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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鹰细细地听了赵四娘及詹天宏的叙述,双眼眯起,吐了一口烟,淡淡地道:“夫人,你认为司马千钧或者司马城能杀得了欧阳庄主?”
赵四娘半晌才道:“司马城杀死犬子已没疑问,他再杀死拙夫有何奇怪?”
李鹰双眼一睁。“谁说司马城杀死令郎及令媳,谁人看到?只因为司马城不辞而别,便怀疑他?荒唐!”
詹天宏道:“但司马城曾经苦追少夫人不遂,他”
“也荒唐!”
赵四娘说道:“未亡人把神捕请来乃是欲把拙夫的死因找出来,不是查犬子之事。”
李鹰双眼一张,又再眯起。“昨夜夫人派人追杀司马城?”
赵四娘愕然道:“什么?司马城来了洛阳?詹总管你也不知?”
李鹰截口道:“我问你的话,还未答。”
赵四娘道:“没有这回事,敝庄根本不知司马城潜入了洛阳。”
“希望夫人说实话,这是个关键,因为假使贵庄没有追杀司马城,那证明追杀的人是另外的一伙,这其中可能隐伏了不少秘密!”
詹天宏脱口道:“什么秘密,即使有机密与故庄主及少爷之死又有何关连。”
赵四娘接口道:“对,神捕还是快点行动,早点把杀拙夫的凶手找出来。”
李鹰站了起来,沉声道:“听我说,司马城据悉没有什么仇家,即使有也大可明挑,何必拿出欧阳庄的招牌?因此,如果贵庄真的没有派人追杀司马城的话,我是认为有人在作移花接木之计,嫁祸于贵庄。”
“敝庄的确不知道司马城的踪迹,何能派人追杀之?”赵四娘接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目的我们还未知道,不过也可以先妄测一下,可能有人要挑起贵庄跟司马家的仇恨,从而引起两家的火拼,以达到他们的目的。”李鹰沉声道。
詹天宏立即问一句:“假如神捕不幸言中,但现时敝庄主及少爷已亡,司马千钧夫妇也过世了,他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们又何必再去杀一个后生小辈的司马城呢?”
“因为司马城若果不死,这个阴谋便有被揭发的一天,而这样对他们可能大大不利,所以便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詹天宏道:“但愿事实正如神捕所推测的一般。”
赵四娘接口道:“神捕打算怎样去调查?”
李鹰傲然道:“到时候我自有我的办法,不过,先说清楚,我若是替夫人把杀死欧阳壮土的凶手查出,夫人愿付多少酬金?”
“随神捕开口。”
“好的,我先把数目约略说一下,最低五万两,最多十万两,视情况而定!”
赵四娘讶道:“未亡人从未听说过神捕的收费如此昂贵!”
“欧阳庄富甲一方,此乃小数目耳,而且,假如凶手是一个集团,可就更棘手,我可得花多少人力物力,也说不定要牺牲不少属下,这数目怎能算贵?”
“好吧,便依你。”
“还有,如果我们调查的结果,证明令郎令媳是死于他人之手,这酬劳又要另算。”
赵四娘道:“如果大人能够查出另有真相,敝庄上下无不感激,神捕要求多少酬劳都没关系的。”
李鹰微微一笑。“好的,我不会乱开价,现在请夫人跟总管带我到出事现场视察一下。”
“大人。”赵四娘急不及待把李鹰引到厅后的书房。
房里的摆设已恢复了一切,詹天宏凭记忆重新把椅子推倒,然后指着地上道:“敝庄主当日便是倒卧此处。”
这是房子的中央,椅子虽然倒下,但并不很凌乱,欧阳长寿就像在猝然不防的情况下被人点中死穴而亡。
“地上没有血迹?”李鹰略思一下,问了一句。
赵四娘跟詹天宏同时道:“没有。”
李鹰指一指墙上的一把长剑:“这是欧阳庄主的兵器?”
“是。”赵四娘立即应道。
“詹总管你赶到现场时,这口剑仍挂在墙上?”
詹天宏答得很谨慎:“那时没有细心看,不过,因为不见地上有剑,敝庄主亦是两手空空,谅必这口剑没有动过。”
李鹰不觉沉思起来,他走近窗口,推开窗户,窗外是个花园,奇花异草,假山亭阁,小桥流水,都经过刻意的布置。
詹天宏又说道:“当时,窗户是打开的!”
李鹰“哦”了一声,目光白花园扫过,花园颇大,远处有堵围墙。
“围墙之外是什么地方?”
“大人,宿舍之外是一堵围墙,围墙外便不是敝庄的范围了!”詹天宏立即应他。
李鹰喃喃地道:“这样说,凶手杀人便从此逃出去唔,厨房在半夜没人,也没人注意他跑到那里不易被人发现,然后又”
詹天宏接口说道:“禀夫人,那夜在下曾下令护院紧守各处出口,因为前厅发生了少爷被杀之事之后,在下再也不敢疏忽!”
“哦?”李鹰不禁沉吟了起来“那么,令公子大喜之夜,庄内的防备便很松么?”
