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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听阿茝说都雄虺一醒来就想杀自己,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问阿茝:“姐夫——不,师父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没在跟前伺候?”
“不是。”阿茝道:“其实,我昨晚就看出他要杀你了。”
马蹄骇然道:“昨晚?昨晚我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正因为昨晚他很开心,所以才暂时没杀你。”阿茝道:“你把他逗乐了,不过让他多容忍你一两天罢了。”
马蹄道:“他他要杀我,是因为我们俩”
“或许是,或许不是。”
马蹄道:“阿茝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探探口风,替我美言几句,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行的。”阿茝摇头道:“他这人心如铁石。虽然我不知道你哪里招了他的忌,但他既然立志要杀你,而且出了口,就没有挽回的可能。别说你,就是对我唉,假如有一天他下定决心要杀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马蹄脑袋嗡嗡作响。他昨晚一厢情愿,企图因都雄虺而成为一个人物,甚至取得与有莘不破和江离分庭抗礼的身份地位。然而这个改变他命运的际遇来到的时候莫名其妙,溜走的时候迅疾非常。他突然发现那些雄心壮志遥远得像天际的缥缈白云!到头来,自己终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混混而已。
阿茝见他发呆的样子以为他吓到了,温言道:“别担心。我看他的样子,最近只怕有要紧事忙。你赶紧逃出夏都,逃得远远的。你身份卑微,他未必会为了你而大动干戈,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把你的事忘了。”
“逃得远远的”马蹄知道这一来意味着他从此将默默无闻,除了活下去,什么也不能去追求了,因为一旦他出人头地,就有可能被雄霸天下的血祖知闻、追杀!“怎么了?”
“姐姐”马蹄突然间哭了起来,这一次是真的流泪了:“我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窝囊地过一辈子。”
阿茝怔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叹息了一声道:“弟弟,没办法的。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了他。他要杀你,只怕天下间也没几个人能保得住你了。”
马蹄听了这句话,脑袋活络起来:“没几个人,那就是还有了?”
阿茝叹息道:“我听说,这世界上还有两三个和他齐名的人,另外还有两三个人他奈何不了。若是这些人出面,多半就能护住你了。可是能和他齐名的人,哪一个不是功盖寰宇,名满天下的?我们未必有机缘能结识他们,就算见到了他们,以你的身份,他们也未必会为你出头。”
马蹄这一年来千里游历,见识早非昔比,隐隐猜到阿茝所说那几个人,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四宗师”、“三武者”之类的绝顶人物。诚如阿茝所说,这些高人自己又哪有本事去结识?“为什么!为什么!有莘不破和江离为什么就能有那样的家世!要是我也有那样的际遇,我一定不会比他们差的!”他不愿服输,咬紧了牙,擦干了眼泪道:“阿茝姐姐,无论如何我要先活下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是这夏都是他的势力范围,现在查得又严,我该怎么逃出去啊?”
阿茝道:“若只是要逃出去,我却有个办法。”
“啊,好姐姐,快帮帮我,现在就你能救我了。”
阿茝道:“我曾听他说起,这夏都固若金汤,无论是天上地下都有重重禁制。不过这些禁制也需要经常维护的,负责维护这些禁制的便是九鼎宫镇都四门。”
马蹄道:“我听过,不过听说现在只剩下三门。”
阿茝道:“不错。其实前一段时间里只有两门。镇都四门中的河伯是最近才回来的。”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想起了桑谷隽独力打败河伯的往事,马蹄也不敢打扰她,见阿茝出了会神,才听她继续道:“河伯离开夏都为时甚久,因此夏都水道里的禁制颇有破绽。河伯回来之后多方维护,但究竟还是有些破绽一时间还没全部补上。”阿茝是水族最年轻的执事,修为虽然还远不及河伯,但水行之术精湛,来到夏都之后也颇关注夏都的水脉。
马蹄聪明得紧,一点就透,喜道:“阿茝姐姐你知道那破绽,是不是?”
阿茝点头道:“嗯,是个小小的破绽,不过足够让一个人出城去了。跟我来。”竟带马蹄来到后院,道:“出路就是这口古井了。这个通道,连他也不知道。”阿茝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都雄虺了:“这条水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本来是担心他喜怒无常,缓急间有个逃跑的可能。现在刚好给你先用。你会避水诀吗?”
