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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瞧,大嫂子的模样可比我们两个生得都好!二嫂子你看看,大嫂子这张脸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我们两个是不如的!大嫂子平日里都用什么样的胭脂呀?”三奶奶的嘴皮子依旧不闲着,扯着傅锦仪的手腕问东问西。
傅锦仪只盼着这两人赶紧出去,低头礼貌地应和一两句而已。瞧着三奶奶笑得越发热情,她无奈地拿了一盘子杏仁酥送到三奶奶手里,请三奶奶吃东西。
谁知三奶奶飞快地塞了一块,一眨眼吃完了,又说起了傅锦仪脸上的胭脂。
傅锦仪简直想扶额叹息。这嘴大就是有好处,说话快,吃东西也快
东拉西扯半晌,傅锦仪实在累得掌不住,不得不打了个呵欠做出疲倦的模样。两个弟妹瞧她累了,这才站起来道:“我们两个先出去喝酒了,大嫂子歇着吧。”
傅锦仪笑着将两人送出去,把门关上,方才长舒一口气。谁知刚松下来,竟听见门外头传来三奶奶的大嗓门:
“还真拿自个儿当长房长媳了?也不瞧瞧这是哪儿,咱们徐家可没有他们大房站脚的地儿!嗐,二嫂子,我瞧她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家里不过刚升了二品尚书,二嫂子的父亲已经做了多少年的工部尚书了!这日后啊,二嫂子还得压一压她,可别让她爬到咱们头上来了!”
三奶奶的声音本就大,这话又是丝毫不避讳的,傅锦仪和满屋子的丫鬟管事都惊得呆愣当场,如遭雷劈。
半晌,三奶奶的声音没有了,二奶奶始终没说话。
屋子里的傅锦仪半天没回过神,直到扶着她的小丫鬟七夕率先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她,她怎么能这样?这,这简直是”
“这简直是太放肆了!”孙嫂子气得脸都紫了,差点喘不过气来,扶着傅锦仪的胳膊道:“少奶奶,少奶奶!您看,这,这可怎么办啊!”
傅锦仪被她一通摇晃,方才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透过门扇朝外瞧了两眼,收回目光道:“是三弟妹”
方才那几句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是从三奶奶嘴里说出来的!
傅锦仪几乎想拍一拍自己的脑门,确认这是真的而不是在做梦!她在想,这两个弟妹为什么,为什么
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令傅锦仪感到吃惊的,不是三奶奶的大逆不道,也不是二奶奶的傲慢无礼。而是,而是这两个人竟敢在她的喜房外头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来!
平心而论,傅锦仪猜都能猜到两个弟妹对自己不会有多少恭敬,反而因为徐策和庶出弟弟们的争端,她们之间是天生的敌人。但是能当面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令人吃惊了。
名门望族里头的龌龊,向来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谁也不愿意当面撕破脸。可三奶奶胆敢这样做
这只能说明,三奶奶和二奶奶两人在徐家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更高!而徐策在徐家的位置一定很尴尬!
三奶奶这样说话,就算被人听去了,也不会有任何后果,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
显然,这是一场毫不掩饰的下马威。三奶奶和二奶奶过来瞧她,就是为了折辱她、压制她、给她个颜色瞧!
傅锦仪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倒不是怕了这两个弟妹,而是想到日后在徐家的生活,才真叫她心惊肉跳。
“三弟妹不懂礼数,咱们不必理她。”傅锦仪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宽慰一般地拍了拍孙嫂子的手,转身又坐回了床榻上。
她可没有兴趣冲出门去和对方理论。
傅锦仪神色平静无波,四周的几个丫鬟们却都吓得脸色发白。孙嫂子手指颤抖着,上来端着一碗茶递给她。
一屋子的人都鸦雀无声。傅锦仪则陷入了沉思——以后该怎么办?
作为新嫁娘,她本就身处劣势。而徐家的后宅又是这个样子,薛姨娘耀武扬威,两个庶子还心心念念地等着当世子继承家业,真正的主人国公爷和徐策之间的关系堪比仇敌。
徐策是徐家的嫡长子,她就是长房长媳,她必须要拿回属于徐策和她自己的尊严。两个庶子媳妇是绝不能爬到自己头上来的,除她们二人之外,那薛姨娘的阴狠毒辣却更是无比棘手,而最要紧的是,国公爷的态度。
在国公爷心里,他和薛姨娘、几个庶子庶女们才是一家人,徐策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外人!
