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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震,她闭起眼睛,眉心轻蹙,半晌没有言语。
是她不够谨慎,还是他太过敏锐?终究,她还是棋输一着。
许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已然平静,她挪开他的手,挺直腰背仰头问道:“什么时候起的疑?”
“就是在烟波楼门口,你出手想要阻止阮清坐骑的那次。”他负着手,悠然而笑,“而晗月的婢女门牙被打落的那回,就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
果然!
“所以,你那天把我留下,还将我拉入浴桶喝你的洗澡水,就是为了试探我。”她牵了下嘴角,真让她给猜着了,就是那两回泄了底。
墨离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笑。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道:“微臣有罪,隐瞒了会武功的事实,还望殿下替微臣保密,莫让皇上知晓。”
“仅仅是会武功?”他侧眸相问。
“那还有什么?”宁天歌不解地眨了下眼睛,“正因为世人皆以为微臣是多病之身,所以微臣才不得不天天用白粉敷面,画焉眉眼,将自己整成个病秧子的模样,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墨离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很是莫测高深,待她说完了,他伸手至她眉际顺着她的眉形细细地描绘着,轻声道:“阿七,要怎样你才肯承认呢?”
她暗暗倒抽一口冷气,他是怎么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的?这不可能!
“阿七?阿七是谁?”她迷茫地看向他,打算来个打死也不承认,这狐狸狡诈得很,万一他只是想套她的话,她更不能让他得逞。
他轻挑眉梢,低头迫了过来,“真要我一条一条地数给你听?”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高很有压迫感,她身材可算高挑,可在他面前还是需要抬着头跟他说话,气势上未免差了一大截。
“殿下,微臣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宁天歌,真不知道什么阿七。”
墨离幽黑深邃的眼底似有光影一闪而逝,手往上移抚上她的发丝,忽然转了话题,“宁主簿今晚睡得很早?”
“正是。”她小心应对,“未曾吃饭便睡下了。”
“既然宁主簿一直未曾出门,那你头发上的湿气是从何而来?”墨离语气一重,眸中锐气显露,“被褥中又为何冰冷如铁?”
宁天歌抿唇,就知道这男人的任何举动都不是无心之举,之前在床边那么一坐,便将蛛丝马迹变为重要信息。
“那是因为微臣睡觉之前洗了头发未干,而被褥冰冷之事,微臣起床已久,自然早已冷却。”
“错!”墨离步步紧逼,“发丝湿气浓重,那是因为夜寒露重,你在外时辰太久寒霜凝结所致。被褥冰冷,那是因为你回来时辰太短并未真正睡下,被子不曾捂暖,自然不可能有热气残留。”
“那只是殿下的认为。”她镇定自若。
“只是我的认为?”他笑,眸光轻飘飘地往下移去,“好,暂且撇开这点不说,那宁主簿的身材又作何解释?”
手不自觉地往胸前一挡,她脸上微微一烧,“微臣不认为有什么好解释的。”
“没有?那就让我来说。”他的手缓缓游动在她腰间曲线之上,以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姿态说道,“颈如新雪,腰若纤柳,肌如凝脂,肤若白璧……”
“手如柔荑,指若葱根……”他执起她的手,根根细数过去,停顿片刻又抬眸看向她的眼睛,“身体柔软而有弹性,不似往日的平板,便是这身上的气味,也是淡若幽兰,而非你往日的草药之气。”
每说一句,宁天歌的心便沉一分。
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束胸,只得拿一件外袍遮挡,未想这男人竟连这点都看破,将外袍撕裂,这里衣便再也难以掩盖这胸前丘壑。
“这些分明都是女子的特征,宁主簿还需我再说么?”
“殿下有此眼力,微臣无话可说。”她定了定心神,淡淡一句,“只是,微臣虽被殿下识破这女子身份,但也并不能说明我就是阿七。”
墨离摇头一笑,四下环顾一周,将整个房间的布局看在眼里,之后将她轻轻拨至一边。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宁天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将柜门打开,“这里面都是微臣平时的换洗衣物,莫非殿下想要换一换?”
