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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薄一路拉着她疾步出了竹林寺,才松开她,低声道:“何清君,竹山可能有埋伏,你须小心些。”
何清君凝神四处看了看,点头,紧随他往山下走,心里却极为疑惑,他开始还说她草木皆兵了,那此时他是怎么知道竹山有埋伏的?难道竹林寺里有他的人?
刚下了山顶,忽听“砰”地一声爆炸巨响,紧接着半山腰往上二十余丈处升起一团黄色烟尘,大块岩石和断掉的竹子飞上天,隐隐听到有人惨叫,有人大哭。
两人同时相视一怔,见有人从山下冲上来,令狐薄捉住他便问:“半山处怎么回事?”
那人眼中一片惊慌,颤道:“下山的路被、被炸了,还有黑衣人在……杀人。”说完那人就往寺里奔去。
竹山虽不太高,却极为陡峭难行,前山后山都只有一条羊肠小径通往山下。何清君本欲拉令狐薄往后山走,却紧跟着又一声巨响,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后山的路也被炸了。
何清君望着那条羊肠小径不时有香客发疯般地往山上逃,皱眉道:“这次杀手好像不少,香客都往寺里逃,若咱们混进去,只会连累了无辜的百姓,咱们还是往山下硬闯吧。”
令狐薄凤眸里充满杀气,淡声朝她道:“你先随他们一起进寺,晚了寺门便要关上了,本王去探他究竟。”
语毕,他转身便纵,岂知左手却被一只柔软小手拉住,他回头:“怎么?”
何清君坚定地道:“一起去。”她是他的护卫,就算不能挡在他前面,护他周全,至少共同进退。
令狐薄凝视她片刻,点头,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提气便奔。“我带你走,你不要消耗内力。”
何清君了然,等会儿少不得会有场恶战,他内力轻功都远胜于自己,带她飞纵,不会耗多少真力,她正可保存一下实力,免得久战不支。
何清君被他带着如腾云驾雾般穿过茂密竹林,只用了小半刻钟,便到了半山腰下。突然听到几声吆喝声,忙猫腰躲在大石后,却见两名的黑衣人正指挥着一个百来人、灰衣背箭的队伍围住一侧山坡。
何清君看一眼令狐薄,只见他也正盯着那支羽箭队思量,便问:“他们从哪儿调来的羽箭队?”
令狐薄面色冷凝,声音极淡:“他们不是南宛军队的人,他们的箭筒雕纹为鹰,南宛羽箭队的箭筒雕纹为虎……他他们若非是附近的匪类,便是暗藏在附近村子里的什么组织。”
何清君看他,他观察得真仔细。
令狐薄拉着她往山后纵奔,一路下来,皆见三三两两的蒙面黑衣杀手领头带着一队灰布衣服的队伍往上搜山。
何清君心里陡然一沉,今日想脱身怕是极难了,这帮人倒底是谁?摄政王要来竹林寺,连她都事先不知,想来摄政王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她都觉得到竹山可能是他临时起意,心血来潮。
忽地想起,出了济民堂时,令狐薄曾吩吩车夫去竹林寺,难道竟是那时泄露了行踪?若是如些,说明此人当真厉害。
能在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极短时间内,调集上千人,并快速赶到竹山,在他们下山前围杀,可见绝非能小觑之人,至少背后得有一个强大的掌控者,若说南家,倒是有个这势力,但南浩志做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轻易冒险。
何况现在天晋太子公主正在南宛宫内,若摄政王一死,两国关系立崩,南浩志虽可能一举逼宫成功,但是根基不稳,大半兵力不受他控制,天晋及势力强盛的大魏,皆可攻其不备,就算不亡国,只怕不止吴山会尽入天晋馕中,便是大半个南宛都会被瓜分。
那时,不止朝中大臣,连百姓都会群起造反,那么南浩志多年经营的一切依旧会付之流水。
若说是四王爷五王爷,毕竟他们皆是皇室之人,依常理,除非他们没有脑子,将南宛弱点示于天晋,让天晋有可乘之机。
那是何人?
