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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肠的大叔,原来那个恶贼皇甫少凡竟是你,瞧起来不像啊!”有种“他乡遇故知”的莫名亲切感,紫衫少女一蹦一跳来到床沿前直瞅着他看,身上佩戴的铃铛也跟着叮叮当当地响起。
大叔?他竟又被叫大叔了!若是三、四岁的小娃儿唤他一声大叔倒也罢了,偏偏是个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对着他猛喊大叔,这这心情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应该还没那么老吧!
有种古怪感,皇甫少凡清亮黑眸隐隐闪动着几许戒慎,然而神色却波澜不兴,轻声淡问:“小姑娘,久别重逢,不知你尊姓大名?深夜造访在下又是所为何事?”能不惊动庄内守卫,一路潜至他房里来,这小姑娘不是个简单人物哪!而这平空冒出来的奇怪小姑娘,找他究竟有何目的?
“古叮当!好心肠的大叔,我名儿叫古叮当,不过爹爹都唤我小痹,上回在野店内,你请我吃饭,又好心肠地想帮我,我瞧你挺顺眼的,所以特别准许你也可以叫我小痹。”格格娇笑,像似让他唤自己的小名是多大的光荣,紫衫少女古叮当娇俏脸蛋上满布着令人看了忍不住想笑的可爱表情。
见她毫无心机的笑靥与回答,皇甫少凡有些啼笑皆非,沉默了下,自觉无法接受“恩赐”他决定选择最合乎礼教的称呼。“叮当姑娘,不知你夜潜绿波山庄,找在下究竟是为了什么?”老实说,他感觉不出她的敌意,但却又猜不出她的意图。
难得的“恩赐”不受青睐,古叮当也不在意,灵动的大眼有趣地直瞅着他瞧,小脸上满是好奇笑意。“大叔,你真的是传言中的大坏蛋皇甫少凡吗?”
“我是!”纵然被当面说是大坏蛋,皇甫少凡依然神色不波。
“哎呀!人家我是听说皇甫少凡是个占人家产、奸婬义兄嫂的魔头,所以才特地找来,可你看起来明明不像是个魔头啊!”撅着小嘴抱怨,她有些苦恼。
难道魔头还有特定长相的吗?
心下暗忖,皇甫少凡不禁失笑,可还是不免疑惑。“那么你找我是为了?”不会是像那些自喻正义之士的人一样,想找他讨公道吧?
“我想当大魔头嘛!”用力点头,她一脸认真,答案和他猜测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想当大魔头?”微微一楞,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是啊!”想起与爹爹的约定,古叮当笑得极为得意。“我爹说大魔头就是最厉害的人,我和我爹约好了,我也要当个最厉害的大魔头啊!”什么样的爹,竟会和女儿做这种约定?
得知原因,皇甫少凡有些愕然,但愕然中还有着疑惑。“就算你想当大魔头,那与我有何关系?为何要夜潜入庄来找我?”
“因为江湖传言说你是禽兽不如的魔头,我想说我若杀了你,那大魔头就换我当了。”再次用力点头,她自认理由充足。
呃她的脑袋究竟是怎么转的!老实说,若他真死于她手中,江湖人应该是会称赞她为武林除害,封她为正义之士,大魔头这称号说什么也落不到她头上。
被她与众不同的思考逻辑给弄得哑口无言,皇甫少凡沉默许久后,还是决定不提醒她了;不过另外一件事,他就无法不提点一下这涉世未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叮当姑娘,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单看表相是不能断定一个人的好坏。”这世间,看似正义凛然,实则无恶不做的伪君子太多了,单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你意思是说虽然你看来不像,不过其实真的是占人家产、奸婬义兄嫂的坏蛋?”举一反三笑问,古叮当又兴奋了起来,一心只想着要打败他,自己篡位坐上大魔头的宝座。
一阵无语,皇甫少凡对她的另解与兴奋有些无力,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大叔,我们来打一场吧!打败了你,我才能当上大魔头啊!”雀跃不已,古叮当叫笑着直邀战。
“叮当姑娘,我唔”摇头想拒绝,然而从方才就强忍着的那股刺痛忽地加剧,让他不由自主闷哼一声,原本就没啥血色的脸庞霎时苍白如纸,额上沁出滴滴冷汗。
“咦?”见状,古叮当轻叫一声,颇感疑惑地打量他好一会儿后,纤纤素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搭上他腕脉。
“叮当姑娘?”皇甫少凡微讶,轻轻挣动着想抽手。
“别吵!”娇声低斥不给挣脱,古叮当凝心细诊了会儿才松手。
“叮当姑娘,你失礼了!”剑眉巍,他不喜被人碰触,尤其是个只见过两次面、相识未深的小姑娘,是以口吻有着淡淡的不悦。
“失礼总比你这活不过三个月,一脚已踏进棺材的准死人好!”银铃娇笑声满盈室内,古叮当俏皮斜睨,眉眼嘴角净是佩服与调侃。“大叔,你不简单哪!以你这身的伤和毒,一般人早见阎王去了,亏你还能撑这么久呢!”
