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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边的晚膳,因为和亲的事情全都定好,太后姐妹也已退席,因此很快便散了席,各自带着随身宫女回各自寝宫去了。
晋望之兄妹走到紫毓宫门口,便听到熟悉的女子声音:“雪莹见过太子公主。”
晋望之循声看了南雪莹一眼,温声道:“郡主不是早就回宫了么,怎地来紫毓宫了?可是有事?”
晋乐音倒是目光颇冷地看她一眼,抿唇未语。
“雪莹来找公主说几句话,不知,公主太子可否行个方便?”
晋望之轻笑,伸手作请:“郡主有话请到里面说,外面风寒,莫着了凉。”
南雪莹摇头:“雪莹只说几句话就走,就不进去叨扰了。”
晋望之瞧瞧晋乐间,朝她轻点下头,然后笑道:“既是如此,那本王就先进去了,你们便在外面说着,别耽误太久,四皇妹身体尚虚着。”
南雪莹朝晋望之矮身施了一礼,晋望之笑着转身进了紫毓宫。
晋乐音道:“郡主找我何事?”
南雪莹道:“公主可是在恨着我?”
晋乐音不置可否,只是注视着她。
“想来四公主心中定是恨极了我。”南雪莹说着流下一行泪来,抬起纤纤玉指,以绢拭泪:“四公主,我来便是向你负荆请罪的。”
语音甫落,她已经盈盈跪下:“四公主,非是雪莹想害公主才收留刺杀公主的刺客,而是那刺客与我是旧识,她突然来到坤和宫,我不意有诈,未加警惕,哪知反而被她以匕首制住,雪莹为保性命,只得将她收留在寝房内。”
她痛哭流涕的说着,不时抬手以绢拭泪:“四公主,是我贪生怕死,是我不敢反抗……可是她手里有匕首,她还会武……我真的害怕极了……”
晋乐音注视她片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好了,我知道了,生死关头,谁都会害怕,若换作是我,或许我也会如此。”说着又咳了一声,伸手将她扶起:“雪莹郡主,请回吧。”
南雪莹以绢帕将脸颊上泪痕拭干,悲泣道:“雪莹不敢奢求四公主能原谅我,唯求再见到四公主时不必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只求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恨我才好。”
晋乐音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郡主马上就要成为乐音的嫂嫂了,乐音不敢恨你。”
南雪莹面上浮出笑意,道:“是了,我们终要成为一家人,这样仇仇恨恨地反而不像一家人了。”
晋乐音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她还真会顺杆爬,哼哼,她可是很记仇的。不理她,转身往院内走去。
“四公主,你不是很喜欢摄政王么?如今因为何清君的关系,被摄政王设计给小皇帝,难道四公主心中没有不甘?”身后传来南雪莹幽幽地叹息声:“雪莹倒是很为四公主不值呢。”
晋乐音顿足,回身一笑:“谁说本公主喜欢摄政王的,初来南宛时,也不过是因为摄政王统摄朝政,想多跟摄政王套套近乎而已,无关情爱,本公主与小皇帝联姻,那也是太子大哥与使臣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本公主愿意跟南宛皇上结亲。”
说着低声嗤笑一声:“郡主莫要乱说,坏了本公主的名声。”
南雪莹不甘心地道:“公主何必自欺其人?难道公主真的心甘情愿看着那个下堂女嫁给摄政王?公主难道真不恨何清君,反而要视她为恩人?”
晋乐音正色道:“雪莹郡主不用挑拨,本公主虽比你小上两三岁,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既然我要嫁于你们的皇上,自然会谨守妇道。”接着冷哼一声:“不过,雪莹郡主,哦,不婉和公主,你马上就要嫁于我大哥了,我奉劝就不要再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人了,我大哥可不是傻子,乐音身体尚虚,不能在外面吹风了,我先进去了。”说着微微向她施以平礼。
语毕,她便径直进了紫毓宫,命太监关上了大门。
南雪莹望着合上的大门,冷笑,她偏不认命,她得不到的,凭什么别人要得到?尤其是何清君,不过一个下堂女,更没有资格得到!就算她嫁入天晋,必也不会放过她!
何清君提着灯笼,跟着令狐薄回养义宫,见他俊脸微红,似有几分醉了,便试探着问:“千岁大老爷,你觉得四公主宴上那般做是否是真心?”
