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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潮气已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芙蓉阁二楼的主卧内硕大夜明珠置放于一畔,如皓月般光亮美丽。
楚翊正斜倚在雕棂床边的软榻上,手中执着书籍,看起来无比悠闲惬意的模样。
而梳妆台边依旧烛火摇曳,阿妍有些拘谨得坐在一畔木椅上,暗暗得打量着那个心中蛰伏着魔鬼,却看似谪仙般洒逸的男人。
这个男人吃完汤面便径自来到厢房,仟翼也送来了他就寝时的所有用品。现在芙蓉阁旁可谓重兵把守,那些随侍的人都在外面听候指示。
阿妍心中有些明了他之前所做的一些意图,但是却也不解他竟然那么“委曲求全”而自己先前的公然拒寝,阿妍也就赌他可能不会严办的一种可能,但也只是赌,因为身前的人实在很难琢磨。
可他前来芙蓉阁过夜,倒是阿妍没有想到的,此时她思寻着是吃点可以排毒的巴豆,还是给这个男人的茶水里下点这个东西,亦或者两人都一起排排毒,一个晚上忙着出恭,不就啥事都没啦?
突然听到楚翊鼻腔轻哼出声来,阿妍将眸光探了过去,只见他将手中书籍甩向一边,幽幽得说道:“朕见你是这宫中胆子最大的人,此刻又畏畏缩缩起来了?想不到顾选侍欲拒还迎、佯装羞涩的本事不输任何一个女子。”
阿妍懒得理会他说出的难听话语,毕竟狗皇帝的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来?她挑起秀眉,生生扯出一抹笑容,那缕不屑没有掩去:“臣妾想直言不讳得问皇上几句?”
楚翊目光眺向她身畔摇曳的烛光:“你早该问出口才是。”
“皇上何以如此废周章?这份‘良苦用心’,臣妾惶恐。”
他对上阿妍的眸光:“你拐跑朕的一个女人,就不许朕拿你填上一个位置”
阿妍更加不屑,装蒜?她可不相信是因为她设计了詹雨萱这事,让他生出了将她充进后宫的想法?是早有图谋,顾家大小姐可是早就冠上的。
“还有就是朕想看看,你到底是想活还是不想活,能活还是不能活。”
阿妍了然一笑,当真是日子过得太逍遥所以找游戏玩:“这世上没几个不想活着的人,臣妾仅是千千万中的之一而已。”
“但你有时又傲得不想活。”说完他定定得望着阿妍,径自说道:“那个密道已被朕封了,你别再想那条路。”
阿妍自从再次入了这皇宫,便没想过还能从老路线跑出去:“皇上多虑了,臣妾今日不同往日,怎么还会想着往宫外吃苦受罪?”
“你的话若能信,天上便会有一片月亮的可能。”
阿妍简直咬牙切齿,她的话不能听?难道他这个狗皇帝嘴巴说的话就实诚?最肮脏卑鄙的人竟然这样总结自己。但她压下心中恼怒,将双唇紧紧抿住,不打算说一句话。
“说话?怎么又不说话?”
“臣妾说什么都是废话,不敢乱说了。”
“……”
“……”
楚翊微眯了眯眼,细细打量那个看似老实,其实又如脱兔的人。
而那边的阿妍却将眸光瞥向一边,不打算理会这个男人。
楚翊又再次拿起书观看了起来,阿妍觉得奇怪,为嘛她这边都没乱了方寸,可楚翊好像有些乱了心绪,那无比淡定的模样却是明显得故作惬意,因为他将书拿倒了都不自知。
良久过后,阿妍一直偷偷探查着他的动静,依旧没翻一页,看起来却还是一个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未动分毫,包括手上倒立的书籍。
“你没其他要问的?”楚翊似漫不经意得问了一句。
“臣妾倒是想问,但是又不知当如何问。”
楚翊又一次睇向她,扯笑一下:“你的口才了得,怎可能是犹豫如何问,怕是想指着朕鼻子问却不敢吧!”
圣名啊,可谓是道出阿妍心声,但她面上可不能承认:“怎么可能呢?臣妾本就有所欺瞒身份,又跑出宫去,如今还能逍遥于芙蓉阁,怎敢有那以下犯上的心思。”
楚翊听了她说的这句,竟莫名得呵呵笑了起来,双眸如琉璃般溢出神采,阿妍真不觉得那句有什么笑点,说他莫名其妙,真是个脑袋有些奇怪的主。
他那边越发如孩童一样哈哈大笑,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庄重形象,阿妍更加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个神经病,正常人怎么可能因为正常的一句话,笑得那么不正常。
终于楚翊拍着大腿笑了半天后,才缓了缓气息,说道:“你不问,那好,换朕来问你。”
“皇上是要问康王?”
“你不是也想要知道小七米行到底怎么回事吗?”
“皇上是想与臣妾好好谈谈?”
“难道你不想好好问问。”
“想!”
楚翊眸色又浅凝重了几分,启动的双唇似硬挤出几个字,“你是康王的人?”
阿妍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便更加淡定得应对着:“臣妾当日小七米行已经说了,与康王仅是结识,于是便怀着一种侥幸逃生的心,去了小七米行寻寻而已。”
楚翊的手握成拳状,轻轻有律得叩击着软榻边的小案几,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仅仅结识?竟然无深交,是如何结识?一件碎花棉衣又是怎么回事?”
