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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然一愣,这倒是个法子。
她曾想过要如何神鬼不觉地把赤子烈带走,最先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他和墨玉谷中的一个宫人对换,然后她再假装被赤子烈丢出来,趁夜色出宫。
但方才她踏进殿门之时,这念头就打消了。那三百人,炎皇真是下了老本,论修为无一例外都是好手。她从进了殿中到此时,这些人的气息始终若有似无,给人很强的压力,明明知道四面有高手在,却叫人摸不着具体位置,这种飘忽不定似远似近的感觉提醒她,哪怕是屋里一点点的不对劲,这些人就能够发现。到时,非但她和赤子烈走不了,还会连累外头的王骑们和凤天。
直到赤子烈方才的话提醒了她。
赤子烈倒是可以装作被媚术控制,说不定能找出逃脱的空子。
莫非,这混账刚才是为了以假乱真演这一场戏?
穆然瞥向赤子烈,却见他在昏暗的内室里笑容灿烂出奇,头顶仿佛好大的阳光照着。她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是演戏!这混账!
“早知道,不来救你!让你在这儿再多待些日子!”穆然心头气难消,向前走了两步,抬起脚在赤子烈肚子上比划了两下,作势要踩。
赤子烈也不躲,脸上笑容却渐渐散去,换一副认真的模样,坐在地上看她,“你本来就不应该来。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到底有没有记得?”穆然挑眉,把脚从赤子烈肚子上收回来,负手望他,“危险也要来,东西我拿到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赤子烈怔愣住。
他盘膝大马金刀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少女,一时间竟望了言语,甚至连那句“东西我拿到了”,也渐渐在他脑中变成空白。接着,他看见少女缓缓坐了下来,和他一样盘膝坐在地上,淡淡的笑,“你可以心愿得偿了。”
赤子烈怔怔凝视着穆然,眼神还有些发懵和反应不过来。穆然见了有些心酸,却是笑了笑,看来他以为她今夜来救他,只是为了救他出宫而已。他从来就没想过她会带火鸾丹来,自然也不会去想她不止带了火鸾丹来,还有凤凰石。
他可以夙愿得偿,从今往后,五国之大,四海之阔,再没有能困住大漠雄鹰翱翔的羽翼。
“我们得商量商量如何才能出去,大家都在等你。”
半个时辰后。
寂静的殿内终于传来窸窸窣窣好似穿衣的声音,接着,一袭红衣,身段妖娆的女子打开殿门走出来,脸色无限春意。
“来人。”她声音轻扬地唤了一声。
四周潜伏着的人没有动,那殿外的将领却闻声走了进来,稍稍躬身,“恭贺小姐。”
女子抚着鬓边,笑道:“本仙子说了,这世上男人,哪有能逃脱得了我的手掌心的。”她随着将领出了大殿,笑着望了一眼随自己来的宫人和侍卫们,道,“如今已是深夜,太后也已歇息了,本仙子就先出宫回府了,明儿一早再进宫来,跟太后面禀此事。别在本仙子前头多嘴,知道么?”
她瞪了那老宫人一眼,老宫人忙点头哈腰地应了,“老奴送小姐出宫。”
“嗯。”穆然淡淡一应,便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众人回到谷里,穆然将见到赤子烈的情况,以及两人的计划大约一谈,阿勇等人不由面露忧色,“姑娘,这成么?太冒险了!”
穆然道:“我们只有信他。”
时间不多,穆然转头便对凤天道:“这些宫人和侍卫放回去吧,不知能不能控制他们的记忆?”
凤天笑看穆然,目光若有似无在她唇上一扫,“不难,有时亦真亦假反而容易取信于人,总比假戏真做来得容易。”
穆然嘴角一抽,顿时心里发苦。
凤天为那些宫人和侍卫施了术法,与穆然一同出了谷,由这些人将她送去了宫门前,乘着姚妩的轿子,缓缓出了宫。轿子到了宫外,穆然把姚妩偷偷换回来,凤天已在谷内对她暗示了今夜发生的事,想必明天见姚太后不会有纰漏。
之后,穆然便施展隐身咒,偷偷回了北街宅院。
铁洛等人见穆然平安回来,都不由松了口气,听了她见到赤子烈的事,众人可谓士气大振,但对两人定下的计划也是表露出担忧。对此,穆然只问了两句话,“你们信他么?”
铁洛等人互看一眼,自然点头,“殿下是我们的王,我们跟随他多年,当然信他!”
