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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他睁开眼,望了苏玉畹一眼,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半晌后,方问,”你这是怎么做的?难道跟我的一样?”话声刚落,他又摇了摇头,”不对啊,这茶虽然味道极好,跟我的那款茶却又有不同。”他摇摇头,”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苏玉畹笑笑,正要把刚才泡茶的壶盖打开,大方大师却摆摆手,道:“我先说说我刚才那款茶的制法。”
“大师……”苏玉畹知道这方子的珍贵,多少人抬着银子上山,求大方大师传授些制茶手段,大方大师都不理。她用一点小手段就换来大方大师的炒制新茶的秘密,岂不是要占大师的便宜?
见她想要推脱,大方大师连忙道:“你别推辞,我这制茶的方法原就打算教给你的。”
“大师,这怎么可以……”苏玉畹还想拒绝,大方大师一摆手,”你不用多说了。老和尚我都八十来岁了,还有几年活头?我又是个出家人,没个后人,要那多么银子来做何用?我这些个制茶手段,只传给我看得顺眼的人。你要是不要啊,到明儿我就随便找个茶商,送给他去。”说着,睇了苏玉畹一眼,一副”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苏玉畹哭笑不得。
老小老小,这人老了,性子就跟那小孩儿一般,完全是率性而为。她今天真敢拒绝大方大师的好意,没准明儿他真随意找个茶商来,把他的新方法告诉人家。
“好罢,我就却之不恭了。”
大方大师这才笑呵呵地道:“这才对嘛。”转头朝小弥撒一招手,“把我那银锅子拿来。”
小弥撒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两尺见方的银锅子,递给大方大师。
大方大师拿着银锅子,满脸得意地道:“看,秘密就在这里。我发现啊,用这银锅子炒制出来的茶叶,味道要比铁锅子炒出来的茶更香更醇,味道更好。”
苏玉畹睁大了眼睛。
她万没想过茶还可以这么炒。
她还以为,要改进炒茶的工艺,或是炒茶的温度、或是翻炒茶叶时的手法,又抑或是对于原料的处理上有变化。却没想过在炒茶的器皿上做文章。
随即又她无语了。
要不是有钱又有闲,而且还闲得无聊,谁会想过用银锅子来炒茶呢?
因为创制出不少的名茶,大方大师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她身处的恢弘大气、占地不小的寺庙,就是大方大师出钱建造的。为此,大方大师虽不是方丈主持,地位却比方丈主持还要超然。
“您是不是还试过金锅子?”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咳。”大方大师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道,“小孩儿家家的,好奇心别那么重!”
“……”苏玉畹闭上了嘴。可那弯弯的眉眼,还是透露出她满心的笑意。
大方大师给打败了,豪迈地一挥手:“好吧,我承认,金锅子我还真试过,但效果不好。”
苏玉畹拿起那银锅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问道:“大师,你是不是看别人用银吊子来煮粥熬药,所以便突发奇想,便也用银吊子一试,结果就炒出了品质更佳的茶来?”
“聪明!”大方大师赞赏地瞧她一眼,“这银吊子导热快,又不会改变食物和药材的特性。用它来熬药,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故而我便一试,没想着还真成。”
苏玉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哎哎哎,你别行那俗礼啊,我可不喜欢那一套。”
苏玉畹却不理他,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行了个大礼,这才起身,正色道:“大师生性洒然,不喜俗礼,但除了这套俗礼,我不知还能送什么。惠而不费,大师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份大礼吧。”
“噗嗤。”大方大师忍不住喷笑,用手指点着苏玉畹道,“这调皮孩子。”
随即他一拂袖子:“行了,别耍宝了,快坐下,告诉我你这茶是怎么回事方是正理。”
苏玉畹将泡茶的壶子打开,倾出叶底,放到大方大师面前:“大师请看。”
“咦!”大方大师看清楚叶底,尤不相信,用手指将泡过的茶叶拔开,将其中一部分茶叶挑了出来,抬头惊讶地问,“陈茶?”
苏玉畹点了点头:“正是。”说着神情黯然,“这也是我偶尔间发现的。父亲病重,我心神不宁,想亲手泡一泡方以使心静。结果神思不属之下错拿了往年的陈茶,换了新茶之后又忘了把陈茶从壶中倒掉,于是就这么掺杂着泡了茶,一喝之下发现味道出奇地好。”
大方大师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世间一切自有天定,我八十多岁还活着是定数,你父亲英年早逝是定数,你小小年纪便得经历磨难也是定数,人力不可更改,万不可为着这些定数忧思伤神,熬坏了身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凡事都要往前看。”
苏玉畹知道大方大师这是在安慰自己,伏身感激道:“多谢大师教诲。”
大方大师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的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个陶罐,捧着拿到桌边坐下,将里面的陈茶拿出一些来,转头问苏玉畹:“陈茶几何?新茶几何?”
苏玉畹将陈茶拔出一些放在干爽的茶盏里,再拔些新茶另装一茶盏,放到大方大师面前:“如此比例。这是我多次试喝之下总结出来的。”
大方大师点点头,按比例各取了些茶,放到壶子里。那小弥撒机灵,见大方大师取陈茶就知他要泡茶,早已将水烧好,此时提了水来冲泡下去,少倾,茶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大方大师闻着这茶香,满脸陶醉:“这茶香便不俗。”又斟出一杯细品,再评,“你这茶之秘方,比之我那个要强上不少。你这个方便快捷,无需多费银钱和工夫,便能喝上好茶,且能把喝茶的花费降下来,实在是造福茶客之事。”
苏玉畹小脸一红:“大师别这么说,我可没打算把这方法公之于众,造福大众。倒想将它用在自家茶馆里,赚些个银钱。惭愧惭愧!”
大方大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玉畹道:“你个小鬼头,又来将我的军。老和尚我虽是方外之人,却免不了俗世之事。我那些制茶的方法,虽流传出去了,却也为我这寺院创造了些许财富,让我那些徒子徒孙们不至于为了吃饭着难,小鬼头莫要拿话刺我。”
苏玉畹白他一眼:“我刺你干嘛?我的意思是说,咱俩一老一小,就是个一丘之貉。”
“啊哈哈哈……”大方大师的笑声差点没把屋顶给掀起来。
两个忘年交说笑了一回,又尝了一会儿茶,苏玉畹才起身告辞。
回到茶园,闻知黄管事陪着苏世盛上山去了,苏玉畹换了身轻便衣服,带着谷雨和霜降也上了山。
爬到半山腰上,便看到黄管事和苏世盛两人正蹲在一株茶树前,黄管事正给他说着什么。
“大姑娘。”苏世盛的小厮看到苏玉畹一行人,赶紧上前行礼。
苏世盛忙起身朝这边看来,待见到苏玉畹,迎上来道:“姐,你回来了?”
“嗯。”苏玉畹见苏世盛额上有汗,脸上还沾了些泥,掏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笑问道:“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