她一边被令狐薄拉着飞纵,一边暗暗思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令狐薄道:“他们的人手按排已基本摸清,咱们先回前山,他们以为咱们必选后山逃走,前山兵力布置远逊于后山,咱们偏大摇大摆从前山杀出去。”说着他看了看天色,道:“天全黑透还得一个多时辰,咱们先找个隐蔽处躲躲,等天黑透了,再杀将出去。”
何清君忽然一脸担扰地道:“他们会不会纵火烧山?”若真放火,那不止连累了求姻缘的无辜善男信女,连竹林寺这百年基业也必毁于一旦,那他们的罪过可大了。
令狐薄凝目看她,她倒是心慈,却不晓得,朝政斗争,有时莫说一座山一座寺院百十条无辜性命,便是一座城池上万余人,照样可以因当政者的某种利益被牺牲掉。或许是他生在皇家,又掌管朝政数年,只算计利益得失,极少在乎失了几条百姓的性命,大不了,事后拨些银两抚恤便是。所以面对竹林寺几十个香客和寺院里几十名和尚的性命,他心里是不甚在意的。
但见她秀眉紧蹙,满眼担扰,轻叹一声,指着极密的竹叶间露出的一小块天空,道:“你瞧这天色,比平时暗了不少,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有雨,就算他们穷凶恶极到放火烧山,竹林寺定也无事。”
何清君仰头盯着那一小方天空,眯眼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想既然他这么说,便必定不会诳她,不禁暗松一口气。
忽听十余丈外有纵跃之声,忙与令狐薄同时矮身躲入一处凸出的岩石后。只听那人大声道:“过来搜搜这边,别让他们跑了。”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何清君大概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五六十人。脚步声重,武功应该都不是特别高,若是动手,她和令狐薄不用半柱香的时间便可解决,但是必惊动附近的杀手,若一击不能脱身,只会引得杀手越聚越多,到最后累死于千人的车轮战下。
令狐薄右手挟起她,足尖轻点,隐入高处的一层竹林,飞身上了一棵粗大的竹树上,隐蔽在茂密的枝叶里。
约摸过了两刻钟,两名黑衣人领着几十人搜到此处,两人运功压低呼吸之声。待得他们走远,何清君才轻吁一口气,低声道:“这些人武功良莠不齐,但却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山贼。”
令狐薄点头,沉吟一会儿道:“本王前日便打算来竹林寺,却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怕不小心传到你耳里,被你找借口溜掉。”
何清君一怔,原来他来竹林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转目瞧他,一时间沉默无语。
只听令狐薄继续低声道:“本王想了想,只有在济民堂门口吩咐车夫时泄露了行踪,车夫一直跟咱们在一起,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便是被跟踪咱们出宫的杀手听到了。若这些杀手不是南家的人,就说明宫中还暗潜着另一股势力的人。这帮人平时没未分动静,偏生在天晋太子来来访时,频频出手……他们究竟是什么身分?”
何清君闻言愣住,听他这么分析,宫里似乎确实应该还有股势力,这股势力似乎只是为了捣乱……从天晋太子入宫那日起,他们便开始动手,但那日的事情似乎又跟苏盛有些干系,而苏盛却是五王爷的手下……
她猛地抬头看他:“会不会跟五王爷有关?可是……五王爷,完全没有理由啊……那倒底是谁?”
令狐薄似乎冷笑了一声,道:“清君,五哥打的什么什么主意,本王猜不透,但任何蛛丝马迹,本王都不会轻易放过。既然可能跟五哥有关,咱们就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何清君点头。
只听令狐薄道:“算算时间,这帮人应是从方圆百里内赶来的,离京城最近的山寨,也足有五百里之远,这么多人快马加鞭赶到此地,怎么也得一天的时间。而竹山寺方圆百里内,只有个江湖山庄,叫慕月山庄。”
何清君微怔,低喃:“慕月山庄,慕月山庄……我想想……这个慕月山庄,我曾听小蜂雀提过……”
令狐薄看她,轻声道:“……这个慕月山庄是近十来年才兴起的。”
何清君折了一枝细竹枝,用竹叶有一下没一下的搔着头顶,慕月山庄……慕月山庄……呃,她想起来了,那时她尚未与白逸扬和离,已经离京四天,她怕回白府挨骂,急着往回赶,当时未将小蜂雀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细想起来,似乎那名小蜂雀说,为了什么事追踪一名锦杀楼的杀手,岂知那名杀手在慕月山庄附近失了踪迹,他怀疑是那名杀手是觉察到有人跟踪,于是潜进了慕月山庄……
“啊!”何清君掩唇轻呼。
令狐薄忙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何清君低声道:“难道慕月山庄与锦杀楼有关?”虽是这样说,但脸上表情疑惑,自己都难以置信。
令狐薄脊背不自觉挺直,慕月山庄,锦杀楼,清音阁……慕月山庄擅制各种乐器,与清音阁肯定有往来,若清音阁的真正老板是老五,那么慕月山庄会不会与他有所勾结?锦杀楼受南家控制,若与慕月山庄有关,那南家与老五会不会有关系?
