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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君轻笑,将那支玉簪珍珠下面的机关设置,详细形容给他听,刘伯皱眉,正巧瞧见那伙计拿着金创药和白布进来。
刘伯忙道:“老奴不懂机关精巧,簪内有机关,那得靠平春。平春,过来。”
那个叫平春的将手里的金创药和白布放在桌上,走到刘伯身边,刘伯拉着他对何清君道:“他是我儿子平春,平春,见过何姑娘。”
刘平春立即给何清君见礼:“何姑娘。”
何清君愣住,刘伯竟让他儿子在店里当打杂伙计?她忙起身还礼:“原来是刘伯的儿子,适才是我失礼了。”她这才正经打量了一下刘平春,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倒是挺俊秀的,就是皮肤微黑了点。
刘伯让儿子坐下,叫何清君将那支玉簪里的机关情形重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能做出一样的吗?”
刘平春拿起那支未镶珠的玉簪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若要做得一模一样,得费些时间,天亮前做不成。”
何清君有点着急,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刘兄弟,不必一模一样,只要外形一样,内里机关,随便弄弄就行,关键是那颗珍珠要镶得跟那支真的一样。”顿了一顿,焦急问道:“这样需要多久。”
刘平春想了想,道:“最快也得一个多时辰。”
何清君咬牙道:“好,我在此等你,请你务必赶紧,我等这支簪救人!”
刘平春点头,拿着玉簪往后院去了。
刘伯则拿起金创药,道:“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让老奴为你包扎一下。”何清君轻笑道:“刘伯,不碍事,我自己弄就行,江湖中人没那么娇贵。”
刘伯瞪眼,道:“姑娘,你现在是与六王爷结发锦袋的人,岂有不娇贵之理?千万莫作贱了自己,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足够当你爹了,你不用害羞。”
何清君捂脸泪奔了,结发锦袋这事,有必要时刻提醒她么?再说,伤在左小臂,又不是伤在要紧部分,她牙根就没想到害羞!刘伯干嘛非得提醒她害羞?是不是她太不拘小节了?
刘伯佯装作恼,催她:“快点,江湖中人,不是不拘小节吗?莫要再扭捏害羞。”
何清君默默无语将袖子挽起,心下狂泪,谁扭捏害羞了?是谁非提醒她该拘一拘小节的?
刘伯仔细为她清理了一下伤口,涂上金创药,然后小心为她包扎上白布条,打好结后,无比惋惜地望着她的伤发了会呆,长叹一声:“一个女子家家的学什么武,身上留下伤疤……真是难为了六王爷……”咱们六王爷的性福哟!
何清君闻言,只觉一群乌鸦从头顶“嘎嘎”飞过,刘伯,你要不要这般龌龊?她身上有伤疤碍了令狐薄什么事!想看光洁丝滑的身体,翠怡轩里多的是!她恶劣地暗哼着。
刘伯的目光不时地瞟瞟她的伤口,跟着就是一阵惋惜叹气,终于在他第十一次看完伤口叹气时,何清君也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刘伯啊,晚辈十五岁起跟着师父闯荡江湖,至今快六年了,我身上受过的伤啊,我数数,差点危及性命的大伤有两处,其他大大小小的伤总有十来处吧,这浑身的伤疤呀……”她学着刘伯感叹着。“当年我掉下悬崖,大腿被一根树枝横穿而过,对穿的伤疤呀,极为丑陋呢……”
刘伯登时目登口呆,还曾掉下过悬崖?他就说一个女子学什么武闯什么江湖?受恁大的苦,却没有一个好前程!
十几处伤疤?那怎么行,他得赶紧飞鸽传书跟其他人联系上,四处查探一下药王老人的下落……
“刘伯,你要去哪里?”
刘伯头也不回地道:“去让那帮老东西给你找消疤美肌的药膏!”
何清君瞬间风化!消疤美肌……刘伯,你到底多有关心你家王爷的婚后生活?