詹天宏低下头,涩声道:“那是少爷的大喜日子,兄弟们都兴高彩烈,防备自然较松,再说本庄雄据洛阳数十年,有谁敢轻捋虎须,所以”
李鹰忽然截口道:“贵庄在发生血案之前,有否再新招请仆人?”
“没有,本庄已六年没有招请家仆下人了!”
“令公子大喜之日,闻说筵开百多席,厨房亦够人手么?”
这次是赵四娘回答:“那是把附近的数十名有名的厨师请来作临时工的,他们在大宴之前三天上工,但每天日落之后便离开,每次离开,都有人监视!”
李鹰在椅上坐了下来,觉得没有话再问,便道:“请夫人再带我到令郎的新房处看看。”
“新房之内的一切设置,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少爷跟少奶奶赤身睡在床上,身上被刺了个透明窟窿,床板破裂了一个洞,凶手显然是藏在床底下,到了最有利的时机才猝然出手!”
詹天宏口中的最有利的时机,李鹰及赵四娘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时候。
李鹰问道:“看得出是什么武器伤的么?”
詹天宏低声道:“在下不敢冒昧细看。”当时欧阳鹏及巢小燕都是赤身露体,詹天宏自然不能细看。
赵四娘说道:“伤口很狭,是被剑所杀,而且那把剑却比平常的剑还要窄上几分!”
李鹰道:“我明日会带同几个助手再来勘察!”
赵四娘道:“大人几时来,敝庄都无限欢迎!”
司马城刚睁开眼,李鹰已回来了。他在被顾思南扶来之后,换过药说了几句话便一直昏沉沉睡到此时才醒来。
李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伤好了才说。”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更望大人替在下洗脱嫌疑,以免蒙上不白之冤!”
“我跟崔一山是多年的老友,跟令尊有数面之缘,你放心静养,过两天我有话问你。”
次日一早,李鹰带着顾思南及云飞烟再到欧阳庄。
这次他不要任何人带路,自个儿带人去书房,把门关了起来。
他首先道:“武林中能杀欧阳长寿的人,寥寥可数。因此,我始终对他的死有很大的怀疑。能杀欧阳长寿不外二种情况,一则,凶手武功绝高,在欧阳长寿不备之下把他杀死!二则,凶手跟欧阳长寿很熟,熟悉得欧得长寿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凶手才会一击即中。但以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云飞烟心中有疑,道:“叔叔既然怀疑杀人凶手是欧阳长寿的人,我们还来此处查什么?”
“因为还有一个可疑之处!”事鹰突然把那两张椅子推倒,椅子是梨木所造,沉重而又结实倒地之声甚响。
“这声音如此响亮,在半夜里怎么不会惊醒庄里的护卫?反而要在次日的早上才被丫环发觉呢?”
云飞烟与顾思南也都觉得事情十分可疑,睁大眼望着李鹰。
李鹰低声道:“这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椅子根本不是被推倒,而是有人在事后摆弄的!二是凶手是欧阳长寿的熟人,他杀人之后怕东窗事发,故意弄乱现场,转移视线!”
顾思南脱口道:“头儿,你看哪一个可能性较大?”
“第一个可能性较大。因为,那夜庄里的防备非常严密,凶手要是外人就算得手,也绝难在毫不为人所觉的情况下离开!因此,我怀疑这人要不是庄内的人,便是到此的贺客!”
云飞烟喃喃地道:“谁跟欧阳庄主有仇?”
顾思南道:“知道了就好了!”
云飞烟白了他一眼,嗔道:“难你知道么?”
“我有个怀疑,”顾思南自顾地道:“凶手杀人的目的如果是想欧阳庄跟司马庄火拼的话,杀死司马鹏已经足够,那么他冒绝险杀死欧阳长寿的目的是为什么?”
李鹰拍掌道:“小顾果然有进步,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呢!”
一顿又道:“我带你们来此,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们在这里仔细查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飞烟负责梁上,小顾负责地板,墙壁的,我负责!”
其实顾思南并非木头,他是属于大器晚成的人,每一件事都是浙渐发展,到了某个阶段,自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他听了李鹰的话,心内欢喜,立即俯在地上敲打检查起来,
过了半响,云飞烟在一根梁上发现了一根金钗,这金钗雕着一双展翅欲飞的凤凰,手工精细,栩栩如生,眼睛上,嵌着一块碧绿的翡翠玉,显得异常珍贵。
这样的一枝金钗为何会被人插在梁上呢?
云飞烟满腹狐疑,忖量不出,便飞身下梁。抬头一望,金钗的位置,很难发觉。她把金钗递给李鹰:“叔叔,这枝金钗在梁上发现,喏,插在那个位置!”
李鹰看一看金钗,也是满腹疑团。沉吟了一会才道:“飞烟,你去把赵夫人请来此处谈话,不要惊动别人!”
赵四娘看了金钗一眼,便道:“此乃小媳之物!”
“但怎会跑到梁上去?”
赵四娘无限惊异地道:“这是在梁上发现的?那天下殓时,未亡人便发现小媳平时最爱戴的金钗不见了,却遍找不获。是谁把它放在梁上?”
李鹰问道:“令媳不用你家送去的金器?”
“不,小媳说,她自小便是孤儿,是慈心师太在路上捡来的,捡来时,襁褓之中便放了这枝金钗,大概是她母亲留下的信物,所以她一直插着它!”