“你知道我身中何毒?”眸光低垂,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深沉,皇甫少凡对她的来历起了疑心。
老实说,他的伤,只要略懂医术的人都诊得出来,但是他体内的毒天下第一奇毒“夜夜愁”只要是武林人士,没人不曾听闻过它的厉害,然而真正能诊出此毒的人,屈指数来不会超过十人,会解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
而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能诊出他身上的毒,令人惊讶之余不得不起疑心。
“知道,怎么不知呢?”嘻嘻一笑,古叮当可不觉得那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夜夜愁这玩意嘛!”
“夜夜愁”这玩意儿,她十岁就玩儿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夜夜愁”这玩意不过就是这玩意
不甚在意的娇嫩嗓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看她满是“那是小玩意儿”的表情,皇甫少凡心口一紧,向来轻柔的嗓音竟沙哑微颤。“你会解?”莫非老天垂怜,让他遇上了那位不出世的神医之后?
“不会!”摇头晃脑的,古叮当笑嘻嘻地灭了他的奢望。
是啊她怎么可能会解这奇毒?会解这毒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说什么都不可能是眼前这小姑娘。
眸光一黯,皇甫少凡漾起一抹自嘲浅笑,想不通自己方才为何会以为这小姑娘有办法?
“不过”黑溜溜的眼珠儿灵动一转,似乎看出他的怅然,娇俏小脸笑得甚是逗人,冷不防抛出一句。“我会以毒攻毒啊!”什么?她、她说什么?
猛地抬头瞪她,皇甫少凡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你你是说你有办法?”
“以毒攻毒吗?”笑睨反问,得到他的点头,古叮当这才两手扠腰,一脸自傲道:“我小时试过以毒攻毒对付夜夜愁,很好玩的!”
“结果?”嗓音微绷,他只想知道最后结果。
俏皮地翩翩飞舞转了一圈,她笑得得意至极。“我活得好好的啊!”嘻嘻她没病没痛也没死,可不就是最佳的见证人。
她的意思是
几乎不敢置信,眸心漾起一阵激荡,皇甫少凡向来沉静的神色动容了,正想开口,却听她抢先一步说话了
“好心肠的魔头大叔,以你现在这模样,就算我打赢你也不是真本事,看在上回在野店内,你请我吃饭的份上,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慧黠大眼熠熠发亮,兴奋脸蛋满是雀跃之色。“我帮你化去你体内的夜夜愁,等你养好伤后,我们再来打一场,如何?”
呵呵呵!她日思夜想的大魔头宝座,就算要得到手也要正大光明,趁人之危就没意思了。
本以为得费尽心思才能让她答应帮自己化去体内之毒,没料到尚未开口,她却先提出来了。
这桩交易,他简直占尽了便宜啊!虽说眼前小姑娘的来历与背景是一团谜,究竟是敌是友n真心要帮他还是想乘机加害,实难论定,但依他如今的身子,就算拒绝她的交易,他也难再熬过三个月了,若真要不利于他,还差这三个月吗?
既然如此,那他还怕什么?
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赌注,但他赌了!
沉沉凝睇眼前这正邪不分、天真中带着神秘的娇俏少女,皇甫少凡微微笑了。“好!”得到应允,古叮当乐得跳了起来,欢呼叫笑不已。“大叔,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喔!”
点点头,皇甫少凡不禁又笑。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一桩吃亏的交易,她却开心得仿佛占了天大便宜,实在是天真过头了。
“大叔!”忽地,欢乐叫笑的人眨眼间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什么?”下意识直觉回应,对“大叔”这词已快麻痹了。
“我累了,你的床借我睡吧!”话落,毫无男女之嫌地迅速爬上床。
“慢、慢着叮当姑娘,这不合礼教叮当姑娘叮当姑娘”心下一惊,急得连声叫唤,却阻止不了已经大剌剌扯过锦被自动躺平的人。
“大叔,我先睡了,晚安!”送出一记可爱粲笑,她快乐合眼梦周公去。
傻眼瞪着身旁的纤细娇躯,皇甫少凡无奈苦笑,心中疑惑不由得再起究竟是什么样的家风,竟养出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儿?