傅锦仪很清楚,按着徐家这样的情况,凭着在后宅里头和薛姨娘并几个妯娌们周旋是完全没有用的。任凭你再足智多谋,只要国公爷的一句话,薛姨娘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国公爷才是一切的根源。
傅锦仪越发头痛起来。
她本就累了一整天,又心绪不宁,歪在榻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孙嫂子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了一张毯子。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要命的是这床可不平整,床下头铺满了桂圆、红枣、花生、核桃等一大堆的坚果,取其“撒帐”之意。按着习俗,在新郎官上床之前,这一堆东西是不能拿开的。
傅锦仪被咯得浑身疼。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外头宾客们的喧闹声越发消弭下去。不知到了何时,孙嫂子摇晃着她的胳膊道:“大奶奶,大奶奶!”
傅锦仪睁开眼睛,周遭的天色极为黯淡,也不知她睡了多久。
此时却看见门扇被好几个人一块儿推开了。
她赶紧扯了扯衣裳坐起来,外头的人已经跨进门槛。原来是徐策被几个庶出的弟弟簇拥着进来了。
“大哥今日好福气,弟弟们这就不陪了!”“盼了这些年,大哥总算娶亲了,来日我再来和大哥讨酒喝!”几个庶子们都喝了酒,大声地朝徐策打趣。
徐策哈哈大笑,脚步踉踉跄跄地,拱手道:“来日咱们兄弟再好生聚聚!”
一壁东倒西歪地往里闯。
傅锦仪吃惊地看着他。
有别的兄弟在眼前,傅锦仪不敢上前。徐策一人将弟弟们送出去,回来把门一关,才笑道:“他们都走了!”
徐策笑得爽利,傅锦仪心里可直打鼓。
“你,你你怎么满身酒气!不是让你别喝醉了吗!今晚可是大日子”她忍不住埋怨着,上去为他脱下酒气熏天的外衫。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喝醉了酒,可怎么好!
傅锦仪倒不怕徐策一觉睡过去不理她,她怕的是,徐策要是耍一晚上酒疯那她可真要疯了!
话未说完,自己的整个身子突地凌空而起,徐策竟一手将她捞了起来。
傅锦仪又傻了。
“干,干嘛呢!”傅锦仪吓得去推他:“你先坐着,别,别把我摔下去!”
一声轻笑从头顶响起。徐策低头看着她,却是没了方才醉醺醺的模样。他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傅锦仪的面孔,笑道:“怎地,真以为我醉了?”
傅锦仪眨了眨眼睛。
“你,你没醉?”
“他们硬要灌我,只是家里喝的这些哪里能及得上军营里的烧刀子?我又怎会入了他们的道。”徐策笑着,一手将傅锦仪捧到了床上,凑近了她的鼻尖道:“再则,今日有你在侧,我若醉了,可不是一大憾事?”
傅锦仪一张脸腾地涨红起来。
“你,你先起来!”她慌张地道:“咱们两个,总得有个章法”
可别当场就办事了啊!
徐策倒不是那等急色之人。他支起身子,将床帐一手掀起,里头的桂圆核桃撒得满地都是。他轻轻吸一口气,道:“傅锦仪,你别怕。”
这话可让傅锦仪的一张脸更红了。
徐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伸手勾了勾她的下颌道:“夫人,我都觉着自己在做梦呢。你竟真做了我的夫人了。”
傅锦仪哪里说得出话,只觉得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而身边的徐策已经爬上了床,跪在床上去解头顶床帐的金钩。傅锦仪坐着一动也不敢动,想起来出嫁前家里长辈的教导,努力了半晌才道:“夫夫君,这些让妾身来服侍吧”
徐策的手一顿,
继而回过头来瞧她。
徐策这张脸实在长得黑,不过他笑起来的时候倒是好看些。他盯着傅锦仪的脸庞,声色轻巧而好笑地道:“夫人果然贤惠。不知你要如何服侍呢?”
傅锦仪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妾身,妾身先伺候您宽衣吧。”她咬着牙道,说完就觉着自己的牙都酸了。
徐策却又大笑起来。
“好啦,别耽搁了,外头天都黑了。”徐策说着,自个儿把衬里的春衫脱下来扔在外头,身上就剩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他又伸手去解傅锦仪的衣裳,道:“夫人此前又不是没有与我同床共枕,今日应是不会怕的吧?”
傅锦仪的脸颊直抽抽。
好嘛,那一回的确是她自作孽可同床共枕跟洞房花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喂!
今日晚上她所要经历的考验,可不是俩人平躺在一块儿能完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