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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雪峰山已远远在望。
端木盛为他们两人洗易容药水,恢复本来的面目。
到了青竹山庄外,端木盛及朱阿三便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只紫超一人入庄。
紫超睹景思人,心头一片惆怅,低头急步而行。
庄门是以二丛挺拔的青竹为柱,上面有几条竹枝横生交错而过,形成一个拱门式的入口。
穿过竹门,紫超便觉得气氛有异寻常,远处的庄丁都是疾步而行,看到他也没有人上前招呼他。
紫超心头暗暗纳闷,脚步更紧,再转过一丛青竹,便见到楚管家疾走而过,他忙呼叫:“楚管家!”
楚管家回头一望,脸上现出十分诧异的神色。“亲家这么快便接到消息?”
紫超一怔,脱口道:“老朽接到什么消息?”
楚管家看了他一眼,喟然道:“如此说来亲家是刚巧路过了?”
“是。”紫超急问:“雄儿呢?他又出去了?”
楚管家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凉地道:“原来亲家真的还不知道!少庄主昨日让人杀死了!”
这话如同晴天响了个霹雳,半晌,紫超才说道:“什么?楚管家你说的是哪个少庄主被人杀死?”
楚管家又叹了一口气。“当然是二少庄主啦,大少庄主已死去多年了,难道亲家给忘记了是吗?”
紫超急道:“人呢?老庄主呢?”
“在大厅上,待老奴带你去!”
“有劳。”紫超只觉得脑袋如同一团乱草,又似一片空白,没有镇定下来。
“青竹山庄秀甲天下”那块大匾下,挂了两盏纸灯笼,在萧瑟的秋风中飘摇,大厅中灵堂之旁,一个高瘦的老者负手望墙,虽然没有动作,但自身上发出来的落寞及悲愁使人心头沉重,这人便是青竹山庄的老庄主“一刀震南天”熊震南了!
“亲家!”紫超轻咳了一声。
楚管家也轻叫了一声“老爷!”
熊震南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微微闪动,涩声道:“亲家你来了?唉——亲家不远千里而来,这份情义老朽五内俱铭,请坐。楚凌,你去煮一壶茶来!”
紫超又咳了一声:“亲家,咳咳,雄儿他怎样了?”
熊震南脸色苍白憔悴,无力地道:“躺在那边,尚未入柩!”说罢手指向左一指。
这座厅堂中原来还有两个厅房,紫超自然知道,便把左首那房子的木门推开,目光一落。只见榻上躺着一人,白布蒙脸,桌上放着二个点着白烛的灯台。
紫超心头沉重,颤着手把白布拿开,这人不是熊雄又是何人,只见他脸上左颊下有两道剑痕右颊一块皮肉也不见了,紫超心头一颤,不觉落下了几滴英雄泪。
只两个月时间,先是爱女悬梁自尽,再而是女婿被害,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他把白布重新蒙上,然后走出厅中,却不见熊震南,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忽,便见熊震南走了过来,涩声道:“刚才一个法师来商量雄儿的后事,老朽跟他谈了几句,倒叫亲家久候了!”
“不妨,法师去了没有?”
“尚未,亲家要见他?”
“不是,老朽是次是与两位小友路过,顺道探访亲家,他们
还在外面等候。”
“如此,待老朽派人接他们入庄。”
“不必麻烦贵属,老朽亲走一趟!”
“如此有劳亲家了!”熊震南声音一沉“亲家,有关玉霜的事,老朽也十分难过外人的风言风语老朽绝不会放在心上,也仍当她是熊家媳妇,亲家不要咳咳,如今雄儿也死了,他们两口子在泉下仍然夫唱妇随,却留下我们两个老的孤苦零丁的,唉——”
紫超也无限感慨地道:“望亲家不要过份伤心,坏了身子反倒不好!”“亲家也应如此!”