整个内堂,就只剩下何清君一个人和一盏灯,连怀茶水都没有……刘伯这待客之道,实在不怎么样。
她自己对着油灯,等啊等啊,终于等得眼皮打架,周公亲切邀约。
“……何姑娘,何姑娘,玉簪做好了。”
耳边有人轻唤,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定了定神:“哦”了一声,正巧听到外头的敲更声,已是三更天了,道:“做好了?辛苦刘兄弟了。”掩唇打个哈欠,接过那支玉簪,镶上珍珠的玉簪与那支真的看不出任何差别,她旋转着那颗珍珠,果然也听到“喀”地一声轻响,将簪花朝上扳开,簪柄也是中空的。
何清君顿时清醒起来:“好精湛的手艺,只是听我说说,便做得一模一样,刘兄弟的手艺当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
刘平春不好意思地笑着,搔搔额头,道:“何姑娘过奖了,因为姑娘要得急,所以这机关只能设计出那个效果,未必能与原来那支一样。”
何清君啧啧称赞:“刘兄弟未见过那支玉簪,单凭我这个外行人的讲述,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一样的效果来,实在是厉害之极。”
刘平春眼里闪着自豪的光芒,欣然接受她的称赞。四下看了看:“我爹呢?”
“你爹?”何清君一脸无奈:“你爹去找药膏去了?”
“找什么药膏?”刘平春不解。
何清君讪笑:“今夜辛苦刘兄弟了……一会儿你见到刘伯,跟他说一声,我先去办事了,未来得及跟他告别……”
“好。”刘平春提着灯笼送她出去:“姑娘小心。”
何清君“嗯”地答了一声,提气飞纵,返回四王府。
瑜王府里,已经恢复平静,大门外的侍卫尸体已经尽数抬走,连地上的血迹似乎都被新土掩盖了。她翻进瑜王府,在高墙房顶上飞快纵跃,府内到处一片沉寂,但是巡逻的队伍明显多了,可见王府侍卫已经加强戒备了。
摸进余紫英的那处院子,看到余紫英房里依旧亮着灯,从窗上瞧见一个在屋内不停徘徊的影子,看身形,应是余紫英,想来她正在烦恼,如何跟四王爷解释玉簪丢失一事。
何清君隐在暗处,四下察看了一番,才悄悄敲了敲窗户。房内传来余紫英警惕的声音低呼道:“谁?”
“是我。”何清君压低声音道。
余紫英忙打开窗户:“你怎么回来了!王府正四处警备呢。”何清君未回答,直接把玉簪塞进她手里:“快把这个送回密室,刚做好,那支被蒙面人抢走了。王爷若问起刺客的事,你就说那刺客逼问玉簪的事,然后我出现了,和刺客在外面打起来,其余的什么都说不知道。”
“把你供出来,是不是太危险了?”余紫英皱眉,表示不赞同。
“瑜王府的侍卫长应该已经认出我来了,你若隐瞒,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天晋太子国宴那天跟四王爷进宫的侍从就是这位侍卫长,当时他在华天门旁的休息处核对登记时与她打过招面,应该认识她。
“可是……”
未待余紫英说完,何清君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朝这个院子疾步而来,她悄声道:“有人来了,你赶紧去寻机将玉簪还回去,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她倏地飞身上房,躲到房脊后身。
她刚隐好身,便见一群人簇拥着四个人进院。
其中一人率先冲到余紫英的门口敲门:“阿英,开门。”是四王爷令狐瑜的声音。
其余三人和众侍卫在离房门不远处站定。
余紫英缓缓打开房门,表情潸然欲泣,似乎想偎进他怀里寻求慰藉,却看见不远处的几位王爷,强自镇定了一下:“……王爷。”
说着一行清泪顺颊滑下。
平时跋扈的四王爷语气竟然十分温柔,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安抚:“阿英没事就好。”
何清君趴在屋顶上,不由得对令狐瑜生了几分好感,这人虽然害得余紫英家破人亡,对她倒是真心真意的宠爱。借着旁边大树投下的阴影挡住月光,微微抬头,望了望披着一身月光的令狐薄。
目光又转向三王爷令狐靖,到现在为止,他也不过只娶了一位妻子,似乎也无意再娶……这皇家竟然在这一代都变得痴情起来了?
“四哥。”熟悉的清润如泉的声音响起:“既然英侧妃无事,便问问是怎么回事,也好让咱们放心回府,难道四哥打算让我们几位兄弟在这看着你们夫妻卿卿我我?三哥,六弟,你们说是不是?”
