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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可能,就算在睡觉,他也早该出来了。
房门大敞着,宁天歌跨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满满一桌子的菜几乎一口未动,未见丝毫热气,横七竖八的酒壶却是倒了好几个。
“师兄。”她绕过屏风走到里间,床铺凌乱未叠,却不见人。
这是去哪儿了?
她回到外间,在桌子边坐下,顺手摸了摸盛菜的盘子。
冰冷,显然不是中午刚做的。
眉头微微蹙起,她看着桌子上的狼藉,菜未动,酒壶空,酒杯两只,一只杯子滴酒不剩,另一只却是满满一杯滴酒未少,从来没有在卧室里吃饭的习惯,如今却把酒菜摆进了屋。
这一切,未免不太正常。
凝思了片刻,忽觉有种异样,她蓦地回头,走廊下,门框边,一人端着一只砂锅静静地望着她,衣衫微皱,腰带未系,头发未梳,两眼布满红丝,下巴一圈青色胡渣,竟是从未有过的潦倒模样。
这,是楼非白?
是那个向来注重仪表一向以倜傥潇洒自居的楼非白?
事实上,这的确是她的师兄,楼非白。
宁天歌嘴角一抽,站了起来,“师兄,是无觅阁倒闭了么,你怎地这番模样?”
楼非白牵了牵唇角,没有说话。
她自动将这动作理解为笑,可她委实觉得这笑勉强得很。
觉得眼前的楼非白着实别扭,她走过去牵住他的袖子将他拉进屋子,嘴里调笑着他,“就算无觅阁倒闭了,师兄也不必如此落魄不是?这不是存心让师妹我心疼么。”
楼非白将手中的砂锅放到桌子上,垂着眸笑了笑,“在阿七眼里,师兄就这么没用么?”
宁天歌抬头望了回外面的天,不过几天未见,这楼非白抽了什么风?
“师兄,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师妹现在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她走过去将他摁坐在椅子上,一拍他的肩膀,“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楼非白的眼睛落在她手上,嘴唇一抿,突然一个旋身将她扑倒在一旁的榻上。
浑身的酒气冲入鼻端,虽不难闻,宁天歌依旧皱起了眉,“师兄,你怎么醉成这样?”
他紧紧地盯着她,似要将她拆骨入腹,眸子里的异样光泽令她心惊。
“师兄,你起来。”她沉了声,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阿七,”他俯在她身上,眼眸在她脸上来回游走,气息有些不稳,一只手避开她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我的身子早已被你看光摸光,今日再被你吃光。”
她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已经不是喝不喝多的问题,而是吃没吃错药的问题了。
“我介意。”她决定给他浇盆冷水醒醒酒,“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我认为脱了衣服钻女人被窝,并故意把身子往女人手上凑的行径非男人所为。”
他呼吸渐促,刷地一下脱去身上外袍,露出里面中衣,眼中似乎有着某种坚决,“名节很重要,不管如何你要对我负责。”
宁天歌有些头晕,疯了,楼非白绝对是疯了。
就算以前他如何无稽,哪怕半夜脱了衣服钻她被窝色诱她,也多半存着必败的心态,而不似现在这般,象是受了什么深重的刺激要将她就地征服。
“师兄,你先听我说。”她强忍着一拳将他打昏的冲动,想要劝他回头是岸。
“等会儿再说。”他的手已快速地除去了第二件衣服,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平坦结实的肌肤。
“师兄!”她瞪着他,提足了中气重重叫了一声。
他因这突如其来的叫喊而怔了怔,脱衣服的动作就顿在那里,宁天歌趁着这一间隙缓了口气,看着他冷静地说道:“抱歉,我对主动送上门的没兴趣。”
象是被一盆冰水兜头倒下,楼非白浑身一震。
她屏着呼吸,不动都不敢动,心里有丝后悔,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重了。
显得有些狂乱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他闭了闭眼翻身而下,背对着她穿着衣服,她坐起身来亦不知说什么好,气氛一时沉默得有些尴尬。
“阿七,是我喝多了。”楼非白先开了口,系好扣子缓缓走到桌边,清淡的语气令她很不是滋味。
楼非白将砂锅的盖子轻轻掀开,白色的热气蒸腾而上,浓郁的香气顿时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砂锅内色泽红亮的五花肉还在锅内滋滋地往外冒着油,竟是一锅刚从炉子上端下来的红烧肉。
“师兄,你……”宁天歌禁不住惊喜,从榻上一跃而下,刻意忽略刚才的事,随即便觉出不对,“你怎知我今日会来?”
