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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我只想自保
马车上。
两人相对而坐，巫盈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因身上背负太多，也算不得清白，于是在面对李清这样月白风清的人物时，尤其觉得自己晦暗蒙昧。
李清并未着急说话，抬手给她沏茶，似是看出她的紧张，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有些像李宁润。
但不知是不是巫盈对反派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笑意，李宁润做起来她常觉油腻虚伪，李清做起来她则真受对方情绪所感染，安心许多。
可惜虽然是男主一派的，但男主在前期都是以“苟”为主，对上定安侯、卢首辅都得避其锋芒，更别说对上反派了。
她现在是铁定得罪了定安侯，要想活命，必须依附反派不可，况且原主本身也是反派的一个小细作。
“今天八月初一，本来是修竹堂诸多学子入书院读书的日子，没想到竟遇到此事，幸得陆贾贾奋力保护，无人伤亡。”
“那就好。”
巫盈点点头，谢星罗等学子都是各自家族的希望，也是她一个个招回来的，交情各有深浅，哪个伤了死了她心里都不好过。
李清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巫盈姑娘为什么不伤心？”
“你不是说没人伤亡吗，我为什么要伤心？”巫盈也奇怪的反问道。
“陆贾贾他……”李清欲言又止，大概是怕提起她的伤心事。
哦，对了。
陆贾贾“死”了。
巫盈立刻做出悲伤的表情，黯然的说道：“逝者已逝，不必再提了。”
“好吧。”
李清略过这个话题，忽而叹了口气，说道：“我需告诉巫盈姑娘一件事情，分科取士这一想法在朝堂上大受抨击，只在仁亲王府施行尚可，若要推广至各州县，恐怕难于上青天。”
“哦。”
巫盈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清有些不可思议，问道：“这一想法可是姑娘提出的，现在难以推行，姑娘不觉得伤心吗？我可是感到了锥心之痛的。”
呃。
理想主义者的气息好浓郁啊。
巫盈喝了口茶，内心有了些许安全感，李清或许不够圆润成熟，才会因为科举制不能推行感到痛苦，但至少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害人，总归是可信任的。
她看了李清一眼，试探性的说了句实话：“可一旦分科取士推行下去，世家贵族也会感到锥心之痛的。”
天下英雄入吾觳。
这对于皇帝来说当然好，中央集权，唯我独尊，什么传承百年千年的世家大族，你们都是渣渣。
可对于世家来说那是不友好到了极点。
通过荫庇制，我儿子能直接靠我的关系入仕，继承我的位置，老子是什么官，儿子还是什么官，家族世代传承下去，钱权富贵就保住了。
结果现在我的儿子还得考试，还得和平头百姓的儿子一起竞争，一起考一张试卷？
在阶级分明的古代，高贵的上层人士，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不然现在也不会中正制也没完全推行下去，还得和荫庇制并行用。
如果皇帝铁血手腕，改革之心坚决，而且大权在握，谁不同意就干谁，还不会翻车，那当然可以大力推行科举制，毕竟即便是考同一张试卷，谈笑皆鸿儒的世家公子哥们，也比还得发愁吃穿的平头百姓有优势太多。
问题就在于，现在的皇帝李熙程保住江山，当一个守成之主没问题，但要想剔骨削肉的改变选官制度，动摇世家门阀的利益，没门。
世家门阀也不是吃素的，逼急眼了，联合起来，直接请皇上退位，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事。
再者说。
李熙程在原小说里的人设，也不是什么明主，甚至可以称得上昏庸，修仙、宠爱奸臣、任由后宫乱得乌七八糟、随便百姓怎么流离失所，他只管自己的大力金丹丸。
分科取士，哪个皇帝都知道这事对自己好。
但想不想做，能不能做，至不至于跟世家翻脸去做，就不一定了，毕竟理想这玩意，也不是每个皇帝都有的。
更重要的是，李熙程他自己的母族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本来只是小门小户，男子都不一定全部读书，因为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帝，成年男丁大部分也都被安排了官职。
他亲舅舅据说连文章都不会作，不还是当了京兆尹？
想分科取士，择优录取？
可以。
先从你亲舅舅开始吧，革了你舅舅京兆尹的职，看你亲娘许太后从不从懿慈宫冲出来打你。
除了亲生的母族以外。
李熙程无比敬重的养母嘉柔皇后慕容氏，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小姐，出身与冯家齐名的名门望族慕容家。
想分科取士，择优录取？
可以。
从慕容氏开始吧，看你死后有没有颜面去见养母嘉柔皇后，人家当年可是不支持亲生儿子，也要支持你上位的。
除了太监宫女，李熙程从小到大的玩伴，现在的近臣，就没几个不是世家出身的，他想跟世家翻脸，不仅要跟亲娘、养母的娘家翻脸，还得跟他的中年老朋友翻。
犯不上。
歌照唱，舞照跳不好吗？
巫盈当初提出分科取士的时候，只是为了在李耀面前出头，实际上想想也知道，以目前皇族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施行这个想法。
她原原本本跟李清说了出来后。
李清目光愕然，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样，道：“我以为巫盈姑娘出身贫苦，必定更能理解平民难以出头的痛苦，原来姑娘……”
“我只想自保。”
巫盈耸了耸肩，她也不想伤李清的心，但事实如此。
历史的发展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改变，更别说这个古代只是一本架空小说里的古代，不是唐宋元明清，她真的没有一点代入感。
要她为了这个古代世界去奋斗？
算了吧。
她不是救世主，以后这个鄢朝会不会被异族打败，然后取代，然后彻底湮灭在历史的滚滚车轮里都不一定，她巫盈不仅是小说里的无名氏，还大概率是历史上可以被“众宫女”三个字一笔略过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