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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烟的马车便停在铺子的侧门外,这是一辆外表看起来很平凡的乌棚马车,但里面却十分的宽敞,顶棚的正中央挂着一盏明亮的油灯,照射的整间棚子都非常的温欣。雨烟正坐在一旁,脸上暗含着羞涩,示意文定坐到自己旁边来,在文定依言坐稳后她对外面的车夫说道:“老余,好了起步吧。”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得,驾’车子就开始行使了。
行了一段时间后文定觉得与自己以往乘车的经历不大相同,虽车子是很平稳但心里却异常的慌乱,就算是和东家、朝奉那种长者一同坐车也不曾有这次怎么紧张,两人之间的距离首次是这么接近,而两人自从车动以后又都是一言不发的。
文定装作观察车里的装饰,雨烟则低头拨弄着衣角,鼓足了半天勇气文定呼的转头要开腔说什么,恰恰这时雨烟也似乎要表达什么,同时张嘴又同时发现对方亦是如此,那声‘嗯’字都凝结在彼此的口中,相互子着对方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人打破这宁静。突然车轱辘下仿佛有个石子将一边垫的高起,整个车身为之一抖,而雨烟也随势跌入了一旁文定的怀抱,这个微小的动作将他们之间那丁点隔膜顿时化为虚无。
这时雨烟一副小女子的模样,依偎在文定的怀里撒娇般不肯起身,那还有与人动武时那副舍我其谁的气势;而文定呢,也忘却了平日里的那些矜持,只知道抱紧这怀中的女子,因为她是如此的令他难以抗拒。可以说第一次见面后他还在试图回避,可到‘思雨楼’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文定便知道自己已经坠入她那张无形的网。
相对于燕艳对正声的步步紧逼,雨烟只是默默的守侯在文定身旁,当他不经意的时候回首便发现她的身影,正是雨烟这种性格深深的将他俘获,文定紧紧搂着雨烟的娇躯,二人久久无语。
他忽然说了句:“我没什么能力能保护你,有时候甚至要你来救我,也不知是何处让雨烟瞧的上眼了,竟如此全心全意的待我。”
她冥思了好一会才言道:“也许只是初次遇见君面时,你身上所具备的风采,通晓一切,却又是身不由己;命运本不该如此,但生活却又只能是如此,正是那股无奈的悲情,让雨烟实实的无以自拔。”
人生最难求到的便是一知己,他扶正了雨烟的身躯,深情凝望着她的双眼,用一贯朴实无华的语调道:“苍天可鉴,此生定不负你。”雨烟呼的扑进了文定的怀里,她所要的仅仅只是他的承诺。
一切也是如此的水到渠成,无须过多的言语两张陌生的嘴唇便结合在一起,霎时间天旋地转,水土交融时间,空间都凝固在这一刻。连马车停下来时还未曾察觉,直到老余叫道:“小姐,地方到了。”说了三遍才急忙分开,雨烟答复道:“知道了,就下来。”急忙先一步下车急走几步以平复自己的情绪,不使人觉察,文定则在车里轻抚自己的双唇,上面依稀还有余芳任他回味。
下车后才发现雨烟带自己来的地方竟是离‘思雨楼’不远处,也是西北湖的湖边,他追到她身边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思雨楼’还是哪呀?”湖边的微风让雨烟收拾了激动的情绪,转头对他说道:“我是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本不愿助你,但在我软磨硬泡下终于松口了,不过她不肯走远只在此处见你。”
文定有些心痛的说道:“为了我的些须小事,烦劳你挂心了,再说这事也无从查起,你何苦屈尊求人呢。”雨烟听到他是如此的关心自己,刚刚平静的心湖又仿佛给一粒小石子给激起了波澜。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轻微声音说道“没什么的,不过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嘻嘻,这件事也不是十分难办的,你快跟我来。”沿着湖水在有一人高的草丛中穿行了几十步,终于出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而那耸立着一座雨亭,那亭子中还有着淡淡的***,随着细风火苗微微的摆动。
雨烟欣喜的回头道:“快,就在前面。”拉紧了文定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文定方才看到这亭子上用小楷写着‘望月亭’。立于西北湖边,野草深处中的‘望月亭’只是几根木头,一些杂草铺盖而成虽然略显些简陋,但丝毫不显败落之态。反而是它的朴素味道才能和这草、这水、这月相得益彰,浑然一色,如果强拉些精砖细瓦来建造,则完全破坏了这天地一色的氛围。虽然今日是月初,而那微微的月沟也被乌云所掩盖,不过文定却深深的被这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能挑此处相会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世俗之士。
跟随着雨烟几步走进厅内,里面只有一女子安坐于其中。文定初看此女子便觉着眼熟,只是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借助着灯光再细看来,顿时记起是谁。这正是那夜他们要去‘思雨楼’拜访的正主,只是后来场面混乱了所以文定也就没多加留意,这就是他,如果是谢时臣的话早在十几步外看到她的背影,便会急不可耐的跑过去了。