“原来如此,这事可真奇怪!”云飞烟脱口而言。
李鹰沉吟了一阵,道:“这根金钗,我暂且取去,日后才交回夫人,那个喜娘呢?她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
“自从那个后之后,喜娘便吓着了病,听说回乡下去了!”
“那个唤春花的丫环还在么?请夫人叫她来一下!”
“未亡人这就把她叫来!”
春花站在李鹰面前,有点惊恐!
李鹰叫赵四娘回避,然后柔声地道:“我只问你几句话,希望你的话是真实的!”
“是”春花裣任了一礼。
“你来到这里时,看见了什么?”
“婢子看见老爷倒在地上,婢子很惊,叫了两声,不见老爷回答,心想不妙,便忙跑了出去通知夫人了!”
“当时,这两张椅子是不是倒在地上的?”
春花想了一想,才道:“是,是倒在地上。”
李鹰接问了一句:“那窗子也是打开的?”
春花又点点头。
“你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婢子所说句句都是真的!”
李鹰又再柔声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以后如果想起了什么,可以直接找我,我一定替你守秘密!”
“是,婢子知道!”
“飞烟,把地址告诉她!”
一根金钗使李鹰彻夜难眠。
次日一早,便发出了信鸽把几个得力助手召来洛阳。
他不召集公孙良及萧穆,决定让顾思南在这件案子里担当重要的助手,让他逐渐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喝了盅“回魂酒”之后,李鹰精神稍振,他把金钗交给云飞烟,叫她到清音庵去找慈心师太了。
云飞烟接过金钗,便跨马出城。
清音庵离洛阳不过两百里之遥,快马之下,几日便到了。
清音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周围种植了不少青竹。竹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好似阵阵的波涛之声,听了令人有明镜倏地一清,忧愁尽去之感。
云飞烟拍了一阵门,庵门才打开,此刻,正是庵内尼姑做功课的时光,没有其他香客。门一开只听见阵阵的念经声,夹着木鱼及铜磬的声音传了出来,庄重穆而又圣洁。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师太。“施主可是来上香的!现在庵内正在做例课,请进来稍坐片刻!”
云飞烟忙道:“师父,弟子是来找慈心师太的。”
那尼姑有点惊讶,道:“敝主持出外云游已两载,施主找她何事?”
“啊?慈心师太离庵两载啦!”云飞烟大觉失望。
“施主远来,请入庵喝杯香茶!”
“请问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尼姑合什道:“贫尼贱号素心,是主持的大弟子,暂时代师主持本庵。”
“失敬失敬,如此师父跟巢小燕当然很熟了!”说着便跨进了庵。
素心献了香茶之后,道:“施主可是来问舍妹的事?”
“正是,请问小燕是不是孤儿?”
“是,贫尼曾听师父提过。贫尼入门时,师妹才三四岁哩!”
“江湖上人云,慈心师太只有一个女弟子,究竟有多少个?”
“师父法力深广,渡化无数世人脱离苦海,她老人家的弟子自然不会少。不过,师妹因为没有佛缘,所以只跟师父学武防身,庵内的人都是无拳无勇,与世无争的出家人。因此,一般人便都以为师妹是师父的唯一弟子了!”
“原来如此。”云飞烟摸出金钗,道:“师父可否认出这是令师妹之物?”
“正是,此金钗日夕插在师妹发上。唉,想不到,师妹年纪轻轻便师父她老人家果然说得不错!”
云飞烟不禁大为惊愕,急问道:“令师父如何说?”
“家师说师妹应该早婚,如果超过二十岁才结婚,会有杀身之祸,果然,不幸被言中,师妹今年正好二十一岁!”
云飞烟觉得很玄,她不很相信,但也没有驳她。“请问师父知道令师妹的生身父母否?”
“这个连家师好像也不很清楚。”
云飞烟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辞别离开。
这天,李鹰吃了晚饭,正在小厅里寻思,门房突然来报告,有个女子求见,李鹰大诧,忙吩咐他把她带人来。
来人原来是欧阳家的丫环——春花。
李鹰心头大喜,忙请她坐下。
“大人,今日特地向主母请了一天假,出城探亲,如今提前来告诉大人一件事。”
“什么事,请说!”
“老爷被杀那晚,婢子见詹总管曾经去书房找老爷,后来老爷便熄了灯”
李鹰奇怪地道:“当时你怎会看到的?听说你是专职服侍赵夫人的,还有,詹总管有发现你么?”
春花怔怔地问道:“大人,这也要紧么?”
“当然,”李鹰脸色蓦地一沉:“不说清楚,我怎知你是不是故意诬害詹总管的!”
春花一惊,结巴巴地道:“婢子没有诬害天宏”
“什么?”李鹰是何等人,听她叫得这般亲呢,厉声道:“快从实招来,你跟詹总管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春花连忙跪下,磕头道:“大人,婢子若果说了出去,请大人在主母面前代为遮瞒一下。”
李鹰道:“你且说来听听,如果不是大问题,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天詹总管跟婢子已姘上了一年多了那夜,主母心痛少爷之死,心情不好,一早便把婢子们遣散,婢子也乐得能早点休息,便去找天宏,半路上见他匆匆地走入了老爷书房。
不久,天宏又出来,老爷叫他传令护院小心巡视。他便急步去了,后来我找上天宏,他却说没空,但不一会他又去找桃花了!所以,婢子越想越气,才把真相告诉大人,他这人很凉薄,没情没义,当初说在少爷成亲后便娶婢子的,现在却又跟桃花打得火热。”
李鹰道:“你老爷知道么?”
