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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璇慌忙捂了眼睛,可那些呻吟声仍是不绝传入双耳,她再伸手捂耳,可又掩不住胸前风光,只觉一双手真是不够用。想不到他们竟就在自己眼前做这些无耻举动,看来李林甫当真没把她当人!
她羞愤欲死,连方才受辱的事情也忘了,只想赶紧跑出门去。她见那二人并未注意,便悄悄走到门边,被门缝中轻风一吹,双臂阵阵发冷,这才想到自己的外衣还在李林甫床边。
而半臂开领极大极低,几乎能够露出大半胸部,只着半臂,是绝对不能出门见人的,然而要她在此刻忍住羞意,走过去拿那件外衫,却又怎么可能?她呆得愈久愈是煎熬。
而床上二人动作越发旖旎,柔奴不时吃吃娇笑,或发出低声的惊叫:“仆射!莫要那里摸不得啊!”裴璇从前也不是完全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女生。
只听那些字句,便大致可以猜想他们已然进行到哪一步。她在门边坐下,拼命将身体贴上门扇,捂住双耳,只盼离他们远些才好。
在无限的羞愤与慌乱中,她又不期然地想起方才的那个热吻,竟然隐隐有一丝留恋当她知道对方不是李林甫的时候,她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被这个权臣玷辱,另一方面,又似乎感到,自己可以不必再为方才热吻之际隐约的动情而羞愧了对方是个女子,女子和女子之间
是不算数的吧?这时李林甫低低说了句话,柔奴忽然起身,将绣帐卷起,灯光顿时将床上一切物事的影子尽数投射在屏风上,连四个帐角垂的香囊在明光之下都历历分明,更不必提床上人的姿态动作。
而在裴璇的角度可以看得最为清晰。她迷惑之际,见二人已然换过姿势,李林甫侧卧在床,而柔奴则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自行上下晃动,双峰随着身体的晃动起伏颤抖。
口中一时娇吟一时低叫,呻吟声随着动作的剧烈程度而变化无方,或高或低,或急或缓,或妩媚或滞涩,或痴娇或,每一声都拖出长长的尾音,如醉如迷,情思迷乱。
裴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既觉羞愤,又忍不住有些好奇,捂住发烫的脸,眼光却情不自禁地向那边飘过去,后来心想反正他们在屏风那边,不知道我在偷看,心中的罪恶感也便少得多了。
随着二人姿势变换成了柔奴俯身,四肢在床,李林甫则在她身后奋力冲刺,双手肆意抚摸她高耸的臀峰和纤巧的后背,在面前这具任他摆布的美丽身体面前,他的身影因她的跪伏而愈显挺拔,和白天的他一样。
高高在上,使人不敢直视。那是由权柄带来的尊严和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即使是在床上,这个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和羞耻的地方,也足可以让女性诚心悦服,婉转承欢,甚至以迷醉的眼神和狂乱的表情,来夸大自己得到的快感。
当然此刻的裴璇还想不到这么多,她渐渐口干舌燥,羞意渐渐减轻,几乎赤裸的胸乳也似乎感到空虚,微微发涨,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了些。
而最糟糕的,是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体这些危险而细微的变化。十九岁的女孩儿,究竟无法和浮沉宦海三十余年的人相比。她不知道。
这一副比春宫画更为活灵活现的投影,这一场并不算十分激烈的交战,是李林甫故意要她看的。柔奴的呻吟仍在继续,房间一角的更漏则在自顾自地滴水。
细细的水声规律而枯燥,永不断绝,是这旖旎无限的长夜里,惟一固守着寂寞和清冷的东西。
楼高不见章台路。日头渐升而高照,阳光移过绿窗纱,温热地透进内室,再移过井畔梧桐、窗前木兰,投下清浅树阴、扶疏花影,最终在院墙那边沉下,便是一天的光景。
而如此长日之中,裴璇每天惟一的消遣,也只是将七宝博山炉中的沉水香,换作灵犀香或者阿末香而已。
李林甫进入晚年后远不若早年清俭,一门上下尽皆豪奢肆欲,是以李宅荟萃天下奇香,甚或还有几间卧室是以檀香为栏,以乳香涂墙,裴璇不愿与人交谈,每日便只对着这些香料打发时间。