紫超出了庄把端木盛找着了。
端木盛听了这个消息,一腔希望顿时化为乌有,不过他仍然不心息地道:“熊雄被人杀死是一件事,他涉嫌杀死玉霜,又是另一件事!”
紫超道:“无论如何你既来了,当然于礼也得人去拜见熊震南一下!不过唉,老朽看盛儿你也不必老是念着这件事了,老朽也都看开了,你又何必去自寻麻烦?”
端木盛淡淡地道:“姑丈看得开,但晚辈做事却有一个原则,除非不管,否则非达目的不肯罢休!”
“不过,你不可在亲家面前失礼!”
“这个晚辈自然省得!”端木盛回头对朱阿三道:“阿三等下你亦不可胡乱开口!”
“大哥叫阿三不说,阿三便绝不开口就是!”端木盛一笑,便拉着他随紫超入庄。
到了大厅,茶几上已放着几杯茶,轻烟袅袅,灵堂上也插了好几柱香烛,大厅中弥漫一片烟雾。
熊震南背对大厅,他听见脚步声便缓缓转过身来。
端木盛忙道:“晚辈端木盛拜见熊老前辈!”
熊震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请起。风闻沈神捕手底下很有些人材,今日一见传闻果没失实!”
“谢前辈谬奖,晚辈愧不敢当,阿三,你还不快拜见熊老前辈?”
朱阿三果然十分听话,收起平日的野性子,恭恭敬敬地向熊震南行了一礼。
熊震南目光一盛,把他扶住“老朽听独孤老儿说他生只收了一个徒弟,但看来贤侄子倒不错!”
朱阿三羞涩一笑。
熊震南又道:“令师近来可好?他上次来舍下时,适逢老朽远游未归,令他白走一趟,待此闲事了,老朽便随你去找他!”
朱阿三喉头一紧,呜咽地道:“前辈再也找不到家师了!”
熊震南诧异地道:“为什么?令师去关外么?”
“不是,家师家师已于上月卅日被人杀死了!”
熊震南脸色一变,半晌才道:“什么?令师武功高强,谁能杀得死他?快告诉老朽凶手是谁,待老朽替你报仇!”
朱阿三道:“家师死得不明不白,至今还不知凶手到底是谁呢,只是知道对方是使用一柄刀的!”
“使刀?”熊震南一怔,脱口道:“天下间使刀的多如牛毛,这可难查!”
端木盛轻咳一声,道:“前辈,晚辈跟熊表妹夫多少还沾点亲戚关系,而且晚辈跟他也有一而之缘,晚辈想到灵堂上几柱香,可方便否?”
“贤侄说这句话便嫌生份了,贤侄的隆性厚意,老朽感激不尽!”
端木盛上了香,又拜了几拜,这才又道:“晚辈想瞻仰一下表妹夫的遗容”
“请进!”熊震南推开房门,端木盛随他人内。
熊震南叹了一口气,道:“自古云白头人送黑头人乃人世一大惨事,如今老朽才体会到!”说罢把白布掀开,端木盛目光随即落在熊雄脸上。
那张脸虽然多了几道刀痕,右颊也少了一小片皮肉,但粗眉大眼,一张国家形的脸庞跟熊雄一模一样,端木盛心头登时一沉。
刚才他曾假设,这可能是熊家的一个阴谋,随便找个无头尸体对外宣称熊雄已死而洗脱陷害玉霜的嫌疑,如今躺在床上的分明是熊雄,他的推测当然落空了。
“前辈,熊兄是如何被人杀死的?”
“八月十四日夜,嗯,大概是三更吧,我自外赶着回家团聚,踏月而行,三更时分已离庄不远,忽然听见一阵兵器的碰撞声,老朽连忙飞前查看,心想谁敢在青竹山庄前动武?”
熊震南吸了一口气,似是极力使心情平静。
“老朽尚未赶到现场,但闻一声惨呼声传来,老朽去势更急,到了一堆小竹林处,见地上躺着一人,正是犬子,犬子一见到老朽便叫老朽快追上去!”