这慕月山庄必定不简单……
两人默不作声,各自分析盘算着。很快天色彻黑,竹山上满山闪着亮点,应是那帮人马点起的火把。随着天色转黑,秋风大作,空气湿凉,似乎真的很快就要下雨了。
何清君静等令狐薄命令。又等了片刻,听见令狐薄道:“马上过来的这一队人数最少,只有五十人,本王去杀了领头那两人,再杀上几人,将附近那两队引开,等远处的救兵摸黑赶过来,至少需要半柱香时间,你只有半柱香时间杀掉余下的人。”
何清君轻轻拔出短剑,点头道:“我速战速决,你小心些,半柱香后,过来与我会合。”
令狐薄伸手拍在她削肩上,按紧再轻拍,道:“小心!”
“嗯。”
令狐薄纵下竹树,朝下面十余丈处掠出,双掌翻滚,不过三四招便将两名杀手头领击毙。拿着刀剑扔在搜寻的那队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持火把蜂涌而上,喊杀声震天,更有人趁机将信号发上天空。令狐薄双掌时而成刀,时而如剑,眨眼间,已杀了十余人。
此时离他们最近的那两队杀手,纷纷从两侧奔来。两队头领四名武功很高的杀手同时和身扑过来。
令狐薄痛下杀手,不过十余招便将两人劈于掌下,然后虚晃一招,足尖一点,纵身飞出十余丈。
余下两名杀手,其中一人高呼:“往东边跑了,追!主子有命,格杀勿论!”另一人大声道:“他们是一男一女,你们留下三十人,在此搜杀,其余的人都给我追!”
顿时几队合在一起的卫兵,从容不迫且又井然有序地留下三十人,其余近二百人提着火把兵器跟着那两名杀手追令狐薄去了,未见丝毫慌乱,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待他们追出去,何清君“嗖”地从树里跃下,短剑挥出,剑若龙吟虎啸,堪堪而刺,这些人虽然训练有素,但比领头的那些黑衣杀手武功要差得多,一招使出,两人闷哼倒地。
她飞身连环飞踢,一招玄机九式,如幻影般激刺出无数后招,顿时半数火把从中斩断,火把头落地,断断续续灭掉。再使一招,火把差不多都断落在地,只余下三五支或明或暗的火把,何清君冷哼一声,短剑疾刺,丝毫不留情面。
周围的的杀声渐小,何清君短剑倏地反出,剑尖划过一人咽喉,正中另一人左胸,将身后偷袭她的两人尽数杀掉,顺便感叹一句:人在漩涡转,他不挨刀,你挨刀,不心狠手辣,死的就是你!
她看看余下的三人,跨过地下的尸体,准备取了那三人的性命,忽然一道闪电闪过,照出三人惊惧的面孔,紧接着“喀嚓”一声震天响的巨雷劈下……何清君双脚落地,收回尚在滴血的短剑,对面三条人影先后倒下。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随着一声雷响,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走!”一只胳膊挟起她,如踩着祥云般往山下疾驰。
“哗”大雨如倾盆而下,瞬即,满山如星的火把被大雨浇灭,整个竹山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令狐薄疾驰如风,约摸一盏茶的工夫,两人浑身湿淋淋地到达竹山根下,车夫和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想来那车夫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令狐薄见何清君不时回头朝山顶张望,微一沉吟,弯腰拾起的一大副袍角撕下扔到旁边一处矮竹边上,道:“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们为难竹林寺的香客和尚了。”
何清君用湿袖抹抹脸上的雨水,展颜一笑,狗腿地道:“还是公子英明神武!”有了令狐薄的那副袍角,停雨后,那些杀手自然会知道,他们已经逃出竹山,便也无心为难竹林寺的香客和尚了。
令狐薄嗤笑,用词不对,马屁拍得不香!忽然腿一软,倒向何清君。
何清君暗叫不妙,忙伸手扶住他:“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
令狐薄不语,反而咬牙暗运一口气,提起她便奔,一气奔出二十余里地,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泥泞雨地。
何清君登时心慌如麻,跪在雨地抱扶着他,小手拍着他的脸:“令狐薄,你伤在哪儿?快告诉我你伤在哪儿!”