令狐薄侧头看她:“本王瞧她是有心结交于你,你若愿意倒可与她交往瞧瞧,或许以后会有好处。”
何清君“哦”地一声,瞅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慎空和尚是谁?”
“慎空啊,他……”令狐薄睨她,几不可闻地哼一声道:“你当本王喝醉了?本王偏不告诉你。”
何清君颇为疑惑,是什么样的身份让他如此讳莫如深?当下恶劣一笑:“千岁大老爷……慎空……和尚啊,都是长夜寂寞,会不会互相慰藉呢?”
或明或暗的灯光下,只见令狐薄太阳穴上青筋跳起,暴喝一声:“何清君!本王便教你知道什么是长夜寂寞!”
何清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跃,灯笼连连摇晃,刚站稳,忽然一阵劲风从身旁闪过,灯笼内的蜡灯迎风而灭,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搂进一具温暖且钢硬的胸膛,接着被抱着掠进丈外的暗处。
不待她说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噬咬着她那两片唇办,直把吻得双唇微肿,趁着贝齿轻启时,他的舌倏地钻进她的嘴里,舌尖扫过她嘴里每一处,然后追逐着她的舌纠缠不休。
何清君登时无语了,她只不过随口玩笑了一下,本来也不过是想激他一下,谁知他竟这般大的火气,呃,其实她也不清楚他是火气还是借着火气行劫色之事……
那记深吻,直吻得何清君双腿微虚,头脑发晕,而他气息不稳,身体火热,双手又不安分地往她衣服里钻去,微凉的大手触到胸前敏感的皮肤,不禁令她一阵颤栗,在混沌中抓回了理智,轻叹一声推开他。
令狐薄意犹未尽地凝视她,亦不勉强,只是双臂紧紧扣在她腰间,将她箍在怀里,微微喘息着,扯唇轻笑:“清君,我们成亲吧。”
“……”何清君再次无语,她只是问问慎空和尚是谁,和成亲有半分联系么?
“不成亲,本王是绝计不会让慎空和尚出现在你面前的。”令狐薄坚定地道。
“……”何清君继续无语,倒底是谁要成亲,是慎空和尚吗?再说他现在不仅要对付南家,还有天晋和五王爷这两个隐患,是该想成亲的时候吗?
“既使你用激将法,本王也绝不透露。”令狐薄郑重地道:“你若怀疑本王断袖,不妨今夜便洞房吧。”他眼里闪着灼热地火焰:“本王极后悔上次放过了你。”
“呼”热气窜面,何清君双手捂住面颊:“……”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越来越没尺度,哪还像初见时的冷酷和道貌岸然,分明就是个色心大发的登徒子!
好吧,是她思想不纯洁了,他越是如此说,她越觉得那个慎空和尚有问题……不会真和他有甚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吧?她心下恶劣地笑着,他这里套不出,她去找刘伯就是。
“清君,成亲吧。”令狐薄突然变得像怨妇一样唠叨起来。
何清君长叹一声:“至少等南家的事过了再说罢,何况……”她想到了和离书,明日还是去找一下白逸扬吧。
再说乐山欠了一屁股的饥荒总得先还上吧,从前师父怕白家嫌弃她,要她瞒着白家,不许她承认债务的事情,只靠蜂雀阁艰难维持乐山开销,如今从她进京那天,令狐薄便知道她背了一身的债务,若此时成亲,分明是让令狐薄为她背下此债,虽然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她不愿意将她和乐山的事跟他掺合在一起,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愿意。
令狐薄见她又犹豫起来,不禁面上一黯,松开她,轻叹一声:“走罢。”
此日,令狐薄在朝上宣布了夜宴定下的和亲诸事,并与小皇帝联合颁旨,封三王爷令狐靖,五王爷令狐箫为送亲钦差大臣,护送已经封为婉和公主的南雪莹抵达天晋国成亲。
何清君护送天晋太子兄妹搬出了紫毓宫,去驿馆整顿打点路上所需粮食净水衣物。到了驿馆门口,晋望之命人将马车里的随身物品搬入驿馆,并命晋乐音先进去。
晋乐音看了何清君一眼,再次郑重道:“何护卫,不管什么事,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捎个信给我,我必定倾力相助。”
何清君拱手行礼:“属下先行谢过公主。”
晋乐音笑着点头,转身进了驿馆。
何清君朝晋望之一揖,问道:“太子可是有话要对属下吩咐?”