“禀大人,老爷自己也是风流胚子,一大把年纪,还经常对婢子们毛手毛脚的,他一向都说风流不下流是人生乐事,他才不理这些呢。”
李鹰不觉沉思起来,依此看,詹天宏不会因风流的事而被欠阳长寿斥责,也不致因此而动杀机,想了一想,又问道:“詹总管在欧阳庄有多久?”
“七八年了!”春花道:“听说是老爷有-次在路上认识的,看他潦倒才请他来当总管!”
“他怎样跟你老爷认识?”
“婢子听一个护院大哥说,那次老爷碰到一群强盗,天宏他出手帮老爷把强盗赶跑的!他刚来庄内时,只是一名护院的领班,后来前任总管死后,老爷才把他提升的!”
李鹰起身道:“你先回去,有事我会再找你,还有,我这里的地址不可告诉别人!”
春花刚离开,顾思南已把欧阳长寿的为人查了出来。
欧阳长寿虽然风流,但为人还正义,他在洛阳享有颇高的声誉,在他名头震慑下,洛阳城的治安出名的好,虽然有赌有娼,但赌得光棍,当娼山都是自愿,不愿当娼的欧阳长寿也经常助她们赎身脱藉。
比对之下,欧阳长寿的一些小缺点,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鹰静静听了顾思南的报告之后,脑海翻腾,思绪活跃。
“小顾,由现在开始你要注视詹天宏的行动,有什么奇怪之事,立即报告来,一直到郎四到后才离开!”
“是,属下就去!”
顾思南刚出门,便碰到急赶回来的云飞烟,他心头一喜,道:“问到什么?”
云飞烟落索地道:“白走一趟,慈心师太两年前云游四海,至今未回。”
“快进去吧,头儿等急了。”
翌日,午时,郎四及葛根生已联袂赶来,郎四立即替代了顾思南的工作,顾思南便回到“家里”
司马城已痊愈丁,伤口也都合了口,也在此时,崔一山求李鹰代查欧阳鹏血案真相,为司马城洗脱嫌疑的信才转辗传到李鹰手上。
李鹰决定问一问司马城。
“你那夜因何会不辞而别?”
“小侄本想在宴会之后向欧阳庄主请辞的,不过他很忙,一直陪着彭大侠及崔叔叔等人,小侄回到住所,同房有个贺客问小弟有何感想,大概小弟年前追求巢小燕的事他也有所闻!”
李鹰截口问道:“巢小燕为何尔改投欧阳鹏的怀抱?”
司马城叹息一口苦笑:“这种事很难说,事实上小侄自己也不很清楚,只知她自从认识欧阳鹏之后,便逐渐与小侄疏远,大概她认为欧阳鹏比小侄好吧。”
李鹰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分手的?”
“是。”司马城道:“小侄虽不肖,但也不自妄想,心想她既然见异思迁,我又何必再去讨她欢心,所以也没再找她,加上当时家父伤患复发,早年中了塞外飞魔的三毒掌余毒未清,到了晚年气力衰退烤逐渐发作,病发时全身无力,痛得如钢针刺骨,我爹爹那般好汉也挺不住!”
他顿了一顿复道:“小侄在此情况之下,自得尽子之孝,侍候汤药于榻前,所以便跟小燕断绝了来往。”
李鹰道:“说下去!”
“那个贺客问起小侄有何感想,小侄自然十分难堪,而且又有不少人冷嘲热讽,小侄忍不住便漏夜离开。”
“你在什么地方离开的?”
司马城脸上一红。“逾墙出去。”
“那些青年你可有认识的么?”
司马城摇摇头。
“你那夜遭人围杀,我问过欧阳庄,他们说并不知道你来洛阳亦否认派人去追杀你。”
“但他们明明自称是欧阳庄的人,还要把小侄缚去见他们夫人。”
李鹰叹道:“世界上很多事都不像表面那般简单,这件案子也可能如此,说不定还是异常繁复的,我且问你一句,欧阳长寿之死跟欧阳鹏之死,这两者有没有关连,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司马城脱口道:“当然是啦。”
“我却认为未必,因为杀人的目的似乎有矛盾,杀欧阳鹏是为了促发欧阳庄跟司马庄火拼,但杀欧阳长寿又是为了什么?”
顾思南在旁突然接口道:“或者杀欧阳鹏只是为了扰乱欧阳长寿的心神,像欧阳长寿这种人在正常的情况下,岂是轻易杀得了的?”
李鹰心头一动,目光露出赞许之色:“如果如此,两者的杀人动机便能够吻合了!但杀死他们父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司马城突然想起那天八个大汉在饭馆内的谈话,他立即把话转述了出来。
李鹰目光大盛:“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人大概是一个什么秘密组织,听他们的语气,可能是志在洛阳这块肥肉,看来是个黑道的组织,欧阳长寿的存在,使他们无从发展,所以只得把他杀掉!”
