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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德曦的能耐真没徐策想象的那么大。
徐策这才点了头,道:“那就再等一年吧。”
却究竟没有说这次是为着什么事儿回傅家的。
傅锦仪瞧他这般态度,心里竟咚咚跳起来,想着若不是非同寻常的大事,徐策不会对自己遮掩;可若真是要紧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东宫和圣上这两位难道这天下大乱的纠葛,还能牵扯上一个二品文官家里?
真牵扯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因着傅家是徐家的姻亲对徐家没法子下手的人,转了心思对傅家下手,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儿,傅锦仪竟是出了一手的冷汗。
说话间到了傅家府门。
有亲兵先前骑着快马回来禀报了,遂傅家人都仓促地迎出来,将正中的大门开了。徐策一路领傅锦仪进府,先去松龄院拜见傅老太太。
不巧,傅老太太正在和范阳府台夫人说话——是给傅德曦谈婚事的。
傅老太太的丫鬟出来,请徐策夫妇一同进去。徐策笑道:“祖母折煞了,既然有远客小婿就不方便进去了,在外头磕头吧。”遂跪下来磕了头,并催促傅锦仪道:“你自个儿进去吧。”
徐策一个大男人,按着规矩的确是不能贸然和远方来的夫人见面;若是傅守仁请朋友喝酒他过来行礼,都是男人也无可厚非。傅锦仪是傅家的女儿,进去才不算失礼。
傅老太太忙着请徐策进去,不过是过分地高看他了。
傅锦仪只好自个儿进去了。傅老太太的气色极好,几位衣衫华贵的夫人们陪坐着,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这些人傅锦仪都是熟识的,是京城里和傅家交好的府上的主母们。唯有一位生面孔,想就是范阳知府的夫人。
傅锦仪上前见礼,众人都连忙站起来回礼——晚辈对长辈行礼是孝道,可傅锦仪这郡主和从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摆着,夫人们向她行礼又是君臣之道了。
范阳知府夫人柳氏惊愕地看着傅锦仪。她倒没料到,来一趟傅家竟还遇上了傅家那位最出息的姑奶奶、当今镇国大将军的夫人,似乎还被皇后娘娘册封了郡主的!
傅锦仪热络地上来对她问了好。柳氏受宠若惊,磕磕巴巴地应了两声。傅老太太笑道:“这些日不是忙着么,怎地回来了?”
宫里那些事儿,傅老太太不是没有耳闻。
“这些日子忙着”这话,完全是意有所指啊。
傅老太太是个不喜欢纷争的性子,对傅守仁和傅锦仪父女两人的做法,她压根就不赞同。但如今都和徐家接了亲、进了这个狼窝,想出去也不成了。
傅老太太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了。
“都是孙女不孝,多少日子没回来服侍您。”傅锦仪很是羞愧:“上一回托人送来的几件白狐皮不知祖母用着如何?若是好,就再做一件氅衣。”
傅老太太摆摆手。
“这些稀罕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你们在朝堂上劳神费力,这些微末小事儿,也不必太挂念。”傅老太太说着拉过她的手,道:“大将军那边许是有什么吩咐,预备了些得力的媳妇们给你差遣。”
傅锦仪顿时心头一酸。
自己这个祖母看似颐养天年,实则哪一日不为她这个小辈操心。徐策一回来必定是有事儿的,就没有轻松的时候,祖母记挂着他们,事事都为他们着想。
“让祖母费心了。”傅锦仪手指微微颤抖着,傅老太太笑道:“赶紧去忙吧!”
傅锦仪“哎”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才告退出去了。
她前脚出了门,身后的柳氏夫人还未缓过神来,心里头暗自咋舌:这就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派头?这样年轻,也才十五六岁吧?面上瞧着年幼,只是人家举手投足的气度像极了自己家里花重金请来的那位宫中的教养嬷嬷,那是寻常贵族家里学都学不来、只有宫中能教的。
再瞧着傅老太太波澜不惊的神色,柳氏心里头打起了鼓。
傅家这种人家真是自家能高攀的?!
傅锦仪这边刚出来,就见徐策还在外头等。
徐策似乎有些着急,脸上都带了些出来,伸手拉过她道:“方才祖母身边有管事来传话,说是安排了得力又尽忠的奴才过来了?”