晋望之站在台阶上淡淡一笑,温润的眸子盯着她道:“此番相别,再见便不太容易了,本王只是想跟你随便说几句。”
何君君退至台阶下,垂手恭立,一脸的笑意:“是啊,虽然说师门不睦,属下与太子更是身份云泥之别,但我们毕竟也算师门一场,太子回国后,再见面当真是不容易了。”说着轻笑出声:“不过,此话言之尚早,四公主成亲之时,也许太子会来送亲也说不定呢。”
晋望之眸里闪着怪异的光泽,笑道:“说得也是,只是不知到那时,何护卫还在不在京城呢?或许早就嫁作人妇了。”
何清君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倒也不否认,反正她是逃不出令狐薄的手掌心就是了。
晋望之眸中一黯,垂下眼皮掩住眸里情绪,笑了一声,道:“若有朝一日,何护卫能来天晋国,本王也许……哈哈,是一定不会轻易放你走!”
他似真似假地说着,何清君抬眸微笑,反问道:“太子认为能困得住属下么?属下的武功可是不错的哦……”打他师父打不过,打他不是绰绰有余的。
晋望之笑而不语,他说的是画地为牢,困住她的心房而已。
何清君见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妥贴,只能笑着站在台阶下,静等他示下。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道炽热的目光才转移到一旁:“何护卫,小心南家,他们似乎找了个特殊的人来对付你。”
何清君愣了愣,特殊的人?有多特殊?“多谢太子提醒,外面风大,太子进去吧。太子走时,属下再跟着摄政王来送行。”
晋望之抿唇不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
何清君跳上马车,吩咐车夫道:“去白府。”车夫目光奇怪地看她一眼,驾车往白府方向而去。
到了白府门口,白府的门卫似乎大吃了一惊,颤道:“少、少夫人……”
何清君笑道:“阿虎还认得我呀,如此倒是省事了,麻烦阿虎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何清君求见白都尉。”
那门卫闻言大喜,忙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少夫人请稍等。”说着就忙不迭地往里跑。
“阿虎。”待阿虎驻足回头,何清君才笑咪咪地道:“我早就不是白家少夫人了,以后不要再叫少夫人了。”
那阿虎脸色一变,呆呆地道:“少夫人永远是少夫人……”
“阿虎快去吧,告诉白都尉,我在门口等他。”
阿虎登时没了先前的喜色,垂头丧气地往里走去。
何清君静静地站着,看着白家的朱红大门,一阵感慨,想当年,第一次进入白家时,她是多少惴惴不安,满怀忐忑的?白家,当朝三品的府第,那是多少荣耀的事啊,在进白家之前,除了柳大哥,她从未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而柳大哥从前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千总累功封为都尉,她遇见白逸扬后,他官拜大将军后,朝廷才赐了现在的大将军府。
那时候在她心里,当朝三品是个大得了不起的大官,唯恐自己出身太低遭白家上下嫌弃,不能和白逸扬相守,现在想想那患得患失的心情当真好笑,白逸扬若是像令狐薄一样爱护她,又岂会让自己伤心离去?
他明知何家的家破人亡在她心里是个结,明知她受不得妻妾相争,却偏偏以责任道义为借口娶回平妻,或许只是爱得不够深吧。当时她虽恨他背弃盟誓,却也知在当今世上,只要他真坏了人家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唯有娶了那人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如今想想,当真是好笑,一切不过是纪芙精心设计的陷井,既然一个女子不自爱,便该让她自食恶果!
想到纪芙,不由得想起所谓的六妹来,若是将令狐薄换成白逸扬之类的所谓正人君子,能教何清茹经常有机会见着他,怕也是早被算计了去。幸亏令狐薄是摄政王,位于权力的最高端,就算何清茹母女有满腹的心计,见不到就使不上,更何况摄政王是个克制力极强的人,不明不白的酒不喝,就算美人如玉,只要灵台清明,谁又能算计了去?纵使如六妹般在他面前脱光光,他不杀人已经是极度克制了,又岂会因为旁人的清誉牺牲自己?