令她诧异而又庆幸的是,那日以后,李林甫并未再召唤过她。有时池亭轩榭间偶然遇上,他多半只冲她温和地笑笑,或只是拂袖匆匆前行,甚至一语轻薄也不曾有过,简直像忘记了她是由他强夺至此的。
裴璇庆幸之余,偶尔也不由想起那日他待自己的姿态,随即脸红耳热,又怨愤难抑,最终便忍不住拿死物出气,内宅的杯盏倒被她摔了不少。便这样过了十来天,明天就该是上巳佳节,青光盛极,唐人风俗多要举家出外踏青游赏。
裴璇虽然心情极恶,却也有些期待。她正对着盛降真香的细磁器发呆,柔奴走了进来,轻声道:“阿璇。”裴璇憎恶她仅次于李林甫,皱眉背身。
柔奴并不计较,只急声道:“你怎的还不换过衣裳?”“什么衣裳?”裴璇厌烦地皱眉“明日才是上巳。”
“你莫非还不知夫人还家的讯息么?”柔奴顿足,抓住她肩膀,罔顾裴璇的挣扎“你是活在武陵源里的么!夫人前些日去了神都表亲家中,今日她车舆回转西京,已见过郎君们和娘子们了。
此刻合该你我姐妹们行问安之仪,你你怎”柔奴不及多说,便自顾打开裴璇的奁箧,匆匆拣了两件衣裙“你快些换过!”裴璇烦躁道:“谁是你的姐妹。”
尽管心知要活下去,就不能得罪李林甫的夫人,但她究竟深受现代文化浸润,根本难以接受妾室这个天外飞来的身份。柔奴见话不协,拉起裴璇就走,她平素言语娇媚温柔,此刻用起力来裴璇竟也甩她不开。
裴璇一路怒叫,柔奴只是不理。绕台榭转回廊,未到正堂,裴璇也已隐隐感到今天宅中气氛颇不寻常,竟是半点人声也不可闻。
她碎步绕过粉墙,却见正堂门廊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一眼看去尽是云鬓花容,看装束都是妾侍,总有二三十名。
阶上两名侍女的中间,站着一个约摸六十的老妇,那老妇人披着淡紫帔子,穿件朱红樗蒲绫窄袖衫,下着大撮晕纹彩缬花裙,足着云头锦履,乍看去便似一盏色彩斑斓的花灯。
裴璇虽有些恐惧,还是未能忍住笑意,唇角微微上勾,这笑意被老妇和柔奴同时收入眼底,老妇脸色更加铁青。柔奴眼中露出怯惧,低声道:“快跪下!”说着先跪下了。
裴璇愣了一愣,颇不情愿地照做,暗骂:“老妖婆,你也不怕折寿!”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道:“柔奴,你素来知礼解事,今日缘何来迟?”
柔奴顿首道:“夫人,奴奴在房前,见到有只燕儿向着正堂的方位且舞且鸣,十分稀罕,心知定是夫人归来,连宅中燕雀都觉欢喜安乐,便贪看了片刻,想着要将这异兆说与夫人听,故此误了拜见夫人的时辰。”说着连连叩头。
众女皆低着头,看不见李夫人脸色,只听她默然不语,众女各各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半晌,才听她轻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柔奴报喜之心可嘉,责罚便可省去了,但同是一体姐妹,她们不曾提点于你,亦有过错,合当各责十杖。你便瞧着罢。
传杖!”“十杖”二字一出,众女脸上尽皆露出无法克制的惧意,随着四个健壮仆妇将刑床抬进来,那份惧意越来越浓。
柔奴慌忙道:“夫人罪在奴身,万望夫人宽恩洪量,宽宥诸位姐妹,她们的杖数便由柔奴一人记下。”说到后来,话音已难掩饰剧烈的颤抖。
“成王有过,则挞伯禽。周公辅佐成王,每当成王有了错误,便打他自己的儿子伯禽,以为成王的规范。”李夫人悠然道“我们女子自然不比古之周天子,然而闺闱中亦有规矩。何谓妇德?芳芷你说。”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一个老成些的女子颤声答道,想必便是芳芷。“行己无耻,动静无法,如何治家。”李夫人道“芳芷,你便第一个领杖罢。”说话间刑床已然安放完毕。
李家豪阔,这刑床也是铁木所制,黑黝黝地,床头却雕有数幅合欢花纹,更有粗藤缠缚,想是用以缚住受刑者手腕,避免受杖之际挣扎扭动。那两条刑杖并不甚粗,由淡红宫绫缠裹,宫绫一角在春风中轻轻飘拂。
芳芷不敢多说,起身走到刑床前,除去鞋子,趴伏在上面。便有一名仆妇道:“芳芷,你自家宽衣,还是我们代劳?”裴璇已听得呆了,这才知道受杖还要除衣。
却见芳芷迟疑着以左臂撑起半身,右手掀起衫子。唐时女子皆在裙内着绔,芳芷穿的便是一条缬花彩袴,她先将花袴褪至小腿,再褪下浑色罗裙,立时露出白玉也似一段肌肤。其时天已三月,西京地气渐暖,但人在室外裸露肌肤,究竟还冷得紧。
何况是这般露出大半身体,又贴着铁木刑床。芳芷将手放入粗藤藤圈之中,由一名仆妇为她缚上,裸露肌肤犹自不住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