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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进宝被母亲撵走,绮贞一边外敷一边内服,伤势复原的很快。她婆婆是每天亲自过来看望,对她疼爱的不得了。
转眼就到了三天回门的日子,曹夫人命人备了大礼,整整装了一箱子。
“儿啊,我已经派人去找进宝回来了。你们回娘家,不要让长辈操心,心中有什么芥蒂也要藏起来。老人嘛,看到年轻人恩爱也就放心了。”曹夫人叮嘱绮贞,生怕她把洞房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徐府的人要是质问起来好说不好听。她们曹府已经接连娶了四位大奶奶,再不能出差错了!
绮贞自然明白自个婆婆话里的意思,忙温顺的回道:“太太放心,贞儿不会胡乱说话。”心里却委屈的不得了。
唉,虽然嘴上说把自己当成女儿,可终究是婆媳!如果是女儿受到了这样非人的待遇,做母亲的绝不会饶了女婿,而不是骂两句就了事!可是婆婆的话也有道理,即便是母亲知道了又能如何?找曹府来闹,似乎只能丢面子,最后还要忍下这口气。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是母亲也不好横加干涉女儿在婆家的事情,平白的让她跟着操心!
能挺就挺着吧,实在挺不过去再说!
曹夫人听了高兴,自个的儿媳妇贤淑,性子也温顺。她必须拢着点,再给儿子找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不可能的!
“儿啊,过来瞧瞧这些礼物。长辈一律是檀香手串、御用的茶叶,平辈的是扇子、吊坠、戒指之类的小玩意,晚辈就送小金锞子。府中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也要打点一下,别让你娘家人说咱们小气,银子总要花在该花的地方!另外我再支二百两银子给你,府里的亲家喜欢什么你看着买。”曹夫人笑着说道。绮贞见了忙谢恩,这趟回门东西可没少往回带。
正说话,进宝打外面进来,先给母亲见礼,又朝着绮贞笑笑。
绮贞见到他,不由自主就想起那晚的事情,眼睛慌乱的躲闪开,还在心底害怕。
“今个儿是你陪着媳妇回门的日子,好生照顾着,要是贞儿少了一根头发我为你是问!”曹夫人吩咐着。
进宝忙答应着,这几日他虽然没回府中住,曹夫人可是把他找回来好几次痛骂。他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再不收敛会连累父亲的名望。可是今个儿再一次见到绮贞,竟觉得她比当晚还要漂亮,心里又忍不住痒起来。
当着母亲的面他忍下来,陪着绮贞出门,扶着她上轿趁机偷偷捏了她一下。绮贞一激灵,顿时脸色发白,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这样,到了晚上还能忍住?她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上了轿子,莺歌和黄鹂进去陪着她同坐,进宝在前面骑马,小厮抬着大箱子跟在后面。
“姑娘,你的脸色难看,身子不舒服了?”黄鹂轻声问道。
虽然是自个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丫头,不过有些话绮贞还是说不出口,一句话搪塞过去还嘱咐她们回去不可乱说。
“这几日奴婢看在眼里,太太对姑娘很好,大爷也似乎悔过了。只要姑娘吩咐奴婢自然是不敢乱说!”莺歌也不想闹得府中鸡飞狗跳,自个主子都不介意她还能说什么?况且姑娘回娘家的次数有限,把那件事情说出来,只会平白的让王氏伤心,曹夫人那边又得不到好果子。到时候姑娘一回曹府,曹夫人再给她脸色看,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主仆三人套好话,保持口径一致,就说绮贞在曹府很享福,新姑爷以礼相待婆婆像女儿般疼着。
一会儿,轿子到了徐府门前,早有小厮在门口张望。见姑娘、姑爷回来,忙跑进去回禀。曹进宝下马,莺歌、黄鹂二人已经下得轿来,他却一个箭步过去伸出手搀扶绮贞。
“夫人低头,小心磕到。”态度温和有礼,全然没有了刚刚出门前的轻狂,洞房那晚的狰狞状更是半点没有。
绮贞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瞟见管家婆子从府里面出来只好任由他牵着下轿。婆子赶上前喊着姑娘、姑爷好,把二人迎了进去。
绮贞夫妻先去书房见过父亲大人,三老爷看着自己的姑爷心中高兴。练武之人不喜欢小白脸之类的长相,弱书生又什么好?说话酸溜溜,手无缚鸡之力!曹进宝虽然长得难看,不过身子敦实,说话大嗓门举手投足有那么一点豪爽的意思。他岳父就喜欢这样的晚生,这恐怕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小夫妻跪在地上给父亲磕头,三老爷忙命人扶起来又赐座。后院王氏跟前的小丫头在外面张望了两次,三老爷知道里面等得着急了。
“贞儿先去拜见你母亲、二伯母、姑姑等人,我们爷们说说话。”绮贞听到父亲发话,赶忙站起身告退了。
一路沿着甬路往后院走,她心急如焚。不过离家三日,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身边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得红了眼圈。
“姑娘,琉璃姐姐在前面迎着呢。”黄鹂眼睛尖,大老远就看见王氏身边的大丫头。
绮贞忙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抬头瞧着几个丫头已经走过来。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太太一大早就念叨,听到她们说姑娘去给老爷磕头,更是急的坐不住凳子。”琉璃笑着扶住绮贞,众丫头簇拥着往游廊上走。
绮贞闻言又红了眼圈,琉璃见状忙说道:“姑娘可千万不要掉泪,太太见了指不定多心疼呢。这几日,太太是吃不香睡不踏实,就怕姑娘在曹府受委屈。今个是姑娘和新姑爷回门的日子,只要姑娘笑口常开,什么都不用说太太自然就放心了!”