令狐薄艰难地道:“伤在哪儿都不重要,本王已经封了几处穴道,性命无忧……但本王只能撑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得靠你了……”
何清君听他说性命无忧,微微宽心,双手扯拉着,扶起一身泥水的令狐薄,转身将他负于背上。“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下,待雨歇后再回宫。”
“清君……今夜务必回宫……本王怕不在宫中,围杀我们的那人会趁机在宫中做乱……为难你了。”
何清君一想,他说得不错,若伤势于性命无碍,今夜必得返回宫里,否则宫中真会被妖人作乱。
她点头,郑重道:“好。”辨明方向,运功提气,顶着大雨急奔。
行了一会儿,背上那人忽然喘着道:“算了……不用着急,找个地方避雨吧……”
何清君未回头,亦未说话,继续飞奔,她知他定是又不忍心她负他在雨中疾行了,可是她不止是他心疼的那个女子,更是他的近身护卫,若是换作薛青,他怎会迟疑?定是急催着回宫坐镇。她是护卫,不能因之女子身份就误了他的大事。
又过了一会儿。
只听令狐薄道:“清君……”
何清君依旧不理。
“清君。”
“令狐薄,不要说话!”
“何护卫……”令狐薄虚弱的声音里带丝戏谑。
“是。”
“本王……是想告诉你,这次……你真不用急了,本王听到……南边有马车声。”令狐薄轻笑:“你介不介意……当回女土匪?”
何清君闻言一喜,顿足,四下瞧瞧,将他放在路旁一棵大树下避雨,呲牙道:“当心在树下被雷劈!”说完便纵身往南去,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一阵马车声。
没了背上的负重,她飞纵更快,片刻追上那辆马车。提气跃上马车,蹲身将残雪剑剑架在车夫颈上,喝道:“停车!”
一身蓑衣斗笠的车夫转头看她一眼,似乎见识非凡,并未害怕,倒是识趣地将马车勒停。车厢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位姑娘,如此大雨天不回家,是想劫财吗?”
何清君微一犹豫,推开车门,借着厢角挂着的灯笼看清车内男人,四十左右岁,仪表堂堂,文士打扮,衣衫质地上乘,身侧小几上放着一把二胡。
何清君见男人面带微笑,目露精光,再看看那把二胡,这人……管他是谁,只作未闻过,若是强抢,恐怕得费些时间,不如……
她笑了笑,从腰间扯下侍卫牌往前一亮,装出一副官威:“本姑娘有公务在身,要征用你的马车!请这位大叔配合一下。”说完自己都佩服自己了,这官威摆得,既威风又不嚣张得令人讨厌!
她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知道江湖人瞧不上官府中人的腐酸,不爱与官府打交道,但也怕惹来一身麻烦,不到迫不得已,绝不招惹官府的人。她这一等侍卫虽是虚的,但侍卫腰牌却是货真价实,那也是顶着三品官阶的,品级还是很高的。
那中年文士两眼端详了下侍卫腰牌,笑了笑:“原来还是位女官爷呀,有礼有礼。”
何清君将腰牌系到腰上,拱手道:“客气客气。”
中年文士轻笑:“既然官爷有公务,草民自然配合。”说着拿起二胡,朝外道:“阿金,将马车送与这位女官爷。”
车辕上那人沉声答道:“是。”跳下马车,取了身后的竹茶撑开,抬臂遮在躬身下车的中年文士头顶:“主子小心。”
何清君朝两人拱手:“多谢!”
中年文士笑道:“不客气。”
何清君关上厢门,以防雨水刮入车内。一挥马鞭,吆喝一声:“驾!”