边说边打趣的笑着。
令狐靖也跟着哈哈大笑,令狐薄微微一笑,跟着点头:“四哥跟侧妃感情真好,羡煞我们这些作兄弟的。”
余紫英红着脸挣开令狐瑜,分别朝三位王爷矮身福了福。
“阿英,说说是怎么回事?本王在宫里得到消息,魂都吓飞了,也顾不得什么联姻不联姻了,马上就往府里赶。”
余紫英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低下头想了想,才抬头道:“妾身去王爷书房收拾书案时,一个蒙面男人闯了进来,拿剑逼问妾身什么玉簪,妾身哪知道什么玉簪……”
听她提及玉簪,令狐瑜跟令狐箫均是面上一变。令狐瑜只道余紫英因三哥和六弟均在,才没说出是密室里的那支玉簪,还颇为赞许地朝她点点头。
令狐箫看了看狐瑜,暗忖,蒙面男人?“英侧妃只看到一个蒙面男人?府里侍卫传到宫中的消息是,有两位刺客,一男一女。”
余紫英双目似乎有些茫然:“一男一女?那女子不是刺客啊,那女子像是摄政王身边的何护卫,是她救了我。”
三位王爷一齐转向令狐薄。
令狐瑜疑惑地问道:“何护卫救了你?”
余紫英点头。
令狐箫反而凝视令狐薄,问道:“六弟,何护卫怎地不在皇宫,反而跑到四哥府上来救人?”
何清君趴在屋顶,咒骂令狐箫奸诈,只有他故意揪着旁人未曾注意的细节质问。
令狐瑜顿时反应过来,跟着问道:“老六,你的何护卫不是在皇宫么,怎么跑到我府上来?”
令狐薄睨一眼令狐箫,淡笑坦言:“这个,详情小弟也不太清楚,只知,她最近在找一支玉簪……数月前,她弄丢了雪莹郡主的一支玉簪,一直心有不甘,无事的时候,便跟我告假,说要查探玉簪下落,想来是循着什么线索找到四哥府上了吧。”
令狐瑜立时语窒,半晌说不上话来。
何清君在屋顶听到令狐薄的一番话,差点想起身鼓掌,令狐箫想趁机抓住她的小尾巴,却被他三言两语将矛头转向四王府。
令狐箫温笑着瞧他:“何护卫与那刺客都在找一支玉簪?那玉簪有那么重要吗?”他这一悉话倒引起了令狐靖的注意。
“老六,南雪莹丢了支什么玉簪?里面藏有什么重要东西吗?”
令狐薄微笑摇头:“小弟未曾见过那支玉簪,里面是否藏有什么重要东西,小弟完全不知晓。倒是四哥那日曾带人一同围攻何护卫,不知是否曾见过那支簪?”
令狐瑜急得脸红脖子粗,叫道:“老六你什么意思,难道在说本王趁乱盗走了玉簪不成?”说着目光不由自由的瞟向令狐箫。
这下连令狐靖都看出他的心虚,便道:“四弟,你当真没见过么?”
令狐瑜怒道:“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们来我府上,就是为了落井下石吗?那么就都请回吧!”
令狐箫温和地笑着,安抚道:“四哥何必动怒,咱们兄弟只是怕府上出事,过来瞧瞧才安心,无人说你拿了那支玉簪,六弟也只是问问你见过玉簪没有,并无别的意思,是吧,六弟?”
令狐薄笑而不语。
令狐箫又道:“是不是何护卫到瑜王府救了英侧妃,何护卫为何会出现在四王府,明日见到何护卫,必会见分晓。”
话音甫落,瑜王府的侍卫长走出人群,向各位王爷团团一揖,道:“各位王爷,小的曾在宫里见过何护卫,可证明,今日来府里的一男一女,女的确实是何护卫,小的们追上他们时,他两人正在墙顶打得不可开交,后来何护卫扔了个什么物什,被那个蒙面刺客抢走,才得以脱身。”
令狐瑜面色极为不解:“真是何护卫救的阿英?她有这般好心?”
余紫英不满地顿足,嗔道:“王爷难道以为妾身会看错人?绝不会的,那日在宫里见了何护卫,我们还说过一会儿话呢,宫里就一位女护卫,妾身怎么会认错呢?”
