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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怲心中乱转,想到某个可能,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你是长平将军的孩子?!”
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安家,他能想象只有位极人臣的安太傅一家。
那个就连他的祖母也满口称赞,满心敬畏的安太傅。
“是啊,所以我正好是你惹不起的人,或许你更应该说我的亲生母亲是东郭的大长公主。”安泽清仍旧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手指却忍不住偷偷抚摸掌心。
在外出前,他阿娘教导过他,在外面千万不要用安家的名声惹事,惹出了问题,大可以搬出大长公主的名号,此名号一出,便是整个大周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阿娘的原话是:不要怕事,可以惹事,反正出了问题有你王上舅舅解决。
当然,她之所以敢轻易的说出这话,只不过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安泽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惹是生非。
一见这孩子来头竟然如此大,之前一直犹豫没能及时伸一把手的众人皆是后悔不已,一看谢怲要遭殃,立马迫不及待的上前添油加醋。
“小公子,此人之前还诬陷国寺受人贿赂。”
“没错,之前他差一点就动手教训小师傅了。”
“还有这箱银子,也是他命人推下去的。”
墙倒众人推,没人能人说安泽清颐指气使的模样,现在见他要倒台,个个都恨不得上来多踩几脚。
若是谢怲无缘无故将一箱银子推下去,并未造成任何实际损害,此时还有和解的可能。
但他竟然将歪主意达到国寺的名声上,妄想毁了整个国寺的名声,陷害他们国寺于不仁不义之中。
这种事没有人能忍,就连扫地僧听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后都差点忍不住暴起想要教训谢怲一番。
若不是身旁的清然拉住了他,恐怕整个寺庙中脾气出了名暴躁的扫地僧又要再一次接受寺规的惩戒了。
清然手死死拉着扫地僧的宽大身旁,心里止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师父的年纪都已过半百,若是这时候在接受寺规惩戒,他的形象就要在年纪轻的和尚们间败坏光了。
安泽清皱眉:“谢小侯爷,此事你还有何可辩解的?你若是说的有道理,我们当可以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事我们就要秉公办理了。”
再怎么样都是堂堂的一位侯爷,哪怕他手上并无实权,只是挂着个名声享受朝廷颁发的俸禄,只是朝廷养的一只米虫。
可看在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皇伯父的面上,安泽清都不得不容忍一两分。
啊娘说了,做人要宽宏大度,但一旦有事情涉及到自己最在乎的人时,绝对不能放纵,一定要用雷霆手段打击。
谢怲就算再愚蠢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从这个小屁孩出现的那瞬间起,整个局面都已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无论是大长公主的身份,还是位极人臣的安太傅,或者是近些年战功赫赫的长平将军,无一是他能招惹的对象。
他还在沉思,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出最好的解决方式,最好千万不要牵扯到谢家分毫。
但在他沉默的时候,他身边的随从竟然还不识趣的大着胆子叫嚣,下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我们小侯爷怀疑的也没错,谁让你们今天如此大手笔搬了上百个箱子进去,谁知道那些箱子装的是不是和这箱一样,里面都是银子!”
在随从开口的那一刹那,谢怲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事实上他也如此做了。
“闭嘴!”啪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安静如鸡。
瞧见谢怲气急败坏的表情,许多人更是在心里嘲讽谢家的人太不识趣。
知晓了安泽清的身份以后,他们如何能不知道这些银子的来历?