身后传来主仆二人的声音:“主子,一个女子而已,何须惧她。”
“你懂什么……一辆马车而已。”
“可是……”
“阿金。”中年文士的声音有些严厉。
随着马车走远,雨声大作,完全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何清君欢快的笑着,赶着马车在雨中急奔,片刻便回到官路上。一道闪电劈下,正好瞧见令狐薄抚着左肩站在路边张望,看见马车过来,似乎松了口气。
何清君将马车在他面前停下,跳下车,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将他扶上马车,推开厢门,扶他进去,借着厢内的灯光看见他左后肩上深嵌着一截断掉的羽箭,不由得鼻子一酸,怪不得她看不见他的伤口,却原来伤在后肩,想来是与那群杀手恶战时,被羽箭队偷袭来不及自救才受的伤。
令狐薄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看了一下左肩,轻笑:“无事,你不用担心。”
这伤原是没事,但淋了雨,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发炎,何清君深吸一口气,强作笑容道:“未伤及要害,确实不用担心。”顿了一顿道:“你猜这马车是谁的?”
令狐薄侧倚厢壁上,轻声道:“未听见打斗声,难道遇上熟人了?”
何清君摇头:“不是熟人,但此人,我猜应该是慕月山庄的慕庄主。”
令狐薄抬眸:“竟这般巧?”
“就是这般巧……至于打斗,嘿嘿,土匪是明抢,官府是强征,本姑娘好歹也身居三品,征个马车还不容易?”
令狐薄微愕,他倒忘了,她还有块三品侍卫的腰牌,赞许地点了下头。
何清君退出车厢,将门关好,挥鞭赶车。很快到了城门,她出示腰牌后,守城门将立即开城门放马车进去,等他们进宫已是丑时。
何清君直接将马车赶向养义宫,却在临近养义宫门口听到一阵吵嚷声。
听到马车声响,冲过一人:“谁这般无礼,竟敢将马车……何护卫?”何护卫三个字,明显带惊喜和放松。
“吴大哥,这么多人聚在养义宫干什么?”何清君下车,一手拽着拉车的马儿往前走:“让开!”
侍卫们自动闪开两边,露出宫门处被下人撑着雨的南淑兰、四王爷令狐瑜以后挡在门口的黄公公和小顺子。
何清君一路拽着马儿拉着车走到南淑兰和令狐瑜面前站定,分别向两人行了一礼,才道:“这三更半夜,又是大雨天的,太后娘娘和四王爷好高的雅兴,赏雨赏到养义宫来了。”
南淑兰笑着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道:“哀家是听说四王爷进宫找摄政王,便过来瞧瞧。”
何清君转向令狐瑜:“四王爷,半夜找摄政王可有急事?”
令狐瑜鄙视地哼了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凭什么跟你说!”
“四哥,她没资格,本王可有资格?”
何清君回头,只见令狐薄打开车门,负手站在车辕上问,声音如往常般低沉,眸光如从前一样锐利。
令狐瑜看见他,脸上一惊,后退一步,复又回来,笑道:“六弟,你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令狐薄冷凝的眸子盯着他:“四哥很盼望我有事么?”
南淑兰忙向令狐薄道:“既然摄政王回来了,哀家便放心了,摄政王下次出宫,最好告诉奴才们一声,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以为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语毕转身道:“回坤和宫,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带着宫女太监出了养义宫。
令狐瑜道:“我听说六弟出宫一天未归,怕六弟出了什么事,便进宫来瞧瞧,岂知这两个狗奴才却拦着我不让进去。”
令狐薄冷笑:“四哥从哪儿听说小弟出宫一天未归?若是小弟今夜一宿未归,四哥准备如何?逼宫?四哥不是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
令狐瑜满面通红,大声道:“谁在诬陷本王!本王一番好心来看你,竟被你当成驴肝肺!哼!”恼羞成怒,拂袖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去。
何清君见他走远,忙上前扶令狐薄下车,关切问道:“你没事么?”
