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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成败得失
从郭海林那里只得到一个让自己失望的消息,李远方的情绪比较低落,不过想了一会也就想开了。然后觉得,自己应该从这件事情中汲取一些教训,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更不要被以前的成功冲昏头脑而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甚至于,他竟然非常高兴自己终于失败了一次。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李远方总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严老曾经跟他说过,天道是最公平不过的,当一个人在某一方面非常繁盛的时候,往往要在另外一方面变得特别衰落。要是把人生中的如意事算做正值,不如意事算做负值,把任何两个人放在天平的两端,都是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的。比如那些通晓天机的卜算高人,一般都是终生贫困潦倒或者身患残疾的。而那些表面上大富大贵的人,暗地里肯定也都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处。像严老自己,先是幼年丧父,然后有个先天残废的儿子和先天痴呆的女儿,只有最小的那个儿子基本正常,但也只有中人之资,成不了大气候。后来更是中年丧妻,一个人照顾两个残障的儿女和当时只有十多岁的小儿子,大半辈子都过得很不如意。当时严老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人要是什么都好,连老天爷都会眼红的,老天爷早晚会给你找点麻烦,让你受点报应,不是报应在你自己的身上,就会报应在你的亲人或者最亲近的那些人身上。所以人生在世,有得其必有失,俗话说人有三盛六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老天爷是不会让一个人占尽所有便宜的。”
那番话是严老第一次见到李远方的时候就跟他说过的,话中大有深意,但当时的李远方正是事业刚刚起步,一切都上了轨道、对前途充满信心的时候,根本就没把严老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成是一个老古董杞人忧天的迷信说法。没想才过了几天,严老的话犹在耳,王梦遥就突然出事了。所以李远方始终认为,王梦遥是为他死的,这不仅因为张利辉对王梦遥下手只是为了向他报复,更重要的是,他认为王梦遥的死只是因为他的事业非常顺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每当他想起王梦遥的时候,总是特别心痛、特别内疚。
李远方对易经比较有研究,按照他的理解,易经作为“众经之首”并不像那些外行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一本算卦的书,实际上,易经是教人怎样修身齐家治天下的。易经通篇所表达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中庸”二字,而这两个字,是中华五千年文化所宣扬的做人和治国的基本方针,如果有哪个人完全做到了这两个字,就绝对是一个圣人。易经中的理论上应天道,这“中庸”二字就是天道的体现,所以说天道应该不会对哪个人有特别的偏袒。所以直到王梦遥出事,李远方把严老的话和易经中的天道联系起来,才不得不承认严老的确实很有道理。一般来说,现实生活总是非常平淡的,每个人的生活都相对比较顺利,不像电影电视和小说中说的有那么多的挫折,也基本上不可能出现那种坏到极点的反面人物,但是他自己在许多方面实在是太顺利,也太成功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应有的程度。所以,到后来李远方在事业上越是成功,就越是过得心惊胆战,总是害怕会再发生件什么事作为代价来平衡他的成功。
春节过后,严老把自己为李远方测算的结果告诉了他,李远方的心中稍稍放宽了一些。按照严老的说法,自己为事业上的成功所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阳寿,只要以后不再以亲人和爱人为代价,他自己怎么样,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人生难免一死,早死晚死还不都是一样?不过,尽管李远方觉得自己这个人很豁达,但他毕竟不是个完全看破红尘的人,从内心里讲,怎么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多活上几年的。如果说事业上每成功一次,老天爷就会在他的账簿上记一笔,减去他的几天阳寿,他的阳寿和事业的成功是成反比的,这样的话,他在事业上多受到一次挫折,他的阳寿就可以被少减上几天。
想开之后,李远方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当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再在茅台镇住了一个晚上,趁此机会多搜集点资料,第二天上午再转了几个地方才出发回了兴阳。