她曾在白家将自己困了两年,若非白逸扬要娶纪芙进门,她还会有勇气丢下对白逸扬的爱,逃出这牢笼呢?答案是会的,因为纪芙若不进门,她始终不会罢休,而她必定还是会不育,那么在白逸扬眼里,无子的大罪和延续香火的压力终会使他对她日渐冷淡,而她也终究会因心凉枯萎,她还是会逃出来。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从白府内传出,由远及近。
何清君皱眉,出来了三人,除了白逸扬和阿虎,还有谁?白参将?但此人脚步声明显虚浮,不如白参将沉稳有力……难道是白刘氏?
片刻后,三条人影映入视线,何清君一怔,果然是白逸扬,阿虎和……白刘氏!
白逸扬扶着颤巍巍的白刘氏小心走向她,他一脸的喜色,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瞬不眨,待白逸扬母子走到她跟前。她微一犹豫,微微躬身一揖:“清君见过前辈。”
白逸扬听到“前辈”二字,不由得一怔,脸上喜色渐消,喃喃地道:“前辈?清君,你称呼娘为前辈?”
白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鄙视,暗笑,倒底是江湖女子,即算给她机会,她还是这般粗野无礼,令人讨厌!“自她回京后,遇见为娘便是一直称呼前辈,为娘习惯了,逸扬也莫计较了罢。”她这话说得极为有水平,听着像是一个无奈的慈母对她的宠爱宽容,为她讲情,让白逸扬宽心,但听在白逸扬这个孝子耳里,那是绝对很难容忍的,不管如何,她曾做了母亲两年的儿媳妇,纵然和离,也不该只称一声前辈,这是何等的无礼!何况他和她并未真正和离!
何清君当然未错过白刘氏眼底的鄙视,却只作未见,如今的她再也不用为了爱一个人去讨好旁人了,面对她的鄙视反而坦然。于时朝白逸扬,道:“既然已经和离,前辈自然是前辈,她只是白侍郎的娘亲。”
此话一出,不止白刘氏脸色不好看,就连白逸扬的脸色也黑沉下来:“清君,你怎地变成这般……这般无情?”
何清君微微一笑道:“我何清君出身江湖,杀人便如杀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自然算得上无情,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事的。”她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找他的目的。
转头看向白刘氏道:“前辈,晚辈出身江湖,粗俗不假,可是做事痛快,胜者王败者寇,不擅长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营营算计,不似前辈在大宅门里住了一辈,算计了一辈子,既使说一句话都是算计好了的。当初嫁与白逸扬为妻,便敬你为母,从不与你耍心机,不过前辈呢?纪芙对我所做的一切,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未瞧见,甚至作主帮她入门,奉她为平妻,不过是因为打心眼里瞧我不起……不过,前辈,和离书是你亲自给晚辈的,便是亲自扫我这个曾经的媳妇出门,婆媳情分已断,晚辈自然永远再不会视你为母!”
她这番话说得当真是毫不客气,完全不留情面。只把白刘氏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清君!”白逸扬急忙低斥:“我白逸扬是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这般对母亲说话,母亲卧病多日,适才闻听你来到白府,说什么都要亲自出来给你道谦,迎你正大光明走进白家大门,你岂可这般无礼?”
何清君看向白刘氏,这算是出来给她道谦?她怎么看着白刘氏的脸色倒像是出来向她兴师问罪的?眼见白刘氏,眼睛仍旧长在头顶上,于是轻叹一声,道:“白逸扬,你倒是瞧瞧白老夫人,可像是把我看在眼里的样子?算了吧,我知你极为孝顺,但也不必自欺其人到这种地步,我何清君不需要没有诚心的道谦,也不会违心的原谅。”
白逸扬转头看一眼老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要让母亲这般争强好胜的人低头认错,岂是易事?就算在父亲的威逼下,她向清君赔礼道谦,亦绝非真心,只不过令母亲与清君积怨更深而已。
哪知白刘氏却突然温和起来,道:“何清君,老身过去是对你有诸多苛刻,今日便当着逸扬的面,亲自向你赔罪……”说着竟然银牙一咬:“扑通”跪下!
