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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半夜时雨水已过,此时外面阳光正是灿烂。君飞扬一早醒来,请客栈跑堂的小二哥把早饭都张罗好,就等着苏梅与宫儿她们谁将房门打开出来。
往茶壶里注入沸腾的开水,霎时茶叶飘香。君飞扬牵动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浅浅淡淡,端起茶杯凑近观色闻香。
此时此刻,昔日周家设宴招待他时,苏梅带来梅花酒共饮的场景,一幕幕在他脑中重现,乍现,又稍纵即逝。
我们都顾着各自说话,把君公子给冷落了。
都是我们在说话,君公子怎么不开声呢?
从前总觉得她对他有着几分性子使然的冷淡,总觉得她对他有着习惯的依赖,就如当初她依赖周家一样,如藤蔓依赖着大树。
如今往事如潮涌现在脑海里,那曾被蒙蔽了的心,顿时豁然开朗。
记得那日,周日暖讶异地问:怎么娘亲与苏梅都出来了?
周日暖会表现出讶异,显然是她极少出来陪坐宴客。但她却在那时候带着她亲手酿的一坛梅花酒出来。
难道这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吗?
举杯凑至嘴边,君飞扬仰头慢慢饮下,明明喝下的是茶水,尝到的却是一股滋润的甘凉。
一时间,唇齿间充斥着淡淡的梅花香与淡淡的酒香。
想到那日她说的话,他禁不住失笑。
君公子怎么不开声呢?
苏小姐想听我说些什么?
这样不起眼的对白,确实不起眼呀,然而她对他这样真真实实充分流露出的好奇,又怎可能会是没有意义!
想到此处,君飞扬的心,如舔蜜般地甜。
房门吱呀轻轻被人从里边推开,宫儿神色仓皇走出。她见到君飞扬就坐在房间正前方、楼梯口处那一桌,正品茶,忙趋步上前。
“君大哥!”宫儿上前急急忙唤了一声君飞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苏梅的情况告诉他是好。
早在宫儿把门吱呀打开时,君飞扬的注意便已被吸引过去,只见宫儿神色有异行了过来,却迟迟不见苏梅。
“宫儿,小姐怎么没和你一块出来呢?”宫儿说话吞吞吐吐,难道是……“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君飞扬站起身来问宫儿。
他等不及宫儿回话,大步流星朝她们的房间走去。
宫儿紧跟在后。“呃、也算是吧……”她也不知道那“绝情香”有没有副作用。
独独失去了对你的记忆,这算不算是身子不舒服呢?
苏梅双手抱膝坐在榻上发呆,连宫儿出去了也不知道。
她带着春天一起离开周家,然后在去苏州的路上,半夜里她们被玄六王派的人给掳去了杭州,之后她们又随玄六王一起回都城暂住在皇家别院里,圣皇到访并无故盛怒,多得一个功夫了得的无双相助,她才得以脱险。
只是……她又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认识了无双的?当初她做梦也想离开周家却迟迟无法鼓起勇气来,那她又是为何鼓起了勇气离开的?
全无印象!全无印象!
她越是去回忆,脑袋就越是发疼,想得脑仁突地一阵剧痛,眼泪都快夺眶而出,偏生心里一个个的疑问却仍是无法找到解答。
周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怎可以这样随便忘了?
无双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又怎能连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也忘个干净?
后来她去了东鲁找爹,也是想不透她一个人怎会敢孤身上路。
还有、还有,盼了十几年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姓氏,那东鲁王府理当便是她的家,虽说爹娘已不在世,但她也天大地大无处可去了,明明南宫竹极力挽留她,为何她当初却又宁愿回到天朝来?
啊!
是了!她在海王城结识了颜方天的女儿颜篍,颜簌误中了“美人睡”,唯有关外漠北王单于才有此解药,所以商路带着颜篍去求解药了。
她之所以会回来天朝,应该是因为那时候跟商路有约定,武林盛会时见面的。
可是又不对呀!
武林盛会……明明就是江湖上四年一次争夺武林盟主的盛会,她又不会武功,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是孤陋寡闻。人家商路去武林盛会是因为承诺了颜篍带她去看热闹,那她这又是去做什么?
难道……不对、不对!她怎么可能喜欢商路呢,她明明喜欢的是……是……
骤然一阵剧烈的痛,宛若是有成千上万的蛊虫在头骨下边撕咬着,苏梅双手抱住脑袋,只觉得脑中痛楚如潮似浪。
“啊!——”她痛得尖叫出声,伏在榻上裹住被子东滚西滚。
君飞扬正好行至门前,突地听见房里传来一声惨叫,他遂然抬腿踢开房门冲进去。
“苏梅!”见到苏梅在榻上极其痛苦地滚来滚去,君飞扬奔到床前,长臂一伸忙将苏梅给揽入怀中。
宫儿也被苏梅给吓了一跳,看见君飞扬怀中的苏梅失控似的在扭来扭去,她更是觉得心惊。
难道……该不会是……这“绝情香”真有副作用吧?