他又喘了一口气,无限感慨地道:“老朽当时见犬子身上鲜血淋漓,早就慌了手脚了,听了犬子的话竟不及多思,便追了下去,只见前面两条黑影跳跃奔走如飞,手上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烁似是十分锋利的宝刀,便提气急追,那两个人发现老朽追赶他们,便分头而跑,老朽一呆之下,这才醒起犬子的伤势不知如何,连忙赶回原地,岂知犬子竟已咽了气,任凭老朽如何呼叫也不答应”
他擦了一下老泪,道:“犬子到底因何与人打斗,又因何被害,以及凶手是谁,老朽竟一概不知!唉,假如老朽当时能够镇定一点,不忙着追赶凶手,说不定犬子还能把真相告诉老朽,如今如今只能成了一件悬案!”
说罢连连叹息!
端木盛想了一会,道:“对方的轻功异常之高,照晚辈所知,前辈的武功绝不低于晚辈姑丈及独孤前辈,前辈追了多远还未能追及对方?”
“五里。”熊震南沉吟了一下“不过,老朽到现场时,他们已在三十丈外,而且再探视一下犬子,距离又更远了!”
“前辈自听到惨呼声赶到现场,时隔多久?”
“大概半盏茶功夫,也许多一点!”
“这么说这个人的轻功倒不如晚辈所想像的高超!”
“但也绝不低!因为老朽拼尽全力追了五里,也只能迫近七八丈而已,是以才没再追下去了的!”
“那两人身材如何?”
“一个是高的身材,另一个倒十分普通。”
端木盛立即陷入沉思。
熊震南道:“贤侄是否看出了什么?”
端木盛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前辈未曾跟他们交过手,否则倒可从对方的招式中看出点端倪!”
熊震南脸上不甚欢悦,淡淡地说:“假如如此,老朽也不曾至今仍毫没头绪!”心中忖道:“这不用你说!”
端木盛脸上一红,又道:“请问熊雄兄的刀法是得自家传,还是另投名师?”
熊震南眉头一掀。“熊家的人学的都是熊家的刀法!”
“但,但晚辈上次来贵庄时,跟熊雄兄生了点误会,晚辈曾经跟熊雄兄交过手,熊雄兄却使过两三招异常精妙的刀法,那几招绝非是贵家的刀法,这点晚辈绝对可以肯定!”
熊震南脸色一变,道:“真有这种事?熊家之家规有一条便是未得一家之主同意不得兼学别派武功!但贤侄之话老朽又不能不相信,看来必是那小畜牲在外头胡混时在哪里偷学来的!哼!若非他已死了,老朽还得对他动家法!”
端木盛“哦”了一声:“贵庄对这点规定很严么?”
“犯者,轻者断一掌,重者斩双臂!”
端木盛心头一凛,想不到熊家之家规竟如此严厉,忙把话岔开:“也许是晚辈看错了!”
熊震南脸色这才稍霁,道:“贤侄请到外面喝茶!”
端木盛连忙又道:“关于晚辈表妹的事”
熊震南截口道:“这件事已成过去,小夫妻闹几句口角也是有的,何必弄至咳,反正现在犬子已死,说这些话也属多余,让他们自个在九泉之下解决吧!”
端木盛本来想向熊震南要求到红花小楼观察一下,但熊震南这么一说,他倒也不好再开口了呀。
这一夜,端木盛等人自然是在青竹山庄过夜。
端木盛三番两次要夜探红花小楼,但都忍住了。
次日是大殓之期,法师做了法事,便把熊雄盖上棺,全庄上下数十人都戴孝礼送葬。
哀乐的笙管不停地响着,棺后的人群却默默地移动着。
端木盛看得出庄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十分悲伤,看来他们对青竹山庄的少庄主都有一份极深的感情,也许老庄主及少庄主都对他们不错吧!