他突然云对云飞烟道:“飞烟明日去衙门一下,问一问本地有些什么帮会,小顾这根金钗可能是此案的一个关键,希望你能在十天之内把这关键找出来。”
司马城却向云飞烟讨了些易容药物,他悄悄的出走,打算回郑州看看崔一山。事情的发展颇令李鹰担优。
衙门说本地绝无什么帮派组织的设立。
顾思南每天对着那根金钗,看不出也想不出丝毫的特别。
李鹰几乎忍不住要把萧穆召来,在他心中萧穆的份量要比顾思南重得多。
不过,他终于打消这主意,决意再待待几天才决定下一步怎样走。
破案有时根本不能单凭主观努力便能达到目的,往往需要时间,因为时间一长,凶手便会不自觉的露出破绽。
现在李鹰就在等待凶手露出破绽。辰时刚过,洛阳知州派人下了张请帖,请李鹰去赴一个宴会。
这宴会是为洛阳判官的荣休而设的,这个李通判的官虽小,但跟李鹰是同宗,又有点交情,李鹰不好推却便单身赴会。
李鹰刚离开一顿饭时间,郎四便派人通知,说詹天宏已辞离欧阳庄的总管之职,如今已离开欧阳庄正要出城。
顾思南抛下金钗,一边取兵器,一边派人通知李鹰,便跟飞烟急急赶去。
他俩不知詹天宏白何方山城,于是顾思南向东城门赶去,而云飞烟却往西城门而去。
出了东门城不及半时顾思南便听见一座小树林中传出郎四的呼喝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
他一急,展开身法穿林而人,果然郎四正与詹天宏扑斗,詹天宏的剑使得又怪又密,郎四一把钢刀上下飞舞苦苦支撑。
顾思南拔刀而起,喝道:“郎兄不必惊慌,待小弟来收拾他。”
詹天宏吃了一惊,急刺一剑,回身便走。
顾思南却已把他拦住。
“詹总管走得何太匆匆,做贼心虚啦?”
“胡说,詹某做了哈歹事要心虚。”
“如此请詹总管跟在下回去一趟,如何?敝上正想见见你。”
“放屁!詹某为何要跟你回去,詹某又没犯法,李神鹰凭什么找我?”
顾思南抚刀道:“看来在下只好以此把詹总管暂时留在洛阳了?”
“好狂!凭你这小子,也能留得下詹爷?”
“试试便知道在下到底是不是狂?”刀一挽,沉声道:“得罪了!”向对方胸口劈了一声,这一刀虽然有点狂,却使得堂堂正正,颇有大将之风。
詹天宏脚踩七星,偏身让过,手腕一抖,剑尖斜刺顾思南的喉头。
顾思南脚步不移,回刀一挡,跟着一翻腕,刀刃沿着剑脊向詹天宏的手臂上削去。
这一刀变快迅速奇诡,兼且毫无先兆,詹天宏吃了·;一惊,再不敢小视他。
他长剑打了个圈,反绞顾思南小臂,顾思南赞了声好,手一挥,再踏上一步,乌金刀曳起一溜光芒疾劈詹天宏胸膛,一式未老,新招又生,刀尖忽地在詹天宏脸上一晃,跟着斜刺他左肩。
詹天宏大吃一惊,飞身急退三步,剑一圈封住刀势,一招“大漠孤烟”直疾点顾思南胸口。
顾思南不耐久战,突然跃起,一刀兵风凌空劈下,气势吓人,如猛虎下山!
詹天宏横剑一起架“当”一声巨响,手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不过詹天宏也绝非庸手,这只是他料敌不足而已。他压下翻腾的气血,长剑由另一个方向自上向上一撩,划向顾思南小腹。
这一招异常毒辣,顾思南人在半空,兼且长刀已架架不及,形势登时互易。
好个顾思南,临急不乱,右脚突然下沉,踢在剑脊上,长剑登时飞开,他自己亦势尽跌落地上。
詹天宏杀红了眼,未待顾思南立足稍定,迅即扑前,一口剑眨之间便刺了十七剑。
顾思南沉着应战,詹天宏十七剑一过,顾思南立即趁他旧招已老新招未生之时一刀自他剑中突破,刀尖疾刺他面门。
詹天宏沉腰缩肩让过,顾思南手腕一沉,改刺为砍,刀刃对着他头颅斩下。
这一招变生肘腋,詹天宏魂飞魄散,伏地滚开,跟着弹起,拔足而逃。
此刻,他已没了斗志,只希望能逃过顾思南追击。
顾思南急喝道:“郎兄快截住他!”自己亦随即追上前去。
郎四的外号叫“飞鹞”别的功夫虽还未到家,但轻功却颇有造诣,他自斜方兜截詹天宏。
詹天宏见顾思南穷追不舍,突然心生一计,随手扳住一棵树的横枝,待得顾思南追贴,他倏地放手,横枝像离弦之箭向顾思南面前扫去。
顾思南大怒,刀一挥,树枝立断,可是詹天宏又把距离拉开。
郎四因为兜了一个圈围上去,路途自然稍长,因此也未能及时把詹天宏截住。
他俯身拾起几块石头,把手一扬,喝道:“看镖!”三块小石头立即望詹天宏后脑及后背飞去了。
詹天宏一侧身,身法去势仍然不停,眼看距离越来越远,顾思南大急,他脑灵光一闪,学着詹天宏左手扳住一条横枝,一拉一放,身子便像流矢的射出。
这方法颇为有效,詹天宏在郎四石头的不停袭击下,去势毕竟有些影响,顾思南三拉三放之后下,经已追近,再来一次,顾思南御刀刺击詹天宏后心,他实在怕在这种情况杀死了詹天宏,正想出口提醒对方,詹天宏已有所觉,身子斜身躲避。
顾思南猛吸一口气,身子在空中一个盘旋,乌金刀横扫,詹天宏忙不迭再退,一退之后才大吃一惊,背后已贴上树杆。
顾思南脚尖在地上一点,燕子三抄水,手一扬,刀势更盛,离詹天宏尚有三四尺之远,杀气经已盈身。
詹天宏背贴树杆凌霄冲起,他快,顾思南也不慢,御刀飞起急追!