“那你们信我么?”少女淡淡抬眼。
这一眼却叫众人一震,接着眼底神色纷纷坚定起来,“我们信姑娘!没有姑娘,我们走不到如今的局面,救不出殿下!”
“那就按计划行事!”穆然一招手,一群人围过来,结合和赤子烈定下的计划,穆然连夜一番部署,铁洛等人领命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穆然回到屋里,把凤天拉去软榻上坐好,这才有时间将殿中见到赤子烈的详细情况一一说与他听。尽管那个吻说起来很别扭,但是她还是原原本本坦露明白。总觉得,两个人相处,坦诚相见最好,有很多事遮遮掩掩才会有误会。
凤天听罢,眸底隐约有不豫之色,淡淡道:“他又欠我一回。我记着,定叫他还回来。”
穆然有些不自在地起身,“今夜宫宴我没吃饱,那些个菜,华而不实,还不如自己做的。我去厨房看看弄些宵夜来,你要不要?”
话虽这么问,她却不等凤天回答便躲去了厨房。
凤天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垂眸自语,“傻丫头,说谎也不会。”
她饭量本就不大,平时又总吃辟谷丹,不过是一顿宫宴而已,她会觉得没吃饱?借口也不会找。凤天慢慢摇头,似笑非笑望了眼穆然消失的方向,总觉得偶尔给她犯点错,还是有不少福利的。不过,像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有的好。但这世上,眼光好的人终究不止他一人,看来日后有的他忙。
穆然自然不知道某人心里盘算的那些小九九,虽说是做宵夜,她却做了满满丰盛的一桌,吃时却只吃了一点就饱了。不像凤天,他吃东西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细细品尝,一顿宵夜吃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休息时,已是下半夜。
两人各自沐浴歇息,以往总是要到下半夜,某人才会溜来,但今夜凤天以已是下半夜为由,直接就宿在了屋里不走了。穆然无奈,又不好撵他,知道他有给自己舒缓经脉的习惯,只得嘱咐他好好歇息,明日还有事。凤天口头上答应,却一转手就点了穆然的睡穴,让她一觉到天亮。
天亮,穆然起的早,与凤天一起到了姚府附近的小巷子。果然没一会儿,见到昨夜的轿子往皇宫方向抬去,两人潜入轿中,凤天对姚妩一番暗示,两人又在轿子到达宫门前潜出了轿子。
一直到午后,轿子才又从宫中抬出来,穆然和凤天上了轿子,对姚妩询问了情况,一切如昨晚赤子烈所料。
昨晚,按赤子烈的预料,倘若顺水推舟说他已中了姚妩的媚术,以炎皇的性子,是不会轻易信的,且姚太后是姚家人,她亦习得媚术,赤子烈若想从她眼底将戏演真,只有演技是不成的。
因而赤子烈要真的中了媚术才可以,但是所中的程度却是可以有深有浅。浅者对施术者产生迷恋,却有自主的意识,深者完全听命于施术者,如同傀儡一般,连意识也被掌控。
今早,穆然进了轿中,让凤天命令姚妩入宫后先去赤子烈的宫中,带他一起去面见姚太后,这期间正好给赤子烈浅施媚术,之后的事,就要看赤子烈的演技了。
定下这个计策,没有凤天是无法完成的,穆然只告诉赤子烈姚妩掌控在她手中,赤子烈便做出了这个决定。他甚至没问她是如何掌控住姚妩的,也不怕她会半途生变。以赤子烈的骄傲,竟愿意被厌恶的女子控制,其中对穆然的信任,叫她动容。她虽也担心赤子烈会不会被拆穿,但最终却只能选择信任。
这个计策建立在两人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但也伴随着风险。
炎皇果然没有立刻信任赤子烈,尽管姚太后确定他中了媚术,炎皇还是对赤子烈进行了各种试探。甚至试探其交出在宫中暗线的名单来,这些事不必想其中细节便知当时之险和抉择的艰难,穆然无法身临其境,只每每事后听姚妩说起结果。
结果是,炎皇在试探了赤子烈十多日后,命其联络穆然,并将其捕获。赤子烈等的就是这个命令,他以宫中防守严密,穆然不可能混进宫中,且以她的性子,不见他本人,不可能会现身为由,要求以自身为饵,回到宫外的行宫中,钓穆然上钩。
炎皇对此犹疑三日,最终答应。
赤子烈放回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