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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发生和付阳春从工地的左侧上到山顶。
和爆破前相比,地表岩层被揭去了上百个平方,离鹰头峰的距离更近了。经此一爆,南露天这边的山顶显得狭小了许多,再来一次定向大爆破,南露天矿的规模将具备一流矿山的水平。
孙发生在爆破区岩壁边缘寻找自己预留下的记号,却怎么也找不着。可见,爆破作业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揭去的地表岩层超出了预计的范围,没有一个哑炮。
付阳春问:“老三,你转来转去看了半天,看出结果来了吗?”
他自己的确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次定向爆破使用的是电雷管,同时起爆,根本无法像过去那样一炮一炮的计数。他心中无数,当然只有问现场指挥长了。
孙发生不再察看了,果决地说:“爆破作业结束,放信号炮,通知警戒撤除。”
付阳春高兴地说:“好的,我马上就放。”
他从一个石洞中掏出一截导火索,从另一个石隙中摸出一个纸雷管,组装在一起后立即点燃。
“啪”的一声,雷管爆炸了。山的四周立即紧跟着响起哨音,警戒解除,人们可以回家了。
孙发生走向岩壁的右侧。那里凸出着的一道岩壁,似乎应该也被揭去了的,却仍然立在前边,成了危岩。如果不加以清除,就会威胁到工地上下步作业的安全。
付阳春当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他从一道岩坎后取出两根钢钎,赶了过去,递了一根给孙发生。
两人小心翼翼地下行,一边用钢钎剔除岩壁边的危石,一边靠近那堵危岩。
付阳春把钢钎插入危岩与山体间的缝隙,用尽全力去撬,岩壁却纹丝不动。
孙发生也把钢钎插入那道缝隙,与付阳春一道倾尽全力地撬,危岩依然一动不动。
付阳春说:“还是到上边看看吧!也许还不是危岩,不用着急。”
孙发生说:“不看了!明天一早上来,掏个炮洞,半包炸药就解决问题。”
付阳春说:“先上去看看,如果有裂缝,连炮眼都省了掏。”
孙发生说:“晚饭是庆功宴,我是让你早点去把桂花姐和你儿子接上山来,大家欢聚一堂。”
付阳春说:“花儿早都和大家在警戒线外边等着了。哨子一响,应该先去矿部了。”
他提着钢钎,向山顶攀去。提到妻子儿子,他的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妻子生孩子只有三天,他就同意她出门了。那意思,是要在庆功宴进行时,让大家都知道他也有了妻儿,已经过上了和大多数大龙山人一样的幸福生活。
孙发生提着钢钎,跟在付阳春身后,重新爬上山顶。他也在为付阳春高兴,不过仍然关心地说:“桂花姐还在月子中,这么快就出门,会影响她恢复身体吧?”
付阳春笑着说:“丁家寨的婆娘都一样,生了娃娃三天后就下地干活。我是不让花儿出门的,可她说今天是矿山的大喜日子,必须参加矿山的一切活动。我犟不过她。”
孙发生说:“算了,晚上让何平开车送桂花姐回去,千万不能让山风吹了!”
付阳春说:“非不怪花儿口口声声说三弟是好人,她坚持要出来,也是为了看看你的风彩。”
孙发生说:“桂花姐更是好人,发现钉子峰矿数她的功劳大。阳春哥,你以后要好好的对人家。”
付阳春说:“那是当然。花儿现在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更是丁家寨的领头人,我可不敢得罪她!”
他已经走到西面那道危岩边,用钢钎去清除活动的岩石,小块的撬下去了,大块的却撬不动。
孙发生走到付阳春身边,用钢钎试着去撬岩壁。岩石异常坚固,连晃都不晃一下。他不假思索,走上了岩壁顶端。朝下边望去,乱石峥嵘,矿石呈现,一个露天采矿场已经形成。
付阳春也走了上来,仍然去撬那些大块的岩石。
孙发生站稳脚跟,拿着钢钎去帮助他。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
就在他们把第五块数百斤重的岩石撬下山坡后,岩壁动了。
孙发生大喊一声:“不好!”扔了钢钎,奋力一推,把已经吓呆了的付阳春推到了山岩的那一边。他自已却来不及跳过去了。岩壁已经急速坠落,他随着那堵岩石,坠落下去。
“轰隆隆隆。”巨大的山岩垮塌声传了开去,浓密的灰尘迅即散开,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付阳春趴在悬岩边,好一会儿才惊魂初定。他看到,山顶上只有他自己,没有孙发生。
他立即站起身来,大惊失色地向山坡下看去,乱石横陈,沓无声息,哪里还有孙发生的身影?