詹天宏心头大急,真气不禁一浊,身子下沉,脚尖点向一条横枝。
顾思南刀一挥“喀嗤”一声,把横枝劈断,身子跟着斜飞。
詹天宏足下踏空,下势更疾,半空黑影一闪,詹天宏眼一花,却被埋伏在旁的郎四,凌空一脚踢飞。
这一脚异常沉重,詹天宏禁不住发了一声惊呼,长剑也脱手飞落。
他着地时异常狼狈,站立不稳跌倒地上,顾思南的刀刃立即对着他的脖子。
“对不起,请詹总管跟在下回洛阳一趟!”
詹天宏的事大出李鹰的意料,但听了这个消息后便急着回去看看,可是心头一动,却又改变了主意。
李鹰回到窝里时,已是戌时,顾思南立即解了詹天宏及上肢麻穴。
詹天宏脱口道:“你凭什么把詹某抓来这里?”
李鹰双眼一睁,目光锋利如刃瞪在他面上,足足有半盏茶时光,詹天宏心神逐渐慌乱,低声道:“你们有证据么?”
李鹰坐在椅上,手一伸,郎四立即把旱烟点上,又替他敲打火石,点燃烟丝。
李鹰一口气抽了二锅,如刀般锋利的目光透过烟雾射出。
“你们没有证据怎能随便抓人?”詹天宏喃喃地道。
李鹰冷冷地说道:“他们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詹天宏说完又沉重地点点头。
“我不过是叫他们请你来坐坐,是请不是抓,要是抓的话,你能这样舒服?”
“詹某此刻双脚还被点了麻穴,这还叫舒服?”
“这是因为你作贼心虚,不老实,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詹天宏没吭声。半晌又翻翻覆覆地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李鹰蓦地厉声喝道:“快说,你为什么要杀死欧阳长寿!”
詹天宏突然语气平静地道:“谁说詹某杀死庄主?庄主的武功,詹某不及他一半,杀得了他么?”
“也说不得!”李鹰脸色一沉“他当你是心腹没有防备,所以被你所乘。”
“笑话!”詹天宏冷冷地道:“既然庄主当我是心腹,詹某又有什么理由杀他?难道詹某杀死他便能当上欧阳庄的庄主么?”
“你杀死他不一定想当欧阳庄的庄主,而为一个帮会而杀他,杀死了欧阳长寿,洛阳便是那帮会的天下了!”
“詹某在洛阳整整七年,却未听过洛阳有什么帮会!你既然说得这么肯定,请问那帮会是什么名堂,又有些什么人?”
李鹰不禁语塞。
事实上他这些话只是恫吓之词,希望能误打误中,因为他觉得詹天宏在这个时候突然辞离欧阳庄的总管职位,实在令人思陡。
可是,李鹰为什么不说詹天宏杀死欧阳鹏?那是因为詹天宏耶晚他一直陪在欧阳长寿的身边他自然无法分身跑去内宅杀人。
半晌,李鹰才道:“你为什么要辞离总管之职?”
“詹某在欧阳庄已有七年,若非在庄主知遇之恩早已离去,呢在庄主既然死了,而詹某身边也有了点钱,自然想离开了!”
“打算去哪里?”
詹天宏怒道:“詹某想去哪里也要李大人批准?詹某是想回乡扫墓,因为再半个月后便是重阳了,怎样?李大人,批准么?”
