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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有如巫峡猿啼凄楚幽怨,随风传出老远,格外的哀酸。兰姑娘一劲地猛追,但她那新伤初愈之躯,怎能赶得到谢云岳盖古凌今绝乘轻功,但见雪花漫大飞舞,玉龙万条翔斗,汹涌的朔风怒潮澎湃而来,哪有谢云岳的半点身影,她知道再追没用,不禁酸从中来,秀目中两行情泪,如泉水一般往下流端。
人在希望将要得到手中时,又倏地失去,这一份心灵的打击,不啻于十倍失望的伤感,兰姑娘哀伤欲绝,黯然半晌,才拖着秋霜剑失神地走回,她心中痛恨那玉萧侠耿长修,恨不得手刃他。
因为在谢云岳以菩提真气推吸玉乳淤伤时,她便已逐渐恢复过来,全身真气匀行无阻,当谢云岳与娄敬德喝骂时,耳未失聪隐约听出那是梦寐想思,大涯追踪心上人语声,心中一喜,只以酸软乏力,眼皮沉重,欲起无力,莫可奈何。
待到退伤时,便觉精神一振,星眸微启,看出来者可不就是心上人,那还不喜出望外。于是强闭着气,唯恐他离去,似谢云岳这等聪颖,反被她骗住真是意料不及的事。
只觉他解开胸衣,用手抚摸自己右乳,一阵说不出舒适滋味,百脉流畅,这是一种罕有的经历,温馨、爱怜,在兰姑娘的想法确是如此,她愿这只手长抚自己的胸际。
但刹那间,美梦即趋消减,哪能不将耿长修恨入刻骨,兰姑娘转回来时,只见耿长修手抚着王箫发征,僵立在那儿,她啐骂了声:“蠢东西。”
身形并不稍留,一消轻烟往那风狂雪漫中掠去。玉萧侠士耿长修于兰姑娘追赶谢云岳时,已恍然明白,这一定兰姑娘被飞天鹞子娄敬德所伤,幸亏遇上姓谢的及时救治,自己误会了他对兰姑娘妄肆轻薄,故而飞萧偷袭,但又有什么不对哩?
他仍然摇摇头道:“任谁在这情形之下,均可能有我这举动发生,我可是好意呀,你知我是多么的痴爱你呢?”
他从兰姑娘近似疯狂追赶姓谢的情形来看,推测出这姓谢的少年必是兰姑娘芳心钟爱的人,无怪连日来兰姑娘长吁短叹。
但他可不爱兰姑娘呀,世事纷纷,千头万绪,被爱者拒绝爱他的人,而施爱者反而痴心如铁,这问题令他苦恼,扰神
耿长修震惊姓谢的少年手法精湛,是他从来未见,连其师金顶上人亦不过如是,他仔细思索这少年是何来历,苦苦寻思。
他自愧自身武功,相形之下太渺小了,无怪乎兰姑娘对他这么无情。眼帘中兰姑娘身形一掠而过,他忽有所觉,陡地一奔身形,往兰姑娘赶去。
他回到矮方朔等与龙门四怪等人交手处,只见雪地上足迹零乱,人影已无,于是飞快地赶回客栈,却发现诸人已杳,唤来店伙追问,那店伙答道:“老爷子等人一直没回,只有那姑娘返转,匆匆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向邯郸道上走去。”
耿长修一言不发,随手给了店伙一锭纹银,立即出得店门,冒着这大的风雪,往邯郸道上飞驰,真是天涯难遇知已客,痴心反逢负心人。次日旁晚,北京近郊昌平影城,来了一个骑驴怪客,这人面色僵黄,密麻如豆,看起来十分丑陋。
这时风雪渐小,街字一片白雪笼罩,已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行人几乎绝迹,只剩下几只野狗摇尾在寒风苦雪中蹒跚来回走着。那奇客勒驴于一家小客栈前,将毛驴拴在一家酒店门前,又漫步街心,似是不经意地走去。
他去的方向是朝着那号称神医赛华陀魏宅院落,那宅子附近,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不时来回浚巡着,一望而知那些都是武林人物,不由心中一愕,暗忖:“这必是贼人对魏傅二家有不利的企图,不然便出了乱子。
但是九指神丐函中,说事先对傅大侠家小移住隐蔽处,却没说起赛华陀魏大侠也同时迁居,自己此来目的,就是问明傅家迁往何地。”
这怪客情不自禁地随着两个黑衣汉子身后垂首踱去。雪天的暮色是极其迷蒙凄凉的,无止无休的雪片扑面生寒,那割耳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呼啸而来。前面的两个黑衣汉子,正在切切私语地走着,忽然意有所觉,风快地旋身过来,其中一人喝道:“吠,你这人好没道理,恁大的风还在外面闯魂,跟着太爷们身后,是何居心?”
