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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过去只相信过两个人,一个叫阿七,是你唯一的朋友,但此生已不可能再相见。另一个则是男人,你交付了全部的信任,最终却要了你的命。我说替你去杀了这个男人,你却说我已经没有机会杀他,我不明白你为何这样说,但在想,你的不快乐定然与他有关……”
一个叫阿七,唯一的朋友,此生不可能再相见。
眼中酸意难抑,眼前的字迹变得有些模糊,再也看不下去。
楚清欢,楚清欢,是你,真的是你!
你我同时遭受灾厄,老天却待我们恩厚,同时给了我们重生的希望,只是未将你送到我身边,而是交错了千年的时光,让你我在此时此刻此地,用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遗憾,却也无憾。
宁天歌咽下喉间那团不断上拱的气流,用指尖抹去眼中晶莹,翻到另一页。
“历时十年,陵寝终于落成。半生戎马,一世相伴,阿欢都未曾因她自己而对我提过什么,这陵寝的构建,是她唯一的要求。只是这机关布置上,对于她对七星罗盘阵最后的变动我却十分不解,明明稳操胜券,为何还要大开生门,让对方反败为胜,逃出生天?对此,我去问阿欢,阿欢便给了我这样一个回答。”
“阿欢说,以前跟阿七下棋,总是喜欢赢她,但现在,却很想输她一回,所以,就这么着吧。”
汹涌的泪意在眼眶内肆意奔突,几将决堤而出,宁天歌紧闭着双眸仰起头,将小札紧贴在胸口,泪盈于睫。
楚清欢,我的心就在这里,你可能感觉到?
可我感觉到了,感觉到千年前的你,那份浓烈真挚的感情,未因时间空间的阻隔而减少一分,于我依旧如昔。
我又何尝,何尝不想再与你对弈一局,无关输赢,只为能与你,共弈。
肩头一暖,清悦的嗓音在身后低低响起,“怎么了?”
她迅速掸去眼睫上的泪珠,却一时不敢回头,只是勉强一笑,声音里已掩不住一丝沙哑,“没什么。”
落在肩上的手一紧,墨离上前一步转到她身前,修眉轻轻蹙起,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如蝶翼般轻颤的长睫,指尖一抹清凉,再拿开时,一丝湿痕在晶莹闪烁。
“我只是……有些感动罢了。”宁天歌垂下眼睫,眸中的悲伤一时无法立刻散去,她不想让他看出异样。
“感动?”他的眸光落在她贴于胸口的札记,忧色淡去一些,含笑道,“这个么?”
宁天歌拿开札记,低头看着上面那飞舞的字迹,淡淡而笑,“这里面记载着始元皇帝与元烈皇后的一些往事,我有感于他们的至深感情,以至于……”
墨离轻轻一笑,“你本是个不轻易动感情之人,仅通过文字便能让你感动如此,可见这两位帝后的感情非同一般。”
“确实非同一般。”她鼻梁又是一酸,只作随意地翻看着手里的札记,“我再往后看看,不如你先去找找郁瑾风所说的那个奇物,看到底有没有。”
他定定地凝她一眼,放开她的肩头,微笑道:“好。”
脚步声走向另一边,墨迹不断咋舌的声音也在很远的角落,宁天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眨去眸中泪意,继续往后翻看。
她知道自己的反常定然被墨离感觉到,他是如此聪敏的一个人,却什么都没有问,甚至只当作未察觉,她只能在心里感激。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呢?
总不能告诉他,她本是一缕来自异世的游魂,与他之间不知相距了多少年,几百年,几千年?
而这个千年前的元烈皇后,更是她前世的挚交好友,却阴差阳错地与她相隔了千年?
他能信么?
换作是她,她也不信。
一页页翻过,小札上每一页无不记载着始元皇帝与楚清欢之间的点点滴滴,有事关重大的军国大事,也有比鸡毛蒜皮还小的琐事,却无一不体现着两人感情的历程,如跌宕起伏的波涛,如潮水奔涌的激流,如绚烂火热的烈焰。
这才是始元皇帝,这才是元烈皇后,冰与火的相撞,注定两人不平凡的人生,包括感情。
模糊的视线中,她突然眸光一顿。
?