沉默的人群走过庄门,拐北而行。
秋风忽烈,吹得风尘蔽天,气氛更形肃煞,不知谁先饮泣起来,接着便像瘟疫般迅速在沉默的人群中蔓延开来,饮泣之声此起彼落,人群不再沉默了。
端木盛目光一瞥,见丫环小青就在不远之处,他把步子加急,与她并肩而行。
小青抬头一望,睁着一双充满诧异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皮一动,两颗晶莹的泪珠便沿脸淌下,那模样另有一番美态,端木盛心神一荡,连忙把目光拿开。
人龙终于停住,棺材舁落墓穴中,堆好了土,便是竖立墓碑,笙管锣鼓又再响起,香烛金纸烟灰随风飘送,送葬的人依次上前冥拜。
落日黄昏,风吹野草动,不知是今日的秋风特别肃杀,还是什么原因,人群却觉得有一寒意。
暮色四合,烟灰未烬,林中回归的宿鸟啁啾乱叫,气氛更妖异恐怖,众人心头都是一片沉重的。
香烛金纸都已成灰烬,饮泣之声仍然未绝,呜咽的声音似乎向苍天哭诉不平。
端木盛的信心逐渐崩溃,因为熊家的亲友,甚至是下人他们脸上都是一片悲伤,这肯定是熊雄平日为人十分平易,下人们对他都有莫大的好感。
一个对待下人如此好的人,他怎会陷害自己的妻子?
人龙又再移动了,向来路游动。
去时心头沉重,走得很慢,归来之时,还是寸步难行,饮泣之声似乎更盛,郊外的山风也未能吹散。
回到青竹山庄,已是掌灯时分,这一夜,青竹山庄自然仍有法事,一干亲友也仍留在庄上。
端木盛未曾去勘察那两根大红柱子,始终不能心息。
晚饭过后,山庄一片寂静,四周虫声啾啾,夜风吹来了一片乌云,把月亮遮住,大地更形黑暗,端木盛心头一动,决定夜探红花小楼。
熊震南尚留在大厅堂里,这是最佳的时机了。端木盛假装浏览夜景的样子,沿着花园的石板小径向红花小楼走去。
疏密有致的竹丛似是忠心耿耿地黑衣卫士般守护在小楼四周。
端木盛一颗心没来由地沉重起来,他行动更形小心,刚转过一丛青竹,忽然有人影迎面而来了。
端木盛心头一跳,连忙止步。
那人沉声道:“端木捕头,敝上有事请你回去商量一件事!”
端木盛认出是楚管家的声音,忙道:“在下吃了饭出来散步一下!”
“哦?”楚凌一边带路,一边道:“端木捕头不先通知一声,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哦?会引起什么误会?”
“敝庄看似毫无防守,事实上设了很多暗岗的!便是有人通知楚某,楚某才赶来找着端木捕头的!”
端木盛心头一沉,料不到自己的行动竟一直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嚅嚅地道:“原来如此!幸而在下亦没有做过什么过份的事!”
楚管家轻轻一笑,听不出他这笑声的含意。
端木盛心头一动,急走两步,与楚管家并肩而行。“管家自小长于此,对这里一草一木当能了如指掌了!”
楚凌淡淡地道:“这个自然。”
“咳,不知令公子是否也在庄上?”
“楚某不孝,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
“哦——”端木盛便不再开口,他本希望能在他身上挖点楚六七的事来,但他既然没有儿子也不可再问了。
“端木捕头问这些做什么?”
“在下随便问问而已。嗯,管家的亲戚可曾来此探望你?”
“楚家世代为熊家之奴,没有其他亲友!”
端木盛心头又再一沉,假如楚凌的话不假,那么楚六七跟他便没有关系了。
说着已到了厅堂,楚凌道:“老爷,端木捕头已至!”
“请坐。”熊震南道:“听说沈神捕虽然神通广大,破案万千,但酬金亦十分昂贵,不知贵到什么程度?”