令狐箫斜目睨她,似笑非笑:“英侧妃不要转移话题,四哥不是怕你看错人,而是怕你妄做好人。”
余紫英面上染了几分薄怒,直直盯着令狐箫,道:“五王爷平日里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今日为何总是擅自揣度他人之心,唯恐天下不乱?当时那刺客在书房逼问妾身玉簪下落时,若无何护卫相救,妾身如今身在何处尚不自知。小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受了他人的救命之恩纵是不能报恩,却也不能颠倒黑白,隐瞒他人的恩惠。”
环视院内几位王府,令狐薄依旧一脸风轻云淡,令狐靖和令狐瑜则点头赞同。唯有令狐箫仍似笑非笑地看她。
“妾身虽然身居府内,却也听说,五王爷对何护卫极为欣赏,曾为她作画,并将她的肖像画与其他绝色美人一样收藏起来,为何今日却对昔时欣赏之人诸多怀疑?五王爷如此咄咄相逼,妾身倒要怀疑五王爷是否是表里不一了。”
令狐瑜闻言,踏上前两步,反手给了她一个响亮耳光,喝道:“贱人,竟敢对五弟如此无礼,反了天了!”
这一记耳光,不禁打得余紫英唇角流血,心寒彻骨,也令院中数位王爷怔愣当地,更让屋顶上的何清君险些惊得失足滚下去,亏得正好令狐薄咳嗽了两声,才掩盖了她不小心弄出的轻微动静。
明明适才还对她宠爱至骨,搂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抚,百般恩爱。明明是真情流露,完全不似做伪,何况也没有做伪的必要,可是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骂她贱人。
她想:“贱人”二字比那一耳光更令人寒心。
院内顿时一阵寂静。
三王爷令狐靖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此有力的一个耳光打在那张绝美娇嫩的脸上该是何等的火辣疼痛?
令狐箫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四哥,你这是要置小弟于何地?英侧妃说的没有错,小弟今夜确有些失态,对何护卫,小弟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小弟先告辞。”
说完便转身离开,他的护卫紧跟着出去。
在令狐箫转身那一瞬间,令狐薄微微错愕,是错觉吗?在身旁侍卫手里的灯笼透出灯光下,他竟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那是真的疑惑,似乎是他自己被什么困扰住。
见令狐箫走远,令狐薄瞥一眼捂着脸默不作声的余紫英,虽然院里灯光不明,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她眼里的恨意,令他下意识地为令狐瑜捏一把汗。
“四哥,小弟奉劝你一句,不要让女人对你寒心,否则,那后果,可能是无可挽回的。”他淡淡地说着,心里也明白,此话对四哥而言就是对牛弹琴。在四哥眼里,女人就是解闷排解寂寞的,需要时自然万分宠爱,防碍时,便是一剑杀了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莫说只是甩她一个耳光了。
若说余紫英先前还会因四哥的宠爱对他存在一丝幻想,此刻这一耳光,也让那一丝幻想彻底烟消云散了。
对他的话,令狐瑜未听明白,倒是令狐靖颇有感触地点了下头,也觉令狐瑜当众给英侧妃这一耳光,便是他也会觉得心寒。
“三哥,咱们也走罢。”
令狐靖点头,对令狐瑜道:“四弟,英侧妃今夜本就受到惊吓,你……好好安抚她一下罢。”说完朝他拱手告辞。
出了瑜王府,令狐靖道:“老六,三哥先送你回宫。”
令狐薄笑道:“三哥快回府眯一会罢,再不回去,三嫂该在心中怪我了,我还有点事。”
令狐靖双眸打量他半晌,道:“你也不必瞒三哥,你是不是要去找何清君?”
令狐薄沉默片刻,抬头看他,道:“她与蒙面刺客大战一场,一直未回宫,也不知情形如何,不见到她,总是不安心。”
“三哥陪你一起去找。”
“多谢三哥好意,不过,我大概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三哥安心回府便是。”
令狐靖见状,轻拍他肩膀一下,上了马车。
令狐薄目送三哥的马车走远,又遣了自己的车夫赶车先到前面街头等他,然后负手,披星戴月的缓步行着,走了好一会儿,一条人影出现在他身侧。
“千岁大老爷。”
令狐薄侧目瞧她,却一眼看见她左小臂染红了一片的血袖,脸色倏地沉下,抢过她的左小臂,将袍袖掀上,露出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心下猛地揪疼,声音有些沙哑:“你竟然又受伤了?本王不是告诉你,不要涉险吗?”