李鹰突然道:“大人此刻喝醉了,过两天才再批审!你先去垂一觉吧。”
顾思南及郎四立即把他架走。
詹天宏住了三天,不但探不出什么来,而且,詹天宏的态度反而越来越自然,语气也越来越硬,毫无破绽可寻。
李鹰不禁有点气馁,他心想再过三天,假如没有头绪便把詹天宏放了。
司马城这趟扮成一个游历求知的书生,骑着一匹小马,慢慢踱去郑州,靠着云飞烟的神妙易容药,到了郑州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思疑。
入了城已是掌灯时分,司马城在一家小饭馆吃了晚饭,又把马匹寄养在一家客栈,这才举步去崔家。
崔家座落在闹市,司马城来过不下十数次,他像识途老马,几乎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这里附近平日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今日却显得异常暗淡,不断传来阵阵的狗吠声,司马城突然有了种感觉,好似走在郊野上。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双眼,环视一下周围,身子立即藉着柱子及遮挡物的掩护向崔家奔去。
崔家大门紧闭,门外没有门房,围墙里一片寂静,司马城突然生了一种不祥之感。
他迅速解下外衣,露出一身藏青色的劲服,一个箭步窜前,左掌在墙上轻轻一按,身子立即翻过墙头。双脚点地几乎无声,
司马城迅即藏身于一棵大树之后,双目炯炯在黑暗中注视。
夜风吹来,花树婆娑,枝叶沙沙乱响,司马城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他已能肯定,崔家在近日一定发生了一件大变故,热血登时沸腾,顾不得自身的安危,穿过庭院向内堂窜去。
他左足刚踏上石阶,猛觉后背生风,他早已全神戒备,立时偏身一闪,同时右腿飞蹬,他反应不能谓不快,可是偷袭之人比他更快。
白光一闪,那人长剑一闪圈,飞切他的大腿!
司马城右脚连忙一沉一收,左拳捣,那人面庞刚在檐下,星光照不到他的面,司马城急喝道:“谁敢在此行凶!”
那人不答话,长剑一指,剑尖直刺司马城拳头,这一剑来得颇快,司马城大吃一惊,立刻沉腕,食中两指竖起,反弹剑脊。
不料那人的剑法十分率妙,剑尖一抖,改了个方向,斜刺司马城面门,他剑长,司马城不虞及此,登时陷于绝境。
蓦地大喝一声:“贼子,我跟你拼了!”右拳运起百步神拳心法,泛起一圈拳影,拳风自拳影穿出,直击那人胸膛。
那人若不收剑固然可以把司马城刺杀,但亦要被司马城的拳风撞伤。
司马城刹那觉得脸上生凉,闭起以眼,心道:“吾命休矣!”
那人突地跳开,咦了一声:“你是谁,怎能使百步神拳!”
司马城双眼一睁,怒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就是司马城,贼子,你是谁?”
“啊!原来是城贤侄,几乎大水冲倒龙王庙!”
司马城也认出他的声音:“你是崔叔叔!”
崔一山苦笑道:“正是老朽!”
“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贤侄且进来,此事一言难尽!”
司马城心头一寒,急声问道:“婶婶呢?”
崔一山默然,良久才悲啸一声充满无限的苍凉、悲切。
崔家的变故,是发生在三日之前。
那天半夜突然涌人了无数黑衣蒙面人,他们见人便杀,绝不留情,崔一山刚好到他一个堂兄弟处饮宴,听报赶来后,已是满家尸体,不忍卒睹。
崔一山草草安葬了家人,便一直躲在暗处,他深知凶手其实是冲着他而来的,家人的遇难只是因他一人而已。
昨夜果然又来了二三十个黑衣蒙面人,崔一山经过无数大风浪,眼看来人个个一身本领,生怕寡不敌众,便隐伏不出。
那群黑衣蒙面人亦找不到他。
崔一山仍不心息,照样伏在暗处,只要敌人落单,他便扑出格杀,以泻心头之恨。
今夜果然只有一人人来,不料来人却是司马城。
司马城听了崔一山的话后,急问道:“崔叔叔知道贼子是何方神圣么?”
崔一山摇摇头,道:
“只听那伙人叫为首的那个高瘦汉子为四号!”
“四号?”司马城脱口叫了一声,心头一动,想起在洛阳饭馆听到那个姓易的不也是以号数称呼他的同伴?
“小侄知道了一点,我们立即赶回去洛阳,也许李前辈能知道!”
房里,一灯如豆。
顾思南的双眼没有一刻离开过那枝凤凰金钗。
这几天,只要他一闭上双眼,脑中便出现凤凰金钗的影子。
“金钗有什么异样?有什么特别?”他心中不停地推敲。
除了手工比较精细,凤凰比别的较大一点这外,可说完全没有异样。
可是这两点根本不能算是异常,有钱人的金器,自然较大,也要求精致,这倒也平常。
明天就是第十天,李鹰给他的限期便到了,要是他不能在此有所突破,将来重要的任务将永远没有他的份儿。
此刻,他又想起李鹰的话:“巢小燕这枝钗会跑到欧阳长寿书房里的梁上,证明这其中一定有个秘密,这亦是此案的关键,能勘破这个关键,这案子便破了大半!”
李鹰又说了另一句话:“这枝金钗一定是欧阳长寿放在梁上的,如果是杀欧阳长寿的凶手放的,那一定会放在当眼之处,否则便在杀了人之后把钗毁掉!”
房内有点闷气,顾思南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了人来,精神不禁一振。
窗外沙沙地下着雨。灯光下,雨水像千万条银丝,跟顾思南脑中的思绪交织在一起。
凉风扑面,思潮起伏,顾思南突然作了个决定。
他把灯光剔亮,然后用把小刀把凤眼上的翡翠玉挑开,一挑之下,不动,再挑,仍然不动。
顾思南是李鹰手下的开锁及木工机关大师,刀尖没能挑开翡翠玉使他心头一动,用手指轻轻旋动那两块小玉,一旋之下立动,五转之后,翡翠玉便掉下,露出一个蝇头般的小字。
顾思南就灯下一望,是个阳字。
他再旋动左边那块小玉,下面却是个欧字。
顾思南心头大震,这两个字合起来便是欧阳,欧阳没有其他含意,只能有一个解释,这是一个复姓!
