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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薇黯然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身百年痴迷至今才大梦方醒,大德难报,何能言罪呢。”说着微微稽首,徐徐回身走去,身法如同行云流水,雍容雅穆,霎那间消失在漫天尘砂中。
谢云岳望着黑衣玄女消逝的身影,默默若有所思,忖道:“我方才向她凌空点了九指,其中一指是谨防她口不应心,点她肾宫章门穴,每当午夜子时,就会气血逆窜,功力暂时丧失,只要收摄心神,便无大碍,自己施用诈术,于阴德有亏,为防微杜渐计,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寻思之间,突然,乐扬急急跑到谢云岳身前,手指着瞎眼道婆,张着大眼嚷道:“谢大叔,你看那道婆又活了。”
谢云岳循声寻视,果然道婆手足在缓缓伸展,躺在地下,单眼露出凶光,于是笑道:“扬儿别怕,大叔存心不让她死,否则你那杀父母之仇怎样能报。”说时走向道婆身前。
只见瞎眼道婆挣着立起,面带狞笑道:“你别想从老婆子口中问出一句话,此仇只要老婆子一日不死,总能报还,我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着就要启步走去。
“且慢!”一声闷雷似地大喝,出自谢云岳口中,瞎眼道婆立时怔住,面露惊惧之色,但见谢云岳喝道:“你别以为几句江湖场面话,就可交代,少爷向来不听这个,你若敢不说出杀死乐扬父母的是谁,即令你受那心火焚身之苦。”
瞎眼道婆冷笑一声道:“婆老子素来硬朗,宁折不弯,别以为老婆子输招就示弱讨饶,那不过是技不如人之故,算得什么。”
谢云岳闻官朗声大笑道:“少爷首次遇上你这硬朗的,佩服佩服,但口说无凭,只要你能忍得住搜魂手法半个时辰,少爷绝不再在你口中问得一句话。”说着飞探右臂,迅绝无伦点了道婆十一处阴穴。
瞎眼道婆猝不及防,被谢云岳点上了,只觉穴道一冷,被点上穴道中均生出一缕软绵绵气流漫延全身,移时浑体酸软无力,身形渐望下坠,终至瘫在地上。
那软软的感觉极为难受,恨不得有人在她身上用铁锤猛敲才好过,道婆睁着独眼紧咬着嘴不发出一言,欲待强忍过半个时辰,便可脱身。
哪知酸软过去,突又从脊臂中窜出来一股奇麻,尚夹着针刺点痛,一霎那即延至全身,猛感那种奇麻,宛如万蛇啮心,群蚁蠕行,更有那种刺痛令她全身肌肉跳跃,这份难受非笔墨所可形容,比死都要难过,恨不能用手扒开自己的心抛掷丢掉,但四肢无力,亦是莫可奈何。
道婆淌汗如雨,面色灰白,不禁哼出声来,继而怪声嗥叫,随风回荡不绝。谢云岳冷笑道:“我这搜魂手法特别,侥是铜打铁浇之人也熬不住,更利害的还在后面,我就不信你真个有此熬刑本领。”古语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谢云岳此种搜魂手法比三木尤有过之。瞎眼道婆正在生死不能之际,听说更利害的还在后面,不禁神魂皆铲,面容惨厉努着独眼,张口嚎叫。谢云岳知她有心求饶,但苦于惨嗥无法吐出声来,笑道:“我早知道你必不能忍受,其实你这又何苦。”说着迅若电火地探手飞点了道婆“幽门”穴一指。
道婆立感那份难受的感觉,转瞬便消失无形,只是全身瘫痪,依然不能着半分力,痛定思痛,躺在地下终于将事说出。
原来乐扬之父乐文麟昔年是川南叙州知府,一清似水,干练有为,川南本是汉番杂处之地,匪盛横行,萑苻不靖,劫杀淫掠,无日不有,乐文麟目睹这种无法无天情形,如置之不理,则难为百姓父母,故重金礼聘两位名捕,缉捕盗匪。
其时岷江大盗闹海蚊万腾龙,横行岷江水路,手下的弟兄无数,积恶如山,乐文鳞与两名捕设计兜捕,费尽周折,才予成擒。