马蹄摇了摇头。阿茝叹道:“我是糊涂了,你又不是水族,怎么会避水诀?嗯,龟息法会不会?”见马蹄又摇了摇头,阿茝重新把她带回房内对他说:“昨天你跟我欢快,持续的时间很长,体力很好,应该有练过什么功夫吧?”
马蹄这个时候也不好藏私了,把从季连火巫家里偷出来的那片龟甲拿了出来说:“这是我捡到的秘笈,我是照着上面自己练的,也不知道练得对不对。”
阿茝接过看了一下道:“这是极为阳刚猛烈的法门,和我所修炼的截然相反。不过这片龟甲所记载的内容并不是很深,和我所知颇有相通之处。嗯,他今天不会来了,我们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说着便给马蹄讲解龟甲上所刻的练气法门。
马蹄心道:“看不出原来她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好昨天没用强,要不一定死得很难看!”
阿茝见他分心,拿龟甲啪的一声敲了他一下:“没多少时间了,快收敛心神好好听着!”
马蹄忙应“是”这片龟甲他的内容他曾钻狗洞在季连火巫那里偷听过一些,离开季连之后琢磨了整整一年了,又按自己的理解胡乱修炼,没想到大致上还让他撞对了,只不过有些地方似是而非。这时得阿茝指点,登时融会贯通,到了傍晚,阿茝询问他运气的情况后道:“行了,你现在可以用龟息法了。”跟着教他怎么闭气,如何龟眠。阿茝见他一点就明,教得也颇为畅快。待马蹄把龟息法粗粗学成,阿茝道:“你现在的这点修为,最多只能闭气半个时辰,不过也够了。”跟着又给他讲解地下水路,说明进入古井之后该如何游走,如何出去。
好容易说完,阿茝道:“成了,趁现在天黑,你快出城吧。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下井了。”
马蹄道:“姐姐,我舍不得你。”这回他倒是真的不舍。
阿茝怔了一怔,叹道:“我也有些舍不得你。不过弟弟啊,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不是你一生一世的伴儿。我们欢好一场,也算缘分。别耽搁了,快去吧。万一他像昨晚一样,突然间心血来潮又来敲门,只怕你就跑不掉了。”
马蹄一听,想起都雄虺的强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拖拉下去,突然跪下给阿茝磕了三个响头道:“姐姐,这次我是真认你作姐姐了!”跟着爬起来溜进后院,爬入井中。
阿茝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姐姐马蹄弟弟,我很高兴做你姐姐,可我并不希望永远只能做人的姐姐啊。至少有一个人我希望他不只是把我当姐姐”
马蹄并不知道阿茝的细腻心思,以龟息法潜入井中。一潜入水底,没游出多久眼前便一片漆黑。这一点却是阿茝倏忽了:她出身水族,在水中游荡就像常人在陆上走路,只要知晓了道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对。马蹄却没这本事了。
他潜入水道,没多久就迷了路,在水里乱闯,渐渐胸腹间越来越憋闷,知道自己的龟息功夫快到极限了,眼前前方有一点光亮,这时也顾不得是什么出口了,涌头就上,却又是一眼水井,心道:“我不会游回来了吧?”
突然井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本事,夏人围得这么严密,你居然还能潜进来。”
马蹄心道:“原来没走回头路。却不知道这口井位于哪里,是在城内,还是城外。等等!刚才这男人语音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却听井外另一个男人接话道:“哼,地下盘根错节,布满了树根。若不是知道江离出身太一宗,而这夏都又是太一宗大本营,我几乎要以为是他搞的鬼!”
江离?马蹄听到这个名字,隐隐想起了什么,只听第一个男人道:“那你觉得是不是江离的杰作呢?”
第二个男人道:“不是。这些树很老了。没有一百年,只怕也有几十年了。多半是太一宗前辈留下的阵势。正因为年岁久了,缺少维护,有些根系长歪了,有些根系腐烂了,我才寻到一个小小的缝隙进来。”
第一个男人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还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话,马蹄蓦然想起来:“是他!这口音,没错!于公孺婴!那个眼睛比雄鹰还犀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