他的生母可是堂堂东郭国的大长公主,听说上任东郭王退位时将所有的私库都留给了大长公主,这点银子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清风一脸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朝着苍天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前两年颍州天灾,蝗虫过境,百姓食不果腹,路有饿死的,小僧记得那时候大长公主所捐献的,是今日的两倍。而今日长公主之所以出手相助,不过是见庙中的神佛们金身有损,想问神佛们重塑金身。”
没人在注意清风所说的后半段话,他们脑海中所漂浮着的全是颍州天灾。
那时候正是因为有黎礼这等出手阔绰的人,才让颍州少饿死了许多人。
朝廷甚至将捐献比较大数额银两的人名字登上了皇榜,只有出手最阔绰的那一位至今未曾知晓其名讳及身份。
却没想到那人一直活在他们的身边及周围。
东郭大长公主也是一位奇迹之人。
众人一听皆沉默不已,时至今日,颍州的惨烈一直浮现在他们脑海中,让他们生生不敢遗忘。
那是大周有史以来最悲惨的一场天灾了。
“我很早之前便听闻有一位大善人在颍州捐了千万两银子为百姓们购买粮食,只是一直不知大善人的名讳,今日倒没想到,那人竟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殿下至情至性,福泽万民,确为我辈之楷模,善人之称名副其实。”
见事态一边倒,再无扭转的可能,谢怲迅速作出决定,满脸愧疚的朝着扫地僧微微拱手:“此事是我谢怲做的不厚道,未了解事情真相便擅自作出猜测,我在这里给国寺中的僧人们谢罪。”
她说得言辞恳切,扫地僧却不吃这一套,他已活了五十多年,当然知道这些小年轻人的套路,谢炳之所以爽快道歉只不过是想暂时挽救局面罢了。
他还没蠢到极致,知道若是再纠缠下去整个谢家就要保不住了。
谁都知道此事传到京都圣上的耳中会导致什么后果,一个并无实权又无战功的侯爷府怎么可能比得上一国公主一国人臣?
所有人都等着谢怲的决定。
谢小侯爷忍不住说,气势比之前弱了十倍有余:“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清风淡笑:“若小僧没记错,之前小侯爷正因为有侯爷之位,才说出了想治我罪便治我罪,想找我麻烦就找我麻烦的话,佛家讲究有来有还。”
仗势欺人,借谁的势欺谁的人?
之前谢小侯爷借谢家代代相传的侯爷之位欺压他,今国寺仗背靠大长公主殿下回敬于他,所拼的皆为幕后之人的实力所在。
他相信,如果今天没有安泽清在这儿,谢小侯爷势必不会轻易收手。
所以别指望他能为此事而感到心中愧疚。
听见谢小侯爷仍旧不服气的话,扫地僧叹息着摇头:“我们并不是此事受害主要人员,你应该向他道歉。”
谢怲自然知道扫地僧指的是谁,可让他像一个白身低头,心里却始终憋着一口气,可惜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便只能放下心中的骄傲,憋屈的朝着清风低头。
“清风小师傅,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愿意向你道歉,还请你接受我的歉意,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谢怲险些一个白眼晕过去,他本就是一个极重面子的人,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命运低头,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不,比要了他的命更加严重。
清风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微微抬上半空,笑意盈盈的说道:“佛门中人不在意这些,施主何必客气。”
话虽如此说,可谢怲行的礼,他却毫无心理负担的受了。
清然看得心中直摇头,默默为谢小侯爷在心里点了一支蜡,他想,或许等回寺庙后,他应该在佛祖面前为谢小侯爷点一盏长生灯,免得他在师弟手上过不了几招便会咽气。
师弟还是如从前一样,绝对是个心里冒黑水的货,谁惹到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听了清风故作大度的话,又听见身边人纷纷在奉承国寺中人如何知书识礼,宽宏大度,不与人为难,不与人计较,谢怲更加忍不了,带着自己的人便想快速离开。
被扇了一巴掌的随从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安泽清小小的身子挡在谢怲面前,对他说道:“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这样走了事情残局由谁来收拾?你们必须将箱子所有的银两全部捡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谢怲憋着一口气,因着身份差距,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惹不起惹不起,只得恶声恶气的朝身旁的普通的撒气:“你们去把那些东西捡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不等仆从的动作,安泽清又阻止了他们。
他定定的望着脸色难看的谢小侯爷,分毫不在意他眼中的杀气,一字一句的提醒道:“谢小侯爷,我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此事既然因你而起,自然也要在你这儿结束,佛家讲究因果,有因有果,方为始终。”
前些日子师公才与他讲了佛家因果之说,此时更好派上用场。
谢怲不可置信,忍不住大声说道:“我可是堂堂侯爷!”怎么能去做那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