端木盛心头一动,脸上不动声息。“这可要看什么案件了,有些案子根本没有线索,调查起来费时失事,自然是贵一点!”
“这个当然,假如是普通的案子也不会惊动神捕了!”熊震南道:“像犬子被害这种案子大概要收多少费用?”
果然不出端木盛所料,不过他却反问一句:“庄主想聘请敝上查案?”
“正是,不知两万两银子够不够?老实说人死不能复生,假如太过昂贵老朽便觉不甚值得了何况老朽老矣,离死已不太远,现在连仅存的儿子也已唉,老朽还有什么恩怨萦怀?”
端木盛道:“假如庄主真的有心要聘请敝上破案,晚辈便斗胆替敝上答应你,前辈愿付多少都没问题!”
熊震南摸出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来,道:“我只愿付两万两,烦你代我交与贵上,这件案子能否查得水落石出,问题不大,因为毫没线索!何况我也不知道能否等到那一天!”
“前辈何出此言?”
熊震南道:“七七之期过后,老朽便决定遍游名山巨川,说不定死在某座山上至于查案的!也只不过是一种心愿而已,把凶手正法难道犬子便能复生?”
端木盛心头一沉,觉得他这一席话颇有临死遗言之味,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前辈身子壮健如中年人,岂可轻易言死?嗯,我以一年为期吧,明年中秋,我们在南昌土地庙见面,相信届时定有佳音回覆前辈!”
“贤侄这般有信心?”
“晚辈能力有限,不过,案子一交到敝上手上,相信一切难题便能迎刃而解!”端木盛满怀信心地道:“以前更加离奇的案子交到敝上手中,从未有不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熊震南缓缓点头,半晌才道:“如此老朽这个决定倒是明智的了!”目光突然望向远处,神彩闪动。
端木盛忽道:“晚辈想到令郎被杀之地看看!”
熊震南道:“好,楚凌,你明早带端木贤侄去一趟!”
三日之后,端木盛、紫超以及朱阿三便联袂离开青竹山庄了!
他们仍然易容而行。
一路上他们不断更换容貌及服饰,走时以腿代步,后来乘马而行,快了很多。
这天刚到湘赣边境的一个大镇上,端木盛眼尖忽然见到街上一个人的背影异常熟悉,他拍马急驰几步,自他人肩旁擦过,蓦然回首,那人正是风火轮,端木盛连忙勒住马缰,马匹希聿聿一阵长嘶戛然止住。
风火轮显然吃了一惊,右手按在腰上,双眼紧瞪在端木盛脸上。
端木盛忙问道:“头儿来了没有?”
风火轮一怔之下,脸上露出笑容,笑道:“原来是你,我还道是什么痨病鬼哩!咦,你为何在此,头儿接了你的信便下南昌,陈捕头说你去青竹山庄,所以头儿便赶来了,我的马蹄铁烂掉,正想找个人去换一下!”
端木盛急道:“头儿在哪里?快带我去!”
沈神通在一家客栈的房中,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旁边放了一盅茶。
房门被人推开,沈神通脸上登时升起一股愠意,但一见到是端木盛,目光倏地一亮,愠意登时不见,口中啧啧连声:“盛儿你的易容术始终学不到老夫几成!像这种蹩脚的易容只能骗骗妇孺之辈,岂能逃过行家的眼光?”
端木盛脸上一热,忙道:“属下以后必定专心苦学!”
“青竹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沈神通啜了一口茶道。
“头儿,‘金刀大侠’紫超紫老爷子以及‘铜脚神丐’的徒弟还在外面。”
“哦,请他们进来吧!”
端木盛还未出去,风火轮已先一步把紫超及朱阿三引进。
沈神通跟他们略打一下招呼,禁不住莞尔一笑。“盛儿,你的易容之技真的要重头再学不可了!三个人的肤色都是一样,也都是一副痨病鬼似的!假如样貌一般,还可骗骗人,会给别人一个错觉,这家人都是着了痨病!现在这样像什么?这个破绽大得不能再大!”