不愧是王氏跟前的大丫头,一番话说得极巧,绮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少不得命自己笑起来。
小丫头挑着帘子,绮贞进了聚芳阁的大厅,一眼就瞧见母亲坐在中间,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想要克制也克制不住。
“儿啊!”
“母亲!”
王氏疾走几步过来,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其他人等见状也不免面露悲切之色。丫头、婆子上前劝慰,说些讨喜的话。
刘氏也说道:“二姑娘今个回门,吃完晚饭还要回去,你们娘们儿还是抓紧时间说说话才是。”
王氏听了忙擦擦脸上的泪水,紧紧抓住女儿的手细细打量着,“怎么就清瘦了?儿啊,你夫君和婆婆待你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是绮贞想说点什么也是不能说得!王氏是关心则乱,把心里最想要问的话问了出来。
“那曹夫人是个明白事理的婆婆,新姑爷又为人爽快仗义,她们对二姑娘肯定是差不了。”说话的是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媚妇人,穿着一身桃红的薄纱长裙,眉间点着梅花状,举手投足透着蛊惑的美。正是三老爷最喜爱的丽姨娘!
其他姨娘都站着,唯有她坐在王氏旁边的椅子上,怀里搂着一个五六岁光景的男孩儿!他就是三老爷宠爱的儿子徐致宝,长得和丽姨娘极像,粉雕玉琢就像年画上的送财童子,难怪三老爷喜欢!
他一时不稳当,趁着丽姨娘说话的空一扭身钻了出来,满屋子跑起来。
丫头、婆子赶忙追着,丽姨娘笑着说道:“小孩子就是调皮,你们带着他去院子里玩,千万别让他嗑着碰着!”
“不去,不去!”致宝跳着脚喊起来,“我要看二姐姐带回来的礼物!”
徐氏二姐妹见了不免皱眉,小孩子宠得不像话,以后长大了不知道礼数还不让外人笑话?丽姨娘不知道深浅,三太太也跟没看着似的,真是没规矩!她们出嫁多年不常回来,可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致宝跑到绮贞跟前,小手紧攥着她的裙摆,扬起小脸笑着说道:“二姐姐一定带礼物给宝儿了,快让宝儿瞧瞧!”
绮贞见状忙命莺歌出去传话,找人把箱子抬进聚芳阁。黄鹂打开箱子,把给众人的礼物挨个拿出来,每个人都有份。
致宝见不过是常见的小金锞子,并不喜欢扔在丫头手里挨个看旁人的礼物。
涟儿众姐妹是清一色的胭脂水粉和团扇。现在是六月天气,正好用。致宝见团扇花花绿绿,立即感了兴趣。
绮梦见了,笑着把手中的团扇递过去,“弟弟喜欢就拿去玩儿。”
涟儿瞧着暗自蹙眉,虽说不是外人,却也不能当着绮贞的面把礼物转送给别人啊!想要巴结讨好丽姨娘的想法也表现的太露骨了。
致宝高兴的接过团扇,打开扇扇又合拢,不停的这样摆弄,没一会儿就把团扇弄烂了,索性丢在地上又跑去摆弄丽姨娘的串珠。
徐大姑娘见了面露不悦,不过又想到自己已经嫁出去,娘家的事情还是不要管的好!她把脸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致宝把众人的礼物都看了个遍,觉得没有意思起来,丽姨娘吩咐丫头、婆子带着他去院子里玩,又再三嘱咐下人好生侍候。
王氏哪里有心思看礼物?她拉着绮贞的手说话,细细询问这日她在婆家的生活,衣食住行事无巨细,问罢又把两个陪嫁丫头叫到近前。
莺歌和黄鹂自然要拣好听的话说,好在三个人事先套过话,也没有什么漏洞,王氏听了稍微放下心来。
屋子里人多,即便窗户都打开还是觉得有些热。王氏见绮贞穿着长袖锦缎衣裳回来,笑着说道:“你在家的衣服还在房里,快去换一件薄纱的出来。”
“不用了,姐妹们都在,我想和她们多说会儿话。”绮贞忙拒绝着。
王氏倒是没往心里去,涟儿却感觉到绮贞的眼里有一丝异样闪过,顿时生疑留意起来。她听说过曹进宝的名声,心里着实为绮贞担心,如今见她好好回来也很高兴。不过是狗改不了吃屎,况且她二姐姐性子懦弱,怎么能让曹进宝改邪归正?
