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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旭随安庆班进了城,城门之内与城门之外真是两重天,城外行了许久都看不到路人,而城里却是热闹的很,街上商家鳞次栉比,天气虽冷,依旧是车水马龙,叫卖的叫买的,热包子臭豆腐,炒瓜子炸丸子,水粉摊修鞋铺,红男绿女,一看就是富庶之地。
简旭在路上已经打听明白,此城是青鱼县的县城,心里还寻思,没听说过有此县,算了,还没听说过有大乾朝,就像不能拼命的去想宇宙之外是什么一样,很多事情真不能动脑筋,不然脑筋累断了,你还是一无所获。咱不是历史学家,没必要纠缠这城的真实存在与否,更非哲学家,哲学家都喜欢钻牛角尖,喜欢研究事物的极端,太累,咱若是硬要评个什么家,那充其量是玩家,开心就好。
安庆班初到此地,事先联系好了合作伙伴,准备在此搭台子演一段时间,这样的富庶之地,若是能成功,定赚个盆满钵满,但为了一炮而红,他们并不急于演出,先把准备功夫做足,与先前来的那一拨会合,下榻在一个叫『久家』的客栈,安顿好之后,在客栈的后院,演员们练功的练功,吊嗓子了的吊嗓子,班主洪安庆出去打点一切相关事宜。
简旭是个闲不住的人,换了个地方,哪有不溜达的道理,先走走看看,然后欣赏一下安庆班的演出,再去找刘紫絮她们一伙人。思谋好了,就要出去逛,洪班主不在,和洪月仙打了招呼,刚走到客栈的大门口,洪班主迎面回来,低头只顾着走路,不住的哀叹,愁眉不展的样子,和简旭打了照面,略略寒暄几句,便转身要走。
简旭好奇,忍不住问了缘由,且原来,有一个官宦要为母亲做寿,请安庆班去热闹一番,但有另一个要求,所唱的剧目不能是已经有的,这老太君是个戏迷,一般的剧目都看过,官宦是个孝顺子,为了哄老太君高兴,别出心裁,要安庆班创作一个新剧目,这可难坏了洪班主,安庆班只是个地方上的小戏班,类似于家庭作坊,并没有自己的剧作家,所演剧目皆是旧有的,可是,若不接了这官宦的生意,在这青鱼县又如何立足。
“哎!愁煞我也。”洪班主唉声叹气。
简旭明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看洪安庆发愁,自己有心相帮,却又无计可施,在那里抓耳挠腮的干着急,自己没写过戏剧,做过演员也非科班出身,舞台剧也没有演过,古代的戏剧倒是看过不少,也知道很多剧作家,比如关汉卿,慢着慢着,关汉卿一词刚跃入大脑,他想起了那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的家伙,元曲看过不少,宋词也熟稔,会不会就是那种形式的东西,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权且一搏。
“洪班主,你把手里现有的剧目都拿给我看看。”简旭道。
洪班主不解其意,“这是?……”
简旭啪的一拍胸脯,一股壮志凌云的气概,“我来写!”
洪班主犹疑的看着简旭,“你写过?”
简旭摇摇头,“没有,但演过不少,也看过不少,依葫芦画瓢,换汤不换药,不会太难,不然,你有更合适的人选?”
洪班主也摇摇头,若是有就不会如此发愁,时间紧任务急,反正是走投无路,看简旭眉宇间灵气彰显,又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索性就依了他。
说干就干,简旭开始闭关似的苦熬,一边回忆所看过的宋词元曲,一边翻看安庆班的所演过的剧目,敲定好了语言形式,故事内容,演出场次,便开始动笔,吃饭吩咐洪月仙送到房里,除了上厕所,就闭门写,自己在那里还自嘲:“这正是闭门造车,但愿拉出去能跑起来。”
三天之后,简旭出了房门,眼窝深陷,肤色暗黄,头发凌乱,衣衫褶皱,捧着一叠写满字的纸递给洪班主。
洪班主半信半疑,接过来看了一段,突然一拍简旭的肩膀,兴奋的说道:“好!太好了,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旷世奇才。”
安庆班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洪月仙对简旭道:“先生,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来。”
简旭眯着眼睛看着洪月仙,这就把称呼改了?一个剧本就成了先生,道:“我,我只想睡觉。”
安庆班如约往官宦的府宅演出,此官姓余,是县衙的主簿,官位不高,但余府的富丽程度却让简旭瞠目结舌。因为天冷,台子就搭在大厅之内,不大,距离观众也很近,这样也方便眼神不好的老太君。陪着老太君看戏的,除了余主簿,便是来贺寿的宾客。
老太君看了新剧,到最后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指着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余主簿大怒,一声号令,门口站岗的家丁忽地冲了进来,安庆班的人吓的是面如土色。
此时,老太君用绢帕抹了一把眼泪,呵退了家丁,喝斥了儿子,“这么好的剧,老身还是第一次看见,班主在哪儿?看赏,这剧目以前没有看过,谁写的?”
