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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我的面具,看着我认真道,“小七,不要戴上面具,你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我看不清楚,也不真实。所以我害怕这样的你。答应我,不要再戴上它好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面具,转身便走。
既不承诺也不否认。
因为很多时候誓言真的,什么都不算。
我拿着面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冷不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再抬头看看这日头,原来已经到了正午,怪不得会饿得这么厉害。
我拉着天印楼的衣袖,指了指酒楼。
我现在已经变得不爱说话,所以很多时候,天印楼经常会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失语症,每每我许久不曾说过话的时候,他就会担忧地为我把脉,然后确定我没有事,然后隐藏起来他眼中的哀愁与忧伤。
他忧伤的时候从来不看着我,我却能感觉到。
我们坐在临窗的小桌旁,点了几个我爱吃的小菜。
基本上我认为天印楼是没有爱吃的菜的,因为基本上我喜欢吃的,他都喜欢。
他默默地纵容了我的一切喜好,然后让我记得他,就如同伤我最深的那个人一样,在心底永不褪色。
我吃了个舒服回到家中,却见天印楼一脸郑重的样子。
难道我吃的太多了,他没钱了?
他看着我,认真道,“小七,我可能会出去一阵子,不能带上你,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我不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突然有点羞涩。
“小七,等我回来,我有事跟你说,好么?”
我一愣,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只好笑道,“现在说不一样么?”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又为我正了头上的并蒂海棠。
“不要摘下发簪,就算不梳头发,也要带在身上。”
我应了一声,原以为他会隔天再走,没想到睡了一夜,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起身坐下来梳头发,梳了半天,依旧梳不起来,反而乱糟糟地打了结盘结在头上。
我一早起来的心情被祸害惨了,索性把衣服穿上,走出门去。
我叹了一口气,将长长的风衣兜头盖住身子,临走又犹豫了一下,随手拿上了昨天买的面具,戴上了才出了门,没有目的地乱逛。
我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今天它好像很温暖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寻了一家茶馆子坐着。
茶馆子里面的说书先生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公子。
我托着腮坐在临窗的桌子旁,吃着一些零嘴儿,看着人来人往高兴哀伤,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姑姑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这么难过,会不会也很难过?
说书先生将折扇一合,往桌上一拍,道,“上次说到林王爷被当今圣上派遣去了南疆抗敌,至他去了到现在,已经有了半月有余了。”
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王爷”三个字。
我拿起一块糕点就想往嘴里放,越是不想去听,耳朵越是束的厉害。
“林王爷在十余日前到达南疆,可是一直在南疆周边徘徊不前,众将士心里着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将烦闷之情压在心底,且偷偷地打听着到底是为何事。哪知这一打听,还就真出了事儿了。”
折扇在桌上敲地磕磕作响,听得人心一跳。
有好事人站起来道,“到底是什么啊仪通子?你别老吊人胃口好不好?”
我起身想要走,脚却像被人粘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我狠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掐狠了,才会记得自己的所在的位置,与所为。
兜头大披风在狂风中肆意舞动着。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乱糟糟的,就跟我现在的头发一样。
真的不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粗使的仆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她见我回来,聂聂道,“小姐,你回来了?有没有饿了?”
我摇了摇头,不再理她。
我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道,“天印楼说,让你过几天先回去,不用来伺候我了。”
她吃了一惊,嚯地抬起头道,“不行,俺当家的还等着俺挣钱回家治病呢。”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说话细声细语就像没吃饱饭的一样,我委婉地提醒过她一次,说让她不用给我们省饭钱,没想到她以后更加不敢吃饭了,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再提醒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道,“还差多少?”
她把头埋的更低,“十七两银子。”
“十七两?”
“小姐,俺不是故意说那么高的,只是俺当家的身子太虚了,十五两是药钱,还有二两银子,俺想给他补补身子。”
我一愣。
想来我是被天印楼保护得太过好了,都不知道原来十七两可以救一个人,一个家。
我看着台阶下仰着头望着我的妇人。
“你为什么要对你的夫君这么好?为什么要不离不弃?”
她的脸微微一红,“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当家的,而且,我的心里有他,就真的只会一心一意对他。”
我返身进了屋,道,“陈妈,进来领点银子,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在家好好地照顾你的夫君吧。”
半晌没有动静,我回头却见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我叹了一口气,进了屋掏出天印楼留给我的银两。
她慢慢地踱进来。我慢慢地爬上桌子,晃着两腿看着她。
“家里还有人么?”
“有,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嗯,一定也在外面干活吧?”
她点点头,低垂着的脑袋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推过去一个钱袋,道,“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回去用吧,让孩子念会儿书,学会儿数数,会有用的。”
就像我,如果我开始就知道一年是多久,知道三百六十天是一个多么漫长岁月的话,或许我一开始就不会打赌了。
那么,到最后,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我困倦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染上了揉眉心这个动作,估计是烦心的事情多了,眉头也不自觉地皱得疼的厉害。
抬头却见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看着我,嘴巴大得能塞下三个鸡蛋。
“怎么了?”
她跪着往前两步,抱着我的脚道,“小姐,这些银子真的是要给俺的不?”
这不废话么?不给你还把你叫进来?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我的脚丫子一颤一颤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住了一个月的房子,收拾好东西,将长长的头发束起,做男子装扮,戴上我的狐狸面具,便走出了家门。
或许,这是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