付阳春瘫坐于山石上,仰天悲嚎了一声:“啊”声如野狼哀嚎,凄厉苍凉。
他知道,是孙发生救了自己。孙发生如果不推开他,自己跳过来,坠下山去的就只有他付阳春了。谁让自己反应那么慢,反应过来又吓呆了呢!付阳春啊付阳春,你自吹身体灵活,却在危急关头失却理智,让人家为救你而牺牲,你对得起大龙山人么?
痛定思痛,付阳春流着眼泪,找了处斜坡,手足并用地爬了下来,从西面的塌岩处开始搜索。
危岩坠落,自然让山下等候的人们大吃一惊。幸好大家都在安全地带,自然有惊无险。
尘埃落定,西面那道凸显的岩壁无踪无影了,现出了光滑的山体。
范中福说:“我说得对吧!孙老三他们把危岩处理下来了。”
已经到了现场的苏学武说:“不好!我好像听到了喊叫声。走,看看去!”
马天褀说:“现场还没处理完,注意安全!”
苏学武边走边说:“炮工们都上去,成一排前进。其他人不准靠近工地,注意危石。”
太阳已经偏西,落到了鹰头峰后,南露天工地终于阴凉起来。苏学武心里突然一凉,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极目往山坡上看去,终于发现了上边的付阳春,大声地问:“付阳春,怎么只看见你一个人,孙发生呢?他在什么地方?”
付阳春揩去泪水,见是苏学武他们,大声地哭了起来。
苏学武脑子轰的一声响,急忙大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别忙哭,快说啊!”付阳春总算止住悲声,说:“老三和危岩一、一起掉下来、来了。”
苏学武如遭雷齑,刹那间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宗太华着急地说:“苏兄,现在是关键时刻,必须组织抢救,你慌不得的。”
苏学武清醒过来,看着满坡的乱石,沉痛地说:“救什么,和那么多石头从山上坠下来,恐怕”
他不忍说下去,谁都知道,他的下文一定是粉身碎骨之类的句子。
宗太华说:“是死是活,先找到人再说。老三是个福将,他会没事的!”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无论是在公路还是在砂石厂,从山上坠落的几个人全都牺牲了,没有一个例外。那些事故,比起今天来连十分之一都不如。
苏学武只得打起精神,说:“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慢慢找,注意别再伤了老三。”
人们的心头自然都十分沉重。孙发生的坠岩,让定向大爆破的成功减了份量。喜事突然间可能变成丧事,这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谁都害怕自己眼前出现一具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躯体。
炮工们排成一排,自下而上地寻找。他们连一块小石头也不放过,搜寻得十分认真。
苏学武阴沉着脸,回到了领导们中间,用低沉的嗓音说:“领导们,孙发生坠岩,生死不明。”
马天褀、乔大勇、郭鹏等人全都惊呆了,气氛一片死寂。好一阵,马天褀才说:“情况准确么?别紧张半天,人家一会儿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苏学武说:“绝对准确!老三和付阳春两个上山处理危岩,现在只有付阳春在半坡中找人,老三的确和危岩一齐坠落下来了。”
乔大勇痛心疾首地说:“可惜!太可惜了!多么难得的人才呀!”
马天褀说:“封锁消息,暂时别让林艾婕她们知道。增加搜救人员,把推土机、电铲都开来。找不到孙发生,决不罢休!”
苏学武说:“是!马主任,找马上安排。”
冯长发带着矿工上去了。何平、盛春林冲到了最前边。孙发生对于他们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半个小时过去,炮工们、矿工们把爆破现场全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孙发生,连一点衣服角角都没有看见,孙发生似乎凭空消失了。
马天褀等人心里似乎升起了某种希望,孙发生或许没有坠岩,他也许在山顶上某块岩石后休息。
付阳春却无休无止的翻着山坡上的乱石,他的双手鲜血直流,似乎到了神智昏迷的地步。
宗太华是少数依然镇定的人,他说:“何平,把付阳春扶下来,我们商量一下再说。”
何平虽然泪流满面,仍然去拉住了付阳春,把他拉到了众人面前。
马天褀问:“付阳春同志,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你说说经过好吗?”
付阳春流着泪说:“我和老三撬不动危岩,想找个裂缝,明早用炸药炸掉它。我们先清除危岩上的危石,撬到第五块,岩壁动了。老三把我推上山顶,自己却跟着危岩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