何清君微微用力,想抽回手臂,却被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回答本王!”
他的声音明显恼怒了:“刘伯说得没错,女子原就不该习武,不如安分在家里等着嫁人,总好过令人肠挂肚。”
何清君讪笑,甩开他:“千岁大老爷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该知道这点伤,对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何必大惊小怪?什么叫女子原就不该习武?”
令狐薄轻叹,这点皮外伤确实对习武之人来说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她不一样,他就是见不得她受一点伤,他的心会如锥扎般的钝痛,视线每次落到那包扎的伤口上,心便“砰砰”一阵乱跳,很难受。
何清君见他眸底尽是痛惜,心中不由得一动,笑了笑,将话题转开:“千岁大老爷,是在等我吧?”
令狐薄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语。
“唉哟,千岁大老爷,你不会是在生小女子的气吧?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是摄政王,肚里怎么也得撑两艘大船才行,怎地跟属下一个小女子置气呢?”
令狐薄锐目瞪她。
她双肩微缩,作讨饶状:“好了好了……属下知错了,属下保证以后尽量不受伤,有危险一定躲到千岁大老爷身后保命!”
令狐薄闻言忍俊不禁,想像着何清君胆小缩到他背后躲安稳的样子,不禁失笑,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倒是十分乐意。
“你走了便走了,怎地又返回来了?这伤是谁给你包扎的?”
何清君道:“南雪莹那支玉簪被那刺客抢走了,我只好去德玉庄找刘伯,将那支未完成的玉簪镶上珍珠给余紫英送回来,不然若让四王爷发现了,真有得她受了……刘伯顺道就给我包扎了一下。”说到余紫英便想到了她适才挨那一耳光,忍不住摇了摇头道:“难道男人只当女人是玩物吗?前一刻可以宠你上天,后一刻便可因为一句话,送你进人间地狱。”
令狐薄盯着那被云彩遮忽明忽暗的月亮,良久,才道:“清君,你看这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何况是人心呢,不要钻进牛角尖里,你就当那些不懂得珍惜感情的人,便是那缺了一块的月亮。”
何清君也仰头望月,笑道:“千岁大老爷,你瞧我像钻牛角尖的人么?都语无伦次了,这人心能跟月亮比么?缺了一块的弯月,一个月里总有一天会圆起来,但缺了一块的人心,恐怕穷其一生都圆不起来了。这世上真正幸福的女子有几个?”
令狐薄凝视她半晌,然后转回头,淡淡地道:“清君,本王不知承诺你什么,可以让你完全放下心结,坦然接受本王,你经历过一次承诺背叛,本王也相信承诺对你而言,不过是花言巧语,故而本王也不敢承诺你一定是最幸福的那个女子。”
何清君垂下眼皮,正色道:“你,不需要做任何承诺。”对他,不需要任何承诺赌咒,她都是相信的。
令狐薄轻叹一声,他相信,此时的她心里是有他的影子的,但也知她心里受的伤仍未痊愈,于感情总还是存着抵触的,想让她完全放下心结,尚需时日。好在她已在试着接受他,对结发锦袋也默认了,总算未让他沮丧到底。
想起结发锦袋,他心底不禁胀满喜悦,他用结发锦袋显示自己对这份感情的坚定执着,却用结发锦袋困住了她。
何清君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上,便笑道:“千岁大老爷,你可知,今夜瑜王府的刺客是谁?”