“我并不知道你今日会来,”楼非白取过一只干净的瓷碗,夹了几块肉放到她面前,又拿了双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吧。”
“不知道?”她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他,不解地问,“那你做肉干什么?”
“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做好肉等着你。”他没有看她,掩去眸中的痛苦之色,只是挨个儿晃着酒壶,晃了半天却没一个晃出酒来,他盯着眼前的酒杯,淡淡道,“我知道你出了狱……昨日,我看到你跟安王在一起。”
她跟墨离?
“你在哪里看到的?”宁天歌问得有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街上。”楼非白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昨日得到消息,说你被人从刑部带入宫,我很是不放心便去了宫外等,却一直没有等到,找了人打听才知道安王早已离宫,我只好回来,却不想在街上看到你与他……”
街上,正好就是她与墨离‘亲密无间’的时候。
宁天歌蹙起眉头,明白了楼非白的异样到底出自哪里。
那般亲昵的举止,那般温柔的对视,他没有看到她手里的银针,却将她与墨离的暧昧尽收眼底。
所以,他一夜未眠?
所以,他将年夜饭搬到了房间里,设想她就坐在他旁边,与他一同过除夕?
所以,他从昨晚一直饮酒到今日,却仍不忘在大牢里对她说过的话,为她炖上一锅红烧肉?
所以,他刚才一时失控,有了那般失常的表现……
心里微涩,她无奈一笑,“师兄,你也知道,我与他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
楼非白眸光似乎一亮,随即又很快暗了下去,起身出门,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两壶酒。
“师兄,我陪你喝。”她伸手拿过一壶,头一仰,对着壶嘴就喝了下去。
这一喝,便喝到了晚上,待宁天歌泛着熏熏醉意从楼府出来之时,外面已是满天星斗。
她怔怔地望着这冬日难得一见的星光,独自走在这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夜晚。
这样的夜,一切都是静的,偶尔从旁边屋舍里透出的灯光温柔得如同母亲之手,抚摸去她心头淡淡的怅然,然而越是无声,脑海里奔腾的思绪越是想要挣脱她的禁锢跳跃出来,想要搅乱她平时的冷静。
楼非白喝了很多酒,一直很平静,没有再发酒疯,但是他眼里的忧伤却浓烈得让她心痛。
他说,阿七,我想念以前在无崖山上的生活了,那个时候只有我跟你,虽然冷清,可我从不觉得寂寞。
他又说,现在不会再觉得冷清了,不管在哪里都有很多人,可是,我却越来越觉得寂寞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楼非白一直是个很潇洒恣意的人,不管是在无崖山跟她一起拜师的时候,还是为了她在京都管理无觅的时候,她每次见到他都能在他脸上看到属于他的神采飞扬,然而自从她回到京都,他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浅淡,喝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直至昨晚的彻夜买醉。
她不是无心之人,十年以来的朝夕相处悉心呵护她怎可能没有感觉,可是她的心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遗失在那场爆炸中,很难再找回来了。
后来,楼非白还提到了墨离。
墨离……
她作了个深呼吸,将他摒弃在脑后。
她与墨离,是在这时空中的两条交叉线,虽然会有交集,但最终会在交集之后错身而过,彼此走着属于自己的路,越行越远,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
足尖轻点,一路施展轻功,雪白的衣裙轻舞飞扬,她如一朵夜间绽放的幽兰,飞越在京都的巷道屋檐上,任清冽的风吹拂起如云黑发,轻盈如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