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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男人无声地注视着她,没有开口,眸光沉静无波,她低着头遮着脸,只当没看见,心里难免打鼓。
他该不会还想继续吧?那可就白折腾一回了。
压力骤然一轻,墨离退了开去,紧接着哗地一下从水里站起,长腿往外一跨,便迈出了浴桶。
她连忙闭上刚刚睁开的眼睛,佛祖保佑,她什么都没看见,千万别让她长针眼。
宁主簿病了,因为在安王殿下的浴桶里受了凉,由于宁主簿的坚持,所以安王殿下不得不连夜派人将宁主簿送回了相府。
据说,临别时,安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派了最亲信最得力的属下护送,并严令路上不得耽搁。
如此深情厚爱,口传之人言之凿凿,听闻之人神之所往。
谁人不知,安王殿下虽然万花丛中过,却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对身边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从未对谁有过特别之情,如今,终于有了个宁主簿。
此消息一出,京都城内一片哗然,无数男女揉碎了脆弱的芳心,捶胸顿足遗憾那个人为何不是自己,偏偏是弱不禁风的宁大公子。
八卦的力量向来是强大的,超出人之想象的,不出一晚,安王殿下与宁主簿鸳鸯戏水一夜风流的场景便已流传至京都城各个角落,戏院花楼,酒店茶肆,到处可见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安王殿下与宁主簿是如何激情以至于忘情得不顾身体生了病。
种种版本,说法不尽相同,却无不象是亲眼所见一般,说得活灵活现,最终汇成一个结果,那就是,安王殿下与宁主簿成了断袖之交。
待到第二天中午,耳闻了种种流言的宁桓来到西院向称病在家的宁天歌求证之时,她才知道,她与安王殿下的桃色绯闻已成了上至皇亲朝臣,下至普通百姓的茶余饭后谈资。
她不明白这种消息为何会流传出来,以她的观察,安王府的下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拿主子的事到处宣扬,唯一的可能是得到了墨离的默许,可这实在不符合墨离严谨治下的风格。
黑丫见她心情似乎不太好,便默默陪她一起吃了饭,又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推门出去之时便见一只洁白的云雀栖在外面的梅枝上,便语调轻快地说道:“大公子,你看这鸟儿,毛色真好看。”
宁天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未说什么,吃饱喝足了伏在她腿上打盹的四喜已倏地睁开狐狸眼,转瞬间精神抖擞地撒开短小的四肢往外蹿去。
也不知道这天天只知道吃只知道睡的狐狸哪来这么敏捷的身手,只听得黑丫一声惊呼,那团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已如箭一般往上跃起,稳稳当当地停在那只云雀落脚的树枝上,而它的屁股往后高高蹶起,四肢蓄力,正打算来个猛虎扑食,便可将那云雀一口咬住。
“不要吃它!”黑丫忍不住大叫起来。
四喜根本不理会,一心扑在眼前的活物上,天知道它早就吃腻了那些鸡腿,想吃活物都想疯了。
就在它准备扑过去之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并不算细的树枝突然断裂,正与四喜大眼瞪小眼的云雀惊得飞了起来,而四喜则四脚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早就跟你说过不许打它的主意,你若再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无崖山上的狼窝就是你的最终归宿。”宁天歌指尖内力一收,用两指将它拎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屋里走。
四喜可怜巴巴地瞅着她,拼命地摇着尾巴,鼻子里还发出呜呜之声,直到被重重地扔回它的专属狐狸窝,这才丧气地垂着脑袋死了心,负气地转过身子。
宁天歌见它象个孩子似地跟她赌气,禁不住弯起嘴角,朝屋外的黑丫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活鸡,有的话就捉一只过来让四喜玩玩。”
“啊?”黑丫愣了愣,见她不象是说笑,连忙应着去了。
四喜却惊喜得跳了起来,不住地扒着她的袍摆又舔又啃又甩屁股,活脱脱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
“得了,等会儿你就去院子里玩,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我的房间,知道了吗?”她拍了拍它滚圆的屁股,笑道。
四喜连连点头,挪着屁股象个雪球似地滚了出去,颠颠地跑到院子里等着去了。
她渐渐敛了笑,朝着云雀消失的方向默默感叹,这个各种通信都不发达的地方,为何八封流传如此之快,接下去,她的耳朵只怕又要饱受摧残了。
小心地进了烟波楼,确定后面没有尾巴,宁天歌这才上了紫翎的房间,一进去,便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
楼非白负手立于窗前,没有象往常那般不正经地过来调戏她,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感觉到后背有些紧绷,似乎,还有丝生气?