宾客听老太君此言,都拍马屁的鼓掌叫好。
安庆班众人才出了一口气,乌云开散,把绷紧的神经放松,齐刷刷跪在舞台上给老太君祝寿,直乐的老太君又是抹眼泪。
洪班主过来回复老太君的问话:“回老太君,是我们安庆班自己的剧作家写的,此人叫简旭。”
“快,把他请来我看看。”老太君道。
简旭就在大厅的一角观看,这是自己的处女作,有些骄傲,又找出了很多不足,正琢磨回去如何改正,洪班主领了老太君的命令,过来请简旭去相见。
简旭眉飞色舞的,一副夸张的表情:“不会吧,一不小心,成了大腕,没心理准备。”
他所写何剧,竟然让老太君如此待见。其实,古人最注重的就是忠孝之事,特别是家有儿女的老年人,无非盼个儿孝媳贤,简旭投其所好,写了一出“吴老三背母赶考”,说的是,一个叫吴老三的青年才俊,逢赶考之年,欲进京应试,又撇舍不下年迈的老母,遂一步步的背着老娘,进京赶考,最后一波三折,皇榜高中,大团圆结局。
儿子孝顺,是老太太欢喜的,大团圆,亦是老太太欢喜的,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洪班主带着简旭来见老太君,老太君见简旭高大挺拔,器宇轩昂,容貌清俊却又不失男子气概,眼神英气勃发却又毫无粗俗,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乖孙,若是活着,也应该有这样大了,看着看着,竟然抹起了眼泪,简旭不知道老太太为何如此,不敢贸然安慰,但见老太太老泪纵横,却又于心不忍,便上前说道:“老太君何故如此伤心,倒叫晚辈不安了。”
老太君才觉自己有失仪态,急忙拭干眼泪,道:“先生休怪,人老了,容易触景伤情,看见先生,我便想起了我那过世的孙子,若是活着,刚好与先生一般大小。”
明白了缘由,简旭不禁可怜起老太君来,所谓中年“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是人生大苦,更何况孙子是老太太的心尖,怎样来安慰一个老人家,说:“你别哭了。”没说一样,不疼不痒,拍拍脑袋,有了,忙说道:“老太君,你为何要哭?”
老太君听简旭此言,愣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是刚刚说过我孙子去世了吗,还问。
简旭接着说道:“人有人界,鬼有鬼界,我们在此生活,逝去的人在另一个地方生活,也许你的孙子在另一个地方生活得非常好呢,大苦之人必是大材,他英年早逝,定是因为有某种异能,被阎王请去做大材了。”
老太太听简旭一言,冷不丁的没有反应过来,思索一番,豁然开朗,面上竟有了喜色,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白白活了几十年。”突然,脸又阴沉下来,叹口气道:“阴阳相隔,总是揪心。”
简旭又道:“您是说孙子不能承欢膝下,这您就有些自私了,想当初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就说现在,有多少将士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多少年,有的甚至是一辈子都不能回家,因为他们是大材,是上天降到人间的,他们,不能归属于我们哪一个人。”
老太太直眼看着简旭,生怕漏掉哪个字似的,他一语说毕,老太太又乐了,“对对,我孙子从小就聪明,是大材,一定是去了某个地方做大事去了,怎能老是待在家里呢。”
两个人正在那里说笑,忽然一股香气袭来,随着香气而入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她急匆匆的赶来,脚步细碎,面上忧虑,进了屋子直扑老太君,娇声说道:“祖母如何又想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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