唉头疼哪!
若说,这世间能让绿波山庄的徐大总管惊愕到说不出话来的事,屈指数来绝对不超过五件,但今天一大清早,却硬生生发生了一件让他彻头彻尾傻了许久的奇事。
环顾房内周遭一圈,全是熟悉摆设,确定自己没走错房,徐展元瞪着床上拥被酣眠的人儿,老半天说不出话。
为什么主子的床上会平空冒出一个小姑娘?主子人呢?该不会
想到什么似的,他忽地脸色大变,出手如电一把揪起抱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的古叮当,厉声逼问:“你是谁?为何会睡在这张床上?我家主子人呢?说!”
毫无防备地被猛然揪起,古叮当并无一般人该有的惊慌失措,反倒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大呵欠后,这才睡眼惺忪地瞅着眼前这张肤色黝黑、神情严厉凶恶的陌生国字脸,懒洋洋开口问
“黑脸大叔,你是谁啊?”怎么一觉醒来,床边就冒出一个没见过的凶恶大叔?昨天那个好心肠的大叔怎么不见了?
“你问我?”冷厉一笑,徐展元抓住她皓腕的手劲加重,眼底闪过凶残戾色。“是我该问你才对!说!我家主子人呢?”
手腕吃痛,古叮当俏脸微微一皱,不过倒也没痛叫出声,只是满脸的莫名其妙。“你家主子不见了,做啥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以他方才那一抓的手劲,别说一般女子,就算是个大男人也免不了痛叫求饶,她却只是眉头微皱而已,这可疑的小姑娘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确定她绝非寻常人,徐展元戒心更甚,对皇甫少凡的下落更加担忧,当下杀机立现,厉声大喝;“昨夜是我亲自服侍我家主子上床休息,如今床上不见我主子身影,反倒是你这可疑生客睡在上头,不问你能问谁?
“你既有胆大剌剌的睡在这房内等人发现,肯定是有恃无恐想和我谈条件吧?我警告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但你最好祈祷我家主子无任何损伤,否则我保证你将会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听他疾言厉色一大串,古叮当却毫无惊惧之色,只是慵懒地又打了个大呵欠,随即凝着他的水亮眼眸在转瞬间显得妖魅异常,原本清亮慧黠的眸光奇异地透出丝丝媚态,似要将人勾魂摄魄而去
“展元?”
忽地,一道轻唤乍响,惊醒了神志在短暂间恍惚了下的徐展元,直觉回头,就见一身白衫的皇甫少凡缓步进房,让他下意识放开了古叮当,飞快迎上前去,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曾有瞬间的失神。
“主子,您还好吗?我进房没见到您,正担心着呢!”急切检视他全身上下一遍,确定没事才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我很好!”安抚下属的忧虑,皇甫少凡视线移到床榻上的纤细身影,唇畔噙着淡笑打招呼。“叮当姑娘,你早。昨夜睡得好吗?”
“若没被吵醒,我想大致上还不错吧!”耸耸肩,古叮当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扰人清梦的人,眸底的妖魅光彩已不复见,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异状只是一场错觉。
“不好意思!”抱歉一笑,皇甫少凡解释道:“展元他每天清早都会来看我,我本想在他进房前拦他,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才扰了你清眠,请见谅。”
“算了!反正醒都醒了,就早点起床吧!”跳下床,她俏皮地冲到他身前,叽叽喳喳好奇笑问:“大叔,你昨晚没睡这儿吗?一大早不见你人,究竟是上哪儿去了?”
“叮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岂可与你同睡一房?我昨夜到隔壁书房休憩去了。”约略知道这小姑娘并无一些世俗的礼教观念,皇甫少凡不由得正经告诫,怕她日后遇上心怀不轨之人而吃大亏。
“大叔,你规矩还真多哪!”自小到大从没被教过“礼教”这玩意是啥东西,古叮当笑嘻嘻调侃,丝毫不把他的告诫放在心上。
“话不是这样说!”殷殷劝导,斯文俊脸正色道:“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在下虽不才,也不敢坏了叮当姑娘你的闺誉。”
迸叮当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调皮反问:“大叔,若我们同睡一房,你会对我胡来吗?”