“‘’不过是西晋用来祭天的神器,我向来对诸如此类的东西深不以为然,但它是阿欢想要的,我将它夺来便是。以阿欢的骄傲与凡事都喜欢自己去获取的性子,她自然不会对我领情,甚至会恼恨我的自作主张,但那又如何,我是她的男人,哪怕她不承认这一点,我也必须为我的女人做些事。”
,真的存在!
“果然,在我闯入西晋祭天神坛,从正在进行祭天仪式的大祭司手中夺得‘’并欢天喜地地将它送到阿欢面前时,阿欢冲着我的脸便揍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可真狠,足足疼了我三天,上面的淤青过了七天才消退,真真是毁了我这张英俊无匹的脸,还有我那一世英名!”
宁天歌想笑,为这始元皇帝的率性而为与自我感觉的极度良好,还有在楚清欢面前吃了憋却生生忍着的模样,然而却笑不出来。
如果郁瑾风所说的奇物就是这“”,而且这“”的模样正如他所描述的那般,正符合了她所要寻找的那样东西,那么,楚清欢想要“”的初衷,是否仅仅是因为自己有一次曾对她提起过?
彼时,不止一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的,除了那双镜湖般的眼睛,还有那样一个水晶球。
没错,水晶球这一世她一直在寻找而始终未能找到的东西。
在梦中,那个直径大约为五公分的水晶球,有无数莹光在球体中旋转飞舞,悬浮在正中央的数道光线连接着几个不同方位的点组成不规则图案,仿佛有着无尽的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一次次沉溺于梦中久久不能醒来。
终有一次,她对楚清欢提及此事,只不过极简单地叙说了一下,楚清欢却盯着她看了许久。
楚清欢说,阿七,若这个东西真实存在,我一定拿来给你,不管用什么方法。
事实上,那水晶球确实存在,只不过发现了它的不是楚清欢,而是她自己,并且在那一天,她遇到了那个男子,有着一双沉静如镜湖,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眼睛的男子。
她想要那个水晶球,而他也对它势在必得,不可避免的,他们发生了争夺。
那个晚上的风是如此凛冽入骨,她的心也象是被掏出了胸腔,坠入极北之地的冰雪中。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却永远失去了那个为她付出性命的男子,而在同一天,她也失去了楚清欢。
她不止一次想过,她当时失去意识之前是抱着那个水晶球的,之后又有了重生,那她可不可以认为,这冥冥之中的安排与那水晶球有关?若她找到这个水晶球,是否有办法回到过去,回到那一切都未发生之前?
如果可以,是否意味着那个男子就不会死?
“嗄嗄”轻响,是机括转动的声音,她尚且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那边墨迹已爆出一声惊呼,“主子,这,这不会就是那什么‘’吧?”
她骤然转身,那张摆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案上,一道晶莹华灿之光正徐徐升起,那圆弧通透的晶球在夜明珠照耀下流光璀璨,生生灼伤了她的双眸。
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它。
墨离将手从书案的砚台上收回,澄澈的眸光已如幽潭般深邃,眸底深处幽暗深沉,久久凝着那晶球未语,未动。
墨迹已兴奋地将它捧在手里,咧着嘴笑,“得‘’者得天下,主子,咱得了这‘’,以后这天下就在主子手里了。”
“是否是‘’,谁也说不得准。是否能得这天下,更不可知。”墨离凝视着这华光莹莹的晶球,眸色难辨,语声低沉,“不过,这件东西,确实是我所要的。”
“既然是主子想要的,那就更应该拿走了。”墨迹毫不客气地就要往怀里揣。
“慢着!”宁天歌将手中札记放回原位,缓步走了过来,神情平静如水,眸心处却有如针芒一般灼然的光芒。
她从墨迹手中取过晶球,于掌心中慢慢摩挲,看着它缓慢而清晰地吐字,“这件东西,你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