万腾龙手眼通天,贿金巨万,川抚密令乐文麟设法开脱。乐文麟耿介不阿,因此发生诋龉,不安于位,致仕还乡,两名捕亦护陆乐文鳞回牟平后,另谋镖业作别而去。
自乐文麟致仕继任知府受川抚密令将万腾龙死罪判成囚禁,三年后再释出,万腾龙无时不欲报此仇,其时手下弟兄已散零殆尽,岷江水路已易盗首,灰心之余,愠乐文麟入骨,故由川东来鲁,瞎眼道婆为其多年旧友,邀她相助,万腾龙先尚恐两名捕随侍乐文麟,不想竟顺利之极,略无阻碍,便将乐扬父母杀害。
其时乐扬因惊恐过度致昏死过去,万腾龙先还要将乐扬一并杀掉以除后患,瞎眼道婆爱上他资质,想收乐扬为徒,两人发生争执很久,万腾龙才让步首允,但密嘱不得泄漏。
行凶时,因在深夜万腾龙与瞎眼道婆均易装蒙面,突然下手将乐文麟夫妻与仆佣杀死,乐扬受惊过度昏死过去,瞎眼道婆与万腾龙争执时,怎料乐扬已醒转过来,听出两人口音。
后来,瞎眼道婆进房点了乐扬睡穴,带至峨英祠内救醒,对乐扬说他一条性命是其救回,行凶匪徒逸去无踪。乐扬聪明机警,他知道此时一露不信任颜色,便是杀身大祸,对道婆唯唯诺诺,分外恭顺。
此后乐扬沉默寡言,轻易不苟言笑。瞎眼道婆生性多疑,目光又厉害,见状不由起疑,心料乐扬多半知道详情,便设法套问乐扬当晚情形,只一套出知情便予杀却,但乐扬始终坚持当晚见得蒙面人举刀杀其父时便吓昏过去。
之后便在峨英祠方醒,其中情形一概不知。瞎眼道婆将信将疑,还是不放心,尚待察视三年后,方传授武功。
最近黑衣玄女殷玄薇来峨英祠,见乐扬天赋特好,想带回山传授本门绝学,光大苗岭一脉与瞎眼道婆密议之下,同意再察看半年才送往苗岭。
乐扬在峨英祠一年,无时无刻不在瞎眼道婆监视之下,乐扬也无时不刻在惴惴颤颤,提心吊胆中,今日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见谢云岳便生出信托之心。
而瞎眼道婆也与殷玄薇多说了几句话,出得祠来已是来不及了。不然当时发觉制止,或可挽救。
不过谢云岳存心是找殷玄薇而来,此事也不能不拆穿。天理昭彰,冥冥中自有定数,谁谓上天无果报,瞎眼道婆表面土是着祠人,暗中却是尼山匪寨一家舵主,负责探听济南地面进出财货与镖行获镖情形,故鲁省境内杀人劫货事件,即有泰半跟瞎眼道婆有关联。谢云岳明了个中情形,便喝问道:“那么万腾龙现在何处?”
瞎道婆摇头道:“这个老婆子不知道,万腾龙自杀死乐文麟全家后,便不知所踪,不过老婆子知道,万腾龙其人才三十多岁,说不定另投名师习艺,或是改名换姓隐匿僻处,因为年来武林中并未听说过有万腾龙其人。”
谢云岳面色顿寒,右掌轻轻一挥,五指透出劲气,直向瞎眼道婆面上压去。瞎道婆只觉五官一逼,微哼了声,颓然归西。谢云岳别面一瞧,见乐扬呆立趵突泉旁,红着眼一言不发心中替他难过,暗想:“此子遭遇与自己大致相同,不如带返长白造就,以后才命他了却大仇。”
想定,将瞎道婆放在一丛枯草中,突然,乐扬奔了过来,扒在地下叩了三个响头,满面流泪道:“谢大叔,扬儿想拜你为师,习成绝艺后,天涯访仇,请大叔成全扬儿心愿。”
谢云岳点头微笑,乐扬高兴已极,改口称师,二人往北而去。长风嘶啸,彤云涌飞,两人身形渐隐入暮霭中。在察哈尔的多伦城郊,原野一片积雪,白得耀眼眩目,一直延伸在天边,空旷无际。
这日虽未降雪,但寒气侵骨,云层灰暗,显得无比的肃杀,凄凉。原野的风在平日已够大的,隆冬韧春时更是如同怒潮飞劈,海啸排浪,不断的呼啸翻掠,冰粒雪片为狂风卷起半空,又急掠而下,宛如万马奔腾,激起漫天白尘,行人对此无不畏之如虎,当之即遍体鳞伤,所以旅客均穿戴厚重皮裘。
这日正交申未时,刚刚停了雪,几乎是路人绝迹,鸟兽尽蛰,狂风也趋静止了,所见的均是一片死寂,但天际远处竟传出一阵马匹踏着薄薄冰面得得蹄声,冲破这片寂静。
渐渐隐约可见两人两骑飞驰而来。奔到近处,只见骑士均是穿戴皮帽皮衣,仅露出眼鼻口三处,其中一人似为一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