紫翎懒洋洋地半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垂下来的发丝,看着她进来,也只是朝她努了努嘴巴,然后下榻走了出去。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啜一口,“师兄,你找我来,不是叫我看你背影的吧?”
楼非白又沉默了片刻,关了窗,然后转过身,默默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有抹寂寥。
这是她很少见到的神情。
“怎么了?”她摸了摸贴了面具的脸,“我脸上长花了?”
“阿七,昨晚安王府的事,我听说了。”他沉声说道。
“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作为第一情报组织无觅阁阁主的师兄肯定是最先得到消息来源喽。”宁天歌轻松地笑了笑,她本不确定楼非白找她是什么事,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关于这个,“这种事情,师兄不会当真吧?”
“若只是流言,自然不会当真,但部下亲眼所见,我不想当真都做不到。”楼非白苦笑了一下,“阿七,你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安王了吧?”
“你什么时候在安王府放了眼线?”她有丝意外,除非有特殊情况,无觅阁不会在皇亲国戚那里安插人手。
“就在你成为安王主簿的那一天。”他走到她身边,半蹲着身子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不是关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喜欢安王么?
“怎么可能,我才认识他几天而已。”她无声弯起的嘴角有着一丝只有面对楼非白才有的放松,“师兄,你师妹是这么容易动感情的人么,再说,他那么风流,又是男女通吃,我可要不起这样的男人。”
楼非白的薄唇浮起一抹微笑,眸中的神色却并未因她的话而放缓,象是自语一般道:“如此就好。”
屋内一时静默,宁天歌垂下眼睫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忽而笑道:“师兄,回头我让紫翎把那卖豆腐的姑娘找来可好?”
额头上猛地被长指一弹,她痛呼一声,楼非白已笑着骂道:“还敢跟我提卖豆腐的姑娘,你想骗我多久?莫说邻街,就是整个京都城都没你说的那个。”
“你查过了?”她挑眉而笑,没有丝毫忏悔的觉悟,“本来是想给师兄留个念想,未想师兄如此心急特地命人去查了,可惜可惜。只是从此念想幻灭,岂非辜负了我一番好意?”
“去你的心急,我只是不想让你整天拿那豆腐姑娘来搪塞我。”楼非白又要去弹她的额头,这次却落了空,然而眸底的寂寥之色已退去,取代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宁天歌低头一笑,心中暖意流过,忽而想到什么,神色一整抬头道:“师兄,安王已对我起疑,虽然我进来之前没有察觉到尾巴,但难保他不会命人监视,今后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你就不要再让小云儿给我传信了。”
“好。”楼非白郑重点头,之后俊眉微蹙,疑惑道,“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怀疑你,你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我也不清楚。”她微微摇头,昨晚她一夜未眠,将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思来想去,也许有两个地方露了破绽。
一个是从烟波楼里出来碰到阮清那次,她弹出的药丸被墨离的珠子击碎,她既能察觉到墨离的动作,以墨离这样心细敏锐之人,只怕她的举动也落入了他的眼中。
另一个,则是她击落晗月婢女门牙那次,她可以确定无人能注意到她的袖中乾坤,但对于不知何时出现在府门附近的墨离,她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