令狐薄伸手按着肩膀,摇头:“扶本王进去。”
黄公公看出不妙,忙急走几步,与她一起扶住他。何清君转身对吴义弘道:“吴大哥,你去忙你的吧。”
吴义弘点头,指挥着侍卫队离开,临走时对她道:“你也赶紧换身干衣,多喝点姜汤,虽说有内功护体,但久淋之下,也未必不会寒气侵体。”
何清君笑着答谢,与黄公公一起将令狐薄扶到回寝殿。“我去宣御医,黄公公赶紧为摄政王换下湿衣。”
“清君,你先回去换衣,让小顺子去召御医。”
“是。”何清君退出去,吩咐了小顺子去宣御医,便回房将湿衣换下,匆匆擦了擦头发,便返回令狐薄的寝殿。
两位御医正满头大汗地从令狐薄后肩里取断箭,箭尖为倒勾,极不好取。何清君看一眼那片模糊血内,便不忍再看,转向一侧。
只听令狐薄闷哼一声,断箭取了出来,御医正忙着清理伤口上金创药。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包扎好。
御医为他盖上棉被,临走时,悄悄交代何清君,说是令狐薄的伤口有些发炎,怕夜里发烧,让她多注意着点。
黄公公跟着去太医院取药。何清君从旁边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边坐下,低声问:“你……还好么?”
令狐薄趴伏在床上,将脸转向她这一侧:“皮外伤,无碍。”
过了些时候,黄公公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和一小罐蜂蜜送进来。何清君扶他起来,将药喝了。
黄公公很识趣地退下,将门关好。
何清君看了看那位还在因为药苦而皱眉咂舌的千岁大老爷,只好轻叹一声,也学他以前喂她的时候那样,取了汤勺挖了一勺蜂蜜送进他嘴里。
然后才道:“你先睡一会儿吧。”
令狐薄翻身坐起,穿上中衣。何清君看出他暂时不想休息,忙打开旁边柜子取出一床备用锦被垫在他身后,让他舒服依靠着。
令狐薄黑眸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忙活完,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道:“上回你受伤,你说未想到本王会照顾人,清君,今日本王要将这句话还于你,本王也未想到你会这般细心。”
何清君俏脸微红,别扭地将头转向一旁。
令狐薄也不说话,狭长凤目满是笑意,就那么直直地凝视着她,总觉得今日的她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他的心砰砰跳着,有种难以言表的喜悦胀满胸堂,是因为结发锦袋吗?早知如此,便早早去竹山结发了……
“千岁大老爷,那么容易就放四王爷走,是不是太纵容他了?”何清君终于找了个话题,打破这寂静暧昧的尴尬。
令狐薄笑道:“四哥翻腾不起什么大浪来,想来今夜他是被人当棋子用了,进宫探虚实来,他虽然嚣张,却一直没什么切实的举动,也只能暂时如此。”
何清君撇撇嘴:“摄政王千岁大老爷恐怕是护短吧。”
令狐薄注视她,正色道:“清君,你放心,他上次与杀手合围,令你受伤那帐,本王记在心里,一旦遇上适合的机会,必为你连本带利讨回。”
何清君不以为然:“那笔帐,我可以自己讨回……”
令狐薄叹口气:“不要跟本王赌气,这种事情本就该本王做。”
何清君轻笑,不再跟他争辨,岔开话题道:“慕月山庄的慕振雪此时出现在京城附近,是巧合还是有事?”
令狐薄看她一眼道:“哪有那么多巧合?”
何清君也觉得如此,暗想,这慕振雪会不会真跟竹山那帮杀手有关,赶着去竹山助阵的?
令狐薄此时却不想再跟她讨论这等烦事,从枕边摸出那只锦袋把玩着,甚是欢喜。
何清君盯着那只锦袋半晌,低声道:“摄政王这事……做得太过冲动……你早晚会后悔的。”
令狐薄抬头瞥她一眼,唇角高高扬起,若他心里对她无爱,哪儿来的冲动?“后悔?本王从不后悔,只为自己做的负责。”
何清君抬眼与他相视,片刻后,道:“都快四更天了,摄政王睡一会儿吧。”说着不容分说地将他背后的软棉抽走,扶他躺下,为他盖好棉被。
令狐薄一句话未说,双目含笑,就那么任她摆布着,似乎十分满足享受。
何清君大窘,将头转向一旁,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光。好像去了一趟竹山,她的心思完全脱离了理智掌控,心中的天平由理智开始向他倾斜了。
“清君,本王想听曲!”
何清君瞪他一眼:“都四更天了,听什么曲?睡觉!明日再听!”