那怪客似是乍遇意外,惊得踉跄退了一步,两眼发怔继而抱拳施礼道:“大爷,俺正在烦家里无钱买米,老婆叫,孩子哭,俺听得心烦,故而出外走走,散散闷。”说着,故意叹了一口长气,似是煞有介事的。
两个黑衣汉子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意似信了,转身复又走去,那怪客这时身形不敢太欺近他们,仗着双耳聪灵,远远听出前面一人在说着:“咱们何展两位大人也真是,魏老贼既然全家都跑了,还遣咱们大伙耗着这空宅子干吗?”
那怪客正是谢云岳乔装,听得那汉子说的何展两人,一定是宫门双杰铁臂金刚何申福、明风煞掌展万雄了,既然是赛华陀魏平洛全家都跑了,还遣人在此为什么?
心正不解其故,另一汉子也回话了:“你怎么这样蠢啊,展大人昨晨得获飞报,傅六官一家三口落在大红门外一家荒宅中,便暗施诡计以迷药熏倒傅家老狗及其孙女,单单走失一名小的,有人看见那小的在昌平县露面,展大人猜出这小的必是潜入魏宅藏着,但两次搜索一无所获,所以命咱们耗着,这小子饿极了,总会跑出来吧?听说,这小子还擒住咱们这边一人。”
谢云岳骤闻之下,一阵惊骇愤怒涌上心头,不禁展开身形,只一晃近两个汉子身后,双手望两人肩上一拍一掐,两个汉子几乎痛得出声高叫。谢云岳放着低沉的嗓音喝道:“不准嚷,我只问你们,那姓傅的一老一女,现在被禁哪里?”
两人扭面一瞧,见是先前随在身后那个丑陋的中年人。他们被谢云岳紧掐着肩并穴,面上都痛得变了色,可仍自忍痛咬牙不语。
谢云岳不由暗暗生气,又低喝道:“我若点上你们阴穴,令你们受那七日七夜抽筋缩骨之苦,到那时你们就后悔现在不说出的错了。”说着手指又加了一分劲。
两个汉子痛得眼泪直淌,可又不敢叫出声来,这两人是宫门二杰手下,平日无恶不作,其中一人竟咬牙沉声道:“你敢与宫门二杰作对吗?”
这二人自恃宫门二杰作为护符,以为抬出二杰之名,可吓阻这丑陋中年人,再也可保全自己的身分,却不料谢云岳发出低沉笑声道:“凭你这种下三滥毛贼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使硬,你只问宫门二,敢不敢跟我怪手书生俞云作对?”
这无异于雷降九霄,惊天动地,两人耳中“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进,再硬也硬不起头,只得哀声求道:“这不怪小的两人之事,奉上差遣,身不由己,听说傅家一老一女被禁在三贝子府中,目的就是诱骗你老自投罗网,只是尚逃去一名小的,那小的还擒住我们这边一人,不知挟持在何处,有人密报那小的落在昌平县内,小的两人只是明桩,暗桩还不计其数哩。”
话中涵意,谢云岳哪会听不出来,这话是吓谢云岳不可下他们毒手。谢云岳听了微微一笑,两手变掐为按,略一着力,两个汉子声都未出,倒地死去,忽然身后黑中有人高喝道:“什么人?”
谢云岳如风地疾转身形迎着过去,只闻得闷哼一声,随之寂然,谢云岳以鬼魅奇快的身法,将赛华陀魏平洛宅中窥查了一遍,并无傅青的踪迹,他知傅青人小机灵,绝不会株守宅中待毙,早就遁飞了,目前的急务,就是如何救出傅六官傅婉两人,想着一掠身形,往北京城奔去,连客栈也不回。
这一年来,谢云岳性格方面有个极大的转变,他认为凡是恶人,均可杀却无须效法妇人之仁,以致养痛成患,宁可一家哭不可一路哭,如今,世道人心大坏了,法律总是站在恶人一面,助长骄妄。
逐令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这种观点能说他错吗?处于专制时代,不平之事屡屡,遍地均是,反观今日世道人心,亦莫不如是。风雪正浓,无止无休地向谢云岳身上直涌,他涉着沙河河面坚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