“当然不会!”义正辞严否认。
“既然不会,那就代表我们是清清白白的,那又怎会坏我的名节闺誉?”笑盈盈反驳,无视礼教的她根本不觉这有什么好避嫌的。
被驳得一窒,皇甫少凡摇头不已,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绝对比字面上的还可怕。
一旁,见皇甫少凡似乎与这面生小姑娘熟识,徐展元微讶询问:“主子,您认识这姑娘?”
注意力总算回到下属身上,皇甫少凡颔首微笑,帮两人互相介绍过后,又大略叙述了他和古叮当一个月前在野店内相识的经过。
“一个月前既已在野店分开,为何古姑娘今晨又在绿波山庄出现?”徐展元不是糊涂蛋,当下马上点出关键之处。
早知他处事谨慎,肯定会提出这质疑,皇甫少凡苦笑了下,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她出现在绿波山庄会比较好之际,古叮当却抢先开口了
“我本来是想来杀大叔的”
“你想杀主子,首先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一听她想对皇甫少凡不利,徐展元瞬间脸色大变,话还没听完,人已护在主子身前,黝黑的国字脸满布杀气,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似乎只要她稍一动,他就会毫不客气出手。
“大叔,你家总管对你好忠心哪!”无视他的敌意,古叮当径自格格直笑,把眼前这紧张状态当成欣赏到一出忠诚护主的好戏。
“展元,别紧张,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平和嗓音连忙插进来,皇甫少凡不疾不徐地将古叮当夜闯山庄的原因,和后来那桩让他占尽便宜的交易娓娓道来。
霎时,就见徐展元听得又惊又疑,脸色数变,与皇甫少凡乍听到古叮当可用以毒攻毒之法化去“夜夜愁”之毒时的反应一样。
“这怎么可能?”干涩微颤的嗓音极为粗哑,徐展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夜愁”这天下奇毒让主子受尽折磨,这些年来他们一干下属替主子遍寻名医,却始终束手无策,而小姑娘才几岁,竟说她有办法?这这若不是老天终于开眼,可怜他家主子,就是她信口开河,心怀不轨存心欺骗。
“怎么不可能?”被怀疑的眼神瞧得不太高兴,古叮当嗔怒叫道:“若黑脸大叔你不相信,那我也无所谓,随时可以走,反正中毒要死的人又不是我。”话落,转身就要走人。
“慢着!”喝声叫住人,徐展元脸色沉凝,勉强压下自己的质疑与敌意,硬声低头“我没说不相信。”只要是关乎到主子性命的,他宁可错信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
“相信就好!”有些孩儿心性,古叮当马上转嗔为喜,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忠心总管,俏皮地冲着皇甫少凡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要求。“大叔,我肚子饿了,何时有早膳吃?”
“不好意思,打搅这么久还没让你用早膳,是我们待客不周了。”脸上盈满歉意,皇甫少凡温和道:“叮当姑娘,早膳等会儿下人会送过来,你慢慢梳洗,我们先离开了。”
话落,果然马上偕同徐展元退了出去,同时还不忘替她关上房门。
看着紧闭的门扉,发现什么有好玩事儿似的,古叮当不禁咧嘴一笑,有趣地喃喃自语“哎呀!这大叔脸上总是温温和和的表情,不知他发起怒来是怎生的模样呢?真想知道啊”房外,迥异于古叮当的乐呵呵,徐展元神色严肃地看着皇甫少凡。
“主子,以毒攻毒太凶险了!”多年来,他们在绝望之下,不是没有动过这念头,但是与看过主子状况的众名医商讨后,几乎每个都摇头,表示“夜夜愁”毒性之诡异实属生平仅见,若随意以毒攻毒的话,恐怕会对身体造成莫大伤害,让患者性命更加垂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意未曾动摇,皇甫少凡波澜不兴道:“再说,能一下就诊出我身中何毒的人,世间有几人?光凭此点,我确定叮当姑娘是有本事的。”
“可这姑娘来历不明,可信吗?”江湖上,想对主子不利的人太多了,他难免忧虑犹疑。
“展元,信与不信,你觉得如今的我还有选择吗?”微笑反问,皇甫少凡淡然的嗓音隐隐有丝涩意。
剎那间,徐展元沉默了,只因心中清楚,主子的身体状况真的没有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