“三伯母,容二姐姐和我们姐妹到园子里说会儿悄悄话,可好?”涟儿笑着说道。
这边有婆子进来问饭菜的安排,王氏也没空拉着女儿一直闲聊,让她跟着涟儿姐妹出去了。
花园里绿树成荫,姐妹几个沿着树荫慢慢走。转过一座假山,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莽撞的丫头,一头撞进绮贞的怀里。
“妈呀!”绮贞惊叫起来,脸上痛苦万分。
“姑娘饶命,奴婢没看见姑娘过来。”小丫头见绮贞脸色都变了,吓得跪在地上请罪。
莺歌赶忙上前要搀扶,绮贞摆摆手,稳当一会儿命小丫头走了。
原来,小丫头正撞在绮贞胸口上,那里伤得最重,这几日还不好意思上药,所以一碰就刺心的疼!
涟儿见状更加疑惑,不由得眉头微皱。几个人一路到了湖边的百花亭,丫头拿了厚垫子过来,又端过来不少茶点,姐妹们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刚刚婆子进来回禀,说是看见姐夫贴心的扶着二姐姐下轿,看着恩爱着呢。”绮梦笑着说道,“快说说,姐夫是怎么疼二姐姐的?”
绮贞闻言眼神一闪,低头不言语,众姐妹一心以为她实在害羞。唯有涟儿觉着不对劲,隐约瞧见她低垂的颈上似乎有小手指盖大小的淤青。呃,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曹进宝那个爆脾气动手打人了?这才成亲三日,绮贞脾气又温顺,按理说不应该啊!
“别什么都说,让路过的奴婢听去了要笑话咱们的。”涟儿忙换了一个话题,“二姐姐做了夫人,这额前的头发立马就梳到后面,难不成是有规定不成?我看先前的发型就很好看。”不过才十四岁,非要弄得很成熟,这是什么审美眼光?
绮云细细打量绮贞的发式,笑着说道:“我看着很漂亮啊!历来太太们都是这样梳头,还要绞脸。呃,二妹妹额前的汗毛还在,是不是怕疼?”
这几日绮贞一直在养伤,哪里还记着绞脸的事?她听到绮云问,不由得有些心谎,脸上也不自然起来。
倒是一旁的莺歌反应快,忙笑着说道:“新姑爷怕姑娘疼就拦着不让弄,说是过一段日子自然就开了脸,不必遭那个罪。”
“姐夫到底是年长,知道怎么疼人。”绮梦的眼神有些闪烁,她也是冰雪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异样?
众姐妹正在说笑,曹进宝打前面过来了,绮贞见了忍不住身子一抖。她似乎落下毛病了,只要一见到他就害怕!
他也瞧见了众人,忙走过来,也分不清哪个是大姨子哪个是小姨子。一个个都是标致的美女,涟儿的容貌更是让他惊艳。不过他却没有失礼,隔着老远就站住深深施了一礼,垂着眼帘笑着说道:“姐姐、妹妹们好!我是来给太太请安的。”
怎么会长得这样丑?涟儿见了不免为绮贞抱屈,好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但见他低垂眼帘,并没有像个色鬼一般胡乱瞧,心里还有一丝安慰。
“姐夫来了,二姐姐快去陪着吧。”绮梦笑着说。
进宝闻言忙回道:“贞儿时常念叨你们姐妹,今个儿好容易回来一趟,就让她好好和你们聊聊。贞儿,咱们晚一点儿回去没关系,来时母亲是交代过的。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回去!”后面的话是朝着绮贞说得,语气温柔体贴,迥然是个模范夫君的样子。
待他走开,众姐妹都羡慕的说道:“二姐姐真是有福,那样的家庭,这样的夫君。说实话,长得丑不算毛病,吃模样还是嚼模样?即便是嫁个潘安,不过也是新鲜一两年的光景,看久了就都一样了。倒不如找个模样不俊,知道心疼人、体贴人的!”
涟儿和绮梦都没有言语,绮贞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其他几个全当她是害羞呢。
姐妹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小丫头来寻,说是王氏请她们进去用饭。绮贞打婆家出来就已经过了晌午,这一转眼的功夫太阳就开始偏西了。一想到吃罢晚饭就要回去,绮贞的心就难受起来。
众人进了聚芳阁,里面已经摆好了两大桌,长辈一桌,姐妹们一桌。曹进宝被三老爷请到前面去用饭,一屋子女眷倒也不用拘束。
桌子上放的大都是绮贞爱吃的菜,她却下不去筷子。黄鹂在一旁侍候,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中,悄声说道:“姑娘多吃些,太太往这边瞅着呢。你哟暗示不吃,太太也吃不下啊。”
涟儿坐在一旁,也劝她多吃些。绮贞听了只好勉强自己多吃几口,不过肚里饱饱的,实在是吃不进去。
吃罢晚饭,众人又漱口、喝茶,王氏知道女儿这就要回去,舍不得的拉住她的手不放。曹进宝倒是没派人进来催促,绮贞也不愿意离去。
眼瞅着太阳落山,王氏叹气说道:“回去晚了恐你婆婆会不高兴,到时候说咱们家不懂规矩。儿啊,走吧!”
母女二人自然又是抱头痛哭,众人好言相劝,这才出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