打造金钗的人,要不是一个复姓欧阳的人,便是某人以此送给一个复姓欧阳的人,这人是不是欧阳长寿?
假如是欧阳长寿的话,这枝金钗又怎会变成巢小燕母亲的信物?难道她娘亲跟欧阳家有什么瓜葛?
既然是巢小燕的心爱之物又怎会无端端跑到欧阳长寿的书房之中。
顾思南的情绪激荡,双手不禁轻微地颤抖上来。他不敢稍歇,生怕思路会被打断。
这根金钗是不是欧阳长寿给巢小燕的娘亲?如果是,欧阳鹏跟巢小燕,岂非是
顾思南不敢再想下去,脑际灵光一闪,心中想着口中不禁喊了出来:“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呀!”
这枝金钗根本是欧阳长寿从巢小燕的发上取去的,当时赵四娘看到儿媳猝然而死,早已六神无主,泪如泉涌,欧阳长寿的举动,她根本看不到。事后想起,还以为是仵工顺手牵羊取去的!
欧阳长寿为什么会取出这根金钗!
那是因为这枝金钗,他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他忍不住要取去看个究竟!
正想进一步思索下去,李鹰及云飞烟已闻声赶来。
云飞烟急不及待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头儿你看!”顾思南指着凤眼,这里有字!
李鹰接过来一看,脱口道:“欧阳?这是怎么回事!”
顾思南忙把自己所想说了一遍,李鹰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凤嘴上,神光倏地一现,讶道:“这张风嘴本来好像是合拢的,现在怎样会张开!”
顾思南一望果然凤嘴是张开,还露出一根细细的舌头。他一直在注视风眼上的字,忽略了其他部分,根本没有发觉这个变化。
他又从李鹰手上接过金钗,重新把风眼上的翡翠玉嵌上,当他旋上最后一个圈时,风嘴又闭上了。
云飞脱口道:“咦,这手工做得真巧妙!”
李鹰喃喃道:“风嘴张开有何作用?这其中又能没有其他的秘密?”
顾思南连忙再把翡翠玉旋下,凤嘴又再度张开,他用指头轻轻把嘴里的那根舌头拉动,一拉之下,舌头立即离开凤嘴。
舌根之后是一条细细的金丝,金丝上缚着一块小小的丝布,丝布乍眼看去好像是灰色的,其实是雪白色的,只是上面被人用墨汗写满了蝇头细字。
三个人的心都狂乱起来,知道即将有更进一步的突破,连李鹰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张开丝布,就灯读了起来:
“此女之父乃欧阳长寿,余不幸失身产下此女,恐人知道便把她置之郊野,希望有过路的善人抱她回去去抚养。
“余虽然失身于长寿,不过绝不怪他,可恨父母贪恋富贵权欲,一心要把余嫁与左侍郎之公子,婚期已近,无法把此女婴交与欧阳郎,至感遗憾,异日若有人勘破此钗秘密,请持此钗交与洛阳欧阳长寿,并求他善待余女儿。”
遗书至此为止,下面没有署名。
书上的女婴显然就是今日的巢小燕。
云飞烟看得脸色青白,惊道:“如此,欧阳鹏跟巢小燕岂非兄妹?他们却已经洞房”
李鹰同样心头大震,此乃人间一大悲剧,父亲之风流,惹来兄妹乱伦!
大概这也是风流的报应!
云飞烟突然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看,这不是活报应!”说罢飘了顾思南一眼。顾思南正好转脸过来,她粉脸不禁倏地一红。
房子里的气氛陡地沉重起来,悄没声息。
良久,李鹰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欧阳长寿不是被人杀死的,他是自杀的!因为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而自杀的!”
顿了一顿,接道:“尽管欧阳鹏及巢小燕都已死了,但他们死前经已洞过房,七十多岁的欧阳长寿,能经过此番连续的沉重打击?他不敢把真相告诉别人,所以,临自杀前,自己布下现场有经过打斗的迹像——放倒椅子,造成凌乱的感觉!
“可惜,他依然露出不少破绽,他一生都生活在安乐之中,一切享乐好似天生而来。根本用不着他去花心思使谋略便能得到一切,所以他虽然想出制造假象的方法,却显得十分幼稚!”
顾思南问道:“那么他为什么又留下金钗,让人知道真相?”
“他把金钗放在梁上不眼之处,以为别人在发现这根金钗之时赵四娘已死了,甚至连欧阳庄亦已垮了!”
云飞烟嘘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此案内情如此复杂!”
顾思南却心头一松,道:“此案终于勘破了!”
李鹰把金钗恢复原状,道:“明早我去欧阳庄,把真相告诉赵四娘,你们把詹天宏放了,向他陪几句罪!现在你们去休息吧!”
顾思南突然觉得疲乏及睡神同时袭上身来,和衣躺下。
窗外的雨突然停了。
秋天的雨水本来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