傅锦仪连忙点头:“是祖母特意给你差遣用的。你,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徐策的脸色微微沉了,半晌拉了她的手道:“先寻个僻静地方说话。”
傅家是傅锦仪的娘家,松龄院又是极安全的地方,只是今日几位贵妇人来拜访傅老太太,她们带来的下人也都等在院子里,人多口杂地。徐策拉着傅锦仪一路去了后头一间偏院,让亲兵们把守了大门,这才坐下来慢慢地说了一句话:“花朝向我禀报了那日进宫的事情。徐玥有杀你之心我不奇怪,倒是花朝从地上捡的那朵蔷薇花”
傅锦仪心里一提。
“是香露的事儿?”
“我手底下有个高人,会验看。”徐策低了声色:“虽然没瞧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来源哪里,却有了别的发现。”
傅锦仪的身子又冷起来。
能让徐策交口称赞为“高人”的,必定不同凡响、本领通天。连这样的人都不能辨认这毒药的来源?
她本以为徐玥一个名门贵女,拿些稀罕的东西谋害人命是有的,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这般高深。若是自己那日真中了套,怕是翻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出能救命的人!
“那你们有什么发现?”她口干舌燥地问道。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毒。”徐策说出了一句让她差点晕过去的话。
“见,见过?!!”傅锦仪大惊失色:“是谁要谋害你?你,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徐策一摊手:“中毒的又不是我!是另外的人我只是得了消息而已!不过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遣了好些心腹去打听这种毒药,这个过程中才发现这药的厉害越是找不出结果,我越是心惊,就又请了更多的人去办这件事。还没理出头绪,倒是从你这边有了发现。”
傅锦仪都快听傻了。
“那人是谁?”
徐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人说来还是你的至亲几月前从傅家查出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提心吊胆。他就是你五弟,傅德明。”
傅锦仪浑身的血都冷了。
“你说什么?这事儿出在傅家?!”她总算明白了徐策今日为何要走这一趟:“而且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儿?傅德明犯了错后一直被父亲关在我从前住过的北院,想要毒害他,那必定就要潜入傅家啊!天啊,那除了他,旁人又如何?我的祖母,父亲,两个婶娘,还有傅德曦”
她不关心傅德明的死活,但傅家其他的人,都是她的至亲啊!投毒的凶手有能耐害了傅德明,傅家宅子里所有的人岂不都是他的鱼肉?!
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海水一般将她包围了。
徐策连忙一手搂住她颤抖的肩膀。
“别怕,有我在这儿,谁能害你们?”徐策沉声道:“我本也担心这些,遂让我手底下的人把守傅家,并借了你给娘家送东西的时机进去瞧你祖母和父亲,还诊过脉,都没有任何问题。唯有傅德明他中毒太深,如今已经病入膏肓。”
傅锦仪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没事没事就好!
“事发之后,我想过将傅德明挪出去,但最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连毒物的来源都不清楚,更遑论解毒,我只怕我这一动作,惹得对方起疑,怕是会有更大的祸患。”徐策解释道:“如今傅德明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傅锦仪霍地站起来。
“我同你一块儿去看。”她定定道:“那朵蔷薇花儿呢?”
***
“这就是你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徐策定定站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小院前。这院子后头连着柴房和下人的厢房,院墙上早斑驳发霉,正屋里头的窗户都是破了后补的。
傅锦仪也好些年没来这儿了。
“这我从前住的时候比这好些,我记得那时候的房檐都是全的,如今塌了好些瓦。”傅锦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就像徐策不愿意提起他幼年时住过的地窖一样,谁都不愿意在重要的人面前谈论自己狼狈的过去。
好在徐策对她的经历能够感同身受,草草问了一句,就没有多余的话了。
傅锦仪率先跨进了小院。
院子里等着的几个仆妇跪地朝她行礼。傅锦仪看她们几个均是身量瘦长、手上骨节分明,就知道这些人和花朝是一样的。
她恍惚想起来,几月前徐策说是傅家放了一批年迈的老仆出去荣养,缺了人手,想要在外头买。徐策提起他手底下正好有些出身贫寒的士卒,家中穷苦养不活孩子,想给妻女找一份营生,就举荐来傅家。
原来是为着这个目的。
傅锦仪有些五味杂陈。是该夸徐策心思缜密呢?还是该埋怨他竟然还有事儿瞒着自己?
虽然是为着自己好,可心里还是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