雨烟松开了那抓住文定的玉手,走到清渺身边,嬉笑道:“妹妹,我将人都带来了,你可不许耍赖了,要帮我哟,嘻嘻。”清渺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了,你烦不烦呀,不答应你就比那冯妈妈还要来得缠人。”雨烟为了自己的情郎是什么也不计较,何况适才在车里文定的举动,早已使她心花怒放,她轻笑道:“妹妹人最好了,自然不会怨恨姐姐了,柳相公坐吧。”
文定依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还是不明白连官府也束手无策的案子,为何雨烟却对清渺如此的有信心。只见那清渺从旁边一个提篓里拿出一叠画纸,接着又是画笔以及墨台,这些看起来似乎是要作丹青雅事,可这与白天的纵火案有丝毫联系吗,看到雨烟竟亲自过去为她研磨文定越发的不解起来了。
雨烟看着他呆望着自己,知道他定是有了疑惑轻声的为他解释道:“我这清渺妹妹有项绝技,凭着对他人的特征相貌的描叙,能将别人口中所言及的人物整个的还原,等下你就将白日里把纵火之人的相貌说一说,就成了。”清渺冷冰冰的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没说一定行呀。”
“妹妹的实力我能不清楚吗,放心吧我对你绝对有信心。”雨烟似乎比谁都有把握,文定这才知道了原来是和今日白天,他在衙门里的那套程序差不多,也是询问特征描绘画像然后张榜缉拿。一切都已准备得当,清渺依然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儿,道:“好了,先说说那人岁数,脸型。”
文定凭着衙门一样的记忆,依次从脸型、头发、眉毛、眼型、鼻子、嘴唇、耳朵答复下来,中途那清渺换了好几章的画纸。总算是完成了,递到文定面前说道:“看看清楚,有什么差异的地方需要修改的?”文定接过了画纸,画纸上头像活脱脱就是今日纵火之人,连那对慌张的眼睛也绝对是神似,想不到这女子竟有如此本事。雨烟焦急望着他,询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出入没?”而清渺将头侧向一旁望着湖水,顾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小眼也是悄悄的子着他的动向。
过了许久文定才点头说道:“当时我也只是匆匆的数眼,不过清渺姑娘的画像纵使没有十分,也必有八九分相似了。”雨烟抓住清渺的双手谢道:“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嘻嘻,果然不出所料吧,多谢你了。”对于自己这个从小便一起的姐姐,清渺是如何也拒绝不了的,她又临摹了几份后全部交给雨烟,说道:“好了我也就只能帮到此了,我走了,这就留给你俩吧。”
说着将桌上的器物收拾进了提篮就要望‘思雨楼’的方向走,雨烟挽着她的手臂,说道:“你留我一个在此如何是好,还是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清渺讥笑道:“你还会要留我吗?你不是早就盼着我这不相干的人快走,好让你们、、、”
雨烟没等她说完就向她的腰部咯吱去,口里还羞道:“我让你乱说,我让你瞎讲。”清渺先是笑着躲避,后又运起轻功,脚下生风纵身而去,远处还传来声音“姐姐,我就不打搅你们的好事了,嘻嘻。”
遇到这种飞檐走壁的巾帼英雄,对文定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震撼了,这‘望月亭’又只剩下了他与雨烟二人。
其实雨烟虽口上说要留清渺,但私底下也确实如清渺所言暗暗期望着二人独处的机会,只是心事被人揭穿难免羞涩的垂下脸蛋,口里喃喃的说道:“这丫头就是没大没小的。”文定心中暗自为谢时臣担心,此妹姝何等的随性,他那宏志要想得偿恐非易事。
一夜的畅聊,让文定完全从走水的事件中走了出来。新铺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不论是居民还是商家,对这件案子都是深恶痛绝。第二日木器行便送来了,连夜由三个木匠师傅赶制的新柜台,还附言是燕老板赠送与他们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与他们做买卖的商家,居民没因那件事而生出畏惧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光顾他们,反倒是‘荣贵当’因为成了谣言的汇集点,生意是一落千丈。怨不得别人谁叫左邻右舍的,谢老板不但出事时不出来,事后也没表态,就算不是他所为,也让别人轻视他的为人。
持续萧条的生意,让谢老板彻底的意冷心灰,终于下了决心将铺子牵出这条街面,按他说法是最近走背字要挪挪地方冲喜,可谁都知道他是避免再与‘源生当’争夺市场,到新的环境再重新来过。一场火事最终受祸害最深的却是他这不相干的旁人,不过能及早的退出这块是非之地,对谢老板以及他的‘荣贵当’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了几日,东家章传福也回到了这里,一进门伙计们刚带着笑容迎上前去,便看见他阴沉着脸吓的躲至一旁,谁也知道这个时候一不小心惹着了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呆望着铺子中央崭新的柜台久久不曾移步。