李远方不在的这三天里,隋丽家里非常热闹,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拜访。隋丽的兄嫂已经上班去了,把她的父母忙得不亦乐乎。其实隋丽的兄嫂可以不去上班的,戴逢春说隋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们在家多陪陪,他直接给他们放假就行了。隋丽的兄嫂有点动心,但隋丽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说戴逢春把他们安排在现在这个岗位上本来就是沾了隋丽的光在吃闲饭,如果连班都不去上,就更不像话了,以后都不知道街坊邻居们会怎么说。隋丽的哥哥是个孝子,大嫂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都老老实实地到单位上班去了。
毕竟是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隋丽家的亲戚朋友并不多,第一天来了几拨,也就来得差不多了。后来到隋丽家来的,除了梅山集团西南省公司各个下属单位的大小头目和员工外,就是梅山集团在西南省的业务伙伴、分销梅山集团产品的那些人,以及打算分销梅山集团产品的潜在业务伙伴。
李远方的具体身份,在与梅山集团有关的那些人中,除了赵仲邦这个他自己派过来的人之外,就只有戴逢春的个别亲信知道。那些曾经和李远方一起吃过饭的武林同道,要是原先就和李远方见过面的,既然是武林中人,守口如瓶的自觉性还是有的。对那些原先没见过李远方的武林同道,知情人都一起合谋骗人,告诉他们说李远方只是谁谁的徒弟,而且新朋故旧众多,交游遍天下,因此在当今武林中有一定的地位。而李远方和隋丽之间,一方面两人是校友,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不错,加上英雄爱美人、美人也爱英雄,当然就凑到一块来了。听到这话的人明知其中有鬼,却也不好意思深究,在表面上接受了大家的解释。所以,到隋丽家的这些人都是奔着隋丽本人而来的。
梅山集团的人,从戴逢春特意发出的通知中得知隋丽回到了兴阳市,只要能找得到她家的,怎么都要来看望一下的。就算不能借此拉近一些关系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能够就近欣赏一下隋丽这个大美女也算是重要收获,回去后也有个吹牛的资本。而且这是戴逢春特意通知的,西南省公司的人都是戴逢春安排的,有的人以前就是戴逢春的手下,当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既然他们的戴老板这样安排,肯定大有深意,要是不来看一下的话,戴老板的面子上都不好过。隋丽目前虽然是梅山集团的常务副总裁,一个总公司的实权人物,但没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不大相信她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的本事,所以一般人都认为只因为她有个很大的靠山,比如是梅山集团那个神秘的董事长的未来儿媳或者干脆是人家的情妇,那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而梅山集团的董事长,据说戴逢春提起来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敬意的,是个连戴逢春都不敢得罪的人物,所以这些人都认为,戴逢春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讨好隋丽身后的那个人。谁也没有想到,戴逢春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让隋丽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出息了,更加有利于促成李远方和隋丽之间的婚事。戴逢春不是个笨人,感觉到了隋丽的父母心中的顾虑,所以要想尽办法来消除他们心中的顾虑。
业务伙伴和潜在的业务伙伴来看望隋丽的目的则简单得多,主要是想通过隋丽多得到些梅山酒等产品的配额,或者了解一下梅山集团在新的一年里有什么新的计划。梅山酒在西南省的配额,以前是由罗峻松负责的,罗峻松调走后则由赵仲邦负责。一个小小的联络员都能左右产品配额这样的大事,总公司的常务副总裁的权力当然就更大了,跟她套一下乡情,她心情一好多给西南省或者他们这些人一些配额都说不定。得到一些内幕消息后,他们可以早作打算,借着梅山集团的光多赚点钱。当然,见识一下梅山集团这个颠倒众生的广告模特也是其中一个目的。
对来访的这些客人,隋丽充分发挥了她在生意场上和社交场上长袖善舞的本领,几个回合下来,就让所有人见识到了这个梅山集团的常务副总裁的厉害之处,终于知道她之所有能坐到目前这个位置上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长相。而且隋丽的真人比广告上的形象具有更强的震憾力,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在对隋丽刮目相看的同时,都不能不嫉妒起梅山集团那个后台老板的好运气。像隋丽这样的人,不管是作为事业上的帮手还是放在家里慢慢欣赏,都是一般人连做梦都找不到的。