令狐薄想都未想道:“急于找玉簪的人,除了你,便只有太后了,不用想也猜得出,定是李宗禅。”
何清君扮个鬼脸道:“就是他,像疯了一样,非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又被王府侍卫攻击,结果我们两个都受了伤,迫不得已,我才扔出了那支真玉簪保命。”
令狐薄赞许道:“你做得很对,不管什么情况下,保命是第一位,什么东西都不值得以命相搏,考虑也周全,知道趁夜去找刘伯将那支玉簪做好,送回给余紫英,保全了她。”
何清君闻言得意地晃晃脑袋,看看天色,已近四更天了,掩唇打个哈欠道:“说起来还是千岁大老爷奸诈,几句话就将五王爷的矛头拨到四王府去。”
令狐薄勾了下唇角,未置一词,心下却想到五哥临走时的眸底情绪,他今夜确实有些异常。
两人披着银色月光,慢慢走了一会儿。令狐薄忽道:“今夜谈起与四公主的联姻之事,本王提及天晋对本王将要浪迹江湖的打算颇有意见,便提议,让五哥与天晋结姻,现在想来,五哥一听到此事时,脸色大变,眼里无半分喜色。”
何清君闻言竟心下一喜,吃吃低笑起来,自从结发锦袋后,她就猜到,他定是早已为自己准备了退路,岂知他只是表明心意和决心,却一直不说,让她颇有些忐忑。如今听他这么说,那自然是一切都计划周全了的,不由得心情大好。
见令狐薄眸底含着深深笑意正一瞬不眨地注视她,便摸摸额头,收了笑意,装模作样地道:“五王爷与四公主联姻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何不愿意?再说,他不是最喜欢美人儿吗?四公主的美貌,当今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吧,他应该很是欢喜才对。”
边说边蹙起眉头,这个五王爷确实是处处透着诡迷,他若真是避府韬光养晦,便不会到处渗透着他的影子,若有心皇位,这与四公主联姻便是增强势力的好机会,他为何不接受?
两人走到街头,坐上在街头等了半天的马车,疾驰回宫。回到宫中,已是寅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是早朝时间。
令狐薄进殿之前,问她:“一会儿早朝,你要不要跟去瞧瞧?”
何清君犹豫着,她倒是极想跟去看看的,但是却是怕极那帮老臣在她身上借题发挥,到时只怕会令他为难。
令狐薄看出她心中担扰,唇角扬了扬,声音带着笑意:“回去打个盹,过会儿,我会让小顺子给你送套小太监的衣服,只要你低着头不要出声便无事。”
何清君一时难掩兴奋,激动地点点头。她回房后,便和衣躺到床上,拉过一条薄被搭在身上,想眯眼休息一会儿,岂知激动之下,竟是睡意全无,便索性坐起,倚在床头想着两国联姻的事,这样想着想着,反而倚着床头沉沉睡过去。
待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她反而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跳下床,一时竟忘了自己怎地未脱衣便睡着了。
“何护卫。”是小顺子的声音。
何清君愣了片刻,突然想起来,跳着高窜到门旁,笑咪咪地打开房门:“是来给我送衣服的吗?”
小顺子笑着点头,将手里的衣服往上抬了抬:“何护卫先拿进去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再去换。”
何清君一把夺过来,关上房门,将太监服套上,不禁一阵发笑,这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般,又宽又大。
只得将衣服脱下,叠好送出去:“小顺子,你就不能找身小点的吗?我是女子,骨架偏小体形偏瘦,便是你的衣服套在身上都略显得大了些。”
小顺子嘿嘿笑着,将衣服拿回去:“你再等一会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高,转身走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才又棒着一套太监服回来。“这回从保准你穿着合适。”
何清君笑着将衣服拿进,关上门,进内室试了一下,虽然还是稍显得宽了些,但长短还是蛮合适的。打开门出去,让小顺子进来看看怎么样。
小顺子帮她重新梳了头发,给她戴一顶太监冠帽,道:“好了,保准那些大臣们认不出。”
何清君揽镜照了照,虽然有些滑稽,却像极个发育不良的小太监,满意地点点头,每日卯时三刻早朝,大臣们寅时便得起床漱洗,坐轿坐车纷纷赶往皇宫,一般卯时正便在宫门处等着,个个都腹中无物,睡眼朦胧的,早朝时目光都在摄政王身上,谁会去注意一个小太监?
想到此处,放下心来,让小顺子先回去。她洗漱完毕后,便到养义殿外候着。
不多时,令狐薄身着一身朝服出来,黄公公紧随其后。看到一身太监打扮的何清君,不由得嗤笑一声,满眼戏谑道:“何公公,今儿个你便代替小顺子伺候本王早朝罢。”
何清君自己都忍俊不禁,笑咪咪地道:“谨遵千岁之命!”
