滔心头一凛,知道对方绝非危言恫吓,因为太阳谷的武功,确是厉害无比,三十年前血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可是眼前情势,已如箭之在弦,不得不发,于是一反手,从腰间撤下一支文昌笔来,暗运玄功,凝神待敌。
谷之阳见他脸现紧张之色,微微一笑道:“看来你是相信本公子的话,我若杀了你,反倒显得毫无气量,我看还是等你庄主出来再下手不迟。”
此人果真是狂得很,他似乎全没把冯滔看在眼里,抬头望着四海龙君道:“你们虎视眈眈,想是看中本公子手中之物,如今本公子给他一个便宜,你们尽可与风陵庄之人一齐上。”
不容四海龙君等人答话,又对金白羽道:“金兄如果有兴,咱们不妨另决一场。”
金白羽冷漠的一笑,没有答腔,他知谷之阳的用意,乃是唯恐金白羽以风陵庄二庄主的身分出手干预,可是金白羽并不想参与这件事。
四海龙君何等高傲之人,谷之阳指名挑战,顿时激起他的怒火,沉哼一声,举步前行。
孟威以目示意,轻轻拉他一把。
四海龙君不悦道:“这小子目无余子,若不教训教训他,那还得了!”
孟威轻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既出大言,必有实学,咱们犯不上先挡他的锐气。”
四海龙君暗自点头,竟把跨出的脚步停下。
这时最感为难的是冯滔,明知此刻出手拚搏,有害无利,但势又不能虎头蛇尾,弱了风陵庄的声名。
不过古长卿既然任他为风陵庄的总管,自然有他的长处,心念一转之下,竟强把一股怒火压下,不言不动。
谷之阳大感不耐,跨步跃下岩石,朗声笑道:“你们既都不肯先行出手,本公子可要失陪了。”
冯滔心中大急,纵身挡在他身前,沉喝道:“且慢,在敝庄主未出来之前,尊驾最好稍等一等。”
谷之阳冷冷对他一瞥道:“阁下自信有力量把我留下么?”
冯滔只觉他俊目之中,充满杀机,不禁心头一凛,硬着头皮道:“胜负的机会各半,不过我得提醒你,四下等着你的人还多得很。”
谷之阳纵声大笑道:“尊驾说得不错,也许谷某今晚得效法古人,来一次过五关斩六将呢。”
冯滔暗中凝足功力,挺笔待发,再不开言说话。
谷之阳狂笑了一阵,突地把笑容钦去,伸手缓缓移到剑柄之上。
双方正在一触即发之际,突地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高声喝道:“住手。”
风陵庄之人,一闻这喝声,纷纷把兵刃收住,退了下来,金白羽举目一看,原来竟是玉扇郎君。
玉扇郎君身落斗场,先行喝令风陵庄之人住手,复又对杨玉凤拱手道:“姑娘请勿介意,此事纯是一场误会。”
杨玉凤铁青着脸道:“风陵庄此种行为与强盗何异。”
玉扇郎君微微笑道:“在下已经说过此是一场误会,姑娘如无别事,可以请便了。”转过身来,又对谷之阳道:“庄主着兄弟传言,公子伤人之事,敝庄决不计较,因为曲在敝庄,公子也请便吧。”
谷之阳冷冷道:“这是古长卿的意思?”
王扇郎君道:“不错,敝庄主所传,在他未出禅院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之令谕,乃是对本庄之人而言,与外人无干。”
谷之阳仰面笑道:“原来如此。”
举步迳自往山下行去。
突然,四海龙君一声沉喝道:“站住。”
谷之阳对他冷冷一瞥道:“你在对谁说话?”
四海龙君哼了一声道:“不用装蒜,你手中锦盒,可是建文帝的遗物?”
谷之阳轻蔑的一笑道:“就算是吧,你打算怎样?”
