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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花香芬芳,一池碧水,一抹淡影掩藏其中。
“什么时辰了?”池中童音浅显,却多了几分老成。
池边的粉衣少女跑了过来,躬身回道:“回翁主已是寅时了。”
“更衣吧。”随着一声令下,藏在水中的女童站起了身,温热的池水顺着她嫩白的脊背滑过大腿,重新回归池中。
悉悉索索布料轻响,从外头又跑进来一位粉衣少女和两位浅绿衣着的少女,两位绿衣少女直接下入池中,将那女童用今年新织的棉布长巾包裹住,其中一人再用同样材质的宽巾将女童的长发包裹住,随后一人扶着,一人抱着,将女童送到了池边。
池边有个小隔间,隔间里用屏风隔出一小块能放软榻的地方,屏风外摆着火盆,让屋里格外的温暖。
四个丫头服侍着女童坐在榻上,两个粉衣的大丫头开始给她擦身擦头,其余两个绿衣丫头则捧来了干净的亵衣,小心翼翼的给女童穿上。
穿好了内衣,长长的头发也被擦干了大半,一个绿衣丫头又捧出一件漆器托盘,另一个立刻拿了托盘上的物件,一点点的给女童修着指甲。
“阿娘起了么?”女童闭着眼睛让人给她擦干所有的发丝。
“主母娘娘已经起身了,刚还派了嬷嬷过来问了翁主。”后进来的粉衣丫头活泼的说道。
女童点点头,又闻了闻自己皮肤上的味道,满意的笑了。
全身打理完毕,女童穿上了杏黄色的短打外衫,头发也被人绾起了双髻,再固定住几颗多彩的宝石,这才穿好鞋袜下了软榻,来到一面铜镜前,目露赞赏。
“走吧,先去给阿娘请安,一会子还要入宫呢。”女童蹬了蹬靴子,伸手递给一直在池边伺候的丫头,让她牵着自己,往外走去。
出了浴室,两个绿衣的丫头很自觉的站定躬身,而女童只是撇了一眼,便走入了厢房。
“关嬷嬷最近如何了?”女童环视了四周,才压下嗓子问道。
牵着她进来的丫头低头回道:“她还是经常去剪子巷。”
“看到她与什么人接触么?”女童扬起头问道。
丫头略带疑惑的回道:“一直是她娘家二嫂。”
“我知道了。”女童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院子,熟门熟路的往正房走去。
正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出来相迎的陈嬷嬷,年纪越发大了,而正房主屋里的大丫头也早在一年前换过了一批,女童看着门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露出笑容道:“春笋姐姐。”
春笋早不是三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她淡笑着上前躬身,恭敬道:“给翁主请安,主母娘娘已是起了,正等着翁主呢。”
女童点点头,走了进去。一步步往里走,女童忽然回过头,再见春笋身上那一身熟悉的衣裙,却只能暗叹一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3年了。
通过拱花门,女童忽然听见母亲在与人说话,犹豫再三,她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退了下去,自己则靠在花门上挂着的帐帷旁,小心听着。
“听说,左相从廷尉诏狱被阿弟提出来了?”大长公主为丈夫理着衣襟问道。
徐文彬叹了口气,却也微带庆幸的点头道:“圣人这两年处政越发老练,右相也慢慢挟持不住了。”
大长公主顿了一下,没说话。
“左相他……”徐文彬小心的撇了眼妻子,又摸上了她早已光滑无痕的手臂,低声道:“他不太好,廷尉是右相的人,若不是圣人,这人恐怕……到不了今日。”
大长公主微垂了一下睫毛,只冷淡的回道:“圣人自有主张。”
徐文彬伸出手臂,将妻子搂入怀中,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只是都三年了,左相府又成了如今的模样,再说,你也知晓这事儿诸葛家也是冤枉。”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无论我是不是被刺得手,左相都是首当其冲被罢免的替罪羊,不然那些弹劾的折子怎会那么快便到了阿弟的龙案上?”大长公主貌若结霜,一把推开丈夫,酸涩道:“我生气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皇家的尊严,我生气是那样血腥的场面,居然让阿蛮那么小的女孩子看见,你瞧着,你瞧着她这三年是越发的……”
徐文彬心中大痛,赶紧抱住已然哭泣的妻子,温言安慰着,原本对于诸葛家那点点怜惜之意也算淡去了。
“我原还训她,让她不必过多约束自己,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刺杀,又见贴身的丫头死于非命,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大长公主越说越说难过,大颗大颗的眼泪溢出,撒在丈夫怀中,抽泣不已。