墨离微一勾唇,走近柜前,将里面的衣服一层层翻看过去,又将两边的柜壁用指节敲了敲。
“殿下,你若是想换衣服,微臣侍候便是,殿下只管歇着就好。”宁天歌一步上前,揽着他的胳膊便往后拽。
“宁主簿又在担心什么?”墨离一卷衣袖,将她的双手掰开,随即极快地往一侧柜壁一折。
只听得咔地一声,柜壁向两边弹开,一个隔层露了出来。
宁天歌无力地抚额,如果说这男人观察事物敏锐,也未免太厉害了些。
罢了罢了,这事是注定栽在他手里了。
“啧啧,这夜行衣都揉成了这副模样,宁主簿是因为时候仓促顾不得折叠么?”墨离从里面取出一团黑色衣裤,边啧边摇头。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尽情地奚落吧,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
“这可是人皮面具?”他又从里面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展开来对着灯光比了比,“宁主簿可真不知道爱惜,这种东西很容易坏的,象你这样随便一塞估计没用两回就不能再用了。”
她嘴角抽搐,安王殿下的风凉话真是一绝!
“还有这么多裙子,莫非宁主簿平时没有装扮女子的机会,便有了这收集女子衣物的爱好?”墨离随便抖了几件女装出来看了看,又抽出其中一条,“这件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对了,前些日子在醉蓬莱的时候,那位阿七姑娘从窗子里飞了进来,说要与我共度良宵,当时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裙子。”
“还有这件,我记得阿七姑娘将冉院正当街强按在墙上时,身上衣裙的颜色跟这件一样。”
“这件,嗯,平阳王将阿七姑娘堵在烟波楼门口……”
“殿下,”宁天歌忍无可忍地举手承认作罢,“如你所料,微臣就是阿七,阿七就是微臣,你别再说了。”
墨离还在琢磨手里的裙子,“可是刚刚宁主簿分明说,你只有一个宁天歌的身份,并不知道阿七是谁。”
“算我错了,行么?”宁天歌眼一瞪,这男人能不能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既然已经包不住了,她也不再跟他虚情假意,将那裙子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扔回柜子里,她环着双手问:“什么时候确定的?”
“刚刚。”墨离抬手在自己的唇上来回摩挲,回味悠长,“两个吻,一样的味道,可以确定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刚刚?”她冷冷一笑,“殿下确定事情的方式可真特别。”
“多谢宁主簿夸奖。”墨离脸皮并不薄,倚着柜门懒懒地看着她,“所谓无风不起浪,我早就对你有所怀疑,刚才不过是将这种怀疑变为确定而已。”
“那么,敢问殿下又是何时开始起疑的?”
“这个,就要从你我初次见面说起。”他微微一笑。
“醉蓬莱?”
“不,清虚山。”
清虚山?宁天歌秀眉轻蹙,将那日情节细细回想一遍,却未发现任何漏洞。
“殿下,我以阿七的身份与你初见,确实是在醉蓬莱。”她沉吟道,“若以宁天歌的身份,则是在御书房了。”
“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瞒我?”唇角噙起清雅笑容,他拂袖转身,指向角落里早已四脚朝天睡得昏天黑地的四喜,“那狐狸,就是最好的证据。”
“天下相似的狐狸多了去了,又不止它一只。”她不以为然。
“天下狐狸虽多,但金顶雪狐却寥寥可数,象这么有意思的金顶雪狐可就更不多了。”
“金顶雪狐?殿下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金顶雪狐几乎已经绝迹,怎可能出现在我这里,更何况,”她朝四喜勾了勾下巴,“殿下哪里看到它的头上长金毛了。”
墨离看她一眼,几步走过去就将打着呼噜的四喜抓了起来,再递到她眼前。
她不解地看过去,先是一怔然后就是一喜,推着四喜圆滚滚的身子惊讶道,“四喜,你什么时候长金毛了?丫的,你祖宗竟然是快要绝种的金顶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