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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这反应落在沈夫人眼中,倒是可爱得紧。
沈夫人道:“新人同走完华阳城这九座桥,寓意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即便往后想要和离,那也是不成的。你什么都不晓得,便稀里糊涂地与他走了这九座桥,不怕将来会后悔么?他小小年纪可就十分绝情地离了家,十余年连封家书都不写的。”
沈夫人意指沈英无情,这话贸一听颇有些劝孟景春回头是岸的意思。
但孟景春仍是听出了她这话语中的试探,便说:“无妨。晚辈断不会与沈大人和离,若他哪天要和离……。”她倏地止住了声,她本想说的是,若沈英哪天不要她了,就咔嚓掐死他。但一想,在沈夫人面前说这话显得态度有些凶劣,便及时打住了。
她道:“不至于的。”
沈夫人淡笑笑,走过去打开那八格点心,背对她站着,语声也是极无所谓的:“若他哪天敢翻脸不认人,你掐死他就是了。”
孟景春贸一听还被吓了一吓,沈夫人难道能读懂她心思不成,这样的话竟真说出口了。
沈夫人又道:“你娘家没有旁的亲戚了吗?”
孟景春犹豫半天,回说:“没有了。”当时她离开江州,那远房舅舅便与她说再不要回去了,并拿走了她父亲的一本札子,说这些年恩情已了,让她不要再回江州找他们了。那时她初到京城还往江州的舅舅家写过一些信,可从来都是石沉大海,便渐渐也不往上贴了,一年过去竟真绝了交情。
沈夫人将那点心盒子盖起来:“那么谁替你出这个吉贴呢?”
孟景春对嫁娶这些事并不清楚,何况每个地方习俗不同,她竟被问懵住了。
沈夫人和颜悦色,看着她道:“既然九座桥都已走过了,还未嫁娶便要抓紧时间才是。这个月廿六便是吉日,趁早将喜事办了罢。”
这、这么快?!
孟景春还以为至少要等到自己名正言顺恢复女儿身才可以!
沈夫人见她一脸惊讶,反问道:“难道你跟那小子回楚地不是为了成婚?”
孟景春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晚辈觉着有些……突然。”
“不要紧。”沈夫人很是从容,笑了笑道:“不必觉着不好意思,虽然你娘家已无亲戚,但这边想办法替你操办也是无妨的。”
孟景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夫人却去开了门,见沈英仍是跪在门口,道:“不必再演了,指望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戏的,进来说罢。”
她又忽想起什么,问道:“可知今日代悦去哪儿了?”
家丁回道:“二小姐中午去董大人府上讨教学问了,临行前还嘱咐晚饭准备得丰盛些,说要请董大人过府用晚饭。”
沈夫人见天色将晚,便说:“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随即又与那家丁道:“让宋管事给这位孟小姐在西厢安排一间卧房罢。”她偏头与孟景春道:“先去将行李放下,收拾收拾准备吃饭罢。”
孟景春应声低头走了,跟着那家丁走了一段,这才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门口,见沈英已是跟着沈夫人进了屋。多年未见,即便心中各色情绪交杂,想来也有说不尽的话罢。
宋管事从门房听说沈英回来了,高兴地满脸老泪。沈英离家那年,他头发还乌黑,现下都已花白,时光催人老,他都怕有生之年等不到少爷回来了,没料少爷不仅回了府,竟还带了媳妇,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这么些年来,他每隔几日便要去整理一番少爷的卧房,好似少爷还在府中一般。
他见了孟景春,便要领着她往东厢沈英的卧房去,没料孟景春身边那家丁说:“夫人让给这位孟小姐安排一间西厢的屋子……。”
宋管事一愣,咦,不是媳妇儿?
孟景春见他诧异成这样,低着声音解释道:“还……未成婚。”
宋管事脸上略略闪过失望之色,他转了身便又带她往西厢走。
孟景春进了沈府西厢客房,搁下行李稍稍喘了口气,宋管事便与她道:“今日我家老爷有些事,不在华阳城中,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二小姐出门去了现下还未回,老夫人方才孟小姐是见过了的。府中人不多,不知孟小姐还有何要问的。”
孟景春一脸尴尬,说:“没有了……。”
宋管事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也不多讲,只说:“等过会儿那边开饭了,会有小婢过来告知孟小姐的。孟小姐先歇着,若缺什么与底下人说便是。”
孟景春忙点点头。
待宋管事出去,她这才往铺着凉席的床上一躺,舒展了一下周身筋骨,望着床帐发呆。
她本就累,竟然这就躺着睡着了。婢女在外头敲了好长时间的门,她才倏地坐起来,揉揉脸,下床对镜子照照,确认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开门跟她去吃饭。
沈府宅邸大,为吃个晚饭都得走许久。
她边走边想,也不知道沈英与沈夫人谈得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些事,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惴惴。
没料她过去时,已是好几个人在等着她了。
主位空着,那大概是沈老爷的位置,旁边是沈夫人,沈夫人身旁那小姑娘应该就是沈代悦,至于代悦身旁那人,孟景春一想,难道是董肖佚董大人?