“快!快!”宫儿在旁边大声唤道:“君大哥,赶紧点小姐的百会穴!”君飞扬哪里还有闲余的时间去细思宫儿为何会晓得人体穴位,“啊!”苏梅又是一阵尖叫,他慌忙运气飞快地往她百会穴上一点,前一刻还在他怀里挣扎的苏梅,下一瞬间便如婴孩般静静伏在他怀里睡着。
见到苏梅总算安静下来,宫儿这才悄悄吁了一口气,心儿却犹是七上八下。
“绝情香”不是只会让人失去记忆么,那为什么小姐会突然发疯了似的?
哎呀,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厚着脸皮问那个笑面虎,“绝情香”是他给的,那他也定是知道“绝情香”的厉害。
越想越气闷,宫儿撇了撇嘴巴,望着那爱怜地将苏梅抱在怀中舍不得放到床榻上去的君飞扬,一时间涌上她脑海来的竟是那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笑面虎,那宛若早已将她看透的诡异笑容。
你要喜欢,就不能好好说话问我要吗?我连心都送你了,难道还会舍不得这瓶“绝情香”?
究竟是你太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是太小看了我对你的心意?
你可千万不能拿这‘绝情香’来对付我,如果你真那么讨厌我……要是你真的讨厌我,而我又不能接受被你厌恶,那么这“绝情香”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会想起那个笑面虎呢?宫儿懊恼地抬手轻轻捶了捶脑袋。
她定神看着终于愿意将苏梅平放到榻上,正满脸柔情为她盖上被子的君飞扬,“君大哥……小姐……她没事吧?”宫儿怯怯地问。
君飞扬目光粘在苏梅恬静的睡容上,思绪百转间,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柔拭去她眼角流下的泪痕。
泪,未干。
沾湿了他粗糙的指腹。
他移动指尖顺着她精致可人的五官,慢慢勾画,自上而下,从眉心一直到红润柔软的唇瓣,心里想着她如若在这时候睁开双眼来与他四目相对,那该是多么美好。
见此,宫儿不忍心打断君飞扬,她怅然一笑,又朝榻上躺着的苏梅望了一眼,君飞扬以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宫儿静静引退。
她的手才刚碰到门,君飞扬坐在床边提声问道:“宫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蓦然转身,君飞扬那双黑亮犀利的眼眸,随即直直撞上她心里的惊慌。
宫儿一惊,变了脸色,“君……君大哥……你为何这么问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她明明已经用茶水洗去手指上的那股异香呀。
佯作镇定地扬起一抹笑,宫儿垂下眼眸,盯着脚上穿着的一双红绣花鞋,“小姐与君公子对宫儿有救命之恩,依公子的意思,难道是怀疑宫儿恩将仇报伤害了小姐?”
“君某不相信宫儿会恩将仇报。”轻轻放下苏梅的手,将之拉进被中,君飞扬站起身。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亭亭玉立在房门口处的宫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宫儿呐呐地问,隐约地觉得君飞扬一定是逮到了她的什么把柄。
又想到方才君飞扬盯着小姐看时候的那个眼神,是多么的痴恋,好似她受了丝毫的伤害都是他的罪过。
宫儿的身体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君飞扬岂会没察觉。他冷冷一笑,“一切既是南宫小姐玩的把戏,那自是另当别论了!”
“宫儿不懂君大哥的意思。”
宫儿话音普落,那日君飞扬抵御蒙脸人的龙泉剑飞剑出鞘,嗖的一声,龙泉剑飞插在门框上。
宫儿不曾想到君飞扬竟会对她动剑,当即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到地上。
她骇然地瞪着一身冷傲的君飞扬,此时在他身上哪里还寻得见方才的半丝柔情。
“君……大哥……认定是宫儿伤害小姐了?”宫儿颤声轻问。
君飞扬扬袖,似是有什么暗器自他袖中飞出,宫儿以为他是要取她性命,惊得慌忙双手护住脑袋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当的一声,一块上好的翡翠玉掉在地上碎了。
宫儿霍地止住声音,见鬼了似的瞪着地上裂成两半的翡翠玉。
“这……这……”她抬头看向君飞扬,这不是她的翡翠玉么,怎么会到他那里去了?
“南宫小姐总该不会是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得了吧?”君飞扬嗤笑问。
原来他是发现了她的翡翠玉,难怪他……可这翡翠玉她明明贴身带着,又怎么会到了他那里去呢?
宫儿倏地涨红面颊,他该不会是趁她不留神的时候……
“要不是你把这块翡翠玉落在榻上,正好被我看见了,你究竟是想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君飞扬又问。
刚刚他将苏梅放下到榻上时,手不经意地摸到了床单下有硬物,狐疑地摸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翡翠玉。
而且,正正是那日南宫府门口,那位南宫小姐脖上挂戴着的那块翡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