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这些人面前落落大方地侃侃而谈,隋丽的父母虽然因为招待客人累了点,心情却非常不错。原来他们一直担心隋丽只是李远方放在梅山集团的摆设,仅仅是因为迷恋他们女儿的长相,李远方才把她捧到现在这个地位。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女儿除了在相貌上可以拴住李远方的心之外,在事业上也能给李远方帮很大的忙,就放心了许多。心想就算等到自己的女儿以后年老色衰,李远方也不会嫌弃她吧!好像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对隋丽的态度,比她刚到家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倍,看着她的眼光,就像看到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似的。
在父母夸奖自己的时候,隋丽解释说这都是李远方对她培养和照顾的结果。先是让钱老这个国内有名的经济学家手把手带了她一段时间,并给她充分的锻炼机会,然后还送她到院校去进修。要是没有李远方,她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这个地步,搞不好像那些找不到工作被迫到南方打工的女大学生那样,最后沦落风尘。因此,隋丽的父母心中对李远方的印象也比原先更好了几分,三天时间里时不时地要问一下隋丽,李远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出门在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隋丽本来很少主动和李远方通电话的,在父母的反复催促下,只能一天给李远方打四五次电话,搞得李远方一惊一乍的。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大过年的到别人家里看望,当然是不能空手来的,大家都知道总资产数十亿的梅山集团副总裁这样的人物不怎么会在乎钱,所以带到隋丽家去的都是当地的土特产。看到在房间里到处跑来跑去的隋丽的小侄子,大过年的当然要给点压岁钱,而且出手绝对不能太小气。礼物隋丽不能不收,不然太不给人面子,而且从价值上讲那些礼物也确实不值几个钱,钱却是不能要的,但人家的理由很充分,这是过年送给小孩子图个吉利的,是中国人的规矩。要是梅山集团的人,隋丽摆一摆他副总裁的架子,说一句:“我怎么觉得像是变相受贿似的?”那些人讪讪地笑一笑,就把红包收回去了。但对那些业务伙伴,隋丽也没有办法,只有让小侄子收下。
第一天晚上等到兄嫂回来,一点小赫到的压岁钱,总数竟然接近两万块钱,把隋丽的父母兄嫂吃惊得张大了嘴,几乎可以放进两个鸡蛋。这么多钱,比他们全家前年总收入的两倍还要多。隋丽的父亲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要是这么多人以后都来找你办事怎么好?”隋丽也觉得这事情以后不好办,皱着眉头说:“今天给压岁钱的人大多数是跟我们合作做生意的,单位和人名我都记着,他们主要是想多要点产品配额。如果光是这些人,我倒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下,但要是明后天再来更多的人,都想让我照顾一下,我就不好办了,被远方和钱老他们知道了肯定要说我。”对此父母和哥哥也是一筹莫展,到最后还是大嫂比较机灵,对隋丽说:“丽,明天我把明明送到我妈那里去吧,要是他不在家就没这回事了。”
于是,小侄子就不得不被送到外婆家,外婆家的人听说是因为怕人给压岁钱才找地方躲起来的,对隋丽的大嫂说:“以前好多人都说丽的闲话,连家里人都被她害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现在丽真是有出息了,这么多人去看她,还有人给她送钱,现在街坊邻居说起她来全都是好话。”这个结果,隋丽的大嫂是很高兴的,对父母笑笑,放心地把儿子放下。
初十傍晚李远方从茅台镇回来的时候,当天的最后一批客人刚走。快到的时候李远方先打了个电话,隋丽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一听到按门铃的声音,第一时间为他开了门。一进门先看到客厅里摆了一大堆东西,李远方吃了一惊,心想这是怎么了。看出了李远方眼光中的疑惑,隋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远方,这两天家里来了不少人,送的东西我不能不收,所以”
隋丽刚开个头李远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对这种结果非常满意,至少说明现在大家都把隋丽当成个人物,不像以前那样总在背后说她家里人的坏话,所以高兴地说:“这好啊!”然后转头找起隋丽的小侄子,问道“明明呢,我在茅台镇买了几个小玩意要送给他!”隋丽的父母和兄嫂听到他们在说话的声音从餐厅里出来了,大嫂向李远方解释说:“明明送到我妈那里去了。”
李远方还没问怎么把小孩送走,隋丽的父亲笑着对李远方说:“远方回来了,没吃饭吧,快过来一起吃饭!”隋丽的父亲以前对李远方是敬而远之的,这样的变化让李远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说道:“好的伯父!”