徐蛮躲在帐帷后头,沉默了一会儿,便一点一点退了出去,她必须将时间留给自己的父母。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今年她已然6岁,如今正是将要入宫学的年纪,三年前那一场刺杀,让徐蛮心中对剧情的把握全然崩塌,而原本应该一直到此文结束,都屹立不倒的中立派左相府,却在因为大长公主被刺,保守派弹劾之下,除了分府的小儿子诸葛从容外,上到左相下到相府的奴才,全部关入廷尉诏狱。
不过,好在圣人并不糊涂,经过一番盛怒之后,立即回过味来,便让人以稚子无罪的名头,将诸葛家的子孙弄出了诏狱,后又经过一年的动作,才将诸葛家的长子诸葛从兴夫妻以及诸葛老太太放了出来,只贬为了庶民。
但是,皇帝毕竟年轻,幼年登基,朝政大多被大都督的旧部还有先帝的老臣掌控,皇帝想要夺回手中的权利,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忍。
如今已过三年,以左相被提做为讯号,怕是皇帝再也忍不下去了。
徐蛮缓步而出,站在正房门口,看着雕刻盘枝花的屋檐,深深吸了一口气。三年时间,她也变了……
若说三年前那浓浓的鲜血,活生生的人命,对她来说一点都没有影响,连她自己都不信。而接下来左相府的突然覆灭,一家子人被拘抓走,那简直就是死硬着压着徐蛮面对现实。
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她了解的宅斗小说,女主的重生相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变化,党派斗争,还有生命的安全,那简直不值一提。她的对手,在不知不觉中,早就不止小小的黄琇莹一人了。
再说,经历过这一番变故后,徐蛮深深的怀疑,在书中,重生后黄琇莹能够成功,绝对不止迷惑翁主,教唆黄美人,布局嫁给诸葛初清那么简单,连设计二哥遭遇瘟疫,还有父亲与大哥莫名遇刺,以及母亲连受打击,最后一病不起,早早逝去,这一系列的变故,也绝不是用巧合或是金手指可以诠释的。
这其中,若是没有保守派在其中推波助澜,黄琇莹不过一介内宅女子,撑死她有个没有实权的当左将军的爹,还有那位在后宫算不得得宠的姑母,但仅仅如此,是做不到更替皇位,让其心想事成的,因为再怎么说,她徐蛮也是一位翁主,她的母亲则是吴国最尊贵的大长公主,岂能被这小小庶女绊了跟头。
再说,对比黄琇莹的重生前与重生后,诸葛小叔叔一家的地位,虽然描述不多,可也天差地别,而诸葛左相虽然黄琇莹第一世没有描写,可第二世,他在黄琇莹入门前就在家荣养了,也就诸葛初清的父亲在朝中做着不咸不淡的太常丞,即便诸葛初清与其兄是那般聪慧的人物,也不过是在选择支持了黄美人所出的大皇子之后,才渐渐走上仕途的,当然,这过程,被作者叙述的极其美化,如同千里马潜伏等伯乐一般。
这个重生的故事,结束与大皇子登基,黄琇莹生活幸福,翁主苦闷的死去,渣男也被收拾的再起不来。可徐蛮没有忘记,那位在书中渣了两辈子的丁浩然,他虽然生活作风以及野心方面当真称不上好人,但他父亲是寒门子,所谓寒门子,能依仗,且快速爬升的可能,就是加入革新派,替皇帝做事,对抗老臣。
黄琇莹的两辈子,就仿佛预示着保守派与革新派之间的博弈,若是革新派胜利,那么翁主会赢,若是保守派赢……那么黄琇莹的重生便成功了。
事情,远远比徐蛮曾经想过的复杂……
“黄琇莹,你不是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么?我等着你!”徐蛮低眸转过身,无声的说道,也许,那个渣男她可以找个机会会一会,怕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妹妹,你怎么不进去?”远处两道人影,明显比同龄的孩子要高而挺拔,徐蛮微微露出笑,迎了上去。
“你们练功回来了?”
那一模一样的脸庞,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性格实在是差太多了,即便习武,大哥在习文上越发上心,而二哥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猴子,看书一般,舞刀弄枪什么的反倒是他的心头爱。
“妹妹,你今天偷懒了,居然没来站桩?”二哥徐海天一扒拉妹妹的肩头,嬉笑的说道。
徐蛮却不理他,只转头对着大哥道:“大哥,你说入学,要送我一条鞭子,我可没忘。”
徐海生顿时苦笑,却也不敢让妹妹失望,只能小心问道:“等会让人送过去,只……你当真入宫要带着鞭子?”
徐蛮眼底闪过冰冷,用力的点点头。
既然她不是聪明人,那么她就参考书中黄琇莹的第一辈子,若是只有当一个嚣张跋扈的翁主女配,才能得到最终的胜利,那她不介意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看到她属于皇家的骄傲。
上位不仅仅只是想要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