端木盛大窘,更加不敢开口,只是唯唯喏喏地应着。
事实上他平日只学武功及烹茶的功夫,论到易容之技,沈神通的手下数高天翅最精,起码已有沈神通的七成功夫。
紫超听听沈神通之话回心一想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朱阿三却不服,道:“但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引人思疑!”
“别人思疑会告诉你么?快把药膏擦掉,我看了便生气,我的另一个外号是什么?”
朱阿三说道:“我只知道沈大人有一个‘强人’的外号,难道尚有其他的吗!”
沈神通脸色一沉。“小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就算是你师父也不敢对老夫这样说话!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外号叫做‘千面神鹰’!我可以化身千万而没破绽,想当年我假扮天子,连王妃也看不出破绽!我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端木盛连忙用药水替紫超及朱阿三脸上的易容药洗掉了,沈神通才叫他把案情从头说一遍。
端木盛说得很慢很详细,由意外遇着紫玉霜说起一直至此为止,其间独孤明遇害,楚六七迫战,熊雄被杀也没遗漏。
他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才总算说完。
沈神通想了一下,道:“独孤老儿那张图画呢?”
端木盛连忙把画交给他。
沈神通仔细观看,良久才道:“假如紫玉霜的确是被人陷害的话,凶手唯一离开的途径便是由巨柱逃走!”
端木盛精神一振,道:“不但属下也有此看法,依纸上的图画看来,独孤前辈也有疑心,可惜独孤前辈已
朱阿三忽然插腔道:“大哥,我师父的事请大哥代查,阿三是个小要饭可没两万两银子请他查案!”
端木盛见他提起银子,这才记起熊震南的所托,便把银票拿出来。“这是熊老庄主请头儿查案的酬金,属下斗胆替您答应了!”
沈神通看也不看银票,把它放在几上。“原来丐帮对我竟亦有成见,我这趟便免费替你们调查这件案子!”
朱阿三知道他本事很大,连忙拜谢。
紫超却道:“沈神通也怀疑小女是被人所害?”
“有这个怀疑。正如独孤老儿所怀疑的那样,假如令媛是被人强奸以致无颜偷生的,应该在事后立即自杀,断不会等回到夫家才悬梁!回家自杀有个解释,她想熊家替她报仇,但又为何没有片言只语留下?”
沈神通自躺椅站了起来,负手踱起步来。“又假如令媛是背夫偷汉,一时后悔而自尽,则房中已有洗澡水,为何不在洗涤后再写下悔过书才上吊?中这两点已值得令人思疑了。”
端木盛忽然醒起一件事:“头儿,假如她是先让人弄死了后才把她悬挂上梁,舌头便绝不会伸出口腔之外,但玉霜她的舌头”
沈神通哈哈一笑,道:“你忘记了皇甫怀义如何设计害死傅家玉的事了么?当时家玉也是口吐红舌的,他用了什么手法你还记得么?”
端木盛:“他点了傅家玉的哑穴,双手握住她的足踝把他提起投入预先设置的绳圈,布下自尽的假象!”他说着心头急促地跳动起来,难道紫玉霜也是死于同一手法么?”
沈神通道:“其实一个人在麻穴被制之下投环舌头也是会露出来的,只有死穴被制才没有这个现象,那是因为死穴一被制住人便死了!”
紫超脱口道:“这样说来小女的确是人杀害的?但不知凶手是谁?”
沈神通含笑道:“沈某现在若已知道岂非是神仙中人?你放心,令媛的案子沈某也一并替你查办,看在你是盛儿的姑丈,也不收费用。”
紫超忙道:“一二万两银子老朽还付得起。”
“不必客气,我虽然爱金,但也不是毫没情义的人,如今既然已有人付酬劳,你那一份自不必收了!”
“哪些老朽先谢了。”
“头儿,那个楚六七的名,您可曾听过!”