吃饭的时候,隋丽把这三天家里都来了什么人,这些人来的目的以及把小侄子送走的原因向李远方解释了起来。李远方无所谓地说:“其实用不着把明明送走的,有人愿给压岁钱就拿着吧,反正也没有多少钱。至于酒的配额,既然这是你家乡,我们可以考虑比别的地方多给一些,而且你们这里有茅台这样的名酒,生活习惯也跟江南不同,对梅山酒的需求量不会高到哪里去,以我们目前的生产能力应该能够供应得上的。”
听李远方这么说,隋丽的父亲正色道:“远方,我们不能这么做,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平白无故地拿别人这么多钱我们心里不踏实。而且你们做生意要讲原则,不能因为照顾丽得罪了别的地方的人,要不别人会说闲话的。”被隋丽的父亲这么一说,李远方感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大合适,低着头对隋丽的父亲说:“对不起伯父,谢谢你提醒!”
隋丽的父亲笑了笑,对他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话不要这么客气,其实应该我来谢你的,要不是你,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然后有些感慨地说:“远方,不怕你笑话,前几年我和丽她妈在人前一直都抬不起头来,现在好了,谁见到我都夸我生了个好女儿。”
隋丽的父亲说出了“一家人”这样的话,把李远方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他知道这等于是向他表明,隋丽的家人已经完全接受他作为他们家的女婿了。转头看了隋丽一眼,看到隋丽鼓励的眼光,鼓起勇气对隋丽的父亲说:“伯父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丽姐受到一点委屈的!”
吃完了饭,隋丽李远方的房间向他询问茅台镇之行的收获,李远方不想说自己这次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对她说:“还可以吧,该搜集的资料都搜集得差不多了,等回古城后让师父看一看再说!”
隋丽有些心不在焉地听他讲述着到茅台镇去的种种见闻,等他说完了,往他身上靠了靠说:“远方,谢谢你!”李远方对隋丽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搞得满头雾水的,把她揽在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爸不是说了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吗,两口子客气什么?”隋丽亲了李远方一下,对他说:“你不觉得你这次回来我爸爸他们对我的态度跟前几天不一样了吗?”
隋丽所说的这个问题,李远方自己已经注意到了,捧起隋丽的脸看了一会,突然想起在茅台镇的时候考虑过的那个“天道”是不是公平的问题,盯着隋丽的脸说:“丽姐,你以前吃的苦太多了,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老天爷给你的补偿,你用不着谢我,以后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隋丽往李远方的怀里缩了缩说:“远方,要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现在会成什么样,我真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远方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说:“疼不疼,要是疼的话就不是梦。你别一天到晚想这想那的,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以后怎么做我老婆吧!”
隋丽“嘤”了一声,故意说道:“一点都不疼!”看到李远方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伸手把他推开一点,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对他说:“你身上汗味很重,赶紧洗个澡吧,等你洗完了我就过来陪你!”
听隋丽的话中好像还有别的意思,李远方不解地问:“你不陪你父母看电视了?”隋丽的脸红了一下,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爸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你了,晚上我偷偷过来陪你睡!”
李远方差点要大声叫好,张开了嘴才想起应该注意点影响,伸出手来促狭地在隋丽身上到处摸了几把,凑到她耳边说道:“只要你到时候别兴奋得过了头,叫得太大声让你爸妈他们听见就行了!”
隋丽说了声“小色鬼”猛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红着脸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