按沈英说的她今年应是二十九岁,可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着男装,很是从容。
代悦对面坐着沈英,沈英旁边的位置则空着,孟景春低着头走过去坐下。沈夫人不急不忙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中,笑意盈盈道:“是不是饿坏了?吃罢。”
沈英瞥一眼她碗内,什么也不说,自己拿了筷子去夹菜,却被沈夫人给拍了回来。
沈夫人瞪他一眼:“你吃什么?又不是做给你吃的。”
沈英便默默盛了饭,也不言声,低头吃白米饭。
坐在对面的沈代悦见到兄长回来,心中虽已是雀跃非常,却又得克制着。她抿着唇,笑意淡淡,真真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孟景春抬头看一眼她,却能察觉出那克制的淡淡笑意有多甜。
沈代悦夹了筷菜递到沈英面前的空碗里,语声清甜:“阿兄吃菜。”
沈夫人见这情形,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略宠溺地道:“这家里也就你惯着他。”
沈代悦抿唇笑笑,不急不忙的,看了看孟景春又说:“孟姐姐要与我阿兄成亲了么?”
“唔。”孟景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她,“是的罢……。”
她这回答好似不情不愿一样。沈英立时抢过话头:“方才不是告诉你这月廿六成亲了么?你何必再问她?”
沈代悦仍是甜甜笑着,望一眼孟景春说:“方才只是阿兄一人之词,我如何知道孟姐姐是否也是这样想呢?”
沈英气势上不输:“我做得了主。”
他这话话音刚落,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董肖佚忽然开了口:“没想到你出去历练了十余年,竟长得退回去了,真还不如以前。”
沈英这回还得请她去京城,又不能如以前一般口无遮拦地回驳她,便只好忍下,继续埋头吃饭。
董肖佚语气虽淡,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以前虽然顽固不化也算讲一些道理,有时候还愿意服输的。可现在这语气,与那些冥顽不灵霸道得只顾自己想法的老匹夫有什么差别?”
沈英抬了头,看她一眼仍是不说话。
董肖佚忽有了调侃人的兴致,浅浅一笑,作思绪万千状道:“我还突想起一件旧事来。某人还是个总角小儿时,是不是还与当今圣上打过一架?”
孟景春当然明白董肖佚这话中的某人指的就是沈英,听着竟一愣,沈英与新皇打过架?!
董肖佚屈指轻叩了一下桌面,似是恍然道:“啊,理由似乎是争论另一个某人到底是男是女?要我说,旁人是男是女与你有何干系,为这样的事情打架,真是傻透了。何况……。”她忽地斜睨一眼沈英:“你那是什么拙眼,笨蛋吗?”
沈英忍无可忍:“董肖佚——”
“让我住嘴?”董肖佚上身略往后靠了靠,声音却还是极稳重的,“怎么办呢,你丢人的事太多,说两天两夜也说不完。孟小姐,你想听吗?”
孟景春一个劲地猛点头。
沈英都快要愤然离席了,沈夫人一拍桌子:“你给我坐好。”顿了顿,又说:“有些正经事今晚上得理一理。”
沈英却是没兴致:“明日再说罢。”
“明日说?”沈夫人轻挑眉,“你不想娶媳妇了?”
沈英被她噎得只能重新坐好。
沈夫人轻蹙蹙眉,一本正经地开口:“孟小姐娘家人都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是个事。何况哪有这样成婚的?又不是童养媳。”
沈代悦在一旁附和道:“是呢,聘书礼书,还要请人做媒,问吉,过了文定还要纳征……若没有娘家人,这些难道都省了吗?”
沈英嫌麻烦,蹙眉低声道:“择日安床办个酒席不就可以了么?”
沈代悦一脸讶异地看他:“阿兄怎能这样敷衍孟姐姐……。”
“缺娘家人?”本来都打算开始看戏的董肖佚忽然间又开了口,“孟小姐年纪小,我今年快三十了,快比你长一辈了罢?若不嫌弃,我做你娘家人便是了,你可愿意多认一个姑姑?”
沈英倏地站了起来。
董肖佚抬头看一眼突然站起来的沈英:“还是这样容易被惹毛的性子你是如何一路做到丞相的?”
沈英忍着,一言不发地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