伙计们怯生生向他问了声‘东家好’,他也似未曾听闻,只是呆立着。这时文定与刘老早已得到伙计的报信来到前厅,刘老走过去自责道:“东家,是我没将铺子照看好,累的铺子遭此劫难。”
文定连忙说道:“不关刘老的事,都是我没有及时的辨出凶徒的来意,不然及早制止原本是可以避免。”章传福轻拍自己这二位得力之人,又环顾了左右说道:“只要没有烧伤人,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财来财散,只有你们才是铺子里最重要的财富。”
厅里的所有人不论是刘老,文定还是伙计们,或只是来光顾的顾客,都被他的一番话激发的心情澎湃。在这种东家手下干活,还能有什么不满足什么杂念呢,就只能尽自己的本分,尽力做到最好。
回到小厅只剩下三人,文定请罪道:“东家,这次都怨我,对不起您和朝奉善意的提拔,我却没将差使干好,万幸铺子里没受大的损失,不然我无颜再见您二位了。”
章传福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自责,反而安慰他道:“我都听小安说了,这次你处理的很好,很及时,不但铺面没毁损多少,连柜台上的帐簿你也舍命救了下来,不然不止是财物,连我们的声誉也会有影响。刘老您也不会怨责自己了,整件事除了纵火之人以及他幕后之人外,谁也怨不上,刚才我只是在思量谁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怨恨而已。”
在刘老的授意下文定又将整件事的始末,完完整整的给他们讲叙了一遍,连纵火人说过的那句话也没遗漏。
“怎么说来,那幕后之人对我们的了解怕是非常清楚,不然也不会连文定的名字也知道。”章传福开始从自己的竞争对手,或是夙敌里找出那幕后之人,可是一个个的名字,又被自己一个个的划去。商场如战场,几十年的瞬息万变曾经的伙伴已成仇敌,往日的对手又或为知己,一切都是可能的。
文定也是沉思半天,忍不住的说道:“小人隐隐感到那人是针对我而来的。”刘选埃斥道:“别乱说,你一个入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谁会与你有这么大的仇。”文定只好闭上嘴,章传福却鼓励他道:“说说看,说错了不要紧,我们现在是大海捞针,要集思广益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文定追忆起当时的情景“他问我‘你是不是这铺子里的柳文定柳掌柜’,是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才放的火,那时我隐约记得他嘴角边还有微微的笑意,是那种得逞后的笑容,怕真是我引来得祸事吧。”
章传福拍了拍文定的肩膀,道:“不要瞎想,文定自你十四岁第一次出门就来到我们铺子做事,除了铺子里的事你那还能有,其他的机会得罪人。初时闻听新铺起火,老店那边还有人说你的不是,我是训斥了他们一顿,但当小安说你奋不顾身的去救那些帐簿,我得说你,那一笔几笔的生意损失了铺子的生意垮不了,可是你人要是出事了,我该如何向你家人解释呀。”
文定由他的一席话想起那翘首以盼自己回家的家人,那一时的冲动压根来不及顾虑到他们,现在回想起来该是多么的危险,刘老也说道:“傻孩子,以后做事都要掂清厉害,再去做。”
这时顾正声也走进屋里,一脸的苦象,章传福看也不看他一眼,拿着腔对文定他们说道:“要说是和那纵火等人同罪的,我们这里确实还有一人,没他事的时候人前人后的,该他的事了就打鼓也找不着。”
正声思量了半天道:“您几位是在说我吗?”看到他们三个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他无比冤屈的说道:“天地良心,这几天我是茶馆,酒肆打探消息的地方跑了个遍,东家您看这两条腿都快跑细了。”
刘老又笑问道:“那我们的顾大护院又探听出什么惊人的消息没呀?”正声的苦瓜脸又露了出来,无奈的回道:“我感觉此人定是蓄谋已久,这连着几日来我是名侦暗访,外面流传的全是猜测是什么‘荣贵当’的谢老板,谁也没证据,一点真实的迹象都没有,到是那谢老板你们知道吗,他将这里的店铺结束了,到西城重新开了间。”
掏出那幅文定交给他的画像,说道:“谁也没留意到这人,好象是凭空里钻出来的。”
东家顾作恍然的说道:“哦,那这么说来你顾大护院这几日的奔波,收获的就是茶馆里的闲谈咯。”正声尴尬的搔了搔头。
对于这个顾府的小少爷,章传福也只是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也不会真的去怪他,又说道:“算了,我们也不用费神去操心,这自然会有衙门处理,要想的是今后该如何杜绝这类事的发生,不然再来个两三次,我们的买卖也再也别想有人光顾了。”
彼正声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我在一天,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二老点点头,叮嘱道:“保证谁也会下,可要真的能做到才行呀。”正声坚定的应了声“一定。”
这时小瑞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禀告东家,门外来了辆马车,说是要给我们送礼的。”
礼尚往来对于章传福来说是经常事,他说道:“去告诉来人替我谢谢他家主人,你将礼物收下便是了。”小瑞为难的说道:“可他说这东西太大,他拿不了,要您几位亲自去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