随着黄公公一声:“摄政王驾到!”何清君这个小太监紧随摄政五殿下身后,有生第一次踏进了庄严肃穆的乾极殿,微微垂头,双目规矩直视,不敢乱瞟。
令狐薄威风凛凛地坐在龙位右下侧的位置。何清君在黄公公的示意下,悄悄站在令狐薄侧后方,低垂着头。
“摄政王千岁,千千岁!”众臣一齐跪拜叩头。
“众卿平身。”令狐薄伸手示意。
“谢摄政王千岁。”众臣纷纷起身,站定。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令狐薄起身,转向左后侧的殿门,躬身行礼:“皇上万岁。”
何清君眼睛不敢乱看,只得低垂着头,用余光瞟瞟小皇帝,明皇龙袍加身,头顶一只皇冠,踩着四方小步,很有气势地坐上那张大大的龙椅。“皇叔免礼。”令狐薄坐下。
众臣再一次跪下,叩拜:“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令狐义伸手在前方一划:“众卿平身。”配合那略显稚气的声音,竟令何清君心下暗笑不已:这小皇帝果然被令狐薄教得极为成功,虽然心智上尚不能驾驭朝政,至少气势上像极一个皇帝,很有威严。
众臣高呼:“谢主隆恩!”再次起身。
何清君心底又想笑了,南宛的大臣也是倒霉,别国的大臣每日上朝,只需要拜一人,他们却要拜两人,下跪都是双份的。
黄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此时,左侧文官一边,站出一人,何清君偷偷看了看,若她没记错,此人应该是当朝从一品礼部尚书安成刚。
“皇上,摄政王,臣有事启奏。”
令狐薄点头道:“说罢。”
“昨日臣遇见天晋使臣王裕宏大人,他问臣南宛有无意思选一位公主与他们太子联姻?”
令狐薄“噢”地一声,似是有些惊讶:“天晋竟有意让他们太子再跟咱们联姻?安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安成刚躬身道:“臣答他,未听摄政王提及。但臣认为,天晋派太子亲自来我朝出使,并让公主亲自来和亲,极有诚意与我朝化干戈为玉帛,咱们也应拿出些诚意,让天晋看到我朝打算和谈解决吴山的决心。”
令狐薄看向上方的小皇帝,问道:“皇上怎么看此事?”
小皇帝思索了一阵,点头道:“朕以为安大人说得有道理,既然决心休战和谈吴山,就应同样拿出些诚意来,那天晋既然有意亲上加亲,倒是给了我们一次回报的机会。”
安成刚忙道:“臣先在礼部私下讨论过,几位大人都觉得既然天晋有意为他们太子求亲,我们南宛,我们若是回拒了,既伤了两国和气,也显得咱们太小家子气了,臣等认为亲上加亲,更利于两国邦交,更利于解决吴山问题。”
令狐薄讶然看一眼小皇帝,见这位皇帝侄儿微笑向他眨了一下眼睛,不由得心下一喜,环视朝堂的众臣,问道:“各位臣工意下如何?”
定国候郑康成,先帝太傅万云安,三王爷的亲舅父岳南来,宰相刘昀祥纷纷出列:“臣等附议。”
然后令狐薄和小皇帝那一派的臣工纷纷出列:“臣等附议。”
当朝爵爷、三朝元老杨鸿义跟着出列:“老臣附议。”
接着这些人的门生都出列附议,如此以来,朝堂百官中除了南氏一党尚无动静,其余都附议赞同。
何清君偷偷往下看了一眼,未跟着附议的人中,就有白逸扬,不由得偷偷看向他,却见他似乎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他恰好抬眸与她对上,眸里不见半分惊讶。何清君赶紧低头垂目,难不成他早就认出了她,所以才未感到惊讶?
只的小皇帝令狐弘义道:“皇叔,朕也同意指一位公主给天晋太子。”
令狐薄微微沉吟:“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便来个亲上加亲,为天晋太子指一位和亲的公主。”
何清君心下不停地撇嘴翻白眼,这个男人也恁地奸诈,明明是他算计别人,误导众人再和一次亲,怎地最后反倒像是在天晋和本朝大臣的压力下不得不同意和亲!
却听小皇帝笑着问道:“皇叔可有合适人选?”
令狐薄思量片刻,剑眉紧蹙,望向众臣,道:“皇室公主,未出嫁的,只有先帝所生的三位小公主,年纪皆不到十岁,委实不到成亲年龄,看来只能从宗亲贵戚中选一位适嫁女子,封公主出嫁了。各位臣工,可有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