令狐薄嘴角带笑,将锦袋掖在枕下,伸手握住她的右手,声音微哑:“别走,陪本王一会儿。”
何清君难得见他如孩子般的撒娇,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笑着点头:“我不走,你睡吧。”
令狐薄不放心地紧紧握着她的手,何清君也难得的温柔看着他,未挣扎未反抗,就那么任他握着她的小手。
许是因为受伤乏极,不多时,令狐薄便沉沉睡去,何清君数次想把手抽出,却因他握得太紧,怕拉痛他的伤口,弄醒他,最后只得作罢。
因为怕他夜里发烧,每隔一会儿便伸手去试试额上温度,竟是一夜未合眼。好在令狐薄内功高深,虽然伤口有些发炎,倒是一宿未烧起来。
令狐薄睁开眼时,就见到她下巴正支在手背上,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打盹,而他的手仍紧握着她的小手。笑意爬上他的嘴角眉梢,深达眼底,幸福喜悦之感满满胀满胸膛,若能每日一起相拥醒来,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忽然门外传来女子娇斥:“黄公公,你让开,本宫要瞧瞧摄政王,你为何拦着?”
黄公公道:“摄政王昨夜睡得晚,尚未起床,请公主殿下不要为难老奴。”
“让开!”四公主似乎非常恼怒。
“公主,公主……”黄公公急切喊着。
何清君听到叫嚷声猛地睁眼,看向令狐薄,正好与他满含笑意的目光对上,再落到被他握着的手上,不由得俏脸一红,急欲挣出,却仍被牢牢握着,哼一声:“难到粘到一起去了?”
令狐薄含笑:“是啊,粘到一起去了,再也分不开了。”
何清君瞪他一眼,给他点颜色,他便想开染房,顺杆爬得挺溜,脸皮真够厚的!她再挣,仍未挣出,却听到一声惊叫。
“啊”晋乐音先是大叫捂眼,然后又不甘心地放下小手,睁大那些水灵灵的美目,叫道:“你们……你们……”指着何清君,失神的美目紧紧盯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颤道:“你……竟然夜宿在他房间……不要脸!”
“公主”黄公公追进来,见状,悄悄退下。
何清君咬牙狠狠一挣,也不管会不会拉痛他伤口,将手挣出。却听令狐薄“滋”地一声吃痛吸气。何清君看他一眼,干笑:“千岁大老爷,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令狐薄眼角微抽,不语。
何清君站起身,转转僵硬的脖子,才向晋乐音施礼:“公主殿下早安。”
晋乐音瞪着她,美目含泪。
“公主殿下,属下并非夜宿摄政王寝殿,摄政王身体不适,属下依礼照看,一夜未睡。”何清君无视令狐薄变黑的脸色,继续道:“既然公主来看摄政王,那就由公主照看了,属下告退。”
说完不看屋内两人的表情:“滋溜”一声脚底抹油溜走了。
听到身后传来令狐薄咬牙切齿地声音:“何、清、君!”
何清君站在院内忍不住笑个不停,四公主是他自己招惹的,应该他自己解决,干她何事?嘿嘿……
黄公公无语看她,真没见过这种女子,有摄政王的垂爱,却不珍惜,就眼睁睁看着别的美貌女子前仆后继地往摄政王脚下扑。
何清君却猛地想到一事,昨夜她忘记开启玲珑阵了,怪不得晋乐音进得了养义宫。她转头对黄公公道:“黄公公,若一会儿,天晋太子来找我练剑,你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回房补眠去了,今日不练剑。”
黄公公气哼哼地“哼”一声,算是答应,盯着她的背影,还是想不通,她是不错,为人爽朗、乐观,武功高,办事能力也很强,但是娶老婆,又不是找称心的下属,何况,她还是嫁过人的……摄政王的嫡妃自然要貌美如花,琴棋书画,身份高贵才行。
这千怪万怪,只能怪自家摄政王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等了二十六年,竟等了如此少见的一只奇葩。
正想着呢,只见晋乐音掩面从摄政王寝殿跑出来。他忙喊:“公主,小心脚下……”话音未落,却那位四公主在养义宫门口,一头栽进一人怀里。
黄公公忙迎过去:“老奴叩见太子殿下。”心下感叹,这兄妹二人与养义宫真有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