何清君虽然惊骇之极,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见机极快,身形一晃,闪到旁边远处,笑道:“白老夫人这不是要赔罪,分明是要折煞于我,我若受了你这一跪,倒教世人的唾沫淹死我了。”然后侧头对白逸扬冷冷地道:“白都尉,我在前面街上的云鹤居等你。”说完纵身往云鹤居掠去,也不管自己是坐马车而来,直接将车夫摞了。
那车夫在远处摸摸下巴,微一犹豫上车,径直驾车回宫去了。
白逸扬无奈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老母,摇了摇头,扶起她,轻叹:“娘,你明知清君素来对长辈孝敬……你这样做,除了将清君吓跑,可有半点益处?”
白刘氏突然失控,怒道:“你们父子俩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生下来的儿子,却为了一个江湖野女人,联手欺负我,剥了我在白家当家主母的权利,逼我给那个贱人赔罪,我何罪之有?不管谁为她撑腰也改不了她的出身!她这种身份怎有资格与老身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她给老身提鞋都不配!你们竟逼着我给她道谦,不就是想活活逼死我吗?好,我便称心你们的心,如了你们的意,上吊死了算了!”
白逸扬望着失控的母亲,苦笑无语,他只道是母亲因为何清君的身份不喜欢她,却没想到母亲竟这般瞧不起她,他素来尊敬的母亲竟能将他所爱的女人如同踩到脚下蹂躏般,丝毫情面不留,难怪一旦和离,清君眼里对她无半分敬意,只要嫌恶和恨意,想来未对她如何,也只是碍于她是位老人而已。“娘,你何必拿上吊来吓唬儿子,若娘想上吊,大不了,儿子随后跟去地府请罪便是。”
白刘氏闻言怔住:“你……竟然宁愿老母去死,也要逼我去道谦?”
白逸扬凝望母亲,面无表情地道:“娘,儿子不会逼你道谦,更不会逼娘去死……清君说得对,若无诚心道谦,道了谦又有何用……就当我福薄,与她无缘吧。”
“逸扬,不用管她,她爱上吊就让她上吊去,否则她非害得白家家破人亡不可!”
白逸扬循声抬头看向街对面:“爹?”
白峰大迈步过来,冷冷地扫一眼白刘氏:“你到如今仍死不悔改,老夫便不再给你情面,你亲自将纪芙这奸细引入家中,任她兴风作浪,让白家莫名背上通敌卖国的恶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若非摄政王英明,明辨时非,你以为此刻你还活着吗?”
白逸扬抬起那双好看的眼形,盯着父亲道:“爹,摄政王当日的意思是等爹回来,再提白家之事,故而一直未降罪,如今爹回来有十几日了,摄政王仍无动静,可是白家逃过一劫了?”
白峰看一眼老妻,吩咐阿虎道:“送老夫人回去,她若想上吊,便给她找根绳子。”
白刘氏闻言嘴唇颤抖着,厉声道:“白峰,你没良心!我为白家鞠躬尽粹二十余年,等到年老色衰,你竟这般对待我?”
白峰冷哼一声,命阿唬送她回去。
才负手对空长叹:“逃过一劫?就算摄政王明辩明非,要力保白家,但是那是通敌的大罪啊,朝中大臣岂会善罢甘休?而摄政王此刻正是用人之机,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白柳两家如何,但是事后……就难说了。我想摄政王也是念及白柳家有功,想趁此次南家之事,让白家和柳大将军趁机立功,他日行功论赏时,好让白家和柳大将军能功过相抵,唉,难为了摄政王的良苦用心啊!你娘实在是不像话,既使做错了,也绝不肯向何清君赔罪,若是摄政王知道了该怎么想白家,定会认为老夫对始作俑者姑息纵容!怕是当真要怀疑老夫的忠心了……”
白逸扬也跟着叹一口气,可她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娘亲,他又岂能当真看着不管?再叹一声道:“爹,清君适才来过,让儿子去云鹤居找她。”
白峰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白家实在是对不起何清君,好好跟她说,若能将她重新迎回白府,自然是好的。”
白逸扬嘴上虽答着“是”,心里却对她回归白家,完全没有一丝期望了。
“去罢。若清君肯回府,你们分府出去住便是。”
白逸扬苦笑,分府出去住,他也想过,可是何清君的心如今就像一颗刚硬的石头,完全失了对他和白家的兴趣。摇头轻叹,刚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过头来道:“爹,我娘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她受不住的,爹不要太难为娘。”
白峰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云鹤居。
白逸扬快步到了两条街外的云鹤居内。黄掌柜瞧见他,忙道:“白都尉么?何姑娘正在楼上雅间等你,我带你上去。”说完引着他往楼上雅间去,到了楼上,推开一个雅间的房门,请他进去,然后为他们关上门。
何清君正坐在桌旁独自品着黄掌柜特意为她端上的好茶,见白逸扬进来,起身,笑道:“白都尉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呢,请坐。”
白逸扬坐下,何清君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轻笑道:“白都尉,听说你要提前回边关了,几时动身?”