四海龙君一伸手道:“拿来。”
谷之阳大笑道:“凭你这海盗头儿只怕还唬不住本公子。”
四海龙君大怒,挥手推出一掌,一股巨大暗劲,直涌了过来。
谷之阳冷冷一笑道:“说你不行就不行。”
匆的举手弹出一指,一缕指劲,直透掌风之内。
四海龙君知道这少年武功甚强,击出的掌劲,已然用了八成真力,忽觉对方指劲,犹如一支尖锥,直穿掌风之内,心中不觉一凛,急忙收掌往后一撤。
谷之阳却是神态悠闲,卓然屹立不动。
四海龙君在武林中地位极是崇高,中原各门各派,无不对他饶让三分,孰料出手便输了一招,顿时激发了潜存的一点凶戾之性,怒吼一声,挥掌再进,顷刻之间攻出了七掌。
他内力雄浑,此番含怒出手,更现威力,掌劲威力有如巨浪排空,汹涌澎湃的卷了上来。
谷之阳朗笑道:“原来你只不过是倚仗着几斤蛮力而已。”
锦衣飘飘,突入掌风之内,掌劈指弹,轻描淡写的便把七掌化解,四海龙君恁自怒吼如雷,竟没沾着他一点衣角。
孟氏双雄看在眼内,互一打暗号,双双将兵刃撒出,孟威用的是一支仙人掌,孟平却是一对软索铜锤,两下一分,已然欺身到了谷之阳的左右两侧,显然他们已存下了围攻之意。
再说杨玉凤自风陵庄之人自动撤退后,已没人再对她拦阻,照理她可以乘机离去,可是,她仗着后援快到,竟然满不在乎的姗姗向金白羽行去,嘴里却道:“你不是跌落地道中了,怎么出来的?”
金白羽微微一笑道:“在下是糊里糊涂落下,又湖里糊涂的走了出来。”
杨玉凤冷笑道:“不用骗我了,准是古长卿救了你。”
金白羽道:“姑娘怎么说都行。”
杨玉凤又道:“我问你,那幅麻姑献寿图究竟有什么奥秘?”
金白羽反问道:“你带出来了?”
杨玉凤道:“告诉你也不打紧,确实带出来了,那画的背面还有许多古篆字呢?”
金白羽点头道:“在下只觉那是一幅价值甚昂的古画,内中有什么隐秘可就不知道了。”
杨玉凤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是个不老实的人。”
金白羽微微一笑道:“要怎样才算老实?”
杨玉凤抬头对谷之阳望去,见他正与四海龙君打得难分难解,感慨地道:“这人坏死了,我真希望他死在四海龙君之手。”
金白羽面无表情的道:“可是事实上四海龙君快要败了。”
四海龙君在江湖上名声甚大,杨玉凤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落败,当下嘴唇一撤道:“我敢打赌谷之阳必败。”
金白羽不愿多费唇舌,笑了笑,竟不与她争论,杨玉凤大感不是滋味,冷笑道:“原来你是混充内行。”
金白羽默然不答,心里却在想着,玉扇郎君为何一来到便喝令住手,并任由谷之阳与杨玉凤离去?此时见四海龙君等人把谷之阳挡住,才知道玉扇郎君这种措施有二种作用,一是不愿无故结怨,再则便是要捡现成的便宜。
杨玉凤见金白羽对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大大的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她自幼在父母叔伯庇护之下长大,平日骄纵已惯,江湖上因她是四川杨家的掌珠,也处处让她三分,任事予取予求,可说没有不如意的事。
今天,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件事,赌气扭转身子,恨声道:“不用神气,总有一天叫你知道姑娘的厉害。”
金白羽望着她行去的身影,不禁莫名奇妙,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发起脾气来。
杨玉凤一肚子委屈,飞步往山不行去,突然,岩石之后,转出一位黑袍老者,对她把手一招道:“姑娘,躺下歇歇吧。”
杨玉凤只觉一阵头晕,颓然向地下倒去,黑袍老者森森一笑,蹲下身子,伸手向她怀中摸去,就在他手指堪堪要触到她的衣衫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