阿妍听闻这句便知小七米行当真变成楚翊的暗站了:“皇上为何不质问臣妾因何女扮男装混在宫廷中,却对臣妾与康王是否结识而不断询问。”
楚翊深吸了口气:“是否是心平气和你便觉得朕温文尔雅?”他轻阖下眼帘,似在调整气息,接着又说了一句:“你女扮男装怕也是因为康王?”
“皇上多虑了,试问康王要臣妾一个假太监混迹在宫内墙角处能做什么?还女扮男装诸多弊端,所以臣妾当真不知,为何在彤庭醒来便是太监。”
“那你先前不是故意假扮?”
“先前臣妾本是掖庭打杂的一个普通小宫人,名唤夏心妍。可彤庭醒来却已是‘夏言’。”
楚翊淡笑着,抿了一口案几上摆放的茶水:“朕看你的卷宗,先前是在宿丘宫值事,平日竟与他人毫无瓜葛?”
“这也是臣妾一直很纳闷的事情。先前的五年,宿丘宫的五年臣妾一点都不记得了。”
“凭空多出一个‘夏言’,卷宗记载完好,除了皇宫权势了得的人,怕是很难办到才是。”
阿妍点了点头,“臣妾也苦恼憋屈着呢!”说完,她朝楚翊笑了笑。
楚翊依旧轻叩着案击,将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日后你有什么便直接问朕,本就是话多的性子,硬装闭嘴无语,会让朕想起另一个人。”说着,他微眯了眼,一字一顿得说了出来:“会让朕想杀了你。”
阿妍听完,惊诧得瞪起了水眸,这暴君方才有些不正常得那样傻笑,然后又正常得谈了几句,转眼又变成了嗜血的魔鬼,这人怕是不是神经病而是变态吧?
“说话。”
“呃……”
“朕问你,你与康王到底是如何结交?为何你一进宫,那熙太妃便两次想要取你性命?是怕你说出康王什么秘密?”
“……”
阿妍更加无语起来,想不到熙太妃真的对她如此怨恨,看来熙太妃去皇陵的事并非真正陪伴先皇,而是皇上有意为之。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说道:“臣妾当真不知当中蹊跷,这五年来到底发生何事确无从查起,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后宫之中若要调查,相信比臣妾更加易如反掌。”她将疑问推给楚翊,此刻只能这样回应,毕竟她不可能承认与康王交情匪浅。
想到这,她开口问道:“皇上许臣妾有事便直接问,臣妾为保性命这便直接问了”
楚翊淡笑不语,又是缓缓得取起茶盏啜了一口。
“皇上如此费周章,该不会真的喜欢臣妾吧?”
“噗……”他的手瞬时抖了一下,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还好控制住了,仿似听到多么嗤之以鼻的事。
“你想太多。”他放下杯盏,面容恢复了先前从容。
阿妍倒是淡淡一笑,“皇上既对臣妾无那份兴致,那日后能否别召臣妾侍寝了?”
“不可能。”他简短的三个字,让阿妍含笑的面容僵了一僵,“你既已洞悉朕想要你做什么,那便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至于侍寝?”他朝她身上来回睨了一下,笑道:“侍寝是要,但朕没胃口碰你。”
阿妍轻哼一声,最好说的是实话,起码说明你这狗皇帝是种马中的挑食者。
“皇上委以重任,臣妾定当恃宠而骄,逍遥于后宫才是。”
“你想明白了?”
“臣妾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心如明镜的。”
“那就寝吧!朕累了。”说完楚翊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他掀开薄被便要上去,“臣妾床榻怎能让皇上屈尊,皇上从未在后宫留宿,今日已在臣妾这留了大半夜了,明日定当整个后宫沸腾起来,皇上……皇上其实已不必留在这里……”
听见阿妍的这句话,楚翊停止了躺下的动作:“怎么?你敢赶着朕离开?”
“呵呵……”阿妍有些尴尬又有些傻傻得生应得笑了笑,“臣妾怎敢?是听闻过皇上的规矩,这才小心提醒皇上其实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楚翊拍了两下身边的床板:“过来!”
阿妍瞪大眼眸,不是说没兴趣碰她吗?这是做什么?送过去?还是送上/床去!这人有病,自己可没病。她双目盯着方才楚翊一直斜靠着得软榻,没有说话。
“朕没兴趣碰你,但是你要躺在这给朕架手。”见到阿妍更加不理会的目光,“要朕点你的穴还是自己乖乖得躺着?”
阿妍依旧呆楞,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她能怎么回应?又能如何反抗,这个男人至高无上,一念之间想看看自己这卑微蝼蚁如何挣扎求生,硬是冤枉楚渊,设计将自己讹诈进宫,险些丧命不说,还要看这个人的脸色,一句让她过去什么架手,这还不是陪睡?可她竟真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
想到这,阿妍双眸已含上了水汽,当中的委屈无奈百感交集,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翊见她气得通红的脸庞上落下了泪花,想不到她竟也有小女人的时候,叹了口气道:“你要睡榻就睡榻吧!朕拿引枕……架手!”
阿妍疑惑得看着他,似不相信这人竟那么好商量?
“楞着做什么?还不给朕把引枕拿过来。”说完,他微扬了扬下颚,意思那边软榻上的方形引枕。
阿妍领会,拭了拭脸颊泪花,赶忙过去将绣花引枕给他取了过去。
而后,楚翊躺了下去还背过了身子,他的一只臂膀真的搁在了那个不大的引枕上,似搂又似架,看来是真有这习惯。
阿妍这才遮去夜明珠的光华,再将烛火吹灭,回到靠近窗子的软榻上,透过微开的缝隙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看来今夜会是个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