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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星期,我的一个论文在国内获了奖。是一个有关于采集海底热能作为钻井平台生活生产活动能量来源可行性分析的一个小文章,解释的白一点:海底,有水,有地壳,都能动,争取安个发电机,钻井平台上的生产生活就不用耗别的能源了。
其实,就是一个鼓励专业上刚入门的大学生提出更多科学创意的竞赛,提出的想法实际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我自己分析,我主要胜在豪气干云上。
文章的最后一句写的好:大海是一个无穷的宝库,我们要懂得对它的开发和利用,我们要懂得对它的再开发和再利用,再三开发和再三利用,接省略号,接感叹号。
我知道了消息之后好高兴啊,我给林华音打了个电话:“你带我去请的这个小佛真是灵验,我如今转运了。”
她说:“好消息。”
“请你吃饭?”
“打住。别害我。”
我跟她贫嘴正高兴呢,同寝室的小丁从外面进来,跟我打手势说:楼下有人找。我们学校寝室管理的很严格,男女生宿舍都封闭,说是要找谁,只能在楼下大堂等着,绝不可能上得楼来,也有不信邪的或者借着酒劲硬要闯上来跟喜欢的女生表白的,被四个阿姨吼的再无颜面在学校里混了。
小丁说要一起陪我下楼,我说不用,我认识下楼的路,再说你不是刚上来吗。
她说,要不我也想要买包方便面呢。
我说,我给你带吧,挺高的5楼的,你别又跑一趟了。
她说,我要康师傅新出的纽奥尔良烤翅面。
我想了半天:“好久没有在方便面界混了,出了这个口味我都不知道。”
她擦上口红说:“我跟你一起下去,我自己买吧。”
我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到了楼下,看到坐在春日阳光里的叶海,关于那上了上铺连起夜都不愿意下床的小丁同学怎么这么勤快就下了5楼来,关于什么纽奥尔良烤翅味的方便面啊,关于下趟楼都要涂红嘴唇儿啊,就都弄清楚了。
那人就在阳光里看着我,看着我过来,他站起身,手负在后面:“安菲,是我找你。”
我没走过去。手插在运动服的衣兜里,想的是在庙里的画面:师傅嘱咐我说,这是我的小人,要离这人远一些。我下意识的摸摸屁股,那里好像还有点疼呢。
他看着我,指指上面:“天花板上没有拖鞋;”
然后双手一摊,“我也没有鲜花,”
他突然一指我后面“哎呀”一声。
我唬了一跳,马上回头,以为又有什么要发生。只见阿姨在柜台里面择韭菜。
叶海道:“阿姨手里拿着韭菜,没有针头。”
我受够了,大声说:“借问兄台,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下子笑了:“找你有事。”
“有事请说,犯不着这样吓唬我。”
“说来话长,请这边坐。”
我心里挺不情愿的,又不想被看出来,慢慢的走过去,看好了坐,特意找了一个离窗户远,板凳腿齐全的椅子坐下来,我看着他:“长话短说。”
“我想参加潜水组。”他说。
我想都没想就摇摇手:“别想了,我们今年不招新。”
“为什么?”
“没看到游泳馆改建吗?我们连基本的训练地点都没有。”
“你别胡弄我了,潜水队得出海训练,有游泳馆也没有用。”
“潜水服不够。我们十个人,三套老装备。”我摇摇头,“不好意思啊,不是不带你玩,实在是没条件。”我笑嘻嘻的说,“干脆你去集邮组看看吧,就他们没有啦啦队,你一去支持者肯定爆棚。”
他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我说你不招我入组也不用挖苦我,至于吗?”
然后他扭身就走了,我喊了一声“哎”,作出一付要他回来的样子,然后扭身很高兴的去小卖店找小丁了。潜水啊,那么高难而且相对危险的运动,我怎么能带个小人在身边呢?
小丁手里拿着山楂片说:“你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耸耸肩膀:“避之不及的关系。”我说:“你的纽奥尔良烤翅面呢。”
“卖完了。”
“哦。”
我在高高的架子上想要找个玉米肠。
“安菲。”门口有人喊我。
我眯着眼睛一看,叶海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我摸了摸,上次的伤口还在呢,我得小心,我不能过去。
“你说,就是因为潜水服的事儿对不对,如果有了足够的潜水服,我是不是就可以加入了。”
多天真的小孩儿啊,知道我们弄到的退役的专业潜水服都多少万一套不?
我笑笑,然后招手:“对。没错。弄去吧您哪。”
他走了,手带了一下门,门关上了,响了一声,门框抖了一抖,墙受到震动,带动了地板,牵引了食品架。
此时我跟小丁各自站在最高的放食品的架子两边,我们眼看着那个架子向两边做了大约五度角的摇晃,像在做一个选择题,我很认命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它倒在我的身上。
整个过程大约两秒钟的时间。
大铁架子啊,六层啊,罐头啊,果汁啊,酱油啊,萨其马啊,酸奶啊,龟苓膏啊,卤猪蹄啊,我的肩膀啊!
我临气死过去之前,死命的瞪了一眼在小窗户外面看到了这一切迅速发生后而一脸惊讶的叶海,我的肩膀被铁架子砸到了骨头,疼得要不行了,一大块罐头的玻璃碎片插在里面,运动服当时就被烈女的鲜血染红了,我想,之前的一切比起来这个,都仅仅是热身活动而已。
我挂着吊臂回家休养,我也不看《海底两万里》了,用一只手拿着阅读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每每落泪,心有戚戚焉。再加上连续几天天气不好,阴雨绵绵的,这就更让我难受了。我这人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天气不好的时候,心情也就跟着寥落起来。
我收到叶海的电话是在我回家的第二天。
“安菲。”
我一下子就听出是他,赶快四处看了看,就怕又有什么飞来横祸。有个电影《死神来了》,一共三集,专门讲正常环境下人是怎么一个个意外翘辫子的。我脑袋里浮现出来叶海的那张漂亮又孩子气的脸,用力的把自己的小佛攥住。
“对不起。”他在那边叹口气。
“你真该说这句了。”我说的很慢,很由衷。
“不知道怎么补偿。”
“不用了。我原来问过长老,像咱们这种相处没缘分的人,互相不见面就好。”
“也许你说的对。”
“你同意不?”
“嗯。”
“那我不申请加入潜水组了。”
“谢谢。”
“请你好好养病。”
“会的。”
“再见。”
我放下电话突然就对最后这一句后怕起来:跟他说什么再见啊?再也不见才好。可是我想起他的脸孔,他可真是漂亮,那种没有一点“但是,或者”的漂亮,因为眉目和嘴角都弯弯的,还有一点孩子气。
我觉得可惜,又不得不认命,这位大侠跟我定是五行不合,我当敬而远之。
妈妈给我端水果上来,跟我说:“明天你爸爸和我请莫叔两口子吃饭,你,你这样还去吗?”
我心里一动,眼前就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了,那么温和可爱的一个男孩子,我心里的人,那么多年不见他,不知如今怎样。
我晃晃我的吊臂说:“我不去了。”
我妈妈说:“刚才我问了问莫凉的情况。
……他要回国教书了。
……回你们大学。
……他还没有女朋友呢。”
“……妈,我得把这个玩意儿拿下去。我得跟莫叔莫婶吃顿饭。妈我穿哪条裙子呢?”
突然雨后放晴了,我等的人真的要回来了。
我带一条绿松石的项链陪一条粉淑女粉文静的裙子去和他的父母亲吃饭。
意思是,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