沈神不答反问:“他的刀法你可曾见过?”
“从未曾见过,但肯定那是中土的武功绝非传处海外!”端木盛肯定地道。
他忽又咦了一声:“设计诱独孤前辈的那个蒙面人的剑法也是十分奇特,独孤前辈同样认为那是中土的武学之一莫非楚六七也跟那人有关系了?”
朱阿三道:“但那人是用剑,而楚六七却是用刀!”
沈神通微微一笑。“少林派固然有‘达摩剑法’亦有‘罗汉刀法’!”一顿又道:“雷儿,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天色刚黑。”
端木盛回头一看,原来房中已站满了同僚,不但夏雷、皇甫雪、高天翅等人在,连风火轮、路远、殷公正、黄柏志及冯晓年等人也都在此,这次真可是精华全出了。
皇甫雪一听沈神通之话,忙道:“头儿,饭菜已准备好了,我要叫店家送人房中还是在大堂里吃?”
“开在大堂吧!”
五天之后,端木盛带着沈神通等人赶回青竹山庄。
一到庄前,不由吃了一惊,往日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如今都已变了焦黄。
紫超大叫一声,飘身下马提气驰入庄。
端木盛反应也不慢,紧随他之后。
庄内各处早已面目全非,奔至大厅之前,两人更吃惊,厅前是一片烧焦的瓦砾焦味犹存着,吸入喉管令人十分难受。
紫超被此景象怔住了。
端木盛却向红花小楼掠去。
红花小楼已在何处?那里同样是一座废墟,端木盛不由长叹一声,不知这十日间青竹山庄又有了甚么变故,竟然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沈神通脸色沉重地驰来,他看了端木盛一眼,道:“跟我走一遍!”端木盛跟在他背后在四周走了一匝。
青竹山庄此刻竟没有一块干净土!
端木盛喃喃地道:“这场火是怎样发生的?是熊震南自己放的,还是别人放的?熊震南去了哪里?楚凌等人又去了哪里?怎地一个人都没有?”
他身子猛打了一个冷颤,又道:“莫非有人来此洗劫?把人全都杀死?”
沈神通道:“不像!假如是洗劫,怎地不见有尸体?”
沈神通抬头一望天色,道:“天还未暗,我在红花小楼原址查一查!”
端木盛精神略振,发啸把皇甫雪等人召来。
众人立即把火场上断垣败瓦移开,弄了好一阵子,众人都闻到一股恶臭,原来瓦砾中竟有不少烧焦了的尸体!
端木盛心头一沉,看来青竹山庄的人都已死绝了,只不知凶手是谁!
紫超更是脸色灰白,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沈神通却不关心这些,道:“那两根柱子在甚么地方?”
端木盛精神又再一振,道:“柱底有一块圆形的石墩,很易认!”
不一会儿石墩都找到了,原来共有四个,中间那四条柱子不通楼上,四周那四根却是与楼齐高的!
端木盛捋高衣衫把石墩移开。
石墩并没有想像中沉重,原来中间是空心的。
石墩的下面是块巨大的石板,众人又把石板撬开,下面是平整的泥土!
四个石墩都查过,石墩之下没有地道之类的设置,端木盛不由大为失望,看来要想破案更加困难了!
沈神通道:“今晚便在此过夜,盛儿你再把在青竹山庄跟熊震南及熊雄的对话转述一次!”
端木盛只好强打精神详细说了一次,他记忆力甚佳,自忖没有甚么遗漏。
四周寂静,除了端木盛的声音之外,只有夜风吹物之声了。
夜深风急,众人都有点寒意。
沈神通忽然道:“大家休息吧,明早我便到另一个地方!”
“到甚么地方?”端木盛急问一句。
“明早再说!”沈神通说罢便盘膝运功起来。
高天翅人老考虑周详,连忙把人手分成几班,轮流当值,以防有人偷袭。其他人便纷纷觅地静坐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