白逸扬抬眸瞧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并不意我是否回边关。”
何清君淡淡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我没那般小器,白都尉回边关也是为国尽忠,摄政王自然是放在心里的,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听他提到摄政王,白逸扬抬起头,凝望她半晌,缓缓地问:“清君,你与摄政王是怎么回事?”虽然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她与摄政王关系暧昧,可是他总是不信,摄政王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身份上已是云泥之别了,何况她又成过亲,摄政王怎地可能……就算退一万步,摄政王真对她有意,以她的身份也绝做不了嫡妃,而以摄政王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只娶一妻,她不是绝不与人同侍一夫吗?她不是最恨男人纳妾么?又怎地可能委身做人妾氏?
因为心里如是想,所以才一直坚信,何清君与摄政王绝不会有暧昧,他才会想再一次挽回她的心。但是,现在他越来越不确定了,摄政王竟然在百忙中,亲自到济民堂揭露纪芙的真面目,插手她和纪芙的事,甚至针针见血字字诛心地在他面前斥责母亲对她的苛薄和他的自私。摄政王分明是为她出气的……若无几分情意,堂堂摄政王岂会为一个护卫出头?
何清君转着手里的茶杯,垂下眼皮,良久,才抬眼坦诚道:“白逸扬,我和摄政王……外面所传也并非全是流言……”
白逸扬闻言脸色铁青,霍地站起,那双好看的眼眸瞪着她,按在桌上的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节根根泛白,颤道:“你竟然……你竟然……何清君,你怎么可以自此不自爱?”气极之下,白逸扬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何清君微愕,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她不自爱?“白逸扬,你凭什么说我不自爱?我早与你和离,难道还非得从一而终,守着和离书过一生么?你能再娶,我为何不能再嫁?”
白逸扬一拳擂在桌上,怒道:“再嫁?你不是口口声声跟我说绝不与人同侍一夫吗?你不是口口声声嫌我碰过别的女人,嫌我脏吗,只因为他是摄政王,你便不在乎这些了么,宁愿去给他做个暖床的女人?”
何清君闻言也霍地站起,直视他:“白逸扬,就算我不自爱,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哼,暖床的女人?摄政王没你想得那般龌龊!”
“那又如何,你宁愿受尽世人白眼,也要舍了正妻之位,绝不与纪芙同侍一夫,却要做摄政王的侍妾?何清君,你怎变成这样,太让我失望了……我绝不会看着你如此作贱自己!”白逸扬握紧拳头道:“何清君,本来我还想缓些时候,等你完全放下对我的芥蒂再跟你说,既然现下如此,我便告诉你,你当年拿走的那张和离书并非我亲笔所签,而是纪芙模仿我的笔迹造假的!你还是我白逸扬的妻子!”
说完他看着她,却见她一脸平静,丝毫未惊,但眼底却清析可见一丝悲哀和无奈。“你竟然不吃惊?”
何清君静静地盯着他道,徐徐地道:“白逸扬,和离书是你娘亲自给我的,就算是纪芙伪造的,你认为我还是你妻子吗?”
白逸扬望着她,半晌无语,她问的这话让他根本无法回答,不错,就算和离书他没有亲笔签过,但此事也只有他知道而已,这那份和离书上的笔迹却是他的没错,甚至连他自己不是都未认出和离书的笔迹是假的,只当是自己酒醉后签下的名字么?说出去又有谁肯信?
何况作为南宛官宦之家和离的第一人,莫说整个京城,便是整个南宛都认可了他们和离的事实,现在他再去说和离书是假的,又有几人肯信?和离了近两年,虽然她一直他心底最爱的女人,但她却早已不当他是夫君了,她问得好,她还是他的妻子吗?他想说是,却终究无法违心说出口。
“清君,虽然你已不当我是夫君,我心却一直当你是最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